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忧奇道:“那…那不会变成疯子么?”

“他们每个灵魂出现的时候,都是个正常完整的人。”天镝暗道,“患有这种病的,本人按照自己的方式思想、劳作和生存,但另外的灵魂会随时来代替他接管身体,时间可能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也可能是几天几月甚至几年,本人和寄身的灵魂之间,有的互相认识,但也有的毫不相识,本人会对被其他灵魂控制之间发生的事情失忆。”显然,云非澈和云非止不仅认识,而且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共谋。

凤无忧一头冷汗。幸亏天镝暗告诉她“三公一相”的后人中出了内奸,而云非澈的出现又太巧了,所以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戒惧之心,并在之前借着和天镝暗对话的时候,假装去看唐天子遗骸,拉开了与云非澈的距离,不然的话,此时正落入“止”的手里——这家伙对她可从来没怀好意,现在唐天子宝藏已经找到了,自己作为一个没用的人,落到他手里,下场除了死还是死。

她忍不住道:“那云非澈和云非止,哪个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

天镝暗微微一笑:“我猜应该是云非止。”而且云非止的性格明显更加强势,在两人中占据主导地位。

凤无忧皱眉:“这种病没办法治么?”

天镝暗思索了片刻,道:“虽然很难,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云非止神色微微一动。

天镝暗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继续道:“实际上,这种办法是不是能治好,治好之后有什么后果,都是未知的。”

凤无忧问道:“什么办法?”

天镝暗道:“让云非澈或者云非止,消失一个。”

“就是这样!”凤无忧一拍巴掌,笑道,“我认识好几个神棍,都有几分真本领,回头请他们来试试。不行的话,再请几个捉妖、捉鬼的和尚、道士、巫师什么的,不信杀不死这货。”

天镝暗笑道:“神棍、和尚、道士、巫师如果有用的话,云大少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转头问云非止:“云大少,我所言可是?”

云非止一直留神倾听,此时听到天镝暗的问话,便冷哼一声。

他知道天镝暗是大药师三千月色的再传弟子,医毒两术均达炉火纯青之境,此前一直没有打断天镝暗的话,只是因为对自己和云非澈的情况颇为困惑,故此也想听天镝暗的解释而已。但是很明显,天镝暗的话到目前为止,都不能解决他的实际问题。

天镝暗笑道:“云大少可想知道这是什么办法?”

云非止冷笑道:“不必了。”他根本不相信天镝暗会把正确的方法告诉他。

“那也只好算了。”天镝暗叹道,“我本来对二位云少这种难得一遇的病案,很有些兴趣的。”

凤无忧道:“天公子,这个病只有你能治么?”

天镝暗道:“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治愈。”

凤无忧如释重负:“那我就放心了。”

云非止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开口。

天镝暗微笑道:“云大少,不如咱们做个交易。”

云非止冷漠道:“除了生与死,我不知道还能与你做什么交易。”

凤无忧在一边帮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就算你不乐意,听听会死啊?”适才天镝暗曾说,治疗这种病症的方法,是让云非澈或者云非止消失一个。她以自己之心度之,自然是认为天镝暗想趁此机会,将云非止弄得魂飞魄散。以她的立场而言,云非止活着她就活不好,所以她自然乐意帮天镝暗促成“交易”。

云非止目光如刀,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凤无忧立刻缩头躲到天镝暗身后。

天镝暗道:“其实我所谓的交易也很简单,只不过是用我的医术,交换你放弃所谓的大业而已。”

云非止冷笑一声:“你让我放弃?”

天镝暗点点头,道:“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国富兵强,百姓安乐,皇上也算圣明,实不宜再起刀兵,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你又何必为了一已之私,而令天下生灵涂炭。”

云非止大笑,笑容愉快而夸张,但眼中却仍然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意,道:“你可知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天镝暗挑挑眉,道:“据说解离症的患者,是因为幼年时受到不能承受的伤害,便创造另外一个人格来回避这种伤害,莫非——”他口中并没有问出“莫非云二少幼年时有难言之痛?”这句话,但却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我和止是双胞胎。”云非止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起来,面部的苍凉冷硬也变得柔和淡雅。不用问,大家也知道,此时讲话的是云非澈。

天镝暗点点头:“听说过。”

云非澈道:“那你也一定听说过,就因为你口中‘还算圣明’的当今皇上,所以我的双胞胎哥哥一出生就没有了。”

天镝暗一皱眉,道:“哦?”

云非澈道:“二十三年前,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率锦衣卫和东厂高手袭击君山云家,虽然被闻讯赶来的江湖同道和云家侍卫杀退,但却惊动了我将要临盆的母亲,以至于早产生下我和止,我还算比较健康,而止因心肺发育不全,在不久后便夭折了。”

天镝暗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云非澈道:“我的母亲因生育时太过艰险伤了身体,一病不起,在我五岁那年去世了。我的父亲心中伤痛,又忙于杂务,即使在家,我们父子也很少见面。那个时候家里虽然伺候的人很多,但我仍然很孤单,好在没多久,止就回来了——”话没说完,又转为冷如刀锋的语气,“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个‘还算圣明’的皇上,我和澈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说,他该不该死?”

“的确该死。”天镝暗承认。

云非止冷冷地道:“那么,我要夺了他的江山,又有什么错?”

天镝暗道:“你当然有错!”

云非止冷笑:“我有什么错?”

天镝暗道:“对付当今皇上,有几百种方法,但你不应该拿天下百姓开玩笑。”

云非止指着高坐在黄金宝座上的死人,冷冷地道:“坐在上面的那块腊肉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凤无忧气得要死。唐天子好歹也算她曾外祖母,即使她对这位女枭雄并无多大敬意,但祖宗被人当作腊肉,那么自己是什么?腊肉孙?腊肉孙女?

天镝暗摇摇头:“你不要为自己找借口了。”

云非止冷笑:“我用得着找借口?”

天镝暗缓缓地道:“论财,云家不及凤家;论势,不及天家;论人口繁盛,不如帅家。四大世家之中,从表面上看来,云家最弱。那么当年,朝庭为何会派人偷袭云家?”

云非止目光一凝,冷笑道:“朝庭想要做什么,同样也用不着找借口。”

凤无忧忽然道:“‘止’这个组织,至少有三十年了吧?如果我没记错,你和云非澈今年应该二十三岁。”

她不知道“止”具体形成多久,但她所认识的“止”搜集的那帮老不死高手,大多数都是在三十多年前死遁或者消失于江湖的,这证明“止”至少在三十年前就酝酿着造反起事了,也就是说,“止”这个组织的创始人,根本不是云非止,而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是云家上一辈的尊长。所以,“因被朝庭偷袭而至兄死母亡,所以要造反报仇”这个借口,实在连傻子都骗不过去。

天镝暗笑道:“你看,你所谓起事谋反的理由,连七七都骗不过。”

凤无忧不满地斜了他一眼:“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解决问题一向如此。”

云非止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道:“我需要你相信?”

“你确实不需要我相信。”天镝暗道,“你只是做错了一件事而已。”

云非止冷笑不语。凤无忧替他问道:“什么事?”

天镝暗屈起食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然后道:“他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他们兄弟不应该打你的主意。”

凤无忧立刻点头:“我很赞同。”然后叹道,“其实非澈哥哥一直待我都很好,该死的是这个云非止。”

天镝暗淡淡地道:“天下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在想些什么。”

凤无忧又叹了口气。的确,她现在一想起自己和云非澈混在一起的日子,就不寒而栗。原来自己以前那么多年,脖子上时时都架着把刀啊!果然还是无知的时候最无畏。忍不住瞪了云非止一眼,道:“都是因为你,拖累了非澈哥哥,我如果是你,早就买块豆腐一头碰死了。”

云非止俊面清冷,眉眼间闪过一丝杀气。他的袖底突然窜出一道碧色的影子,顶端带着一缕寒光,对着凤无忧追刺而至,角度刁钻,势头极猛。

凤无忧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没品,武功那么高,还会偷袭她一个江湖小低手,一时反应不及,张大一双流丽星眸,瞳孔里面,铺天盖地的碧影寒芒,离自己越来越近,森冷的刀气已袭上她面部柔嫩的肌肤,眼见想避已是不及。

便在这时,天镝暗突然出手,拎住她的衣领,只是用力往后一扯,就将她拉到森寒冰冷的箫影刀光之外。

凤无忧足下不稳,踉跄几步,看着前面纷纷落地的黑色发丝,再摸摸自己参差不齐的刘海,魂飞魄散之下,腿一软跌进天镝暗的怀里。云非止这一招,差点把她鼻子削下来。

天镝暗凤眸流暗,声音冷冰冰的:“这个丫头虽然说话不讨喜,但是要打要骂还是杀,还轮不到你来动手。”

云非止冷冷地道:“不错,我要杀,只需杀你一人。”

“我亦同感。”天镝暗转头吩咐道,“七七,你站到一边去。”

其实不用他吩咐,凤无忧也想拖着两条软软的腿,有多远滚多远——惹不起,躲得起。

云非止的白衣忽然涌起一阵波动,仿佛有风雪盈袖,举手投足间,似有一股极寒的气息,在身周荡漾、萦绕,渐渐扩散。

随着对方寒息的侵袭,天镝暗的紫袍也无风自动,他朱唇微抿,雍容雅俊的面容带着罕见的严肃。

两人的身体都没有动。

然而人虽未动,大殿之内,却已杀气弥漫。

凤无忧站在不远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身体也一动都不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不敢动。只因她刚有一点点想动的念头,便觉浓烈宛如实质的杀气,如千重山影万卷云霾般,扑天盖地地压下,双腿抖如筛糠,胸口也闷得喘不上气来。

杀气更浓。

离天镝暗和云非止较近的长明灯,火焰似已被杀气冰封,不再跳动飞扬。销金兽口中喷吐的淡青色烟雾,也如凝结一般,胶着在半空中,不再聚散缭绕。

凤无忧用力呼吸,终于决定不打肿脸充胖子了,于是膝盖一软,坐在地上。其实她是想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扮乌龟来着,就是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天镝暗和云非止对视片刻,忽然一同移开眼睛去看她,那宛如充斥天地间的杀气,却没有稍减一分。

云非止墨星般的眼眸,忽然掠过一道柔光:“七七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声音温和如水。

凤无忧立刻道:“是非澈哥哥?”

云非澈轻轻嗯了一声:“去年你埋在我书房后面梅树下的梅子酒,被千岁谷的沈不语偷挖了好多,只余下三坛,被我挪到西墙那丛墨玉飞楼菊的下面,等此间事了,我们一起去挖出来品尝。”

凤无忧干笑一声,不知如何对答。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她的常识范围,云非止和云非澈变来换去,实无踪迹可寻,她是嫌命长了,才会再跟着他去喝酒。

天镝暗极不满意她含含糊糊的态度,忽然笑了。那朱唇略弯的完美弧度,和微微上扬的浓墨眉梢,为他一张清俊的容颜,点染上如邪似妖的魅惑气息:“凤小七,你皮很痒,对不对?”声音低缓,简直比云非澈的,还要柔和上一万多倍。

凤无忧打了个哆嗦。天镝暗这样的笑容,很完美很温柔很亦正亦邪,但却令她感觉莫名瘆得慌,每每都会想到诸如“疏离、邪恶、假面具、阴恻恻、装模作样、阴阳怪气、不怀好意、心情不好别惹我…”等不祥字眼。

话说,似乎除了刚“卖身”到碧落殿那几天,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她这样笑过了!

天镝暗如果心情不好,就预示着会让她从心情到身体都不好…凤无忧越想越觉得前途不妙,急忙果断摇头,表示自己不想死。

天镝暗面色微霁,声音愈加低柔:“那么——”

“——那么,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凤无忧极没骨气地回答,一张小脸神似苦瓜,对着云非澈道,“非澈哥哥,我求你一件事,成么?”

云非澈一怔,道:“什么事?”

凤无忧道:“你替我求求你家云非止,我以后见到你就滚得远远的,让他以后也对我手下留情,好么?”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天镝暗气得狠狠地在她头上弹了一下,头顶的黑云却散了许多。

云非澈凝视着她,好半晌,苦笑道:“好,我答应你——”

话音未落,天镝暗突然飘身挡在凤无忧身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叮”的一声,未曾出鞘的碧落晴天剑已替她挡下一招攻击。

随后,天镝暗的碧落晴天剑横在胸前,云非澈却已翻身退出丈外,掌中碧玉箫刃尖斜指。

凤无忧顿时知道刚才云非澈,不,应该是云非止又在偷袭自己,却被天镝暗挡了回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到自己又差一点被云非止给弄死,顿时暴跳如雷,指着云非止骂道:“你个死怪物,又进化了,居然都会装成云非澈来害人了。”

云非止冷漠:“想在我手里留一条命,你就死心吧!”

凤无忧气得脸发红:“我是把你老婆卖到青楼了?还是把你儿子喂狼了?我好歹跟云非澈交情非常不错,你为什么就跟我过不去?”

“七七,犯不着为这个生气。”天镝暗淡声道。

“我不是生气。”凤无忧解释。她确实不是生气,她是害怕。

“没关系。”天镝暗道,“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他转过头,望着凤无忧,忽然温柔一笑,“七七——”

凤无忧顿感毛骨悚然,戒备地跳后一步:“你又想干…”一句话没说完,只觉眼前发黑,脑中一晕,身子还没有倒下去,便已在瞬间进入深度睡眠之中。

天镝暗及时伸手,一手托住凤无忧的后背,一手拢起她的腿弯,抱着她行到最远的殿角,缓缓放下,摆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凤无忧背靠殿壁,头微微垂着,双眸紧闭,长而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宛如黑羽,红润的小嘴半张着,呼吸平稳,已沉入深深的睡眠之中。由于一路历险,摸爬滚打,她头发乱蓬蓬的,小脸黑一道白一道灰一道宛如花猫,露在领口外的颈子倒是白嫩嫩的。

天镝暗伸手替她拢了拢头发,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这个过程中,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沉沉的睡颜。然后,他缓缓起身,缓缓抬起双手,缓缓解开身上的黯紫华袍,缓缓盖在了凤无忧的身上。

再凝视她片刻,天镝暗微微一笑,笑容冶艳,而又充满着无可奈何。他叹息着摇摇头,伸出一只修长的白玉手指,嫌弃地将她的小脏脸擦了擦,俯下身,朱红的唇,在她的颊上轻轻一触即离,然后长身而起,回转身,已是玉容肃冷,神眸如电,全身上下,散发出无比强烈的气机,仿佛连周围的空气也激荡起来。

一刹那,长明灯的火芯突地暴开,火焰徒涨。深入地底的地宫宝殿,风起云涌。

天镝暗右手轻移,握住了碧落晴天剑的剑柄,用缓慢到了极点的动作,一寸一寸,将碧落晴天剑自紫鲨皮鞘中拔出。

“铮”的一声,剑出鞘,剑身青芒夺目,剑刃如虹。

身周空气激荡更甚,他款步而行,随着每一步踏出,银紫色的中衣掠起轻轻的波纹,碧落晴天剑的剑芒仿佛被薄雾笼罩,人与剑逐渐变得朦胧,仿佛虚化了一般,甚至令人产生他已融入到空气般的错觉。

云非止面无表情,眼瞳却起了变化,杀气,从他清冷的眸中透了出来,他没有说话,人却已从地上掠起,白衣飞扬间,箫刃影现。

天镝暗轻啸一声,一剑刺了出去。

箫剑相接,“铮铮呛呛”的金铁撞击声如珠走玉盘,却只是一霎眼的时间。

云非止飘身略退,天镝暗欺身而进,碧落晴天剑再次挥出,一瞬间攻出三十六剑,剑势如闪电,剑尖轻颤,钉向云非止的咽喉。

云非止瞳孔收缩,玉箫上挑,横在咽喉前。天镝暗的三十六剑刺在玉箫之上,金玉切割声绵密如夏日疾雨。

两人一个错身,云非止箫刃已如箭射出,划向天镝暗的胸膛。刃风凌厉,劲气急飙,发出“咻咻”的破空之声。

天镝暗仍然没有闪避,挺剑迎了上去,剑光辉煌耀眼…

两人已不是第一次交手,不论是天镝暗和云非止,还是天镝暗和云非澈。

如果说从前的交手,还因为各种原因,双方存在着试探和犹疑,并没有使出全力的话,那么此次,两人已是真正的性命之斗,在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帮忙或干扰之下的生死相搏。

天镝暗和云非止都知道,这次,真的是最后了。此次之后,两人之中,只有一个能够走出这座秘窟。而不论谁生谁死,所谓唐天子宝藏事件,都已经走向结局——要么,云非止再起刀兵,实现他止戈为武天下大同的宏愿;要么宝藏归入碧落晴天殿的宝库,并在以后的漫长日子里,逐渐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其实算下来,不论最后活着的是天镝暗,还是云非止,结局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手段而已。同样,他们的目标也无所谓正和邪,有所谓的,只是在争夺唐天子宝藏中,涉及到的人而已——

比如凤无忧。

如果云非止活着,她的结局要么是被迫嫁给云非澈,要么是死——而后者的可能性,要比前者大太多,只因凤无忧虽然顽劣不驯毛病多多,有时候还很贪生怕死,但却绝对、绝对、绝对不是一个会逆来顺受的女孩子。而且就算是为了云非澈,云非止也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留下一个成天跟自己调皮捣蛋、时不时想着杀死自己的人。

如果天镝暗活着,她的结局也只有两个——要么老老实实地和天镝暗成亲,要么,被各种收拾各种制服之后,老老实实地嫁给天镝暗。

当然,沉睡中的凤无忧并不知道,她的悲催命运其实并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她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人已在一辆马车之上。

马车内宽敞而华美,车壁饰着软缎,角落悬着明珠,地板上铺着精致的纯白毛毯。

马车走得很稳,她的头枕在天镝暗腿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身上暖暖懒懒的,显然那一觉睡得很是香甜。

而天镝暗,正背靠着车壁阖目小憩,察觉到腿上的人有动静,轻轻张开眼睛,正正望进一双璀璨星眸。

稍停片刻,他的唇微微上扬,一抹潋滟的笑容绽开在他清俊的面上。

凤无忧忍不住也笑了。枕着大老板的腿睡觉,醒来还能看到大老板在笑,这种只在坊间带色小话本里看到过的事情,终于被她碰上了。

嘻嘻,这也太那啥了…

凤无忧掩饰着自己的邪恶内心,飞快调开目光从马车轻纱飞扬的窗户望出去。

外面,天空高远疏朗,草木金红,山川干净明透,别有一种萧瑟的美感。路边有一个农夫正在田里劳作,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农妇举着一碗水送到他的嘴边,农夫大口地喝着水,黑红的脸膛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农妇一手扶着自己粗壮的腰身,一手拿着布巾替丈夫抹汗,他们身边,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地拾着遗落的麦穗,清脆的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这世界,和平而安宁,很美。

番外 成亲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