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湖在国内过得还算小心谨慎,虽然有时跋扈,她也没做踏上另一片国土便开始荒唐的计划。

但此刻,她觉得荒唐。

这条路,确定能平安走到底?

***

一路上,瞿蔺目视前方,没管姜湖的状态。

路面上没有积雪,车穿过每一个街口仍旧能带起一些尘土。

瞿蔺脸朝前,眼角余光看到了后视镜里姜湖的半张脸。

她满脸肃色,表情不算轻松。

过了一个十字街口,车速慢了下来。

瞿蔺说:“我要停车去拿些东西。”

姜湖没有异议:“你随意。”

车开出没多远,瞿蔺将车停靠在路旁,他开门下了车,而后绕到副驾驶位那侧,拉开了姜湖身旁的车门。

姜湖看他。

瞿蔺说:“下车,跟着我。”把她单独留在室外不安全,她如果不下车,他也会强制她下。

姜湖考虑了两秒,听了他的话,跟在他身后下了车。

***

瞿蔺进了路边一个地下入口,姜湖跟在他身后。

这个入口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看着甚至像国内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只在沿街处设有一个标识牌。

姜湖看了眼上面的字,她不认识。

她默认它们为阿拉伯语。

瞿蔺没向她说明即将到达的地方是哪里,姜湖便也没打听,这地方看起来总之不像贩卖妇女的场所。

下了一段长台阶,瞿蔺推开了一扇玻璃门。

这扇门一打开,从来面传来了一波又一波垂死挣扎般的啸鸣声。

是音乐声,不是人声。

这声音很考验姜湖的耳朵,她跟着瞿蔺的脚步开始迈不下去了。

唱了多年民谣,她对各种声音很敏感,尤其是难听的声音。

门后这方空间内的人稀落,有部分横七竖八地趴在柜台上或者躺在沙发上。

各国的夜店似乎都是同一种气质。

身为“夜店”老板,姜湖对眼前这个场所已经有了判断——夜店。

一家在白日开始走向打烊清客的客人已经不多了的夜店。

**

进门后,瞿蔺带姜湖走向夜店内无人僻静的角落。

姜湖见他拿出手机在打电话,还是那该死的她听不懂的阿拉伯语。

店里偶尔有清醒的人看他们,但没向他们靠近。

姜湖干脆坐下来,等瞿蔺去办他的事儿。

瞿蔺瞄她,嘱咐:“别乱走。”

他也没离开多远,姜湖见他往店内的吧台处走了几步,很快有个女人迎了上来。

**

女人红唇艳抹,身材倒不算妖娆,略显臃肿。

年纪…看起来也是将近四十岁。

还穿了姜湖不喜的黑丝,外套女人则穿了和吧台内的侍应生一样的衣服。

同样是侍应生,姜湖做出判断。

瞿蔺和女人在聊天,半分钟后,女人还远远地对姜湖挥了挥手。

姜湖猜是瞿蔺简单向她介绍自己,或者女人发现了她主动问瞿蔺,瞿蔺才向她介绍自己。

很快,瞿蔺向姜湖走过来。

他下颚往门口一指,姜湖明白他的意思是走。

他们很快走出这个地下夜场的门,但没回到车上。

瞿蔺的脚步止了,姜湖自然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冬末的风吹过来,将姜湖裹好的纱巾吹开了一点。

姜湖很自觉地从和瞿蔺并排站着,变成了她站到瞿蔺身后,让他挡着风。

瞿蔺察觉了她的小动作,但没戳破,略觉好笑。

她移动时脚步像是日本那些穿着木屐和服的女人,步子很碎。

风被瞿蔺的脊背挡住不少,姜湖脸部肌肤暖了很多。

她这才问瞿蔺:“刚刚里面那个人,旧相识?”

瞿蔺说:“和唐云是同乡,唐云是店里的那个小姑娘。”

姜湖没再问下去。

她已经从Alma那里听到了唐云的故事,刚刚那个女人的经历,想必和唐云的那个故事有一定的类似之处。

不会是即便开始险恶但结局还算美妙的童话故事,她不想听。

他们站了五分钟,有人推开夜店门从地下出来。

姜湖听到门开的吱歪声回头,发现是适才瞿蔺对话过的那个女人拎着几个盒子走出来。

女人走近了,姜湖发现那些盒子里是金属酒壶。

这让她微觉诧异。

瞿蔺带她来这家店,是来取酒?

**

瞿蔺转身接过了那几个盒子。

姜湖发现那个女人的目光在将东西递给瞿蔺后搁置到了她脸上。

女人笑着对瞿蔺说了句什么。

姜湖自言自语般:“她在说我漂亮。”

瞿蔺:“…”

她还真是自信。

姜湖从他表情里读出了些许无语。

但凡是人一生中总会有那么些无语时刻,正常。

姜湖不往心里去。

女人又从口袋内掏出一张纸,她没递给瞿蔺,而是递给了姜湖。

姜湖接过,而后女人摆手重新跑远,再度进了那家地下夜场。

姜湖将女人递给她的纸打开。

纸张展开后可见里面是一张地图。

地图上的其中一个地方,被人标红圈了出来。

地图是双语,写有英文,姜湖在脑海里搜索那个地名,但没什么收获。

她将地图拿到瞿蔺眼前:“这是什么地方?”

瞿蔺看向地图上那个红圈,那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曾经奋战过的地方,他说:“她的家乡。”

姜湖沉默了。

瞿蔺却在继续解释:“战乱开始的时候,她就离开了那里,来勒革很多年了。她送你这张地图,是因为见你是外国人,她想让更多人留意她的家乡,了解她的家乡。”

虽然这个举动不会起什么作用。

姜湖将地图折好,小心捏在手里。

战争啊,这该死的战争,把很多有家可归的人变成了背井离乡的异乡人。

瞿蔺看她,发现她甚至还在将地图折好后,对着折好的地图吹了下。

就跟人少不更事时摔倒,眼泪汪汪正疼的时候,父母说吹一口就不那么疼了似的,那种很小心的吹法。

她吹了地图一口,地图上的那个被战争伤害过的地方,就不疼了吗?

幼稚。

瞿蔺见状笑了下,不自觉的。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作话里提到诺贝尔/和/平/奖,我刚看到显示出的竟然是框框,原来这也是河蟹词。

、【新版】

第八章:人肉起重机

日光渐烈。

姜湖回车上落座,瞿蔺将酒放到后备箱内。

放好后他回到车上。

在这个过程里,姜湖始终在透过后视镜看他。

起先后视镜里没有瞿蔺的身影,姜湖耳边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应该是在放东西。

后来,后视镜里出现了瞿蔺的脸。

再后来,后视镜里是瞿蔺的腿。

随着他走近,后视镜里的影像变大,姜湖从看到他的身体,变成看到他身体的局部,最后这个局部也消失了。

瞿蔺绕到车头前,他出现在了姜湖身前,而后他拐到车身另一旁,坐回驾驶位。

在他们进夜店的这几分钟内,有辆皮卡停在瞿蔺车旁,斜贴着驾驶位的位置。

瞿蔺才被迫绕道。

****

接连接触了两个从战地逃离幸存的人,姜湖对瞿蔺的来历也有了兴趣。

这旅途漫漫,没有声音会更寂寞,她要说话。

姜湖特别想知道某件事或者想说某些话时,通常会先铺垫一下,问些别的事,让她想问的问题不至于显得特别突兀。

姜湖手贴在车前置物盒上,问:“走这条道,带酒什么用途?”

“压车。”瞿蔺说。

这怎么有点儿封建迷信的意味。

是不是还得倒点儿孝敬土地?

姜湖说:“别浪费了,怪沉还可能会累着车,空了我喝。”

瞿蔺:“…”

她说得太轻松,就好像那是几桶水。

姜湖没忘记问她惦记的正题:“你来勒革多久了?”

她开始打探,今日早餐时Alma和她说了不少信息,可基本是关于老唐的,和瞿蔺关系不大,她知道的无非是瞿蔺似乎无牵无挂。

来勒革的时间长短不需要隐瞒,瞿蔺回:“一年左右。”

姜湖哦了声:“那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