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陆禹,阿竹心里也有几分忧心。过了三年,她对陆禹的印象也淡了,但救命恩人嘛,还是不由关注几分,也希望他平安无事归来的。

靖安公府派了车辆护送四个姑娘去金明池,大伙都有些小激动,连严青梅都好生打扮了一翻,穿着特别定制的骑马装,上面绣着红梅,傲然而绽,衬得小姑娘精神飒爽,颜色生生拉高了几分,也有些飒爽动人。

严青兰和严青菊身上的骑装同样也以兰和菊花图样为主,头发上的钗环珠花同样以各自名字中的花为主,打扮得娇俏可人。阿竹不必说,她娘亲也将她打扮得像个萌萝莉,与姐妹们的娇俏不同,她完全就是一团孩子气。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了金明池。

随行的侍卫出示了靖安公府的帖子,守园的侍卫便放马车通过。

马车又行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终于停下来了。打开门看罢,原来马车已经到了球场里的那一排供给客人休息的房舍。

四个姑娘依次下来,直奔休息室中最大的一个大厅,昭萱郡主等人便在那儿。

第36章

刚进近休息室大厅,便听到一阵笑声。

大厅外的廊芜,或站或坐着许多丫鬟婆子正在说笑,她们都是随同主人一起来,若是主人有什么需要伺候的,随时在此待命。见到走来的四个姑娘,早有眼睛利的丫鬟赶紧过来请安问候了。

“这是我们靖安公府的姑娘。”随行的一个婆子笑道。

严青梅朝众人微笑,便带着三个妹妹们进了大厅。那些候在廊芜下的丫鬟婆子们也亲热地挽着靖安公府的随行丫鬟嬷嬷到一旁说话了,因为人数太多,也不分什么家族帮派了,聚在一起热闹说笑着。

刚进得大厅,便见到偌大的大厅里摆着的许多名贵华丽的沙发上坐着穿戴华丽骑装的少女,都是十岁出头,十五六岁之下的。那些年纪长的,或是已经订亲了的姑娘,反而不爱来这种地方了,这也是京中默认的一种规则。

昭萱郡主像众星拱月一般坐在最正中央的位置,身边还坐着三个同样身份贵重的少女。她们正在说话,时嗔时笑,似乎关系极好的样子,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见到阿竹她们进来,昭萱郡主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朝她们招手。待阿竹几人到面前后,昭萱郡主拉着阿竹的手,对那三名少女笑道:“她们都是靖安公府的姑娘,你们想来也见过了。阿竹,你们来得有些迟了。”

阿竹坦然笑道:“没办法,路太远了,又有些塞车。”一不小心,用了万年受用的理由。

几人自然不介意这点儿时间,能陪着昭萱郡主一起坐的少女身份自然不一般,那三名少女中,穿着一袭火红色骑装,明眸晧齿、气质尊贵的是十一公主景宜,旁边一袭石青色骑装、眸如秋水的是英国公嫡女石清溪,最后穿绿湖色骑装、娇小玲珑的是武安侯府的十五姑娘蒋姝。

严青梅等四人纷纷与他们见礼,除了严青菊有些拘谨外,梅兰竹三人都是落落大方,气度温和严谨,无半丝娇纵之气,让景宜公主等不由赞叹一声靖安公府的教养。虽然她们养不出那种谦恭柔顺的性子,但世间男儿的审美如此,也不妨碍她们追逐,甭管私底下如何娇纵嚣张,在外人面前都要掩饰一二。而且闺阁少女时期也是她们最恣意的时光,待他日嫁为人妇后,种种原因之下,不得不收敛起性子,做位人人称道的仪态万千且贤惠的贵夫人。

互相见了礼后,严青梅等人又被其他府的贵女们拉走说话了,昭萱郡主将阿竹扣了下来,一副谁敢跟她抢就揍人的模样,其他人笑嘻嘻地说笑两声,便作了罢。

景宜公主接过侍女沏的果茶喝了口,对昭萱郡主嗔道:“都是大姑娘了,还不收敛一点,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安阳姑姑可要为你愁白了头。”

石清溪也附和道:“就是啊,若不是有安阳长公主在外头顶着,你的臭名声早就传扬出去了,还是收敛点好。”

昭萱郡主冷笑一声,说道:“石头,你想打架不成?”

石清溪如水的眸子也略沉,面上皮笑肉不笑,“我又不是野蛮人,不和野蛮人打架。”

蒋姝适时插话道:“你们可别在这里吵,呆会比赛时有得你们争的。到时候你们可以赌哪一队赢,谁赢了就请客去醉仙楼吃席面。”

石清溪骄傲道:“一定是我哥哥会赢。”

昭萱郡主哪容得她得意,又笑了几下,讽刺起来。

阿竹淡定喝茶,昭萱郡主这种骨子里带着霸道豪爽的性子,喜欢她的人不少,但讨厌她的人也不少,极容易得罪人。幸好她有位公主娘亲,不管她私底下是如何的,也没有人会大嘴巴将她的德行说出去。应该说这是一种约定成俗的规矩,甭管这些贵女们私底下如何,外头都不会有不利于她们的传言,毕竟若是你哪天大嘴巴说出去了,后脚便会有人直接报复到你身上,每家都要嫁女儿的,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就不必做了,到说亲时再暗搓搓地互通有无便成。

吵吵闹闹间,马球赛要开始了,众人方簇拥着到了楼上的看台。

这里的视野极好,可以将整个马球场一览无余。

阿竹想挑个角落的位置窝着,但昭萱郡主已经死死扒住她了,明亮如星辰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小声道:“还是不是姐妹了?竟然想要抛弃我?”

阿竹一脸正气道:“我们是文明人,不打架!”

“今天绝对不打架!”昭萱郡主同样一脸正气,“只要景宜和那块石头不来惹我?而且就算打架,我也护着你!以前哪一次让你吃亏了?”

阿竹叹气,只得跟着她坐一块儿。

很快马球赛就开始了,今天上场的都是京中权贵圈中的世家子弟,大多是纨绔子弟,不过也有真正有本事的且身份高贵的,使得在场的姑娘们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几个公子看。特别是看到穿着黄色骑装、策马奔驰的英国公世子时,姑娘们都暗暗抽气,等再见他击进了球,终于忍不住了,纷纷嗷嗷叫起来。

马球赛,说白了就是场内玩热闹,场外看热闹。跑来这里的姑娘都要细细地看一看这些京中的世家子,毕竟自己以后的夫婿可能就是他们中的某一位,自然要认真地看一看了。

今天比赛的两队分别有八人,穿着黄衣和绿衣以区分球队,其中黄衣队队长是英国公世子,绿衣队的队长是武安侯府的蒋朝。英国公世子石策昳丽俊美,蒋朝英武不凡,皆为京中女子视为夫婿人选,今日众多姑娘也是特地为他们而来的。

昭萱郡主看了会儿,哼道:“英国公世子也不怎么样嘛,比不得端王殿下俊雅及气度。”

石清溪耳尖地听到她这话,顿时双眼喷火,怒道:“端王殿下固然龙章凤姿,少有人能及,但我兄长也是人中龙凤,少有男儿难及。”

蒋姝听得不太乐意了,有心刺道:“男儿本事可不是看的是一张脸,还要看本事!”像她兄长蒋朝,每次马球赛都能拨得头筹,与英国公世子比赛,都是赢多输少。

谁知听到她这话,昭萱郡主、景宜公主、石清溪都大为赞同,并且道:“我兄长(端王表哥/他们)都是有本事之人。”

阿竹心里噗地一声笑起来,这种时候,小姑娘们还是挺可爱的。

不过下一瞬,她就觉得她们一点都不可爱了,反而很凶残。原因是,英国公世子失手了,昭萱郡主和蒋姝联合起来嘲笑,石清溪一时受了刺激,直接撸起袖子就打人。

一场混战又开始。

阿竹在人群中滑溜地跑着,躲过那些飞来飞去的杯盘碟子,顺手抄起一块坐垫帮好姐妹昭萱郡主挡下朝她飞来的点心。不得不说,这三年被昭萱郡主拖着去训练身手,阿竹的反应能力不错。

后头那些姑娘们都傻眼了,没想到这些身份尊贵的少女说动手就动手,彪悍过头后就是一种让人讨厌的蛮横了。原本那般仪态端方的景宜公主、石清溪、蒋姝,打起架来简直是泼妇。

阿竹趁机拖着昭萱郡主跑了,经过梅兰菊时,顺口叫她们一起跑。

刚跑到外面,却见一名少女带着婢女站在球场前的画廊下,眺望着球场方向。她生得眉目如画,冰肌玉骨,姿态动人,一举一动,仿佛从洛水中走来的神仙妃子一般。

突然听到脚步声,那少女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赶紧上前行礼:“见过昭萱郡主。”

昭萱郡主一脸厌恶的表情,哼道:“你怎么在这里?”目光一转,便见不远处频频有些公子在那儿徘徊,球场上也时常有几匹骑着骏马的公子经过投来一眼,如何不知道她在此地原因,顿时心里有几分恶心。

少女低下头,柔弱地道:“妹妹不喜欢我,我只好…”

刚说着,后头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回头便见是已经打理好的景宜公主、石清溪等人被一群贵女簇拥着过来。当石清溪看到那名少女时,脸色变得铁青。

昭萱郡主这会儿完全没有了先前和她动手的蛮横,反而面上带笑,亲热地挽着石清溪,笑道:“清溪,你怎么不说她也来了?真是的,让她一个人在这儿,显得咱们气量多小一般。”

石清溪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呵呵,我这庶姐不爱搭理人,时常会误会别人的话,我也没办法呢。”

昭萱郡主拍拍她的手,温柔地道:“真是辛苦你了,出来玩还要遇到这些糟心事儿。石大姑娘,想要看球赛的话,就到楼上的看台吧。走,咱们也去比试一场,若是谁能拨得头筹,我这玉镯子就是奖品。”

那少女听到昭萱郡主暗喻她是“糟心事儿”,表情微变,越发的惨白了。

景宜公主笑道:“那我也增加个奖品吧。”

众女说说笑笑间,往另一边为贵女提供玩乐的球场而去了,若无其事地穿过那绝色少女,将她孤伶伶地抛在后头,显得十分可怜。

严青菊身体抖了下,看着那少女凄楚的模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脸色有些苍白。

这少女是英国公府的庶女,她姨娘是趁着英公国夫人怀孕是爬上英国公的床,却不想一次便有了消息。后来那姨娘在怀胎七个月时,又不小心早产了,比英国公夫人早一步生下了她,方使得她成了英国公府的大姑娘,其后出生的石清溪反而成了妹妹。

都是庶女,不免会物伤其类。在场的其他姑娘都是家中的嫡女,自然瞧不起庶女,特别是这庶女的姨娘所使的手段,生生打了嫡妻一巴掌,成为京中的笑话,谁会喜欢她?

“四妹妹,过来!”

听到这声软糯如孩童的声音,严青菊眼睛一亮,便见阿竹和严青梅等人站在拐角处等她,面上含笑,但在她眼里却是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离京千里之外的一处农庄。

一名面容漂亮出彩的青年坐在农庄的墙头眺望远处,远方唯有青烟袅袅,和平静谧。

看了一会儿,突然见到远处的泥道上一辆马车出现,那青年眼中异彩滑过,悄无声息地滑下墙头,站在门后,透着缝隙看着马车渐渐使来。

当瞧清楚车夫的面容时,青年忙打开了门,笑道:“阿爹,你回来啦!”

车夫见他没在屋子里,顿时有些生气地道:“你不在屋子里伺候主子,跑出来做什么?去,将车上的东西搬到屋子里!”

青年笑嘻嘻地应着,将车上的日常用品都搬进了屋子。

屋子正厢房里,一名穿着淡青色直裰的俊美青年挨坐着靠窗的长榻,看着手下呈来的邸报,微煦的风吹进来,掀起他披散的黑发,衬得那张容颜极为苍白。

车夫和青年进来时,看到俊美青年的模样,呼吸都放轻了。

“何叔,你回来了。”青年露出笑容,温和地问道:“一路可有危险?”

何叔恭敬地行了礼,从怀里拿出一封秘封的信函,说道:“路上有追踪,不过属下将他们都摆脱了。王爷,这是京里来的信,请您过目。”

端王陆禹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眸里滑过几分嘲讽,面上依然温和,笑道:“父皇允我再过两个月方回京。既然如此,何叔,你带人去将京郊父皇御赐给本王的庄子收拾一下,明日便回京。”

何叔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何泽凑过来道:“王爷,您的伤还未愈,不宜行路,不若在此多休息?”

陆禹往后靠着软枕,叹道:“只怕本王再休息,京里的人要坐不住了,不若回去,也好让那些人安心。”

什么“安心”,恐怕是巴不得他家王爷死在叛军手中吧。何泽有些愤愤不平,“那些袭击王爷的叛军也不知道是谁的人手,将手伸得这么长,也不怕被人砍断!”

对于他的讽刺,陆禹依然心平气和,唯有那双冷清的凤目越发的清寒,笑道:“气什么?咱们不出手是最好的,自有人会为我们出头!”然后笑看着窗外院子里那几只正在啄食的小黄鸡,那圆滩滚滚的模样,不知怎么地,让他想到了一个同样圆滚滚的小姑娘,不禁噗地笑起来。

何泽正奇怪他在笑什么时,却听到他问:“你说,三年不见,那胖竹筒会不会变得本王认不出来了?”

这话题跳跃得太快了,何泽有些纠结,随口道:“女大十八变,属下也不知道。”心里却怀疑,主子真的能认得清一个人长什么模样么?

陆禹摸着下巴,点头道:“确实有理!”

第37章

热热闹闹玩了一天,众人方散去。

回府的路上,四个玩闹了一天的姑娘们皆感觉到说不出的累人,靠着马车壁头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严青兰便直接倚着严青梅睡着了。

严青梅精神也有些不济,她很久没有这样快活地运动了,一天下来,再好的精神头都会萎靡。同样靠着车壁迷迷糊糊地入睡,耳朵却似乎听到了车里小声的说话声,猛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便听到了严青菊在询问阿竹今儿在球场画廊下的那位石家大姑娘的事情。

严青梅有些不悦,这等事情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该打听的么?

阿竹本来也累了想在回家这一个时辰闭闭眼睛睡一觉的,偏偏严青菊这朵小白花揣着心事,没有丝毫睡意,而且还蹭过来拽着她的衣服,期期艾艾地问她。果然是个小孩子,平时再憋得住,也会忍不住。

阿竹伸手将她的肩膀揽住,严青菊虽然比她小几个月,但长得可比她高了半个头,身条儿纤长瘦弱,配上一张清新淡雅的瓜子脸,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美人儿。她在严青菊下巴摸了一把,笑道:“她是英国公府的大小姐石清瑕。”

这是严青菊第一次见到石清瑕,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也不灵通,除了知道她是英国公府的庶女外,其他一切不得而知。可今天众人的态度,让她意识到石清瑕有多讨人嫌。但不可否认,石清瑕那无人能及的美貌,又为她添了十分筹码,恐怕世间少有男人能拒绝这等美貌。

“三姐姐,大家都讨厌她,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是庶女?”说到这个,严青菊又有些伤心,有种物伤其类之感。

“胡说!”阿竹又摸了把她的尖下巴,羡慕她的锥子脸,不像自己现在是双下巴,方解释道:“这话我与你说,你可别告诉旁人,免得说咱们搬弄口舌。”

严青菊马上将小身子往她怀里靠了靠,表示自己一定很听话。

“石清瑕的生母原本是英国公夫人在娘家时的好姐妹崔氏,那崔氏家里是个破落户,正巧与英国公夫人有些亲戚关系,英国公夫人怜惜她,便将她接到娘家里住下,与她情同姐妹。后来英公国夫人出嫁后,崔氏也常到英国公府去探望她。只是没想到,英国公夫人怀石清溪时,崔氏过府来探望英国公夫人,会和英国公…咳,后来便有了身子,又有英国公坚持要纳她,只好一抬轿子抬进英国公府,等生下了石家大姑娘后,便抬为了姨娘。”

严青菊呆了,连严青梅也未想到还有这等□□,怨不得石清溪那般磊落的人会这般厌恶石清瑕,其他贵女们也不待见她。虽然石清瑕是无辜的,但谁教她有那样背信弃义的娘亲,罪不及子女这种话是极其可笑的,作为苦主的家属,石清溪自然是与母亲一般同仇敌忾,讨厌崔氏母女。特别是崔氏做完这等不义之事,还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英国公府当个姨娘,想来是手段了得,如何教人不厌?

这事情当年很少人都知道,知道的都因为英公国府而闭嘴。阿竹能知道,还得益于昭萱郡主时常和她八卦,京中权贵圈中很多内院的事情也被她八过一遍。

半晌,严青菊若有所思地道:“其实这事情也不算是女人的错,若是男人敬重妻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如此没脸。”

严青梅已经睁开眼睛,听到这话跟着点头,不由又想起了二叔严祈文,无疑这位是个很好的榜样。即便老夫人总是私底下嘀咕柳氏狐媚子,手段了得,但谁不羡慕严祈文如此敬重发妻,从未想过纳妾蓄婢。

阿竹没想到这小姑娘能看到这层,赞许地摸摸她的狗头,笑道:“你能这般想,很好!”虽说这个时代的小三是合法的,有些女人也不想为妾,但是根源还在男人身上。

严青菊被她赞得不好意思,搂着她嘟嚷道:“先前我还以为那些人讨厌的是庶女,没想到…三姐姐,我以后会听你的话,才不会像石家大姑娘一样,惹人讨厌呢。”今天的事情,她也看得明白,更让她受了刺激。

这小姑娘心思真敏感!阿竹心中感叹,又道:“关庶女什么事情?就像你说的,男人若能管得住自己,哪里会有庶子庶女在?聘则为妻奔为妾,女人若连自己都不自爱,谁会爱你?”

严青菊受教地点头,倒是严青梅已经受不了了,说道:“你小人家的说什么呢?也不害臊!”

阿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笑嘻嘻地看着她。严青菊自然要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一副“三姐姐没错”的表情。

严青梅略气,但也知道阿竹是什么德行,只能伸手在她额心戳了下,不小心撩起她的刘海,看到那抹细碎的伤疤,顿时又有些怜惜。

很快揭过这话不提,车子很顺利地便回到了靖安公府。

太阳落到山的那头,空气变得薰薰的。

与姐妹们分别后,阿竹回到院里就想去洗个澡睡一觉,但胖弟弟又来磨人了。

“姐姐,姐姐,玩儿~~”胖团子搂着她的腰,颠过来颠过去,不让她答应不罢休。

阿竹抚额,“玩什么玩啊?练大字去!”见胖弟弟就要扁嘴委屈,对一旁看着他们闹的柳氏道:“娘,弟弟要去哪里玩?”

柳氏将账册放下,笑道:“天气热了,再过半个月,你爹打算带我们去庄子里避暑。寿全今儿正好听见我说了一嘴,没想到记在心里了。”

原来是想去乡下的庄子玩,在庄子里没有城里那么多规矩,对于一个精力旺盛的孩子来说,是个好去处。

阿竹奇怪道:“只有我们?老太君、大伯母和几位姐妹们他们不去么?”

柳氏又笑起来,戳着她的肥脸道:“你忘记啦,八月初你长松哥哥要成亲了,你大伯母自然不能脱身,要在家里主持这事情。老太君也重视这门亲事,今年她要留在府里看着。老夫人说她也不去了,其他人只得都留了下来。原本我也不想去的,不过寿全这两年夏天都热出痱子,老太君体恤寿全,和你大伯母都让咱们带寿全去避暑,只好应下了。”

阿竹明白了,原来还是多亏了胖弟弟。胖子果然怕热,这两年的夏天,胖弟弟都会热出一场病来,所以都必须带他到庄子里避暑的。

等阿竹又听说今年避暑的去处是柳氏陪嫁的一处庄子,在溪花村附近山脚下,而不是去靖安公府的庄子,顿时又乐了。她还没有去过溪花村呢,听说那里青山绿水,河溪环绕,虽然路途远了些,但胜在景致迷人,实在是个极好的地理位置。柳氏之所以能得这么处好庄子,也是当年柳老夫人的陪嫁。

胖弟弟年纪虽然小,但惦记上一件事情后,也会记得极久,每日都要缠着柳氏问一问什么时候去庄子玩之类的。柳氏被他吵得不行,只好将儿子丢给女儿应付,她帮着大夫人打理事务去了。

阿竹应付胖弟弟得心应手,很快便将他忽悠住了。

忽悠了胖弟弟,却没办法忽悠住昭萱郡主,她到府里来找竹说话,听闻阿竹夏天要去庄了避暑,一脸羡慕。

因为端王遇袭失踪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原因,今年承平帝没有心思出京避暑,宫妃及那些朝臣自然也没胆在这种时候去享受,大家都苦逼地蹲着京城这个大蒸笼不能挪窝。而安阳长公主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触自己兄长的霉头了,两个女儿也不能离开。

“我觉得京中的气氛有些怪。”昭萱郡主对阿竹诉说心事,“恐怕朝堂上要有动作了,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最近我娘亲不太爱进宫了,很多消息都得不到!”

阿竹给她沏了茶,笑道:“既然你感觉不对,就安份地呆在家里好了,也别再出门折腾了。”

“我哪有折腾?不过是多走动走动,帮我大姐姐相一下未来的大姐夫罢了。”说到这个,昭萱郡主来劲了,压低了声音对阿竹道:“我娘亲竟然拒绝了秦王的示好呢,没打算将大姐姐嫁给秦王为妃,也不知道大姐姐以后会怎么样。哎,还有,听说宫里一个嫔妃竟然有了身孕…”

阿竹风中凌乱了,你那副“皇帝舅舅雄风不改,还能使宫妃怀孕”这种稀奇表情算什么啊?这种腹诽你的亲舅舅不好吧?

很快地,阿竹便知昭萱郡主在为陆禹不平,她轻道:“皇帝舅舅还说对端王有多宠爱,他现在下落不明,皇帝舅舅却有心情宠爱嫔妃,可见有些事情说不准。还有啊,那嫔妃原是皇帝舅舅在民间带回来的,长得天姿国色,将皇帝舅舅给迷住了,对她肚里的孩子十分看重,也不知道若是生个皇子,会是怎么样的…”

阿竹神色一凛,顿时也有些纠结,心说端王怎么还不出现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再不出现,你老爹就要将你给忘记了。

又好好地八卦了一回后,很快便到了去庄子的日子。

夏天真的来临了,每日到了午时,太阳辣的,人们都不爱出门了,各种冰镇的消暑饮品开始出现在餐桌上。

庄子距离京城有约模一百多公里的路,有马车代步,倒也不算远。严祈文正好休沐,骑马陪着妻儿一起去庄子。

天未亮就出发,午时便到了庄子,是个位于山腰的庄子,周围有大量的田野阡陌,四周青山环绕,山脚下还有一些农户人家,远远地便听到狗吠的声音。阿竹撩开车窗往往看去,突然咦了一声。

“娘,那里是不是也有个庄子?谁家的?”阿竹指着不远处一座山脚下,从树林中露出一角墙影,是个庄子,修建得极有气派。

柳氏看了看,便道:“不知道,听说是京里的一位贵人的,可能是皇室的某位贵人的庄子。以前派人去探查过,但却查不出什么。”这结果只有一个,那不是他们该知道的。所以柳氏便让人不用理会那庄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马车进了内院后方停了下来,阿竹自个儿跳下马车,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顺便将急着跳下来的胖弟弟抱了下来。

小胖子一到地头,便撒丫子蹦跶去了。阿竹不放心他,只得拎着裙子跟过去。

柳氏正欲斥责,严祈文已笑呵呵地道:“胖胖在家里也拘得紧了,让他们姐弟俩去玩吧。”

“夫君怎么也跟着阿竹一起叫寿全胖胖呢!”柳氏忍不住嗔怪道,“阿竹她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你也跟着她闹,小心儿子以后要怪你。”

严祈文嘿嘿地笑着,扶着她的肩膀进房,早有丫鬟婆子准备好清水茶点之类的,十分妥贴。两人净了手脸,喝了盏茶,到底不放心两个小家伙,而且也到了午膳时间了,柳氏便催促丫鬟去瞧瞧,将两个顽儿找回来用膳。

“我去吧,你歇着。”严祈文体贴地道,袍子一撩,便出了房。

严祈文是在庄子里的荷花池边找到正在玩水的儿女,见女儿也同样脱了鞋袜踩着荷花池边的汉白玉石玩,不由得摇了摇头,倒是没有斥责她不合规矩。

“阿爹,鱼鱼~~~”小胖子见到老爹,马上鼓起脸叫唤着。

严祈文从丫鬟那儿接过拼命想往水中探的儿子,看了看清澈的水中游来游去的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将扭来扭去的小胖子抱了起来。阿竹已经趁着弟弟吸引老爹注意力时悄悄将鞋袜穿好了,正规规矩矩、一本正经地等着他的指示。

严祈文一手抱儿子,一手牵着乖女儿,回去用午膳了。

庄子果然比京城要凉爽,特别是晚上,听着蛙声一片,吹着山风,能睡个好觉。

严祈文一早便离开了,今年承平帝不出京避暑,使得那些朝臣勋贵大多是窝在京中挥汗如雨工作,严祈文也只能每隔几日便去庄子一次,省得来回跑折腾。

没有老太君、老夫人这些长辈在,庄子里无疑是极为悠闲的。连柳氏都放松下来,规矩松散了不少,每日除了处理些事务,还有闲瑕时间去看看书、练练字,或亲自给丈夫儿女做衣裳鞋袜。

阿竹开始了在庄子悠闲的生活,真是吃饭睡觉玩耍,一不小心便成了野孩子,让柳氏愁得不行。有心要唠叨上两句,一看她又变得乖巧听话了,用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人,顿时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最后只能干瞪眼睛,觉得这闺女真是愁死人了。

比阿竹更野的是胖弟弟,别看他小小年纪,比当年的阿竹精力还要旺盛,还要会折腾,在庄子里玩遍了,每天都想往外折腾了。

下了一场雷阵雨后,天边的田野上挂了彩虹,正是傍晚时分,雨后的乡间充满了野趣。

胖弟弟又缠着阿竹带他出去玩,阿竹担心还会下雨,便叫人带了伞,知会过柳氏,保证晚膳前会回来,便带着丫鬟们一起出门了。

胖弟弟是个不安份的,一溜烟地便跑了。这地还湿着呢,外一滑倒你就当只小青蛙吧!阿竹气得直跺脚,在后头拎着裙摆追。没想到那小胖子见姐姐在追他,咯咯地笑起来,觉得十分好玩,跟着继续跑。

“胖胖,停下来!”阿竹叫着。

小胖团朝姐姐扮了个鬼脸,又咯咯地笑起来,继续往前跑。

“咴咴咴——”

一道马嘶声响起,远处驶来了一辆马车。小胖子终于停下来了,好奇地看着那辆清贵却低调的马车,没有什么标志,看不出是谁家的马车。赶车的是个看起来极老实的庄家汉,但是车后却跟着几个骑马的侍卫。那些侍卫穿着朴素的长衫,但身上的气势却不容人忽视。

阿竹见马车去的路,便知道这车子是去与他们庄子隔壁的那田庄,忙上前抱住胖弟弟,将他抱到一旁。

“姐姐,车车~~”小胖子指着马车叫道。

“嗯,知道了!乖,别挡路!”阿竹低声道,准备带胖弟弟回去了。

正当阿竹走了几步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带笑的声音:“严三姑娘!”

这声音有些耳熟,但阿竹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去特别记一个男声,回首看去,却不想看到马车车窗的帘子撩开,露出一张漂亮得雌雄莫辩的脸。

“何哥哥?”阿竹迟疑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