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革天干,风携着土不断往姜湖脸上吹。
姜湖在机场外站了很久,距离她到港已过四十分钟,仍旧没见接机的人现身。
她没急。
任何事都有意外,这世界上存在N种耽搁掉时间的可能,对方无意间误时的可能。
间或有人往她身前凑,她没与之交谈。
过路的行人来来往往,她间或目送。过往的车辆从眼前驶过,她间或旁观离开的车尾。
女人裹在头上的长巾,男人脸上的络腮胡,是姜湖对四周的陌生人最为广泛的认知。
她始终站在风里等。
四周过往的车辆车速均不快,在这一地慢速中,忽然有一团高密度尘土急速向她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准确地说不是土,冲过来的是一辆疾速行驶的车。
它来时的速度过快,以致卷起尘埃无数。
姜湖后退了几步,离路边远了数米。
很快,那车急刹,停在她身前不远处。
姜湖眼风扫过去,见那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有数个边缘尚算平齐的小洞。
身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头上裹着红色头巾,脸上戴着口罩。
五官近乎被掩藏,细长的眉骨和挺俊的鼻骨可见,带着不可小觑的声势。
这头巾和她此前见到的无数女人或旅行或日常佩戴的一样,且是红色。
司机是女人,带着横扫千军的英气,姜湖如此默认。
女人开门下车,姜湖又瞥了她身形一眼。
她过高,匀称挺拔,四肢修长,肩膀宽厚。
异于寻常女人,腿臂的线条紧实,像是荷尔蒙满溢的男人。
但外国人中,倒也不乏身材高大健硕的女性。
未被头巾和口罩覆盖的那半双眼睛,修长深黑,即便在白日,仍旧亮着,闪着漆光。
欣赏了下,姜湖转而再度去看那辆车。
这一仔细看,姜湖忍不住低咒一声。
车前挡风玻璃上的那些洞,分明是弹孔。
这是一辆中过N枪的车。
恐怖分子?
花木兰式人物?
姜湖下意识地微眯眼,见对方未手持任何器械物品,她也不想生事,视线没有再在此车和此人身上过多停留。
她将目光放远,看着前方。
可戴着头巾,只露出一双修长双眸的人下车后却径直朝她走来。
来人步伐铿锵有力,身板军人般硬挺。
姜湖被沉稳的脚步声重新吸引,视线完全搁置在对方的脸上。
人离她越来越近,姜湖紧蹙眉,适才的事不关己慢慢被打得粉碎。
那种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力量感,那种随着对方胸膛贴近从她身体内涌出的被压迫感,让她不得不怀疑她此前的认知。
姜湖未及多想,对方还未曾出声,忽然机场的风骤强,尽数涌入这一方空间,吹翻她每一根柔软细长的发丝。
也吹开了那人正在摘的口罩,吹掉了那人裹在头上的红色头巾。
姜湖伸手拨开遮挡她视线的凌乱发丝,隔着翻飞的尘埃,她看到了一张五官夺目,让她看后唇下意识微张的脸。
不是女人,她错了。
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男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2017年,感谢依然在陪伴我的你们。
这篇文依旧是[强强]老配方。
文前段故事发生的地点,我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从实地换成虚构。
铺垫了一些线索,信息量还是比较大的。
喜欢程璧、谢知非和陈粒,所以大家应该懂了,为毛姜湖的履历如此。
、【新版】
第二章:妖精
皮相上等。
姜湖得出结论。
她的眼过人无数,可刚才男人的脸完全暴露后,她看过去的那一眼,仍看得她眼底一震。
风沙继续肆虐,被风吹起的黄沙随意摩挲着人的轮廓。
远处的建筑物色调偏浅,黄、白及咖色居多,四周的绿化物几不可见。
人置于户外,就像置身于一座荒凉古旧的黄沙城。
姜湖的左手搭扶在她置于身旁的行李箱上,因为情形未知,她长指慢慢收紧。
风过,男人的脸完整地暴露于姜湖眼前,他贴近时带来的那股压迫感却不曾消失。
是个东方面孔。
黄种人在此处少见,但同宗并不等同于友好。
信任无法轻易给出,姜湖没有轻举妄动。
男人被风吹掉的头巾随风继续在水泥地上翻滚,滚动时路径曲折。
滚到最后,头巾恰巧停在姜湖脚边,被她笔直的双腿拦了下来。
姜湖微垂眸审视一眼。
头巾血一般的红色与她的黑衣是两个极端。
风动,头巾两端轻晃,但始终过不去姜湖的腿。
男人已经走到姜湖身前,距她仅半步之遥。
他停下了脚步。
投诸在姜湖身体上的阳光尽数被他堵在身后,他像一方坚实的屏障,挡住涌来的风也遮住耀人眼的光。
有路人目光瞥过来。
看姜湖,也看这个高大的男人。
姜湖没再避,同样视线笔直投向他,长眸幽暗。
男人回视姜湖一眼,和她相反,他眼波平静。
忽然他弯下腰。
姜湖和他之间的那半步距离,随着他弯腰的这个动作被挤得分毫不剩。
姜湖垂首。
男人冷硬的发,既在她身前也在她眼底。
他的头顶几乎是贴着姜湖的腿从上而下,又从下而上。
但又未曾真正贴上过,只是离得近。
男人捡拾起适才被风吹走的头巾,攥在手里。
直起身后,他开了口对姜湖说了第一句话:“你好,瞿蔺。”
声线清朗,说的是中文,内容是他的名字。
姜湖没作声,只带着研判继续看他。
瞿蔺也不再说话。
姜湖看,他便由她去。
他说中文。
他直冲她而来。
而她在等一个人。
姜湖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对这个直冲着她来的会讲中文的男人的身份有了预感。
她这一审视耗时不短,始终未曾停下,且这目光在这审视的过程中渐渐变得玩味起来。
瞿蔺对自己适才不正常的装扮有数。
他赶在姜湖这目光变得更为意味深长前说:“姜小姐,我是来接你的人,不是方便你照来照去的镜子。”
那预感是对的,这个人就是她在等的人。
姜湖没有惊也没有喜,怒也没有。
但这和傅砚笙当时应下的条件不符。
她要的女人变成了男人。
姜湖眼再度眯了下,问:“女人?”
瞿蔺懂她在说什么,但傅砚笙紧急转移到卜勒前找到的人选临阵推脱,短期内傅砚笙找不到合适的女人。
他会来救场,是出于和傅砚笙之间的义气。
瞿蔺开口:“姜小姐如果有性别歧视——”
姜湖干脆利落地打断他:“我有。”
她语调肃然,不像是开玩笑。
瞿蔺:“…”
交谈几乎即刻中断,且无法继续。
一个男人该如何同一个歧视男性的女人继续交谈…瞿蔺不知道。
瞿蔺平静地打量姜湖,想起傅砚笙在描述这个师妹时的用词是:文静。
他认错了人?
瞿蔺回忆了下自己看过的那张姜湖的照片,是眼前这张脸没错。
他记人脸快,不会出错。
瞿蔺试图再度动唇,下颚紧绷:“…”
但仍旧没词,没声。
来之前,他以为自己要解释的是为何迟到。
没想到不用解释,但是有性别歧视。
静默持续了数十秒,最终是姜湖说:“我有。但我也明事理,不会强求。我们先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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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姜湖坐进那辆中了N枪的车内。
瞿蔺的车速很快,风从前挡风玻璃的那几个洞漏进来,刮在人脸上一阵寒凉。
姜湖忍着这冷。
路上两人未曾交谈,先后经过几道安检严密的关卡。
半小时后,瞿蔺才将车停在一家中餐馆外。
姜湖先一步下了车。
下车后,姜湖抬眸看到了近处这家中餐馆的烫金标牌:大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