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甘从汝平日里就有些大智若愚,于是项二郎、秦天佑看他这神色,也就信了,赶紧带着他去他家院子里等着。

待 听见夏芳菲的声音后,甘从汝也顾不得再装傻,只是傻愣愣地在房门外站着,见赛姨被人抱着过来,忙将赛姨搂在怀中,心疼地道:“还是赛姨省事。”坐立不安地 探头看了半日,不知不觉天便黑了,眼瞅着还没动静,不禁疑惑地想旁人都说第一胎艰难些,怎地夏芳菲这第二胎还这样艰难?

项二郎等人也不好在此时开甘从汝玩笑,待三更一过,听见产房里有哇哇的啼哭声,这一群人才围着甘从汝道喜,只是话里少不得又要讽刺甘从汝两句

“原当你们是绣花枕头,外头好看,里头塞着麦糠。谁知,你们竟是里头塞着稻草呢。”项二郎不屑地道。

秦天佑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五郎,你哎,你怎就那么糊涂呢?”

一时间又有无数人来恭贺甘从汝弄璋之喜,恭贺过了,又是缠着秦天佑、项二郎讨要硬来的银子。

甘从汝这才知道这赌局,眼瞅着一群人对他嘲笑连连,心道:一群傻子!被他们两口子骗了还不知道!

第68章有 家有儿女

不管是甘从汝还是项二郎、秦天佑,个个只当骗过了对方在心里自鸣得意,许久一堆人才去偏房里看那才生出来的婴孩。

望见那婴孩扯着嘴呱呱大哭,项二郎最先拿了手去抱,将孩子兜在怀中,就沉吟起孩子的名字来,只觉得上次的恭娘没用上,今次定要诌出一个叫草包甘从汝想不答应都不行的名字。

“恭郎。”甘从汝咧着嘴笑,拿着手背碰了碰孩子的脸颊。

“当真叫恭郎?”项二郎微微挑眉,笑道:“这不是重了他姐姐的名字嘛?”

“哼,若他不叫恭郎,等四娘肚子里的出来了,不是叫恭娘就是叫恭郎!”甘从汝有些飘飘欲仙,如今儿女双全了,除了在远方的萧太后叫他偶尔想起来心里不痛快,其他的再没什么烦心事了。

项二郎一听,立时满口恭郎地喊着臂膀中的婴孩。

须臾,这恭郎的大名便都喊出去了,只是须臾张信之来说:“五郎,下头人都喊赛姨恭大娘,喊恭郎恭二郎。”

甘从汝一愣,看项二郎兀自得意,不禁觉得自己失策了,原是不肯叫他家端丽冠绝的赛姨被人喊恭娘才给二子起名叫恭郎,如今两个喊起来都像是在恭房里生下来的了。

“哎,五郎,你好自珍重呀。”项二郎终于将孩子递给甘从汝,打着哈欠,望见骆得意触景伤情,秦天佑已经忙着替甘从汝张罗恭郎洗三、满月等事,便踱着步子回去了。

甘从汝对着项二郎的背影咬牙切齿,待听说产房里收拾妥当了,打发走了骆氏等人,便抱着孩子进去。

房产里的血气还没散,甘从汝进来后嗅了嗅,竟然湿了眼眶,坐到床边见夏芳菲不似上会子那么精神,哽咽道:“到底大了两岁,生孩子也艰难了些。”

夏芳菲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见这话,手有气无力地略举了举,对甘从汝伸了伸手指头,待甘从汝将头凑过来,便轻轻地一巴掌打过去,“我方才生的时候就想扇你几巴掌呢。”

甘从汝笑道:“打是亲骂是爱,你越打我越欢喜。”又抱了孩子给夏芳菲看,忽地听见外头有赛姨的哭声,连忙奔到外头去,见绣嬷嬷一把年纪抱着赛姨无所适从,赛姨委屈地张开手臂叫他抱,赶紧接过赛姨。

“赛姨醒来就要找五郎、七娘,实在哄不住了。”绣嬷嬷为难地道。

“没事,我带了她去睡。”甘从汝将赛姨在怀中掂了两下,径直又进去了。

绣嬷嬷待要拦着甘从汝,又拦不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父女二人进了产房。

床上夏芳菲才拿了手揽着儿子合上眼,听见动静,就见赛姨、甘从汝又进来了。

“这是你弟弟,恭郎。”甘从汝将夏芳菲往床里头挪了挪,拿了灯过来,搂着赛姨同看。

赛姨打着哈欠,满脸好奇,拿着手摸了摸恭郎的脸,转身将腿搭在甘从汝身上问:“弟弟将来能跟我一起掏蛐蛐吗?”

“能,赛姨将来好好干,将来你弟弟就靠你了。”甘从汝道。

“呸!”夏芳菲原本想不理会甘从汝,可听了这话就觉得别扭。

甘从汝尚且不自知,又轻轻拍着赛姨的小肚子,几十分兴奋地道:“赛姨将来要做什么?”

“做姨妈!”赛姨道。

甘从汝骄傲地看着赛姨,只觉赛姨将来必定会超过萧太后,揽着赛姨惆怅地道:“你爹我因为你姨婆受了一辈子的苦,一直不知道怎么报复你姨婆。如今看来,你姨婆既然心气高,就要叫我女儿比她更高。”

“……其实要做姨妈很简单。”夏芳菲忍不住插了一句,早就瞧着甘从汝态度古怪的很,一边要说什么三从四德,一边在长安的时候就对萧玉娘言听计从,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要跟萧太后赌气呢。

“我有八个人!”赛姨伸出两只手,叫甘从汝知道现在她有多少“属下”。

甘从汝连连点头,鼓励赛姨再接再厉。

夏芳菲见没人将她的话当一回事,打个哈欠,只管搂着儿子睡自己的。

夏 芳菲歇了几日,甘从汝、赛姨就兴奋了几日,转眼到了新年,待到了三月恭郎百岁后,骆氏瞧着夏芳菲的时候欲言又止,一次望见夏芳菲搂着恭郎、赛姨两个午睡, 拿着眼睛将床看了一看,见赛姨、恭郎一个包着襁褓,一个睡的四仰八叉,先觉四阿姨睡姿不好看,有心要劝着夏芳菲拿了布带绑住赛姨的腿,叫她睡的老实一些, 又看那床上并没留下多大点给甘从汝,就苦口婆心地劝说夏芳菲,“赛姨叫我带去吧,她出了年也四岁多了。”

“哪有,才三岁。”夏芳菲心知骆氏要来抢孩子,连忙警惕起来。

骆氏拿着手将赛姨张开的手拢起来,忧心地道:“就这么一张床,一家四口睡着,不挤得慌?况且,你跟女婿还年轻,万一……可怎么着?女婿心里不高兴,偷偷在外头有了人呢?”

“有了人就接回来呗。”夏芳菲违心地说。

“你 呀你!”骆氏气不打一处来,原本她劝着夏芳菲贤良的时候,夏芳菲不当一回事,如今她终于看开了,瞧着女婿、女儿就两个人亲亲密密也很好,谁知夏芳菲又不肯 在女婿身上费心思了,又语重心长地道:“你可仔细想一想,这几日就罢了,若长了,女婿能甘心?”她总觉得甘从汝不是个吃醋的,若叫他长久地沾不到荤腥,必 定会出事。

夏芳菲笑道:“你怎知道你女婿如今不甘心呢?放心吧,我们有的是法子。”

“什么法子?”虽尴尬了一些,但骆氏还是问了,在她看来,床上躺着两个小的,甘从汝碰不得夏芳菲,一准会在外头坏事。

“什么法子没有?这三间屋子通着呢,又没留丫鬟。”夏芳菲心道既然是骆氏逼问她的,她就答给她听。

骆氏一愣,才要说其他两间屋子里并没有床,忽地想起了那些木榻、椅子,登时满脸烧红,心恨自己又多问了,一时间窘迫地不肯在这屋子里多留,不尴不尬地就向外去。

夏芳菲躺在床上掩面笑了,心道赛姨跟了骆氏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苦呢,她又不是不知道骆氏的手段,傻了才会答应她。

晚间吃饭时,甘从汝从外头回来,望见骆氏没一起来吃,心里诧异。

夏芳菲凑到他耳边说了,甘从汝拿着手在夏芳菲腰上一拧,连忙道:“你这法子好的很,怕岳母再不肯来咱们屋里了。”望见一旁的梅花格高几,又暗暗给夏芳菲递眼色。

夏芳菲抿着嘴一笑。

“那上头有什么?”赛姨不解他们公婆神神秘秘地笑什么,拿着筷子就向高几上看去。

“咳,没什么,吃饭。”甘从汝慢慢有了压力,毕竟这赛姨一天天大了,晚上越来越容易惊醒了,他跟夏芳菲两个越来越要偷偷摸摸的了——这么一想,反倒越发地兴奋、期待起来。

吃了饭,甘从汝指点赛姨写字,望见夏芳菲在一边喂奶,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又拿着手指在桌上点了三下,提醒她千万别睡死了,早早地打发赛姨、恭郎睡觉,躺在床上,甘从汝心不在焉地跟赛姨说话。

赛姨虽年幼,但一直瞧着甘从汝与夏芳菲古古怪怪地偷笑,只当她爹娘要背着他们做什么,于是有意不肯去睡,拖着甘从汝说话,直到二更才忍不住闭上眼睛睡

了。

甘从汝轻轻地将赛姨搭在他身上的手脚拿下去,先还不敢动,隔着中间两个拿着手去磨蹭夏芳菲的脸,觉察到她轻轻啃啮他的手指,心里越发痒痒,三更的梆子声响起,立时轻声道:“芳菲,起了。”

一声后,夏芳菲纹丝不动,赛姨猛地坐了起来。

“……赛姨?”甘从汝吓了一跳。

“尿尿。”赛姨眼睛也不睁开一下,张开手叫甘从汝抱她去小解。

甘从汝忙慌抱了她去,待将赛姨放回来,见她一到床上就又睡着了,只得拿了手去踢夏芳菲,一连踢了两下,才瞧见夏芳菲动弹一下,只是她缩了脚,翻身又睡着了。

“芳菲?芳菲?”甘从汝一连喊了四五声,声音渐大,依旧不见夏芳菲动弹,忽地窗上有笃笃声响起,随后窗外传来一句:“五郎,你告诉七娘恭郎尿了。”

甘 从汝正待要依着张信之所说就做,忽地想起一事,立时从床上下来出了门,到了门外对着张信之、杨念之二人的背影骂道:“偷听就罢了,还敢出声!”一连骂了几 声,才关了门回房,越过赛姨、恭郎,凑到夏芳菲耳边轻声道:“恭郎尿床了!”一声之后,就见夏芳菲眯着眼睛懵懂地坐起来,随后嘟嚷道:“五郎,起来了。”

甘从汝又好气又好笑,冲她嘘了一声,然后领着她悄悄摸摸地下床。

夏芳菲下床后也醒了,忙叫甘从汝略等一等,去隔间里洗了脸梳了头发,换了一身新做的襦裙,这才持着红蜡烛向明间里去。

甘从汝早等在这了,因怕吵醒了赛姨,也不敢出声,犹如偷期一般,轻轻地拉着夏芳菲,只以眼神与她*,见她眸中盈着满江春水,也随之春潮澎湃,先将她搂在怀中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吻,轻声问:“小娘子怎如今才来?”

夏芳菲低头道:“家里的一男一女两位主人看得紧,郎君还请见谅。”

甘从汝一笑,拿着手指在她腰上一勾,便见她玉色腰带落在地上,露出一片白嫩肌肤,双峰微颤,诱人得很。

甘从汝将夏芳菲抱到高几上,埋头在她胸前,忽地听夏芳菲喊他,抬头低声道:“你小声一些,被吵醒了赛姨。”

夏芳菲两只手一拢衣裳,拿着手指在甘从汝肩膀上点了点。

甘从汝忙转头,望见赛姨披着他的长衫好奇地揉着眼睛站在里间门边,登时头皮一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芳菲也是心理着急,踢了踢甘从汝,叫他赶紧想法子圆了去。

“……赛姨要不要来吃一口?咱们偷偷吃你弟弟的饭,千万别叫你弟弟知道了。”甘从汝暗暗佩服自己的急智,一本正经地抹了抹嘴角,立时快步走过去将赛姨抱在怀中。

“我要。”赛姨答应了一声,唯恐恭郎听见了,又捂住自己的嘴,被甘从汝抱到夏芳菲腿上,就解夏芳菲的衣襟。

夏芳菲拿着帕子在胸口擦了一擦,又听赛姨鬼鬼祟祟地跟甘从汝商议道:“爹吃那边,咱们叫恭郎明儿个没饭吃。”

第69章 为奶折腰

“……你吃吧,我给你弟弟留一边。”甘从汝背过身去,无碍地无声地一拳砸在门框上,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夏芳菲抱着赛姨坐在高几上,看甘从汝捶胸顿足,呸了一声,抱着赛姨回床上去,果然没多久,赛姨就在她怀里睡着了,支着头瞧见甘从汝垂头丧气地进来,越过两个孩子,无声地骑在他身上。

“一切从简吧。”夏芳菲急促地低声道。

甘 从汝吸了一口气,也觉得如今儿女双全了,再弄那些“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事有些显得太过不沉稳,于是两只手搂着夏芳菲的腰肢,抱着她重新去了西间里 头,关了沙门,查看了窗外,见再没搅局的人,才囫囵地发泄一通,再搂着夏芳菲躺回床上,不禁感慨万千地道:“若是只有赛姨一个,如今该多省事?”在床上做 事也不怕碰到孩子。

这句话落下了,就听见一阵呱呱的哭声,却是恭郎醒了。

“芳菲……”甘从汝喊了一声,见夏芳菲睡下了,只得自己去查看恭郎,嘴里念念有词道:“不是说你呢。”拿了蜡烛来照着给恭郎换了尿布,看他还哭个不停,就将他送到夏芳菲怀中。

夏芳菲不耐烦道:“都叫你跟赛姨两个吃光了,你想法子哄着他吧。”说罢,搂着赛姨便不动弹了。

甘从汝苦着脸抱着孩子微微晃了晃,奈何恭郎肚子饿了,还是哭个不停,只得穿了衣裳,拿了小包被抱着孩子,一路紧紧地搂着向项二郎、廖四娘家去。

项二郎、廖四娘二人并未睡在一处,二人分屋睡在一个院子里,听闻甘从汝大半夜来寻他的王妃讨奶吃,项二郎少不得睡眼惺忪地披着衣裳向廖四娘房里来,此时才肯叫甘从汝进来。

廖四娘也只才生了孩子那会子一时好奇亲自奶孩子,此时早丢开手叫奶娘去喂养,这会子忙穿了衣裳绾了头发,叫自家淳哥儿的奶娘从东间里出来帮着喂孩子。

待恭郎被奶娘抱去了东间里,甘从汝与项二郎对面坐着,廖四娘瞧着没她什么事,可是甘从汝一个外男在外头坐着,叫她如何能在里间安心地睡下,于是奉茶后,就在一边陪坐着。

“七娘不是有奶吗?”项二郎郁闷地问,白日里成天见到甘从汝就够晦气的了,大晚上的,也不叫人清闲一下。

“……叫赛姨吃光了。”甘从汝讷讷地道。

“赛 姨饭量那么大?她不是开始吃饭了吗?”项二郎冷笑,站起身来,因大半夜被人搅合醒,忍不住站起身背着手踱步道:“大晚上的,你儿子饿了,叫你媳妇来寻我媳 妇就是,你一个大老爷们大半夜来寻我媳妇找奶吃,传出去,叫我如何见人?”一怒之下,冷着脸一连在甘从汝面前的方桌上拍了两下。

这一拍之下,就听东间里传出哇哇的哭声。

甘从汝颇有些得意地翘着二郎腿,两只手抱在胸前道:“这是你儿子,我儿子正吃奶呢。芳菲晚上睡不好,明儿个就没奶喂孩子,叫她多睡一会。再说了,我媳妇大半夜跑你院子里,传出去,叫如何见人?”

廖四娘心疼地进了东间抱了儿子出来哄着,又听见淳哥儿嗓门大,哭了两声后,搅合的养在后头的豹子、老虎、獒犬叫个不停,暗暗地白了甘从汝一眼,心道他们家孩子没奶吃,就搅合的满府不得安宁。

项二郎见自己儿子哭个不停,连连催促道:“得叫奶娘喂奶他才能不哭。”

“奶娘叫恭郎占着呢。”廖四娘为难地道。

“谁叫你敲桌子的?”甘从汝隔岸观火地笑道。

项 二郎心中抑郁,悄与廖四娘的道;“还管什么恭郎,快快叫淳哥儿吃一口。”遥想当年他身边跟着四个管事的年长奶娘、八个年轻奶娘,什么时候为一口奶上过火? 心急得不行,从廖四娘手上接过孩子,落泪道:“前头一个哥儿连这天日也不曾见过,如今这哥儿顺顺当当地来了人世,偏又遇上姓甘的一家连个饭碗都保不住!” 听外间里淳哥儿哭成这样,里头那恭郎还是不吭不响地喝奶,不禁又嗟叹道:“言清,我答应过你不叫孩子受苦,如今,却……”

“你就由着他这么着?”甘从汝眼瞅着项二郎当着廖四娘的面提起先霁王妃,便看向廖四娘。

廖四娘笑道:“怕个什么?他不这么着,还不肯把前头那位的首饰匣子给我呢。”

甘从汝一噎,只觉廖四娘太市侩了些,远不如夏芳菲是个性情中人,眼瞅着项二郎抱着淳哥儿急上了火,悠哉地哼着小曲,待奶娘将他儿子送出来,眼瞅着恭郎睡得安稳,接过孩子,戏谑道:“二郎,你瞧瞧我们家儿子,除了吃喝拉撒,旁的事,他一概连个眉头都不皱一下。”

“滚!立刻滚!”项二郎发自肺腑地道,眼睫上梨花带雨般粘着晶莹的泪珠。

甘从汝得意地一笑,跟廖四娘告辞,依旧抱紧了儿子回去,进到房中,将儿子放到床上,就听夏芳菲梦呓一般地嘟嚷道:“淳哥儿这又是怎么了?搅合得人睡不着觉。”

甘从汝道:“谁知道呢?他们家孩子太娇气了些,动不动哭上大半夜。”将儿子送到夏芳菲怀中,重新将赛姨搂回怀中,闭上眼睛就睡了。

外头的猞猁、山猫随着淳哥儿嘶吼了一夜,第二日,甘从汝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吃了饭便随着秦天佑去外头办差。

夏芳菲对着镜子梳头时,就见廖四娘眼皮浮肿地进来了。

“怎么这样了?据我说,你们家该学了人家,写上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念,一觉睡到大天亮。四下里贴了,兴许有用。”

廖四娘在梳妆镜边坐下,冷笑道:“但凡你们家五郎少挑一回事,我们家淳哥儿也就安生了。你说说你们家到底要做多少缺德事?赛姨明明都断了奶的,怎又引着她吃奶?还有那恭郎,好歹他陪着淳哥儿哭一声,我们家二郎也不会骂到大半夜。”

夏芳菲一笑,拿着帕子往脖颈上扑粉,“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你当我不知道,五郎过去搅合一回,那二郎就要抱着儿子哭一回,最后少不得要被你安慰到床上去。”

廖四娘啐道:“呸!脸皮越发厚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若不是这么着,她早发话不许人大半夜给甘从汝开门了。

二人闲话一通,便携着手去后头看银匠师傅做点翠去。

岭南山多鸟兽多,于是那点翠的颜色,便也比长安那边丰富,有湛如蓝天的湖蓝,也有澈如清泉的艾绿,靛青、靛蓝、苍翠种种颜色数不胜数。

进到那院子里,就有两个媳妇迎了出来,其中一个五短身材在脑后拖着条乌油油大辫子的媳妇笑道:“两位娘子,都准备好了。”

夏芳菲、廖四娘携手向内去看,在院中望见一个媳妇在收拾才拔下来的翠鸟、孔雀毛,那一片羽毛上就足有三四种翠色,未免点缀在金银托子上颜色不一,必要仔细地分出来才好。

二人再向内,就见一个大锦匣子放在桌上,柔敷、芫香伸手打开箱子,便见匣子中,依着颜色深浅整齐地摆着八根赤金点翠凤钗。

“这个好,下月来船,正好叫人将东西捎带回京城送给太后。”廖四娘笑了,琢磨着这东西最要紧的是颜色要正,北边的再没有这么鲜亮的翠色了,萧太后看了一准喜欢。

夏芳菲道:“据我说,等下下个月再送,再打造几副出来,连同康平公主并宫里的皇后娘娘一同送了。这么着,也免得太后一时欢喜,时时簪在头上,不许其他人也戴这个。”

廖四娘琢磨着也有道理,毕竟送的人多了,他人已经有了,萧太后再喜欢,也不好独享,于是又吩咐人再耐心做上几副,因觉夏芳菲的画很好,便叫她也画了一幅富贵牡丹图,命人做成点翠。

银匠们自然没意见,只是研究这点翠足足有一年了,也巴不得将东西送到长安,叫那些贵人开开眼界,于是晚上听孩子、猛兽嘶吼,白日里便费了心思打造赤金首饰。

六 月里来船,见此次依旧是骆得意来,廖四娘、夏芳菲有意抱了儿子来给他看,听骆得意说他已经逼着游氏给他定下了一户中等人家的女儿,廖四娘、夏芳菲便有拿了 那些黑心婆婆如何作践儿媳妇的事说给骆得意听,最后将六匣子点翠首饰交给骆得意,叮嘱他道:“颜色齐全的,是给太后的,其他的给谁,匣子上都贴着名字 呢。”

骆得意答应了一声,见廖四娘、夏芳菲个个神情恬淡,不觉怅然,在岭南略停留了两日,便与项二郎、甘从汝、秦天佑告辞,领着四艘大船,便向北边去,在海上漂泊几日,两艘船从长江口逆流去江南道,两艘船依旧向北,在黄河口登岸。

岸上早有马车在接应,因这些都是或送或卖给那些皇亲国戚的,里头不乏鲜果,岸上的人无不小心谨慎,一路大小驿站无不出人出力,于是这东西一旦上了岸,不过几日就进到了长安城中。

骆得意亲自捧着匣子求见太后,因早几日就有人快马先来禀报了太后,于是宫人待骆得意来了,便传他觐见。

骆得意低着头捧着匣子小心地进入御花园,见萧太后闲散地垂钓,萧玉娘在一旁读着折子,便跪下磕头道:“启禀太后,岭南夏县、夏丞之妻新做了点翠,特命草民送来给太后过目。”

萧玉娘笑道:“你每每进献有功,上会子太后不是已经赐了你六品的官了吗?”

骆得意低头,忙自称微臣。

萧玉娘叫宫女拿了匣子来,自己接过打开,只见那匣子里翠光浮动,虽是一套的凤钗,但只只金凤上的点翠颜色不一;虽是不一,却不突兀,好似流水般从浅到深地派着,忙拿去给萧太后看。

萧太后瞅了一眼,也不觉呆住,笑道:“这个手倒是巧得很。”那了一支群蓝的在手上把玩。

萧玉娘会意,立时将那支赤金点翠簪子给她戴在头上。

萧玉娘又去打开另外一只匣子,先见里头是卷着的羊皮一般的卷轴,打开了,却见里面是一幅流光溢彩的牡丹图,从花瓣到枝叶蔓茎,俱是用翠羽点缀而成,惊叹之下,便又呈给萧太后看。

萧太后今次丢开了鱼竿,细细拿着手去看那画,口中也是惊叹连连,半响问:“南边还在修路吗?”

骆得意赶紧道:“正在修路,岭南地方上的官宦已经自发地修路了。”

萧太后道了一声赏,令人领着骆得意去领赏,口中含着一枚才送来的冰沁荔枝,一只手勾勒着画上牡丹花瓣,沉吟道:“朝中老臣还是不肯向岭南修路?”

“是,老臣说,岭南乃是穷山恶水,况且又有险山峻岭,若修路必是件劳民伤财的事,不值当如此。”萧玉娘托着五彩珐琅小茶盅接过萧太后口中的荔枝核。

萧太后冷笑道:“南边运来了这么些东西,他们还口口声声穷山恶水?据哀家看,是他们老到懒得动弹了,才固步自封。”

“太后的意思,是怜悯老臣体弱,令他们回家荣养?”萧玉娘眸子一动,萧太后要修路的心思已经十分明了了,那几个闹着不肯修路的,只能提前告老还乡了。

“嗯。”

“臣明白了。”萧玉娘立时向外退去,斟酌着如何不动声色地叫老臣们自己告老还乡,只是,没了阻挠太后的老臣,道路畅通了,那“夏县”“夏丞”兄弟二人该何去何从?

第7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