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万毒蛊王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底,片刻后,头部突然如碎裂,大量的血缓缓流出,向着低洼地方蜿蜒而去。

漫天的碧火突然散开,聚集,盘旋,最后落于万蛊毒王的尸体上。

随着“沙沙”声传出,他的尸体慢慢消融。以蚀心腐骨萤的战斗力,用不了多久,万毒蛊王便只余一副骨架,再然后,也许便连骨架也不见了。

天镝暗根本没在意这些,因为在他击毙万毒蛊王之后,还没待变招,一支碧玉箫已经递到他的后心。

天镝暗左袖轻挥,拂在凤无忧的背部,将她远远地送离战场,然后身形一折,让过碧玉箫,碧落晴天剑闪电飞刺“止”的咽喉。

“止”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天镝暗居然对攻向他的兵器不闪不避,反而对着自己凌厉还招,不禁微有些意外。然而他却不打算跟天镝暗以招换招,因此身形及时后退,让开天镝暗的攻势。

天镝暗一剑击空,并不缓手,而是凌空飞扑,剑尖轻颤,幻出无数的剑芒剑影,璀璨如匹练。

“止”见他气势凌厉,仍不欲硬拼,索性再退数步。

天镝暗步步紧逼,人剑合一,人去如虹,剑去如风。

“止”忽然轻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天镝暗与他的敌对中,都是风雅都丽、从容淡定的,即使已方人数多,也未曾逼得他失态。而现在,他简直似变了个人一般,竟然拼着两败俱伤,招招搏命——是心底急躁了?还是已经强弩之末,支撑不下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经此一役,事情应该可以做个了结了吧?

至于凤无忧么,“止”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个立在远方一棵古树下,正急切关注战场的女孩子。她的作用,从来都不是用来威胁天镝暗的。

“止”眸光变幻:“天世子,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心中,其实很想与你单独一战。”

天镝暗笑道:“今日如果你我都不死,那么,总会有机会的。”

“止”叹了口气:“可惜,我们之中,总要死上一个,事情才能有个了结。”

天镝暗道:“你我心知肚明的事,还用多说什么?你们来吧!”

“止”点点头:“如此,得罪了!”轻啸一声,示意手下众人。既然天镝暗已暴露出弱点,那么这一次就绝对不能再让他遁走。

他所带来的人,有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当此机会,又有哪一个肯划水放过?当然个个全力以赴,务求将天镝暗格杀当场。

刀光剑影中,天镝暗突然发出一声轻哼。

随即有人喜极大叫:“我刺到他啦!刺到他…啊——”一句话没完,后面的声音突转凄厉。

萧萧落叶下,凤无忧心中凛然,踮起脚尖,伸长颈子,往人群中看去。虽然光线黯淡,但仍可见地上躺着几具尸身,颈上血液兀自喷溅,人头却在众人脚下被踢来踢去。

生死搏杀之际,没人有时间顾得上死者为大,凤无忧有时间,却没工夫管闲事,她的目光关切地盯在天镝暗身上。只是他的动作实在太迅捷了,根本看不出受没受伤,而且血液在紫袍上也不显眼,所以借着黯淡的兵器光芒找了半天,她才发现天镝暗衣服肋下部分出现一条尺许长的裂痕。

天镝暗并不在意自己受没受伤,身形飞腾疾掠,动作迅速与之前几乎没有差距,出招却更为狠辣。他仿佛忘了自己是血肉之躯,但求对方死于自己的剑下,却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同样倒在对方的兵器之下。

“丁丁当当”的兵刃相交声中,凤无忧看到至少有一把钜齿刀,一柄钩镰枪,一只金蛟锏,分别砍、刺、砸向天镝暗的臂、肋和背部。

天镝暗身形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硬生生躲开兵刃的攻击,在刀光剑影的间隙反手回击。

剑锋如碧,振动间发出龙吟般的啸声,寒芒电闪,如繁花飞尽,衬得他的脸有些苍白。

远远望着天镝暗紫袍上新出现的几个破洞,凤无忧的心沉沉坠了下去。天镝暗就在她的身边,她却感到无比的恐惧。然而这一次,她的恐惧不是因为自己怕死,而是怕天镝暗死。

凤无忧扶着树木,站起来,遥遥看着天镝暗在敌人的围攻下,左冲右突,却仍无法破围而出,不禁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双清澄的眼瞳,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 *** ***

战场中。

天镝暗衣袂轻扬,身形峭拔如玉树临风。立在碧绿的萤火里,唇角挑着微小的弧度。惨碧如鬼火的柔光映衬下,他清俊的容颜,竟然也有了几分妖异的感觉。

他在笑。

“止”也在笑。他的笑容很奇怪,眼瞳凝结如深渊,里面似乎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感情。

没有人能从这两个人的笑容中,看出他们内心在想些什么。

有人凌空而起,双脚连环疾踢,劲道惊人。

天镝暗头也不回,反手回剑,只见寒光一闪,一篷血雨之后,两只断腿落了下来,随即,那人的身体也被剑气撞飞,远远地摔了出去。

又有数人,变换着招式,向天镝暗攻来。

天镝暗身形何等迅捷,侧身闪避,然后蓦地止步,剑尖斜扬,向距离自己最近之人咽喉轻轻一抹,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然而人群后面,还有人群。

不但有人,还有一张铺天盖地的剑网。

剑网气势凌厉,锋芒闪亮,仿佛避开满天乌云中的利闪,声势惊人地罩向天镝暗,封死了他的前进之路。而身后,同样无退路,两双手掌,正挟带排山倒海的威力,拍向他的后背。同时,“止”的碧玉箫,也悄无声息地刺了过来,如一条耐心等待很久,终于找到机会噬人的毒蛇。

剑网、掌风、箫影,从四面八方封死了天镝暗的退路,此时,除非他有遁地神功,否则绝难逃过此劫。

天镝暗轻轻抿紧了唇。如果在平时,这种程度的攻击,若要破阵而出,虽然要费一些手脚,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现在的他,已经有些乏力…

寒光闪烁,掌影重重,劲风呼啸。兵器和真气交织成一道绵密的天网。天网中的人,只怕来不及动作,便要被绞杀成一团血肉。

森冷的气息砭入天镝暗的肌骨,他俊面凝冰,一双魔魅的凤眸,充满着杀气和狠戾,整个人仿佛闯入人间的修罗,只是随意地走过,留在身后的却是鲜血和尸体。

“叱!”

他清啸一声,碧落晴天剑乍然亮起,剑光辉煌而迅急,宛如闪电破空,撞在了罩向自己的天罗地网上。

天空中突然爆起一串密雷般的响声,剑芒暴涨,天网亦如是。

天镝暗身形幻出虚影,胸膛不住起伏,微微喘息。这一剑显然已倾尽他的全部力量,他衣上的深痕,扩散的速度更快,面积也更大了。

“止”冷冰冰的眼瞳,忽然发出炽热的光芒。

便在这时,荒原上,突然亮起一簇火光。

火光细小,如荒凉野坟上的一团磷火,清凉、诡异;又如流落在仲夏晴朗星空下的一点荧火,虽然飘渺、孱弱,却为这寒冷孤凄的黑暗,带来一点光明和温暖。

这一点带暖的微光,令对敌的天镝暗和“止”等人,同时心中凛然,双方在同一时间,怀疑对方来了帮手,接着又怀疑是鹬蚌相争,有渔翁窥伺在侧。

顾不得再次拼杀,天镝暗和“止”同时闪身,掠出战圈,一个落在一棵孤松之上,一个立足一方巨石,俱都望向火起之处。

火起处距离战场约有百丈左右。月光下,是一片枯黄的草木,其中一棵枯草上顶着一团火,初时只有星星一点,在晚风中飘摇明灭,令清冷夜色更增了几分凄凉萧瑟。

没一瞬,火势渐渐扩大,由微光一点,变成拳头大的一团,再变成人头大的一片,然后便渐有熊熊之意…

秋高气爽,天干物燥,荒原枯草,野林朽枝,随着火头越来越大,隐隐竟有燎原之势。无数的野鸡兔子狐狸獾子从火里窜出,惶恐地四处奔逃,又惊动了稍远处的飞禽走兽,一时间,寂静的荒林野地,被飞禽夜惊和野兽奔走,搅得喧嚣起来。

天镝暗和“止”冷冷地看着火线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的方面蔓延过来,虽然面上未动声色,但心中却隐隐担忧,这山谷地势低洼,如果火势照这种速度蔓延下去,只怕逃生不易。

此时,两人已不再怀疑是有人想趁他们两败俱伤之际趁火打劫,只因他们同时想到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凤无忧。

天镝暗抚着额头,就知道这糊涂妞不会老老实实地躲着,但是,她可以不添乱么?放这么一把大火,她究竟是想跟大家同归于尽啊还是想玩自焚啊?

“止”忽然微笑道:“原来,天公子在凤七小姐的心中,也未见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否则的话,她在放火的时候,也不会将他跟自己一块儿烧…

天镝暗也笑笑:“小孩子么,做事考虑不周也是有的。”反手一剑,在一个趁机偷袭之人的前胸刺入,后心穿出。

他这一剑,仿佛是个信号,将战斗再次拉开,双方又战在一处。

丛林荒野上,火线越来越近,从百丈外,到八十丈,到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只在须臾之间,大火便逼近面前。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浓烟滚滚,烈焰燎天,转眼大火便已不可遏。

战斗中的诸人,虽然手下并未停歇,但看着大火越燃越猛,饶是艺高人胆大,在火炙烟熏下,也不得不一步步后撤。战圈在火的包围之下越来越小,好在不远处就是那口水潭,众人倒也不太担心会葬身火海。

天镝暗在众位武林高手的围攻之下,心里暗暗叫苦。在当前情形下,他自己一人脱身已属不易,再想完完整整地拎走拖油瓶凤小七,更是难上加难。

再过一会儿,战斗双方已完全陷入火海之中,人人的皮肤被火烤得生疼,发丝也已渐渐卷曲。大家鼻中闻到衣襟、头发被火烤得发出焦糊的味道,一边打架,一边痛骂那个万人嫌的纵火犯。

便在这时,他们看见,火蛇飞舞中,闪出一个纤细的身影,绯衣乌发,笑靥红唇,满眸星光映衬着身后熊熊大火,无比的俏煞动人。

烈火的背景下,凤无忧笑得嚣张而得意,一手叉腰,一手对着天镝暗招了招。

天镝暗忍不住眉眼弯弯,一双凤眸里也盛满了笑意。认识小混妞这么多年了,顶属现在的她最可爱美丽,那映亮了半边天的金红烈焰,都及不上她颊边一个狡黠顽皮的笑容…

“止”也瞧见了凤无忧,见她二话不说就只顾着招呼天镝暗,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意,他冷冷一笑,竟然撤出战圈,凌空而起,扑向凤无忧。

凤无忧见机极快,一见“止”的凌厉扑势,根本就没想过要反抗,转身就跑。

众人鄙视:前有烈火,后有劲敌,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跑到哪里去?

“止”来势奇快,凤无忧还没奔出两步,便觉得头顶有掌风拂来,她一点儿也没犹豫,“咕咚”一声,纵身跳进潭水之中。

潭水的边缘并不深,在火焰的映照下,甚至潭底卵石都依稀可见,然而越往潭中心部位水越深,三五丈外便幽沉得看不见底。

凤无忧一下水就向水深的地方钻去。

“止”倒是没想到她会来这招,一怔之下,几乎被气笑了。这位凤七小姐,说她傻她还不服,难道以为跳进水里,他就捉不到她了么?这么小的一池潭水,便是泥鳅也逃不过他的掌心,一只落汤鸡还能走到哪儿去?

他金鸡独立,站在潭中露出水面的一角巴掌大的岩石上,左掌向下虚按,发出一篷强劲绵柔的真力。

潭里的水流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在水流的高速度旋转中,漩涡逐渐扩大,然后白茫茫的水脱离地面的吸引力,向上空涌去,银河倒卷、水瀑逆流,火海浓烟中宛如开了一朵流金溢彩的雨花。

水花飞溅中,凤无忧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向水面上拖拽过去。她急忙四肢用力划动,抱住一块沉在水底的大卵石,想要稳住身体,然而,顶上传来的吸力实在太大了,没两下,她连人带石被捞上了水面。

人一浮出,便觉怀里的卵石沉甸甸的坠手,凤无忧当机立断,大喝一声:“看脑袋!”举着石头向“止”砸了过去,落点处却是他立在岩石上的脚。

“止”纵身跃起,卵石落空,掉到潭里,溅了他半身水。

凤无忧本来也没指望石头会真的砸到“止”的脚,能溅他一身水,也算得偿所愿,当下一脸的幸灾乐祸。

凤无忧把“止”引走了,天镝暗的压力大减,应付敌人之余还有余暇去看她,见状不禁莞尔:谁说他家的小混妞心眼儿不够使来着?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她还没忘了使坏,不,使计呢——声东击西之计。

眼见“止”缓过手来,掠起探指向凤无忧的头顶抓去,而后者情急之下,再次钻进水底。天镝暗清啸一声,碧落晴天剑吐出尺许长的剑芒,天青色的剑芒映衬着火光,光辉夺目,杀气激荡。

天镝暗面上带着浅而妖娆的笑容,碧落晴天剑轻轻挥出。天青色的剑芒暴涨,竟然由尺许而近丈,遥遥地斩向“止”的双腿。

“止”目光一凝,双腿突然一缩,人已跃起在半空,躲开剑芒的杀招,而后他腰身借势后翻,右脚如闪电,踏向凤无忧的头顶。

此时,凤无忧正在水中,一时来不及躲避,被他踏个正着。她“哇”的一声大叫,整个人被踩得沉了下去,“咕咚咚咚”连喝了几大口水,连呛带灌混了个水饱,不禁怒火中烧,反身抱着“止”的一条小腿,用力向水里拖去。

“止”急忙缩脚,足尖在凤无忧手肘一点一勾,将她踢了开去。

这边,天镝暗已欺身而上,一掌递出,“止”左掌拍出,两人双掌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止”身如飘絮般飞起,半空中借力使力,凌空翻身落在岸边岩石上,姿势美妙令人叹为观止。

天镝暗却如行走云间般踏空而行,去势尽处身形下坠,却恰好落在凤无忧面前。

凤无忧从水中拔出身体,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水,双手托起天镝暗的单足。天镝暗急忙提起真气,用起登萍渡水的轻功,令自己变得身轻如柳絮。饶是如此,凤无忧的身体仍然向下一沉,她急忙运气于体放松四肢,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立刻发力向潭水深处游去。

“止”见状冷笑一声,右足在地上一挑,不知谁落在地上的一口刀暴射而出。这一刀的目标不是天镝暗,而是射向凤无忧托着天镝暗的那只手。

天镝暗眸中冷光一闪,长剑斜指,刀剑想交,发出“呛啷”声响,刀断坠潭。

两股真气相撞,尽管天镝暗以巧劲化去双方的力道,但凤无忧仍然受到波及,她“咕咚咚咚”喝着水向下沉去。

潭水上又起了雾。

浓雾迷离,潭面上除了重滞粘稠的雾,便已什么都看不见。

无人知道这雾从哪里来的,暗沉沉的夜幕,嚣张的熊熊烈焰,被浓雾镀上模糊而凄迷的微光,深黑苍白暗红的转换,隐约又迷幻,宛如一场大梦。

雾中,传出凤无忧下沉喝水的声音,随即声音似乎已被浓雾吞噬,突然间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夜色清寒,火势焚天,黑暗愈浓,人已不见。

*** *** ***

火已逼近到潭边。

原本在火光下闪亮的潭水,此时已然不见了,火海、浓烟、水汽、重雾,交织在一起,整个天地间已迷濛一片。

“止”目光闪动,轻叱一声:“跟上!”身形飞起掠向那一篷大火,没入浓浓的烟雾中。身后仅余的十数人,也腾身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雾中,很热。

不同于在烈火炙烤下的焦热,而是类似于在夏季三伏天的闷热,温度极高,空气中水汽含量大,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偏偏蒸发不了,整个身体都是粘腻湿滞,令人如处蒸笼般又晕又闷的难受。

但在“止”及一众高手来说,即使是真的身处蒸笼也没什么难忍,难忍的是心情。

那种三分兴奋三分谨慎又掺杂着三分敬畏的微妙心情。

这种心情令十几个人隐没在雾里,一点声响也发不出来,因为他们正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

古人所谓看山不是山,眼前看雾也不是雾,而是一座仿佛接天连地的血色幽池。

浓稠的暗红色液体,也不知道是熔岩还是血液,沸腾着,翻滚着,咕嘟嘟地冒着气泡,散发出中人欲呕的气息。

血色幽池的表面上,不时喷射出一股股火焰,仿佛万千条血淋淋的手臂在嚣张地舞动,说不出的邪恶和诡异。

一只金赤色大鸟沉浮在血池火海之中,它雀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羽五彩,身体有气无力地蜷缩着,眼睛半闭,长长的尾羽毫无光泽,无精打采地飘在池面上。

望着这只垂死的大鸟,“止”突然握紧了手中的箫,片刻之后,他微垂下眼帘,将眸底沉郁掩没在长睫的阴影之下。

此时,他们一行人所立之处,是血池火海中间的一小方平台上。平台大约丈许方圆,漆黑色的表面上,隐隐有数条龟裂的纹路,在血池火焰的吞吐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可能会四分五裂,覆没在血海之中。

但令他们的心脏怦怦狂跳的原因,却并非眼前所见的诡异景物,而是财神至宝。

财神至宝是什么样子?其实并没有人见过,对世人来说,它一直存在于传说之中,但这并不妨碍贪欲旺盛的人们觊觎它、垂涎它、贪图它、掠夺它、占有它。

因为在传说中,财神至宝是记载江湖中至高武功的秘笈,是收集天地间万般奥妙的法门、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兵书、是吹毛立断柔韧如丝的神兵利器和掩埋无数金珠玉器的藏宝图…

财神至宝曾经属于一个姓唐的女人。

六十多年前,这个女人仗恃着这些东西建功立业,全盛之时,她所到之处,不但江湖雌伏,连官兵都闻风丧胆,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称帝,打下几乎半个天下。

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唐天子即使天纵奇才,却也难逃一死。

她死后,财神至宝,谁得到就是谁的。

人们其实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第八章

一步天堂。

一步地狱。

“止”等人只是一步踏进雾里,就陷入凭空出现的血池火海之中,再回头却已后退无路,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想起传说中唐天子呼风唤雨、剪纸为马、撒豆成兵的故事,又想起昔年唐天子兵败后率十万残兵据守迷魂谷,这之间的联系,深思起来不能不令人感觉到异常兴奋。

眼前的血池火海,没有人相信它是真的,但是也没有人敢轻视它。江湖中谁都知道,唐天子一身法术邪功搅得天下血雨腥风,所以,如果这血池火海是唐天子用阵法术数幻化出来的,则毫无疑问埋伏着杀机无数。

“止”深吸一口气,率先向着血池跨出了一步。

前方,那只金赤色的鸟突然动了动。

它眼睛似开似阖,微微昂了昂头,喙子在自己的身上啄啄,缓缓地站起,张开宽大的双翼——

血池火海突然炽烈起来,血似的烈焰喷礡而出,喷高数十丈后,如飞瀑流泄,火蛇飞舞、火星四溅。那只鸟只稍微挣扎了一下,便被烈火炽焰吞没,转眼成灰,又转眼,灰中忽然新生出一只鸟,同样的雀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羽五彩,只是比前者更加的色彩鲜明、神清骨艳,体型也小了不止一号。

小鸟初生,黑豆似的眼滴溜溜一转,定在了“止”的身上。

“止”缓缓踏前一步,整个人暴露在那只鸟的视线之中。

一人一鸟冷冷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