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长公主看了他一眼,便笑道:“那本宫就代昭华昭萱她们谢谢你了。”

陆栾笑了笑,又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安阳长公主看着陆栾离去的背影,也离开了皇宫。

第34章

翌日,秦王府使人送了西洋香水到安阳长公主府。

今日安阳长公主并未进宫,想来也烦了到宫里看安贵妃没完没了的哭诉,便假托身子不适闭门不出。昭华和昭萱两个女儿到母亲屋子里陪她说话,正巧听说秦王府的管事嬷嬷送东西过来了。

安阳长公主身着一袭素色长衫,额上勒着缀了翡翠宝石的额饰,衬得脸色有些白,不若平日的艳光四射,看在来者眼里,确实是身子不适。

那秦王府的管事嬷嬷来到安阳长公主面前,恭恭敬敬地给安阳长公主行了礼后,又问候了安阳长公主的身体,关切地道:“我们王爷听说公主身子不适,心里焦急得不行,公主可曾招太医看过了?”

安阳长公主坐在铺着凉簟的罗汉床上,笑道:“不过是天气突然转热,一时间不适应季节变化罢了,倒不需要请太医。”随口便将这事揭过不提。

秦王府的管来嬷嬷也机灵,便笑道:“秦王今儿派奴婢过来,是前儿得了一些西洋香水,听闻两位郡主喜欢这个,便让奴婢送来了。”说罢,从旁边丫鬟那里接过一个用檀木雕琢而成的匣子,上面雕着富贵的牡丹,镶着宝石,看起来华贵之极。

安阳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接过,将它打开,递给安阳长公主。

只见里面用丝滑的红绒布铺着,上面共有十瓶左右的香水瓶,那琉璃瓶不像外头的琉璃坊所出的那种带有杂质的琉璃,而是一种菱形的透明琉璃,可以看到瓶子里各种色泽的香水。

安阳长公主拿起一瓶观看,她的手修长美丽,肤色玉白,指甲修剪得整齐,涂着丹寇,大红色的丹寇与琉璃瓶相辉交映,映入眼球中,是一种无论抗拒的视觉之美,夺人眼球。

安阳长公主赞叹了一声,笑着对那管事嬷嬷道:“殿下有心了!”

秦王府的管事嬷嬷满脸堆笑,又恭维了安阳长公主一会儿,终于领着安阳长公主赏的红封,恭敬地离开了。

待秦王府的管事嬷嬷离开,屏风后走出现两个少女,一大一小,皆长得明艳动人,脸部轮廓与安阳长公主极相似,特别是十岁出头的少女,心型脸儿,笑起来就像个甜姐儿,惹得人心都跟着甜软了。

两人正是先前避到屏风后的昭华和昭萱俩位郡主。

甫一出来,昭萱郡主便扑到母亲怀里,叫嚷道:“娘,秦王表哥是不是想娶大姐姐?”

昭华郡主听罢满脸通红,嗔怪道:“你这小妮子,没大没小的,这话是你该说的么?”见妹妹笑嘻嘻的,根本不怕她,气得就要扑过去拧她的小嘴。

安阳长公主搂住往她怀里钻的小女儿,脸上不由得溢满了笑容,捏了捏小女儿的耳朵,佯怒道:“你姐姐说得对,都是大姑娘了,还这般口没遮拦的,小心将来没人敢上门提亲。”

昭萱郡主丝毫没有未出阁少女的羞涩感,哼道:“没人就没人,我自己挑!”说罢,探手抓起罗汉床上的小几上的香水瓶子把玩起来。

安阳长公主被小女儿噎得半死,头疼地拍了她一下,拉着大女儿坐到身边,说道:“近来秦王频频向咱们示好,你怎么看?”

昭华郡主脸蛋仍有些红,不过却理智地道:“娘,就不能等端王回来么?”

“端王啊…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就算他能平安归来,谁知道你们皇上舅舅如何想,真的会给他择妃么?”安阳长公主叹息,不得不承认,她看不透自己那侄子心里在想什么,看起来清清淡淡的,一副清高傲然的样子,仿佛对谁都没放在心上,却也不像其他皇子般,宠辱不惊,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昭华郡主想起时常在宫里遇到的那名华美贵气的少年,一阵失神。

安阳长公主如何没看出大女儿的心思,她虽然爱权势,也爱自己的两个女儿,她与驸马结缡二十余载,只得这么两个女儿,是当眼珠子一样地疼的。在满足自己的野望的同时,也尽量满足女儿。大女儿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极像她,雍容明艳的外表下,同样对权势渴望,根本不屑将就。至于小女儿,相貌比大女儿还要出色一些,但偏偏大大咧咧的,一团的孩子气,什么话都敢说,像只猴子一般,实在让人头疼。

母女俩一时间沉思起来。

昭萱郡主似乎有些不耐烦,挑了几瓶香水,说道:“娘,你和大姐姐慢慢聊,女儿先出去了。呆会女儿要去靖安公府找阿竹玩儿。”

安阳长公主回神,正欲说什么,小女儿已经拎着裙摆,像只野猴子一般跳跑了,看到那跳脱的背影,顿时一阵气闷。

昭萱郡主回到萱雨居换了身外出的衣裳,让人将她得到的五瓶香水拿了四瓶用一个雕花镶金边的楠木盒子装起来,让人去套车,带着丫鬟嬷嬷出了府。

靖安公府。

正是暮春时节,杨柳纷飞。

静华斋里,一阵优美的琴音响起,绕梁飞扬,宛若清风拂面,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几只黄鹂鸟站在树上跳跃着,随和着琴声发出清脆的鸣声。

待琴声渐息,静华斋安静了一会儿,便有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真是太讨厌了,这些鸟整天叫个不停,连大姐姐的琴声都破坏了!”

接着,又有一道柔糯带笑的声音响起:“我倒不觉得,反而这些鸟儿是因为大姐姐的琴音而歌唱,想来大姐姐这琴艺又精湛了。”

“三姐姐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觉得!”另一道更柔婉的声音响起。

“哼,你们两个马屁精!不理你们了!”

随着最后一句冷哼,为这场争执划下停休止符号。

静华斋里,十二三岁的端庄少女静坐于临窗的琴案前,案几上金猊香炉上青烟袅然,窗口有湘妃竹的绿影,初得那抚琴的少女犹如时光般,明净静好。

案前不远处的矮桌前,坐着三个同样十岁左右的少女,皆是明眸皓齿,穿着应季的夏衫,挨坐在一起听琴喝茶,一派悠闲惬意。

“几位妹妹真是好兴致。”一道带笑的声音响起。

静华斋里的四个姑娘同时看去,便见门前站着一群男孩子,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七八岁。其中最年长的那名少年穿着圆领青色锦服,腰间一条镶宝石的腰带,系着名贵的玉佩及做工精致的荷包,面容俊秀,含笑站在门口,背后是未凋零的春花,看起来就像个如风般的美好少年。

“张表哥!”

梅兰竹菊四个姑娘纷纷起身见礼,然后阿竹和严青兰使坏地将绷着小脸的严青梅推了上去,直面那名少年。

严青梅小脸羞红,但仍是极力地绷着脸,问道:“张表哥几时来的?”

张晏含笑道:“今儿随父亲过来拜见表叔,一时无事,便和几位表弟一起过来了。”说罢,见在场的小姑娘和扯着自己一起过来的男孩们作怪的表情,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晏乃是严老太爷原配张氏娘家的侄孙,早年虽然因张氏一事使得两家差点交恶,但看在张氏留下的两个儿子份上,两府仍有些往来。特别是五年前,张老太爷进内阁后,两府终于消除了早先的隔阂,往来密切一些。

张晏是张家嫡系长房长孙,张阁老与老太君密谈过后,便定下了张晏与严青梅的婚事,两家交换了信物,商议着待严青梅及笄后,便挑个吉日,将严青梅嫁到张家去。

虽然两家亲事隐而未宣,但是家里的孩子们都知道两家交换过信物,张晏会是他们的大姐夫。所以平时张晏若来府里玩耍,都会将他带到静华斋里,小孩子们便会开始起哄。长辈们也乐于让他们私下多接触一些培养感情,而且周围还有一堆兄弟姐妹们,不虞传出什么,便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起哄了。

两个少年少女被这些不孝弟妹们起哄打趣得脸庞发红时,突然一声惊叫响起,便见八岁的严长楠跳了起来,嗷嗷叫着:“松口松口!严长槿你是狗么,还不快松口!”

那些围在门口的男孩子们一阵躁动,扭头便见严长楠身上挂着一个胖胖的小孩子,正叼着他的手咬。张晏忙和其他人一起将那咬人的小朋友拉离,将他抱住,温声道:“寿全,你怎么咬人?”

阿竹听到严长楠叫“严长槿”时,已经跑出去了,见到咬人的小胖团子不正是自己的胖弟弟么,顿时道:“严胖胖,你怎么又咬人了?”

胖团子朝阿竹伸出小胖手讨抱,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蓄着泪,婴儿肥的小脸红扑扑的,白里透红,十分可爱。只听得他奶声奶气地道:“找姐姐,坏蛋!不让胖胖找姐姐!”

阿竹眼神微利,扫过廊芜外的丫鬟,问道:“谁将槿少爷带过来的?娘亲可知道?”

伺候胖团子的丫鬟和嬷嬷忙过来请安,说道:“槿少爷本是去花园里耍的,后来说要找姑娘,自个跑过来,夫人并不晓得。”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说了,小胖子看到静华斋门前围着一群男孩们,就想往里面钻,没想到人太小了,被拦在外头,于是便发挥他凶残的咬功,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堵在正中央的严长楠了。

阿竹抱歉地对严长楠道:“长楠弟弟,真是抱歉,可伤着了?”

严长楠的手被咬了两个印痕,幸好并没有破皮出血,但仍是觉得很疼啊。苦逼地看着阿竹,心里十分生气,正欲说什么时,张晏已过来打圆场了,并且叫来小厮拿了伤药过来。

严青梅也少不得安抚这些挤到静华斋里的弟弟们,和张晏一起,很快便安抚好了这群小正太们,带着他们到静华斋的花厅里喝茶吃点心。

“姐姐,姐姐,去捉鸟儿!”小胖团子窝在阿竹的怀里,像只跳豆一样蹦蹦跳,阿竹差点抱不住他。

阿竹暗暗磨牙,看了眼张晏,发现他并没有在意小胖闭子的闹腾,心里方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吓着未来的大姐夫,破坏了严青梅和他的感情。暗暗地拍了小胖子屁股墎儿一记,警告他安静点,谁知小胖团子根本没体会她的用心,反而一脸泫然欲泣地看着她,嘟嚷道:“姐姐打胖胖屁屁…”

张晏诧异地看了过来,温和地道:“三妹妹,让长槿过来坐罢。”

阿竹一阵干笑,正欲开口,严青兰的声音响起:“张表哥,不必理他,长槿是个坐不住的,小心他闹你。”然后又怜惜地看着弟弟,瞪着阿竹道:“三妹妹,快管管长槿弟弟,怎么能动不动就咬人呢。”

阿竹对胖弟弟的凶残也无语,心说病从口入,咬到脏东西怎么办?但面上仍道:“没事,长槿一般时候不会咬人的,你要相信他是个乖孩子!”

“呸,他哪里乖了!”严长楠心里仍是生气,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他长得像父亲严祈贤,有张英俊的脸,长大后又是个花花公子。

严青兰和弟弟站同一阵线,和阿竹呛起声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绕着严长槿乖不乖的问题辩了起来。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张晏也趁机摸到严青梅那儿,温声细语地和她说起日常来,其他的孩子分成几拨,帮腔的,围观的,好不热闹。

结果自然是严青兰又被阿竹气得心口疼,决定再也不理阿竹了。严长楠发现自己姐姐又没用地辩输了,只能郁闷地抓着点心吃,目光转到静华斋中伺候的丫鬟身上,看到漂亮的,眼睛一亮,看到平凡的,不由撇起了嘴。

正看着,突然见花厅门口出现一名清秀的丫鬟,看起来十一二岁,却有着扶柳之姿,穿着浅灰蓝色长衣、外罩翠绿比甲,腰系深绿长带,腰肢细得仿佛要折断一般,在男人看来,那小腰实在是妙趣无比。而且这丫鬟一张脸儿清清秀秀的,虽然不算得出色,也别有一翻滋味。正看得神迷之间,听到阿竹唤那丫头“钻石”,顿时忆起,这不是三姐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么?而且还是个泼辣的,顿时没了兴趣。

“钻石,有什么事么?”阿竹诧异道。

钻石伶俐地给在场的主子们施了一礼,笑道:“姑娘,郡主过来了,夫人使人寻小姐过去。”

阿竹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其他人也知道阿竹与安阳长公主府的昭萱郡主是手帕交,那昭萱郡主时常往靖安公府跑找阿竹,皆见怪不怪。

听到是昭萱郡主来,阿竹只得告辞大家,带胖弟弟回去。小胖子早就不耐烦了,得知要回五柳居,高兴地欢乎一声,拽着他姐姐的手,小胖身子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回到五柳居,柳氏正在偏厅里招待昭萱郡主,满脸笑容。

昭萱郡主时常来严家,早已不将自己当外人了,她长得甜美,一张嘴更是哄得老太君、大夫人高氏、柳氏都喜欢她。

见到阿竹姐弟回来,昭萱郡主一把抱起胖弟弟,掐了把他的小脸道:“长槿弟弟又胖了!”

小包子对胖瘦还没有直接的概念,咧着嘴笑呵呵的,叫嚷道:“萱姐姐漂亮!姐姐也漂亮!”然后凑上小猪嘴去亲昭萱郡主的脸,亲得她眉开眼笑,将自己带来的一些玩具送给他。

这也是小胖子喜欢昭萱郡主的原因,她出手豪爽,时常能寻找到一些有趣精奇的玩具送给小胖子玩。

昭萱郡主耐心地陪着小胖子玩了会儿,方让柳氏带他下去吃东西,她和阿竹去了阿竹的房里。

到了阿竹房里,昭萱郡主便没什么形象地歪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将带来的楠木盒子打开,推给阿竹道:“呐,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这是西洋货,这种琉璃瓶极精贵呢,也只有那些有门路的皇子能弄到。”说着,面上不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阿竹瞄了一眼,心里哼哼的,不就是装香水的玻璃瓶嘛,她上辈子见得多了,一块钱就能买一个,她奢侈地玩一个摔一个都没人说!哪里像这里,都当着宝贝来。

“这香水的味道有些刺鼻,你若喜欢就自个留着用吧。”然后压低声音说,“这可是秦王殿下拿来讨好我大姐姐的呢。不过他也打着我的名义,所以我不客气地要走了一半。”

阿竹愣了下,挥退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好奇地道:“秦王殿下想要娶昭华郡主?”然后心里估算着这桩婚事的得失,利大于弊,自然是划算的。

“是啊!不过我大姐姐可不喜欢他,大姐姐喜欢的是端王。可惜,端王现在下落不明。”昭萱郡主也颇为端王可惜,心里对于自己大姐姐最后嫁给谁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对好闺蜜道:“也不知道端王现在如何了,若是他真的…就有乐子可瞧了,现在有竟争能力的皇子有好几个呢。”

阿竹点头,和昭萱郡主一起,永远不愁没有八卦可聊,可能是有个强势又喜欢交际的母亲,她的消息极为灵通,又有一种精准的情报分析能力,分析的结果都是八-九不离十,还真是个情报人才。

喝了盏茶,昭萱突然道:“对了,周王妃是你们严家的姑娘,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阿竹耸耸肩,“还不错。怎么了?”

昭萱郡主叹气,“听说她最近情况不太好呢,好不容易怀上了,但是太医说脉相不稳,须得静养。不过周王府里的那种情况,她又是个绵软性子,啧!”

阿竹自然知道那声“啧”是什么意思,当下也沉默了。

交流了一会八卦后,昭萱郡主笑道:“哎,过几日会有一场马球赛,京中很多青年俊杰都参加呢。我弄了几张票,咱们也去瞧瞧。”这才是她今日来找阿竹的目的。

听罢,阿竹顿时想起了第一次应昭萱郡主去看马球赛时的情景,顿时觉得三观又一次被那些彪悍的妹子刷新了。

第35章

昭萱郡主在阿竹这里呆了好一会儿方离去。

对此,靖安公府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位郡主现在过府来寻阿竹玩耍,都不用提前递帖子,门房早已认得她的车驾了。同理,阿竹去长公主府也一样。世人皆不懂,为何这两个性格不同的姑娘就能玩得这般好,亲如姐妹一般。

待昭萱郡主离开后,阿竹把玩了会儿那几瓶香水,大概是上辈子再精美的玻璃瓶都见过,反而没什么稀罕感。当下便召来钻石,对她道:“你去寻几个小些的盒子,将它们分别装起来,随我一起送到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那儿。”

钻石伶俐地答应了一声,便去了。

不一会儿,钻石和翡翠一起捧着四个比巴掌大些的盒子过来,用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所制,但胜在精巧,用来装这等小礼物赠与姐妹间是最合适不过。

钻石边将香水装盒子边和阿竹道:“昭萱郡主可真是大方,每回得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给姑娘带些过来,听说外面很多贵女们都羡慕姑娘能和昭萱郡主情谊如此贞坚。”

这也是钻石自豪的地方,安阳长公主势如中天,两位郡主金贵无比,甚比宫里的公主,不知道京中多少贵女想要巴结两位郡主。而她家姑娘却被萱昭郡主引为知已好友,京中独一份。

阿竹只是笑了笑,这感情最初还建立在柳昶为媒介的基础上。不过那种小女孩儿初见的萌动,却比不得时间的无情抹杀,长久未见面,三年来只有只言片语,导致后来昭萱郡主已然极少再提柳昶了,反而和她莫名投契,两人也极聊得来,并未因此而淡了交情。特别是昭萱郡主私底下是个爽朗不羁的,思想比这时代的其他小姑娘还有些洒脱及率性,也极合阿竹脾胃,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这交情便深厚了起来。

看了看时间,阿竹带着钻石翡翠一起去了柳氏那儿。

柳氏坐在炕上交待厨房管事姚妈妈今晚的晚膳菜单。每个院子都有自己的独立小厨房,每月除了固定时间会全家人一起用膳,其他时候,都是在自己院里用膳,如此,也少些事端。

胖弟弟像条坐不定的小虫子一般坐在脚踏上,仿佛屁股痒一般,一刻坐不住,见着姐姐进门,眼睛一亮,飞扑了过来。

阿竹赶紧上前,抱住弟弟胖乎乎的小身子,捏捏他的小肥脸道:“胖胖跑那么快做什么?当心摔倒了,又要哭了。”

“胖胖不哭!”小胖团子奶声奶气地道,又指着她,“姐姐,也胖胖。”

阿竹嘴角抽搐了下,怒道:“姐姐已经瘦了很多,明年就会长高变瘦!”

胖团子缀着爪子,萌萌地瞅着她。阿竹再一次不争气地给这只卖萌的小家伙收买了,抱着他跨进了偏厅,坐到柳氏下首位置。

待管事妈妈离开后,阿竹将胖弟弟放到身边位置,将钻石捧着的一个盒子递给柳氏,笑道:“娘,这是西洋香水,先前昭萱郡主送来给女儿的,共有四瓶。女儿不喜这味道,给您一瓶,其他三瓶女儿送给几个姐妹。”

这西洋香水在这时代还算是新鲜奢侈玩意,柳氏有些爱不释手,喜欢的反而是那透明的瓶子。不过却道:“我年纪大了,如何还用这东西?你自个留着用罢,先前郡主过来时,也给我送了些玉露丸了,倒是个有心的孩子。”

那玉露丸是宫里太医专门为宫妃配置的美容丸,十分珍贵,宫中能用的唯有皇后贵妃及四妃,宫里素来拿它当奢侈物来赏赐。凭安阳长公主的地位,自然也能弄得一些,所以昭萱郡主方会如此出手大方。虽然先前昭萱郡主接近女儿别有目的,但这些年看来,这小姑娘待人真诚,面面俱到,实在是让人很难讨厌。

阿竹笑了笑,然后发挥她痴缠的功夫,磨得柳氏只得收下了。至于剩下三瓶要送给梅兰菊,柳氏也并未说什么,阿竹高兴便好,这等身外之物,喜欢就留着,不喜欢便拿来作人情,也是一门学问。

两人说了会儿话后,阿竹说起昭萱郡主邀请她去看马球的事情,柳氏笑道:“你喜欢便去罢,女子虽然不宜抛头露面,但未出阁之前,这等闺阁聚会却也是应该多参加,方能与那些贵女多交流,混个脸熟,以后自有益处。”

阿竹温驯地点头,柳氏说什么她都含笑地听着,那乖乖巧巧的可爱模样,让柳氏爱得不行,将她仍有些肉乎乎的小身子搂住。

十岁的阿竹显然还没有脱离了幼时的模样,站在同龄的姑娘身边,仍是像个团子一样矮墩墎的,与时下那种或明艳或玲珑或纤细的姑娘极大不同,却透着一种让人喜欢的萌性。不过柳氏并不担心,她当初也像阿竹这般,还让青梅竹马的丈夫好一顿嘲笑捉弄,待她跨过十一岁后,突然抽条儿,整个人都瘦了下来,仿佛整个人脱胎换骨。有一回,她足足有半年未见严祈文,再见时严祈文那种目瞪口呆的表现,让她笑了很久,十分得意。

看到娘亲搂着姐姐,小胖子忙挤进去,也要讨抱,并且对阿竹道:“姐姐,胖胖要看马球!胖胖要去!”

这个自然是被拒绝了,小胖团顿时双眼蓄泪,一副要哭的模样。

两人乐得不行,阿竹刮着弟弟的小鼻子,笑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哪有人像你这般总掉金豆豆的?赶紧收起来!你太小了,等胖胖长得像姐姐一样高,到时候就带你去。”

黑圆的眼睛蒙着水,奶声奶气地问:“胖胖什么时候和姐姐一样高?”

阿竹故作严肃地想了会儿,又道:“起码得胖胖十岁后,所以胖胖要努力学习,不仅要学好学问,武功也不能落下!”

听到武功,严胖胖小朋友顿时小胖脸垮下,抽着小鼻子,不喜欢每天去蹲马步。其实这所谓的武功不过是请家里的武师傅教男孩子们一些防身健体的基本功,严家每个男孩子三岁时都开始练,目的是有个健康的好身体,将来进考场时,才不会撑不下去。

应付了弟弟后,阿竹看了下时间,大概张晏已经离开了,便带着钻石捧着盒子去给姐妹们送香水。

先去大房,严青梅已经回来了,正在房里看琴谱呢。见到阿竹到来,惊讶了下,当看到钻石棒着的东西,便释然了。每回昭萱郡主若给阿竹捎带了什么精奇玩意儿,阿竹总不会忘记姐妹们,都会分给姐妹们。

严青梅正要叫丫鬟上茶,阿竹已经道:“大姐姐,不用喝茶了,妹妹还要去二姐姐和四妹妹那儿呢,你继续忙吧。”

严青梅可是要往贤妻及才女方向发展的全才,她将来会嫁入张家孙作宗妇,必备技能一堆。而且张晏还是个才子,夫妻俩总不能没话题聊吧,所以文化功课也不能落下。如此,倒使得她每天忙个不停,相比之下,下面的兰竹菊三人太怠惰了。

听罢,严青梅也不挽留,亲自将她送出了院子。

接着去二房,钟氏正好从老夫人那儿回来,见着阿竹和蔼地叫她去喝茶吃糖。

虽然老夫人是个惯会来事却又没什么手段的,但是钟氏明显有些自知之明,小事上不爱太计较,只想教好两个孩子,待阿竹等几个女孩子还算和蔼。

严青兰听到下人禀报,直接跑了出来。她还记恨着先前胖团子咬严长楠的事情,见着阿竹先是习惯性地哼了一声,然后看到钻石捧着的盒子,脸色稍霁,嘴里仍说道:“你过来做什么?”

“来给你送好东西啊!”阿竹笑嘻嘻地道。

两人去到严青兰的房间,阿竹将盒子递给严青兰,笑道:“今天的事情是胖胖不对,我刚才已经罚过他了,以后不会再随便咬人的,你就别气了。”

严青兰其实也不是那么生气了,不过对阿竹的话嗤之以鼻,严长槿也不知道性格像谁,急了就爱咬人,真是讨厌。不过今天阿竹带来的礼物她很喜欢,这种西洋的香水果然赢得了小女孩儿的喜欢。

阿竹在一旁忽悠道:“这是郡主送给我的,只给了四瓶,我给了一瓶娘亲后,便分给你们了,一瓶都没给自己留呢。看我对你多好,你怎么舍得生气?”

严青兰被她恶心得不行,但心里又极为受用,决定原谅阿竹了,笑嘻嘻地腻过来,和阿竹挨到一起,大方地道:“难得你送我这般好的东西,我这里你有什么喜欢的,也可挑一样。”

阿竹眼睛一转,便道:“我现在没什么喜欢的,等到下次吧。”

两人说了会儿话,阿竹又去了四房。

严青菊所住的小院有些偏僻,即便四夫人陈氏不苛待这个庶女,但严青菊本身也没有上面的三个梅兰竹身份贵重,若不是东府女孩子只有四个太少了,不然这么个庶出的庶出女,早不知道被遗忘到哪儿了。东府也有些奇怪,这几年连续有孩子降生,无论是嫡是庶,但却都是男孩儿,方显得府里四个姑娘有些少。

严青菊对阿竹的到来极高兴,亲自迎接沏茶,待得到阿竹送的香水瓶,激动得眼睛含泪。那泫然若泣的模样,极能挑起男人心中的保护欲,妥妥的圣母小白花装备啊。阿竹心中感叹,长这模样,在这时代也是极有益的,至少以后她若嫁人,那些通房小妾想要走圣母白莲花路线,在她面前都要自形惭秽了。

“三姐姐,谢谢,我很喜欢。”小姑娘喜悦地笑着,含笑带泪的小样儿不要太美好。

阿竹摸摸她的狗头,小姑娘的装备属性注定了,有这般过硬条件,以后就当个独宠的正妻吧。

送完礼物后,天色也黑了。

阿竹刚回到柳氏那里,却见柳氏正神色凝重地和刘嬷嬷说话,胖弟弟不在,估计是跟去找下衙回来的老爹了。

见到阿竹进来,两人突然止住了话。

“娘,怎么了?”阿竹走进去,好奇地问道。

柳氏迟疑了下,突然叹道:“也不是什么事,先前刘嬷嬷去和几个老姐妹喝酒回来,听说了西府的桃丫头的事情。桃丫头现在是王妃了,但是…”镇不住王府里的妾侍不说,身子太弱,好不容易怀上一胎,却脉相不稳,现在安胎也不安生,一群女人虎视眈眈。

所以说,嫁个好家势不如嫁个好良人,她宁愿阿竹以后低嫁,也不愿意她也像严青桃这般,身在那地方,步步惊心。

阿竹先前已经从昭萱郡主那儿得知了,心里并没有多少惊讶,面上露出些许担心,说道:“娘,桃姐姐性子贤良恭顺,从不将人往坏处想,也算是绵柔了一些,应该让西府的大堂伯母让人去瞧瞧。”

阿竹五岁才回京,又住在东严府,与严青桃见面不多,感情谈不上多好,但心里却是怜惜那个如桃花般柔弱美好的女子。只是,这个时代,最不需要的便是这种美好的女子,因为她所处的那个位置不容许她如此干净美好,而是需要她拿出王妃的气势及手段,为周王打理好内院,让他无后顾之忧。

柳氏抚了抚她的脸,无奈道:“娘家人哪里能管出嫁姑奶奶的事?而且你桃姐姐嫁的还是位王爷,皇家的事更不好插手了。”

虽是这么说,过了几日,柳氏又听说了大堂伯母和高氏等人给王府递了帖子去探望严青桃,但据说情况更不好了。

周王贵为皇子,虽然未请封侧妃,但妾侍通房并不少,加之周王又是个宽和脾气,是所有王爷中公认的最好说话之人,而且念旧情,对从在东五所里跟着他的老人都极好。而严青桃的性子更不用说,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即便有些手段,但心肠太软和了,使得那些女人仗着情份,都托大起来,不太将她放在眼里。

听说大堂伯母去周王府时,看到几个打扮得妖妖艳艳的侍妾在正妃那儿,差点被这群没规矩的气得半死,再看严青桃自怀孕后,削瘦的模样,更是心疼,气得心口都疼了。于是第二日,便直接递了帖子进宫求见惠妃娘娘,希望借惠妃敲打一下周王。

惠妃心里其实也有些后悔,她没想到这侄女会是如此扶不起的,若不是当时与周王同辈且适龄的姑娘只有严青桃一个,她也不会挑上严青桃。严青桃管家理事主持中馈等能力不错,是大堂伯母手把手教出来的,当个王妃也使得。但是有人天生性子不适合那岗位也没办法啊。

惠妃寻了个机会将周王留在昭阳宫里用了一顿饭,与他谈了一次话,至于效果,看周王回府后突然大发雷霆,将那些不安份的女人都禁足了,看来效果是不错的。

周王府的事情暂且放下,过了几日,马球比赛开始了。

大夏马球运动盛行,无论是宫廷或是民间,只要有条件的都会耍上那么两把,特别是世家勋贵,那更是不可缺少的活动。据闻当今皇后和安贵妃等在闺阁时,也是打马球的好手,组成了女子马球队,在京中极有影响。

比赛场在城北的金明池那边,那儿设了一个极广茂的球场,设有专门人管理,提供给权贵公子和女子玩耍,不过门票极贵,有些落魄的贵族根本付不起。当然,若是遇到京中有名的世家弟子的球队,又会出一一票难求的场景。

一大早,梅兰竹菊四个姑娘便穿戴整齐准备出发了。

昭萱郡主给的票恰好是四张,意思不言而喻,允许阿竹带姐妹们一起去的。届时还有很多勋贵家的姑娘一起,十分热闹。在这方面,昭萱郡主素来会做人,虽然不太搭理阿竹的那些姐妹,但该有的情面仍是给足。

虽然端王现在仍下落不明,皇帝等人心情不好,但是却与这些宫外的那些未出仕的世家子弟及贵女们没多大关系,该热闹的时候仍是热闹的,只是别在皇帝面前碍着他的眼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