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呀……今天天上爲什麽會飛紫色的流星?”不負責任師父一懶散的靠在師父二懷裏繞著對方的頭髮玩,說著可愛的風涼話。
“……吾爲什麽會有這麽不解風情的徒弟啊?”這種美人送到懷裏都趴好了就等於是食物送上了桌連筷子都擺好的行爲,他那個徒弟居然推開,真是辜負儒門自古多禽獸的美譽(喂喂!)。
回頭看他,黑眼睛對上藍眼睛,很認真的看,“鳳棲,我徒弟不可愛嗎?”
“可愛。”嚴肅的回答。
認真打量他一下,“我徒弟都送上床了哦。”
聳肩,“龍宿自己推開的嘛。”
“……他該不會……”稍微拉開一點距離,上下打量,“……有‘隱疾’吧。”
“……”
沈默
沈默
“喂!有隱疾也是那小子的事!汝看吾做甚!”
壓倒,身體力行才是王道!
真是……可喜可賀啊
記事八
龍宿面前是一碗藥湯。
藥湯的前面是一隻搖著尾巴,狗狗眼神,徒弟快喝快喝塊快喝的儒門龍首。
裏面是鶴頂紅還是孔雀膽還是七步斷腸散?
龍宿看著師父期待到星星眼狀態的表情,忽然甩了一把冷汗。
“……這裏面是什麽?”不講清楚,麥想他會喝下去。
“補藥啊~~”
聽著師父語尾分明帶了三個愛心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聲音,龍宿忍不住後退了一下,“吾少年體健,尚不需要此等東西,還是請師尊自己解決吧。”開玩笑,喝下去的才是傻瓜吧!
補藥的問題先放一邊,儒門龍首亂沒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清澈的藍眼看著徒弟金珀色的眼睛,語氣和眼神卻是無比的慎重,“……汝怎麽看劍子?”
“……如友亦弟。”
“沒有別的嗎?”
“……沒有。”
“爲什麽?”
深吸一口氣,看向自己的師父,“……龍宿不是師尊,劍子不是道尊,天下之事,本來如此。”
“劍子不好?”他挑童養媳的眼光不會差啦。
“……龍宿不是師尊,劍子不是道尊。”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龍宿認真的看向面前自己的師父。“龍宿這次去隆州,且行且留了三年,三年來,龍宿已經不是儒門天下之中只看聖賢書的孩子了。師尊,對吾而言,劍子非常重要,吾希望,劍子可以不受任何拘束的成長,吾也希望……他可以成爲萬世之後被道門敬仰的道尊。”說話的時候,他非常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師父,鳳棲依舊一副沒骨頭趴趴的樣子,似乎心不在焉的聽著他說,良久之後,他閉了下眼睛,然後點點頭。“……可憐的孩子。”
他以非常輕柔的語氣這麽說,回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兩個人都看到了一條雪白的身影從窗外一閃而過。
“……不追?”沒有看他的徒弟,鳳棲好整以暇的端起補藥喝了一口,嗯,他這個徒弟用不到了,他自己解決好了,反正最近一陣子隔壁的白喪門星都在家,不愁用不上。
漂亮修長的指頭在袖子裏緊緊握成拳頭,龍宿什麽都沒說。
“……真是可憐的孩子。”把自己說過的話再度重復了一次,儒門龍首悠閒的吹吹熱燙的汁液,緩緩飲下。
“……爲什麽……總要犯一樣的錯誤呢……”自己問了自己一次,漂亮的藍色眼睛忽然暗淡了一下,鳳棲微笑,“不……錯了,是每次都能找到新的錯誤,這次……怕也是……要讓那位失望了……”
劍子再沒去過疏樓西風,龍宿再沒去過豁然之境,再次相見,是一年之後的某個春日。
那日裏陌上行走,杏花拂滿頭,誰家少年子弟,足風流?
淡粉杏花,淺豔桃花,早開的梨花漫漫的壓了一天一地,龍宿和儒門天下衆多儒生出來踏青,遠遠的,看到了那道熟悉又陌生的修長白影。條件反射似的走過幾步,想要去叫他,卻意外的看到他身邊另外一道窈窕纖細的女子身影。
烏亮的黑髮柔軟的垂在身後,然後,他看到劍子低頭,似乎是和女子說了些什麽,女子揚起袖子掩住了唇,從龍宿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黑髮裏白皙耳垂上跳動著的珍珠耳環。
腳步,停頓,心裏某個地方忽然被剜了一塊大洞一樣空泛了起來,不疼,不疼,真的不疼一點都不疼……
只是……覺得靈魂都空了似的難過。
目送這前面兩人遠走,他呆呆的站在那裏,不知道過了多久,遠遠的,白色的身影折返了回來,看到他,劍子即使驚訝了一下,還是很好的隱藏在了淡定的神情之下。
“你都看到了?”
“……如果汝希望吾什麽都沒看到的話,吾就沒看到。”
轉頭,淡色的眼睛不看他,淡定的口氣,“……我喜歡她。”
整個身體不爲人察覺的顫抖,過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後,龍宿聽到自己說,“……恭喜。”
“……”回眸。淡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過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後,唇角彎了一下,聲音有如將死一般虛弱蒼白,“……師父不會允許的……”
“……你有多喜歡她?”
直視著那對美麗到不可思議程度的金珀色眼睛,聲音幾乎是斷裂的,“……喜歡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從開始到最後,也只喜歡那麽一個人……”
最後的一句,低微細弱,幾乎讓人聽不到,劍子垂下了頭,衣領深處延伸出一線潔白的肌膚,隱約在雪白長髮之間。
握緊的拳頭指甲刺進了肌肉,“……吾幫汝……”劍子的愛情,他願意幫忙。
“……”瞪大了眼睛,然後劍子笑了起來,笑到站也站不住,整個人蹲在了地上,蜷縮成了一團。
龍宿手足無措,想拉他起來,但是又無處著手,最後,只能呆呆的看著他。
劍子笑夠了,擡起臉,笑容無比燦爛。
“……那就要靠你了,龍宿。”
他忽然發現,這是十八年來,劍子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下一章就是可愛的結局了
會寫兩個結局,完全不同的兩個結局,一個是號稱的幸福結局,一個是據說的悲劇結局,看看各位運氣如何,看到的是哪個了,笑。
结局 A版
記事九 A版
那是劍子第二次進入疏樓西風那片風景嫵媚的梨花林中。
無論任何季節都盛放的梨花鋪天蓋地,茫茫然之下,在現在的劍子眼中看來,猶如一塊巨大的喪布,覆蓋了整個疏樓西風不允許人進入的部分。
他第一次到這裏的時候,現在陪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拉著自己的手,小小聲的哄著自己,把自己拉進他懷裏,溫柔的擁抱著。
轉頭,向旁邊的人看去,從側面只能看到接近於淡紫的銀髮,和美麗的金珀色眼眸。
“……你帶我到這裏做什麽?”
“師祖德高望重,如果說動了師祖,汝的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他旁邊的男人沒有看他。
“……”沈默。略微停了下步子,在龍宿回頭看他之前,以半步之遙跟在龍宿身後,向前而去。
半步,卻無法追上的距離。
到了小樓前,遠處似乎有些什麽東西,但是被遮掩在層層梨花之間,看不清楚,劍子也沒心情去看,只是死瞪著面前的小樓。
很平凡的樓,但是,卻沒有一絲一毫哪怕是活人的氣息。
龍宿躬身,“疏樓龍宿向師祖請安。”
他說完,半晌沒有回應,在連龍宿都有點不安起來的時候,一個聲音——不,與其說是聲音更接近於某種奇妙的波動,在兩人的腦海裏同時炸響了起來。
“……你們有什麽事情嗎?難道不知道此地是儒門重地,疏樓西風的禁地?”
聽到那個聲音,劍子莫名其妙的渾身惡寒了一下,龍宿搶先答道,“弟子龍宿帶道門劍子仙迹有事相求。”
說話之時,他也是掌心捏了一把冷汗。
他從小就聽鳳棲說,這梨花林裏住著的師祖性子極其詭異,千叮嚀萬囑咐,絕對絕對不要來,這次違了師囑,已是覺得忐忑不安,現在乍然聽到這話,心裏又多驚惶了一分。
不、不、不能這樣!
他下意識的去抓劍子的手,卻在碰到那冰涼指尖的瞬間,感覺那溫度從自己掌心滑開。驚訝的回頭,看到的卻是劍子垂眸的一瞬間。
攏起袖子,不再看他,僅僅能看到銀色的睫毛微微顫動。
心臟有片刻抽緊,還來不及細想,波動又在腦海裏震蕩開來,“……上樓吧。”
“……上樓吧……”他輕輕對著劍子重復,然後調開視線,不再看他,提起腳步,向前方而去。
小樓不大,進去之後就是樓梯,二轉樓臺,七階臺階,短短幾秒就可走完。
龍宿卻走得極慢,寧願一生不過是走這幾步。
身後能聽到安靜的呼吸,緩慢悠長,正如小時候那個總是撲在自己懷裏的孩子每夜拂在他頸上的呼吸。
那卻是現在無論如何也觸碰不得的溫度了。
閉眼,等金珀色的眼睛再度張開的時候,面前是臺階最後一層。
擡眼,面前一片一片柔軟的白紗和紫紗,輕輕飄蕩,彼此交疊,宛如雲彩被禁錮在了這片空間。
但是……這個空間卻給人一種死亡的感覺。
明明是通風良好,光線十足,佈置得雅致清新,但是這房間就是無端給人一種死亡的感覺。
奇妙的……壓抑的……死亡的感覺和氣息。
非常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覺……呼吸到鼻腔裏的明明是清雅的白梅香氣,卻不知爲何讓龍宿想到了腐爛屍體的味道。
他感覺到劍子也察覺了這個詭異的感覺,身後還帶著少年感覺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劍子似乎想抓住他的手,卻在快碰到他的瞬間縮了回來。
心裏又是莫名酸楚。
站在樓口,他剛要開口,音波再度傳來,卻沒了在樓下的威壓之聲,而是低低沈沈,隱約似乎帶了點懷念的味道似的。
“別動,站在哪里,讓我好好看看。”-
紫和白之間,隱約有一道修長身影,劍子和龍宿互看一眼,“師祖,龍宿有事相求……”
“說吧。”
裏面的人似乎靠近了他們一點,白和紫之間隱約飄逸一道修長人影,那人看向他們,空氣裏傳來細細一聲歎息,似乎若有若無。
沒有立刻回答龍宿,那人調轉身軀,靜謐的紫白兩色空間裏,傳來了微微水聲,緊接著,茶香飄蕩而出。“先坐下,喝杯茶吧。”傳入腦海中的音波淡定從容,全然沒有了兩人在樓下時感覺到的威壓肅殺,那人周身湧動的氣息,隱約……懷念。
兩杯清茶平平旋出,落在二人掌心,龍宿禮貌性的輕嘗了一口,卻發現,這茶的味道竟然和劍子經常泡給他的一樣。
下意識的看向劍子,捧著清茶卻未就口的白衣年輕道人,輕輕擡眼,灰色的眼睛正巧對上,看著龍宿,劍子笑了一下,唇角彎到一半,卻無力的垮下。
他知道,自己在微微顫抖。
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只知道一呼一吸都疼痛得可以要了人的性命去。
兩人都是沈默。
感覺茶香在鼻尖縈繞,劍子勉強一笑,深吸一口氣,他開口說道:“是劍子有事相請。”
層疊紫白之後的那道人影略定了一下,音波回蕩,“說。”
劍子不言,雙膝一曲,再不看身邊人一眼,“……劍子喜歡上一個女子,意欲還俗成親,唯恐師尊不准,特請儒門前龍首代爲說項。”這幾個字字字如刀,刺在劍子心上,瞬間鮮血淋漓,痛不堪言,他清楚的感覺到身旁那人在細細顫抖,瞬乎之間,卻竟然有了極痛快的感覺。
你,終究還是在乎是不是?
可是,你在乎卻爲何要放開我的手?
極痛極快,兩相交織抗衡,劍子居然覺得此刻的自己,一定笑得出來。
靜默。
四下靜默。
安靜之中,劍子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他聽到了龍宿捏緊拳頭咬緊牙關的聲音,他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龍宿開口說,“劍子在開玩笑,打擾師祖了”這樣一句話。
可終究一切成空,事已到此已退無可退,所以他只能聽到龍宿應和著他的低低一聲,“……是的,弟子也是此意。”
刹那,聽到虛空破碎之聲,周圍景色瞬間在眼裏褪去了顔色,片片剝落崩碎。
什麽死去,再不復活。
什麽都說不出來,除了那句在耳中盤旋的請求,什麽都無法感知。
靜默。
然後,他們兩個聽到了茶杯放在桌子上的聲音。
“……爲什麽?”紫白輕紗裏的人淡淡的問,落在耳裏的,是清晰的聲音。
似乎……在哪里聽過的聲音?
“……弟、弟子不知……”響起的聲音非常非常清晰,非常非常柔和,卻無來由讓龍宿有一種應該立刻轉身就跑的衝動。
但是,身體移動不了分毫,仿佛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
“……爲什麽呢……”帳裏的那人似乎不期待他們的答案,只是輕輕的自問自答,慢慢向兩人走來。
“爲什麽呢?爲什麽要背叛他呢……爲什麽要不愛他呢……”聲音極低而柔滑,飄逸修長的身影漸漸在輕紗之後近了,喃語之聲闖入兩人耳中,劍子卻一臉呆滯,仿佛什麽都沒聽到。
“……爲什麽要不愛他?他那麽愛你……愛你愛到什麽都不要了什麽都不想了……爲什麽……你要離開他呢……”
要逃!要離開!不然會死!
每一根神經都在這麽叫囂著,但是,卻完全移動不了。他長大著金珀色的眼睛,看著那從紗帳後走出的雪白人影,以一種擁抱一般的姿態,將劍子抱住了懷中。
那是——一模一樣的容顔。
同樣雪白的頭髮、同樣清雅的五官,除了因爲成長差異造成的身形差別之外,唯一的區別,就是那人有一雙楓紅色的眼睛。
仿佛日夜哭泣,流盡了全身的血淚而染紅的眼睛,帶著一種奇妙的狂氣看著被他扼住喉嚨,連氣都無法喘勻的青年。
他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容顔,幾乎是憐愛的低低喃語,“……告訴我……爲什麽要背叛他?他爲你做了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