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直接粗暴的名字。

和全球无数家店铺重名。

姜湖眉一拧,侧了下身,发现晚她一步下车的瞿蔺竟重新将那个被风吹走过的头巾裹在了头上。

那抹红很扎眼。

这装扮…很脱俗。

姜湖看过去,瞿蔺感觉到了她的审视,但没向她解释。

进了门,一位身形宽大,身高不过170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瞿蔺先向对方介绍:“姜湖姜小姐,老傅说的那位来走访的师妹。”

他又对姜湖说:“唐见善,这里的老板,你可以叫他老唐。”

老唐招呼姜湖,瞿蔺对姜湖点点头,拍了拍老唐的肩将人托付给他,而后拐去餐馆后院。

姜湖的目光跟了瞿蔺一会儿。

那人长腿、宽肩、步子快,他身影跐溜一下消失了,姜湖才看向老唐。

老唐见姜湖审视瞿蔺的背影,对她解释:“他去后院儿哄小孩。”

小孩?

姜湖随口追问了句:“他的?”

老唐说:“不是,捡的。炸没了条腿,无父无母,刚从医院接回来的。”

姜湖没再接口。

来的路上经过的那几道严密的安检,已经让她明白感知到这片土地遭遇的创伤。

人若被蛇咬,都十年怕井绳。

这片土地遭遇过生灵涂炭,所以居民小心谨慎地过以后的日子,恐惧诸多变故。

姜湖曾经在国际新闻里看到过这样一则:

【战争难民逃亡过境时,被要求脱光衣服,以证明自己不是人肉炸弹。】

这是挺没尊严的事情。

但这也是更多人为了求安全而想出的举措。

这样做不对,但你能说这是错的吗?

**

姜湖虽没接口,但不影响老唐继续说:“小孩子挑食,和瞿蔺打了个赌,他挂红头巾一周,她接下来一周就会好好吃饭。”

闻言,姜湖又往适才瞿蔺消失时的那个院门看了一眼。

老唐不再说关于瞿蔺的事,转而问姜湖:“姜小姐会做饭吗?”

不会。

姜湖摇头。

老唐脸上略带失望:“我这儿是勒革的最后一家中餐馆,我的大厨在几年前战事开打的时候就卷铺盖回国了,我一直没再逮着个合适的。”

这次特么的又没戏。

老唐的脸部表情很丰富,那抹憾色和懊恼很生动。

姜湖微挑唇,没吝啬,给了个安慰:“时候不到,以后会有。”

老唐冲她一笑,摇了摇挂在一旁墙壁上的古铜色风铃。

清脆铃声荡出后,从楼上立刻传下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老唐向姜湖介绍:“是店里的服务员。本地人,但会中文,一女孩。你今晚得住在这里,她会帮你安排好。我也去后面看看。”

姜湖友好地点头。

老唐放心离开。

几秒后,姜湖眼前出现了一个妙龄少女。

少女还差三阶下完楼梯,但她没急着走,而是靠在扶手上看着姜湖。

看了会儿,她眼睛含笑,轻佻地对姜湖吹了声口哨。

不是打招呼,而像是调情,姜湖甚至看到她轻吐舌尖。

一瞬间,姜湖突然想起成行之前,她在视频网站上看到的另一条关于勒革的新闻。

【成年男性大部分奔赴战场,或伤或亡。免于兵役的那部分男性也有不少趁机逃离这片国土奔赴他国,沦为难民。当地的适婚女子缺少合适的配偶,有部分开始发展同性关系。】

**

另一边,老唐进了后院。

距姜湖到来前后不过几分钟,他刚进后院,突然有雪掉到他脸上。

脸上的凉意是真的,眼中的雪花是真的,但老唐深觉难以置信。

他到勒革二十几年,从未见过勒革下雪。

此前只是风大,怎么突然就变了天?

伸手接了几瓣雪,老唐笑呵呵冲一旁蹲下/身哄孩子的瞿蔺说:“这姑娘该不是妖精吧?卧槽我这么多年没见过勒革下雪,有生之年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来这儿就下雪了。”

故事里妖精出现可都是会变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俩新闻都不是编的,有出处。

发展同性关系那个是源于一个素材,是我有次在凤凰看到的一则新闻视频。

每次开文看到评论里熟悉的id还在都很开心,O(∩_∩)O谢谢你们。

、【新版】

第三章:惊魂

雪落在瞿蔺肩头,很轻,落肩即融。

午后弥漫开来的风沙,随着雪的到来淡去了几分。

和老唐一样,瞿蔺来勒革后已经轮过一年四季,但这是第一次见勒革飘雪。

瞿蔺身前,坐在木椅上的唐云正把玩着从他头上扯下来的红巾。

小姑娘是老唐领养的,尽管老唐适才向姜湖描述孩子时显得事不关己。

她已经换了唐姓,是个混血儿。

这血的其中一脉是老唐来勒革后雇佣过的一个华裔青年,对方死于月前的一次迫击炮袭击。

而唐云的生母,没有人知道横尸在哪里。

唐云选了红色和瞿蔺打赌让他戴,有捉弄的意思在。

瞿蔺知道,但不介意,任她造。

唐云因此乐意吃饭,老唐省心,大家开心。

老唐的妖精论一出,同样旁听到的唐云眨眼问:“什么是妖精?”

老唐笑了下,解释:“就是妖怪。”

唐云仍旧一知半解。

老唐话落,瞿蔺站起身,适才柔和的眸光暗了下去,慢速从老唐脸上扫过。

老唐感受到瞿蔺目光中轻微的责备,立马没有立场地改了口:“妖精就是好人。”

他手微举,掌心在瞿蔺眼前竖了下,摆了个投降的姿势:“别瞪我。”

随后老唐走到瞿蔺身旁抱起唐云。

瞿蔺见状错开身,给他腾地方,同时准备离开后院。

走远前,瞿蔺扔给老唐一句话:“你也一把年纪了,以后说话多注意点儿分寸。”不要随意开陌生人玩笑。

老唐望着他背影,追问:“你真要跟那姑娘去萨托?”

瞿蔺只说:“我已经答应了老傅,话说出口了,不干像人吗?”

人要守约,这也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但并不一定去的了,姑娘未必需要他。

她若不需要,他自不会倒贴前往。

**

数墙之隔,室内。

少女用语调略怪的中文问姜湖:“你要长住吗?”

如果适才没有听到少女那声轻佻的口哨声,姜湖会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可她听到了,连少女眼里的意味深长,一并看得一清二楚。

姜湖为人警惕,这是近年来的独身生活带来的习惯。

但沉默不能解决问题,少女一直看着她,等她回答。

还不是时候,姜湖一直等少女眼底的期待散了才回:“麻烦你,房间在哪里?”

想等的答案没等到,问题被无视,少女看了姜湖数眼,转身走在前面碎步上楼,翘臀动得活像个马达。

姜湖呵笑了下,觉得新鲜。

她吃糠咽菜长这么大,还真没被女人勾过。

她听着少女制造的干脆的“蹬蹬蹬”声,跟在少女身后走向二楼。

许是姜湖言辞冷淡,为她开了房门后,少女默默转身离开,没了刚下楼初见姜湖那刻的热情,将空间单独留给姜湖。

**

房间面积不大,一旁的桌椅上积了灰。

姜湖手指摸上去,指腹粘了一层细土。

放下行李,她从里面抽出一条毛巾,将眼前的木桌仔细擦了一遍。

擦完了,她将漂洋过海携带过来的Amandine的稿件拿出来,随手翻开一页。

“夜里风雨交加,雨透过闭合的窗棂往室内渗。我应该将窗封的更紧,但我没有,我打开了它。楼对面那扇和我相对的窗下面,那方檐底下,正站着一个躲雨的男人。那是我此生第一次见他。”

眼前也有扇窗,窗棂上仍旧是久积出的灰。

窗户玻璃也不算明净整洁,影响人的视野清晰度。

姜湖没有开窗,她放下那沓稿子,站到窗边往外看。

有雪刮到窗户玻璃上,即刻消融留下水渍。

隔着不算清明的视野,姜湖看到了窗外中餐馆方形的后院。

那里立着两个人,身形迥异。

其中一个身姿挺拔,腿直如白桦,他立在那里,宽阔的肩不曾有半分垮。

姜湖继而瞄了眼后院的情形。

院里陈列的物件不算杂乱,井然有序。

有老旧的需要人力拖拉的石磨,她在早年南下采风时见过,不知道此处的它能否飘出碾过五谷后的草木香;有一些大型绿色植株,姜湖说不出名字,她猜是当地特有植物;还有两方石桌配着两圈石凳,可能是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供人月下小酌,或是燥热天气下供人休憩对饮用的。

看了一圈,姜湖渐渐收回视线,最后又瞟了眼立在后院的那两个人,以及那个坐着的小姑娘。

身形修长的男人正抬步,要离开后院。

姜湖视线挪移到他身上时,正巧他抬眸往她站的这扇窗口看。

隔着不算近的距离,隔着窗户玻璃上的满满一层灰,姜湖能够完整地看清他的脸。

他唇间线平直,他双眸深黑深邃。

他为了哄一个孩子裹红色头巾。

他叫瞿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