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太阳暖而不烈,春风吹面不寒,东南碧落殿,正沉浸在一派喜气之中。

今日是碧落殿的世子、号称当今武林第一人的天镝暗,与中州凤财神家的七小姐、人称江湖万人嫌的凤无忧成亲的日子。

碧落殿自内城到外城,处处张灯结彩,青石道路上铺着大红的地毡,两侧的树木披红挂金,来来往往的仆从侍卫,俱是从头到脚穿得崭新,人人面上都是眉开眼笑,掩不住的开怀欢喜。

按照风俗,两性缔结婚约,从议婚到订婚再到成亲,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最后才是迎亲成礼。只是天、凤两家,一个住在东南,一个定居中州洛阳,离得山高水远,若各种程序全走一遍,来来往往没个两三年完成不了。

好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天镝暗本身旷达脱俗,凤家的祖宅又被不孝孙女凤无忧给一把火烧了,因此两家长辈一商议,索性将六礼合并,直接定下了婚期。

此时,在碧落殿一间宽敞的厅房内,天镝暗身着大红的袍服,衣襟袍角绣着精致的金色花纹,一头乌发用红色玉冠束着,几缕发丝散在颊边,容颜清俊,凤眸波光潋滟,唇角微微翘起,整个人丽如天星流转,暖如佛前明焰,令人惊艳到窒息。

半个时辰前,他将凤无忧迎娶到家,行过拜堂礼。现在,新娘凤无忧就在洞房里安静地等待,而他,则简单地收拾一下,便要去洞房,揭开盖在凤无忧头上的红色盖头。

从早晨折腾到现在,那个丫头,已经等得着急了吧?

天镝暗面上含笑,对着面前的落地水银琉璃镜,将一枚玉佩挂在腰带上,略微调整了下玉带龙扣,然后又拂拂袍袖,正正玉冠,细心地将一缕发丝抚平。

“怎么样?”他一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一边问随侍在侧的竺元之。他一向喜欢穿紫色的衣服,却想不到这大红色的新郎吉服,穿在身上也说不出的好看。

竺元之随侍在侧,笑道:“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将大红衣服,穿得比公子更好看帅气的。”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凤七小姐看到,一定会非常喜欢。”

“是么?”天镝暗若有所思。

话说这个丫头可是死活都不愿意嫁给他的,若不是自己事事防范在前,又有岳父凤财神和岳母凤夫人的强制打压,只怕这丫头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吧?

想想还真是烦恼啊。想他天镝暗龙章凤姿玉树临风,江湖之上想要嫁给他的女子多得不可胜数,他怎么就偏偏喜欢了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呢?

好在过了今天,这丫头就是他的人了,成亲之后,她再想四处溜达,还要看他答不答应。

做为局外人,竺元之心中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神采英发惊才绝艳的公子,偏偏要吊死在凤无忧这一棵歪脖树上呢?那个丫头,究竟是哪儿好啊?

竺元之百般思量,也没有在凤无忧身上发现半点优点,不由暗自摇头,寻思八成是公子前世造了什么孽,所以这一世要娶这么一个老婆来还债。口中却笑道:“如公子这般情深义重的英俊郎君,天下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天镝暗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若是寻常女子,竺元之的话也算在理,但对方是凤无忧——想想凤七那诡异于常人的思维,天镝暗不禁深深怀疑,在她的眼里,他真的是英俊郎君么?

呃,以前她倒是曾经赞美过他的脖子“长相不凡、有气质、有才华”,还赞美过他的下巴,“在江湖三大名颌中排行第二”…

天镝暗摸摸自己那“在江湖中排行第二的名颌”,纠结地叹了口气,竺元之籍由天镝暗摸下巴的这个动作,也想到了凤无忧曾经表露出来的彪悍审美,不禁暗暗擦汗,转移话题:“公子,时辰到了。”

天镝暗点点头,对着琉璃镜再打量一下自己,转身向外走去。

在震天的鼓乐和喧嚣的人声中,他穿过庭院,走进洞房,转过屏风,第一眼,便见到了在红木雕花的大床上,坐着的那一个人。

在众多喜娘丫环的簇拥下,那个人坐在床边,腰挺得笔直,头微微低着,头上的红绸垂下,一直盖到了她的肩部,连头发都没露出一丝半缕,双手放在膝盖上,袖子将手盖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大红嫁衣上的金色凤纹,在鲸脂巨烛的光辉下,说不出的耀眼夺目。

天镝暗凝视着她,饶是素来冷静淡定,此时也不禁有些紧张,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他抿抿嘴唇,任凭笑意和喜悦绽放在唇边,停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接过喜娘手中的喜秤,缓缓、缓缓、缓缓地挑开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

然后,世界凝固了…

天很青,云很白,海面很平静。

风荷村是闽东南一个很小很偏僻的渔村,村子很穷,全部人口不足一百,人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过着贫穷却平静的日子。

此时此刻,凤无忧和俞宁并肩趴在风荷村外海边一条倒扣的破船下面,露着两个脑袋向外看——不远处,是一个小海湾,打渔归来的船晚上会泊在那里——他们准备抢劫一条船。

两人知道凤荷村很穷,也不是要存心欺负穷苦的老百姓,可是没有办法,稍稍富裕繁华一点的地方,都人多眼杂,而他们现在根本不敢暴露行踪。

不敢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正在逃亡之中。

从天镝暗家的洞房出逃到风荷村,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凭碧落殿的实力,只怕现在整个东南都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专门等着他们两个自己投过去。

但是,对于两个从小闯祸到大的人来说,逃避追捕惩罚的经验即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现在,他们的目标是逃得越远越好,最好是逃离大陆,逃到海外混个几年,等天镝暗的气消了,再考虑要不要回来——

对俞宁来说,或者这个气消的对象,还得再加一个人。

四周很空旷,空气有些潮湿,海边的沙子雪白细腻,海浪追逐着涌上沙滩,不住拍打着海边的礁石,卷起雪白的泡沫。远处的海面上,几艘破旧的小渔船,安然地漂泊在海面上,随着海浪微微起伏,鸥鸟悠然自得地在空中盘旋低掠,再远处,天海苍茫,水天一色…

看着远方那几艘连帆都打着补丁的小渔船,凤无忧和俞宁面面相觑——他们得活得多腻歪,才落得去抢这种破船的地步啊?要不要顺便再抢一对瓢?省得船漏水的时候措手不及找不到舀水的工具…

俞宁叹了口气:“七七,你整这一出,传到江湖上,是算绯闻呢,还是丑闻?”

“你和我私奔,是绯闻;你哥和天镝暗洞房,就是丑闻。”凤无忧回答得无比淡定,忽然贼笑,“不过不管什么‘闻’,你如果被你哥俞靖逮到,至少要被打断两条腿。”

俞宁听出她口吻里的幸灾乐祸,十分来气,肩膀用力地撞了她一下,怒道:“我还不是为了搭救你,才会给我哥下药,让他替你坐在洞房里!我如果被打断两条腿,你至少还要多断两条胳膊。”

脑补一下洞房之中,天镝暗揭开红盖头,发现底下母鸡变鸭、凤无忧变俞靖时的愤怒,凤无忧打了个寒噤,摸了摸手臂,道:“所以我们一定要逃,而且有多远逃多远。”

俞宁叹了口气:“没错!”想想即将到来的逃亡,又觉得不甘心,拍了凤无忧额头一下,训斥道,“这种调包计,随便用谁都行,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我哥?”害老哥倒不要紧,要紧的是老哥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定会杀了他啊混蛋!

凤无忧揉着额头,道:“我一向瞧你哥不顺眼,你不知道么?”其实筹划这个调包计的时候,花缱绻曾经强烈要求扮演替身来着,不过——美得她!哼!

俞宁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七七,我可能真的要被你害死了。”这一下搞不好三五年都回不了中原,他本来只打算在海上躲三五个月来着。

“我还不是一样惨!”凤无忧安慰道,“我听说,乘船出海一直向西行,有一片大陆,那儿的人长得特别特别黑,据说晚上出门,面对面根本看不见人,只见悬空的一对白眼珠和一嘴白牙齿——我说,你就不想去看看?”伸手摸摸俞宁的脸,可怜的娃,还顶着一张黑脸哪!话说天镝暗真够小心眼的,居然一直没给解药…

俞宁淡定地将她的手甩到一边,“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有!”凤无忧道,“我还听说,船向北行,那儿也有一片大陆,据说生活在那里的人,皮肤极白——如果去了那里,你不会自卑么?”

“那好,我们还是去西边吧。”俞宁说。

凤无忧抿嘴一乐,抓着他的手用力摇了几摇:“好兄弟!一辈子!”

俞宁面无表情地将手抽回来——跟这货做好兄弟,被坑一辈子!

哎,算了,他不早被她坑习惯了么?!

俞宁也想开了,知道跟自己这坑人发小不能太较真,再说,事情做都做了,现在再斤斤计较,有意思么?便转移话题道:“你也不早说,早知道计划跑这么远,我就多带些银子路上用。现在我身上只有几百两银票,花光了怎么办?”心里不由发愁,难道在海外也要靠抢劫过日子?那也太丢我天朝礼仪大国的脸了!

凤无忧道:“我有钱。”

俞宁眼前一亮:“唐天子宝藏!”用力一拍凤无忧的肩膀,高兴地道,“我就知道俺家七七从来不会吃独食。好大一笔财宝啊,拿出十分之一,就够咱俩逍遥一辈子的了,我看咱也别逃往极西大陆看黑人了,干脆在海外买个小岛,咱当岛主,当海盗,咱自立门派,哈哈…”听说纪三小姐找了哥哥的一位好友出面,准备上天风海阁提亲——哼哼!咱在海外逍遥个八年十年的,然后抱着几个外国黑小孩儿白小孩儿回家,看纪三敢不敢给咱儿子当后妈…

凤无忧撇嘴:“唐天子宝藏你就别惦记了,上个月黄河泛滥、水淹七省,上上个月云南瘟疫,上上上个月西北干旱,上上上上个月东南倭寇入侵…总之吧,唐天子宝藏都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还岛主、海盗,还自立门派,大哥醒醒吧!至于所谓唐天子的兵书地图、奇门遁甲术,她后来将藏宝窟翻个底朝天,也没找见一根毛——也不知道是没有,还是被天镝暗弄到哪儿去了,反正她又不想当“凤天子”,才懒得关心那些。

俞宁脸一黑:“那你是打算咱俩去外国讨饭?”

凤无忧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你那么笨?”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囊,道,“这是帅大哥给的,拿到海外,换的钱足够咱们两人用的。”

俞宁接过锦囊,打开抽口往里一看,顿时被里面的珠宝晃得眼花缭乱,他揉揉眼睛,奇怪地道:“帅孤裂给的钱?”

凤无忧点点头:“要是没有帅大哥帮忙,调包计也不能进行得这么顺利,只怕咱们两个还没逃出碧落殿,就要被天镝暗抓回去了。”

要说这个调包计,首先得到了花缱绻的大力支持。凤无忧知道,花缱绻一直对天镝暗心怀不轨,根本不乐意自己跟天镝暗成亲,因此她几乎稍一游说,就得到了花缱绻的帮忙。接下来,花缱绻负责调开洞房里的人手,俞宁立刻将被迷倒的俞靖送进洞房,等她和俞宁布置好出逃后,又帮忙在众人面前遮掩,给她和俞宁争取了不少时间。

帅孤裂自不必说。他跟她的交情明显比跟天镝暗要好,因此自己求上门去,帅孤裂便慨然答应,并赞助了大量出逃资金,甚至还盛情邀请她,去西楚竣极峰避避风头…

唉!可惜自打经历云非澈变身云非止事件之后,她已差不多是惊弓之鸟,除了俞宁之外,对所有人都留着心眼,因此虽然接受帅孤裂的钱,却根本没打算去他家,甚至连逃走之后准备“流亡”海外的计划都没告诉他知道…

其实,凤无忧也不是故意不告诉帅孤裂的,只是“流亡”海外是个笼统的目标,就连她自己,现在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儿,哎,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安身啊~~~

所以说,天镝暗想捉到她?做梦去吧…

俞宁顺手将锦囊揣进自己的衣袋里,道:“帅孤裂倒是个好人。”

凤无忧嗯了一声,顺便白了他一眼,鄙视这种财迷行为。

俞宁对她的白眼视而不见,忽又想到了云非澈,问道:“那个,七啊,云非澈怎么样了?”

凤无忧沉默了一下,道:“他被散去了武功,现住在碧落殿的药庐里。天镝暗说,会想办法治好他的解离症。”在将云非止驱离他的身体之前,他只能被幽禁在那里,如果云非止一辈子不走,他便一辈子都不能离开…

俞宁叹息道:“我以为天镝暗会杀了他。”

凤无忧斩钉截铁地道:“他不会。”

俞宁奇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他了?”而且还替他说话。

凤无忧道:“他是大药师三千月色的再传弟子。”

俞宁惊道:“难道在天镝暗身上,竟然出现所谓‘医者父母心’这种稀罕品质?”

凤无忧很平静地回答:“也许是因为那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我才不告诉你是因为解离症患者比较难寻,所以天镝暗见猎心喜一时技痒才收留云非澈的。

她话音未落,耳边突然听到一个阴恻恻、冷冰冰的声音:“凤小七,你很快就会亲身体会到,太阳是为什么会从西边升起的。”

凤无忧和俞宁两人相顾,骇然失色。

床帐里非常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凤无忧躺在床榻上,瞪着华丽精致的大红色床帐发呆。

这张拔步床很眼熟,那天她拜堂之后,被送进洞房,便是坐在这张床上的。

现在,床榻上的被褥和那天一样的温暖柔软,还有一股好闻的牡丹清幽气息,可是她躺在榻上,却觉得很疲惫很不舒服——无论是谁被点了穴道放在床上一整天,都会如她这般四肢僵硬全身疲惫的!

从风荷村被抓回来,她就一直这样躺着,不服不忿,无畏无惧——怕什么怕?反正天镝暗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点个穴躺几天有什么了不起?起来之后,她又是一条僵尸好汉…

房间内外铺着厚厚的地毡,即使有人走过,也不会发出半丝声音,直到床帐被掀起,凤无忧才知道有人进来了——

敢这样走进这间房的人,还能是谁?

凤无忧立刻将眼睛紧紧闭住,假装睡着了。

感觉中,来人掀开床帐,坐在床边,然后便安安静静的,没有动作,也一直没有开口。

凤无忧等了半天,终于沉不住气了,悄悄将眼睛张开一条小缝。

天镝暗坐在床边,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一袭高贵的黛紫色轻袍,衬得那绝世的容颜,妖娆又冶艳。他意态从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一双幽幽凤眸,却深沉如墨。

我去!干嘛拿那种被始乱终弃的眼神看着她呀!凤无忧条件反射地倏然闭眼,睫毛抖了几抖,随即觉得这种自欺欺人的举动,弱了气势,立刻又张开眼睛,壮着胆子望了回去,讪讪地道:“那啥,好久不见哈。”

天镝暗凝视着她,手指在她肌肤细嫩的颈子上缓缓地摸过来摸过去,声音低缓而魔魅,“凤小七,你想怎么死?”笨妞,连装睡都装不像,还想逃婚?!

“老死!”凤无忧脱口而出。反正不想被掐死。大哥你的手太冰了,捂暖之后再摸人家的脖子是一种礼貌的说…

天镝暗面冷如冰,“你以为你还有这个机会吗?”

凤无忧小心肝抖了抖,好汉不吃眼前亏是她最大的优点——

“我错了!我该死!我不厚道!我不是人!”她立刻忏悔。拜堂之后又逃婚,的确不是人干的事,但是,在“不是人”和“黄脸婆”之间,她选择前者。

只是不厚道么?天镝暗看着她,表情很是高深莫测,“你就这么不愿意嫁我?”

凤无忧迟疑了一下,“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天镝暗似笑非笑,“你倒说个假话试试。”

凤无忧:“…”说实话会不会挨打啊?

天镝暗沉声道:“说。”

“是你让我说的!”凤无忧心一横,壮着胆子道,“谁愿意嫁给一个虐待自己的人啊!”真跟你成亲,被家暴我上哪儿说理去!

“我虐待你?”天镝暗气得都笑了。看来这些年,他太放纵她了,结果却惯出这么一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居然还说他虐待她!

“举出例子!”他道。小畜生敢信口胡说,他不介意真的虐待她一下。

凤无忧扒拉着手指跟他算账,“你以前逼我上吊、赶我睡柴房、给我吃剩饭、强抢我的东西、骂我笨、敲我头…”还屡次打她家的尊臀——擦,她都不好意思说。

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就记恨他一辈子?

天镝暗简直都要气笑了,“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做的那些混账事,换了别人,脑袋都被我切掉一百多次了。”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守护着这么个东西一天一天长大,从一个调皮的小鬼,长成一个皎洁如月、明媚如阳的大姑娘,好容易等她成熟可以摘果子了,结果这丫的居然长到墙外去了,还给他引来了一大群心怀不轨者。帅孤裂、云非澈、俞宁,还有那些有名的没名的阿猫阿狗,哪个是易与之辈了?天知道他有多辛苦,生怕一不小心,她就被别人偷走了——事实上,纵使他殚精竭虑地布局谋划,她也真的差点跟别人走了,甚至在成亲当天,就敢跟人“私奔”…

想到自己拳拳情意,这个混账家伙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天镝暗有些伤心,有些痛恨,又有些酸涩。沉默片刻,他突兀道:“以后不打了。”

“啊?”凤无忧呆了呆。

“我说,以后不打你,也不骂你,这样可以了吧?”天镝暗忍耐道。

会有这样的好事?凤无忧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时是非常的欠揍——难道面对这样的自己,天镝暗真的涵养那么好能保证不破功么?

她犹豫片刻,道:“可是…”她还是不想嫁。

“还有什么?”天镝暗耐心地问。他倒要看看凤无忧不愿意和他成亲的心结在哪里。

“你…忒好色…”凤无忧道。

“我好色?”天镝暗食指屈起,强忍着在她额头上重重敲一下的愿望,“我哪里好色了?”好吧!那句“不打了”的誓言,他说的太早了。

“这几年我在江湖上,就听说你身边女人多如苍蝇,比如清凤门的赵无双、峨嵋山的明镜、点苍派的雪莲子、白衣女剑柳明月、西冷玉女莫轻烟…”凤无忧扳着手指,一个一个数,最后被数出来的数字惊到,“靠,数都数不过来,色狼啊你!”

天镝暗觉得自己要冤死了,忍气道:“江湖中人闲极无聊,就喜欢制造传播绯闻,你说的这些女人,我连认都不认识。”

凤无忧鄙视:“你还不承认。”

“我又没做过,为什么承认?”天镝暗怒道:“何况,你除了道听途说,有没有一个是你亲眼见到的?”

“有啊!”凤无忧理直气壮。“你身边就有一个。”

“我身边?”天镝暗脑筋一转,“你说花缱绻?”

“没错!”凤无忧撇嘴,“自己打自己脸了吧?”

天镝暗没有一丝被打脸的觉悟,淡淡道:“花缱绻是我的侍女。而且——”他话音一转,“花缱绻胆敢帮你逃走,你知道她的下场么?”

“什么下场?”凤无忧问。她不是关心,而是好奇。

“她接了你的班,去做四等丫头。”

凤无忧:“…”

天镝暗微笑问道:“听了这个消息,你很开心吧?”

凤无忧:“很开心。”

话说她一向看花缱绻不顺眼,这次逃婚虽然得到她的大力支持,但基于花缱绻的目的不纯,所以各取所需,她用不着感激——不过,回头自己倒可以去安慰安慰她,传授些职业经验什么的,某人不是曾经说过么,四等丫环虽然级别低,但是升职潜力大啊,做得好的话,还是很有机会升到三等的,哈哈…

天镝暗看到她满眼的幸灾乐祸,笑了笑,又道:“还有另一个消息,你听了一定更开心。”

“还有什么消息?”

“你的好兄弟俞宁,已经踏上去外域的海船,此时应该已经在五百海里之外,再有多半个月,他就可以到达南洋的爪哇岛。等我们儿子满周岁的时候,会有人送他回来,参加儿子的满月礼。”

“…的确是个令人开心的好消息。”凤无忧咬牙说。开心得她都快哭了。

“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好!”听说南洋有些国家的菩萨很灵验,所以,俞宁,你最好多多拜拜菩萨,让我们早一点生儿子,否则你真的回不来了…

轻轻放下床上的帐幔,天镝暗的笑容如暖风微薰,缭乱了春夜。

烛光透过红绡的床帐,映照得帐内一派朦胧的粉色。

凤无忧陡然紧张起来:“喂,你、你要干什么——”

“嘘!小声!”天镝暗道,“我要传你一招绝世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