“嗯。”

施索光着脚,直到扔捧花环节,她才赶紧套上高跟鞋,推了推舍严说:“走!”

舍严站起来,帮她拿开椅子,和她一道走了过去。

一群人都在等捧花,施索摩拳擦掌,虎视眈眈,舍严看了看她。

捧花抛起,方向偏移,舍严眼一动,一跃而上。

他比周围人高出一大截,腿长手长,轻而易举抓住了原本该落在别人怀里的捧花。

“给。”落地,舍严把捧花递给施索。

施索笑,她去拿捧花,舍严手臂一颤,看向她脸。

花束遮掩,旁人没注意,施索的手不是握着花柄。

捧花在两人中间,施索仰头,过了几秒,脸越来越红。

预想的台词还是没胆说出口,她头一顶,顶了下舍严的胸口,然后再次仰头。

舍严静了一瞬,牢牢盯着她双眼,双臂微僵,手也不自觉用力,片刻,他反握住捧花底下的那双手。

一点点靠近,他额头贴住施索的,扬起嘴角。

四周沸腾,也不知是为台上还是台下,施索没心思留意,她呼吸都开始紧张。

踮起脚,她吻了他的嘴唇。

她以为自己浑身是胆,天也不怕地也不怕,但当她要把自己的人生交付出去的时候,原来也会紧张羞赧,难以启齿。

千言万语,不过就是,她想要他,也想把自己给他。

You are everything to me(7)

酒店客房门窗紧闭。

沙发上多了隔壁房间的枕头和被子,两样东西被堆在了一头,施索脑袋陷在被子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呼吸已经分不清彼此,施索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半晌,舍严将她的脸按在他胸下。

施索寻找着呼吸,她眼前依旧昏暗,鼻尖全是她熟悉的淡香,嘴唇发麻,这刻连话也不想说。

过了会儿,舍严又开始。

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大概能到天荒地老,施索浑浑噩噩地划过这个念头。

。……

不知过了多久,舍严终于把她放开,扯开被子,他盖在自己腿上,仍不走,他把施索重新搂到怀里。

施索不动声色地捂了下肚子,也没离开,她贴着舍严闭了会儿眼,在舍严的吻又落到她鼻尖的时候她才开口:“你有没有看见你叔叔看我的眼神?”

“没。”舍严哑声。

“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婚宴结束的时候,舍寒把舍严叫到了一边。

舍严亲了亲施索嘴唇,说:“问我今晚住哪。”

“……没了?”

“还有其他的。”

“什么?”

舍严捋了捋施索的长发,垂眸看她,半天不吭声。

“睡着了?”施索戳他。

舍严抓住她手指,又亲了一下,才说:“让我尊重你。”

尊重什么?

“……哦。”施索明白过来,下意识挪了一下,离开舍严腹部。

舍严红着脖子,抿唇在她两颊上蹭了蹭。

施索又在舍严胸口躺了一会儿,“他们几个,说不定又在我们背后嘀嘀咕咕了。”她道。

“嗯。”舍严随口说了声,眼睛一直不离施索。

总不能一直赖在沙发上不走,夜深人静,该睡觉了。

轮流着洗漱完,舍严睡沙发,施索睡床,今晚不用开电视机,施索躺下后却翻来覆去,没有半点睡意。

沙发上静悄悄的,她不想吵醒人,掀开被子,她轻手轻脚翻出昨晚写的那张纸,又拿了支笔,钻进被子里,打开手机电筒。

“在看什么?”

施索一掌盖住纸,人没过来,她也在被子里,有些大惊小怪了。

“没什么。”她问,“吵醒你了?”

舍严没答,他从沙发上起身,朝施索走近,问:“肚子痛?”

“没痛。”

舍严摸着她的头,这才注意到她被子里的纸笔。

“写东西?”

“……嗯。”施索把纸折起来,往枕头底下一塞,“睡觉去。”

舍严没追着问,他亲了亲施索,替她掖好被子才回去。

第二天一早,施索和舍严吃过早饭后离开了酒店。按照原定计划,今天施索要去墓园。

四五年没回,她也一直没在奶奶的坟前祭拜过,头两年她爸还老打电话指责她不孝,后来他爸不再说了,改换政策,让后妈发起温柔攻势。

施索清楚,她爸无非就是想她回来看看。

“佳宝结婚,我后妈也知道,我爸昨天还给我打电话了。”施索在墓园买了几样东西,没挑不实用的花,奶奶苦出身,最见不得浪费。

“叫你回家?”舍严替她拿。

“是啊,叫我回家吃顿饭。”

两人顺着台阶往上,今天是个好天,墓园也有成片成片的桂花树,这景她已经多年没见了。

在黎州她感觉不到秋天,仿佛一降温就入冬了,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看见漫山遍野的秋。

“说弟弟妹妹都大了,总不能以后上街碰到也不认识他们。”施索道。

“你回吗?”舍严问。

施索摇了下头。

“我也不是还恨他。”施索说,“但还是觉得别扭,就好像……奶奶的存在是我跟他沟通的桥梁,奶奶没了,我跟他其实也就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点。”

施索蹲下来,把买来的酒肉摆好,从袋子里拿出纸钱,舍严替她点火。

施索以前执拗,执拗的只有一根筋,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忍受不了刺,性格也冲动,宁可自己也受伤,绝不放过她的敌人。

所以离家不回,改名换姓。

这些年她年龄增长,大概风霜雨露吃得多了,她也懂事了不少。

父母不是不爱她,但也不是多爱她。他们生下她的时候根本没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等他们想再亲近她的时候,她也已经长大了,他们亲近不了。

比如施爱月,相比之下,她跟宁茹久才像母女,施爱月嫁进宁家的时候,宁茹久才五六岁,孩子不抵触,又缺母爱,两人感情自然深。

而她一直竖着屏障,父母全都进不来。

父母缘薄,但到底也没深仇大恨,施索说:“我跟他说了,这次没时间,下回放假再去,场面上总得过得去吧。”

舍严点头,把她的手拿离火堆。

“啊,没烧到。”施索说。

舍严掸了掸她的手背,说:“剩下的我来烧。”

“我又不是小孩子,刚才是没注意,”施索又拿纸钱,“不会烧到手的。”

舍严帮她一起烧。

施索又坐地上陪奶奶喝了一盅,舍严也学她的样子席地而坐。

起风了,烟袅袅。

施索说:“叫人。”

舍严看了眼墓碑:“奶奶。”

施索笑。

她托腮想着那个时候:“哎,你还记不记得我奶奶走的那天,你到我家?”

“嗯。”

“我说以后没人再叫我宝贝了。”

舍严看向她,伸手摸着她的脸,轻声叫她:“宝贝。”

那天她一口气没上来,此刻,她脸颊在舍严掌心蹭了蹭。

以为听到会起鸡皮疙瘩,但大约是舍严的语气淡淡的,很认真,她竟然觉得胸腔开始发热。

“跟奶奶说再见。”

“走了?”

“嗯。”

“奶奶再见。”舍严看向墓碑。

施索噗嗤一笑,舍严也笑了下,揉了揉她脑袋。施索从地上起来,舍严替她掸了掸灰。

“带你去个地方。”施索说。

常人也许会问“去哪”,接着施索就可以回“到那你就知道了”。

但舍严就点了下头,没半点疑问就跟着施索走了。

施索一路雀跃,指挥着舍严把车开去游乐园。

游乐园很远,光路上就花了一个半小时,门票她提前在网上订好了,取了票,她带着舍严往里走。

一直走到鬼屋门口,她指了下说:“你在前,我在后。”

舍严看着她。

施索推他:“走吧。”

到了里面,最初是一前一后,后来变成舍严一路搂着她,施索出来的时候心脏还在噗噗急跳,虽然被吓住了好几次,但她越战越勇,兴致勃勃:“下次再来!”

说完她立刻把嘴一闭。

舍严看着她笑,问:“接下来去哪?”

正好是午饭时间,下一站是德式餐厅。

这家德式餐厅开在施索大三那年,开业之后她就说要去,还跟舍严约了个时间。

大概约在周六或者周日,那天她交好的研究生学姐学长从外地回来,来找她前,他们打德式餐厅的电话订位子,才知道那里有多抢手。

他们失望地说:“本来还想带你去改善伙食,现在只能换一家了。”

施索大手一挥,给舍严打了个电话,问他是不是已经订了位子。

舍严说已经订好了,他现在准备出发,问她几点到。

她说学姐学长临时回来,今天跟他的约会只能取消,还问他要了订位信息。

时隔多年,这是施索在这家餐厅吃的第二顿。

饱餐完,施索擦了擦嘴,说:“接下来去爬山?”

舍严含笑:“嗯。”

初五迎财神,这里的财神庙很灵验,那年她跟舍严约好凌晨五点就出发,但施索没能起床,奶奶叫了她好几次,说舍严已经等在客厅了,她还是睁不开眼,含含糊糊回了句:“那让他回去,不去了。”

等她彻底醒来,早过了午饭时间,世界变得银装素裹。

奶奶说:“老大的雪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头上衣服上都是雪。”她嘀嘀咕咕,“五点没到就来了,也没车啊。”

施索站在山下,手举在额头,往山顶看。

午后阳光刺眼,银装素裹变成红叶漫山,迟到了几年,幸亏还不晚。

舍严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施索跟着他的脚步。

台阶不难走,但架不住路长,走了一会儿她就开始喘气,舍严停住,弯下背说:“上来。”

施索插着腰道:“平常是没问题的,我现在不还病着嘛。”

舍严回头,柔声说:“嗯,上来吧。”

施索趴上舍严的背。

舍严背宽,走路又稳,施索搂着他的脖子,没一会儿竟然昏昏欲睡。

她觉得自己在说梦话:“那年你是走路来我家的?”

“嗯。”

“怎么不叫你叔叔送?”

“他白天要工作,太早了。”

“走路要多久?”

“没多久。”舍严回想,“一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