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萱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高兴地道:“阿竹快过来!”

阿竹一屁股坐在星枝搬来的绣墩上,拉着她的手,有些心疼地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么?看起来还是好瘦,是不是因为守孝不肯吃东西?这样不行,你得多少吃一点,不然长公主知道,定会气你了…”

昭萱笑眯眯地听着她唠叨,等她说得口干接过星枝递来的茶润口时,说道:“你都嫁人了,还不改这脾气,小心端王表哥不要你。不过听说端王表哥待你极好呢,我听了都羡慕了,端王表哥那样谪仙般的人物,终于要坠落凡尘了…啧啧!”

阿竹一口灌了半杯茶,发现她竟然拿自己打趣,一改过去的死气沉沉,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了。昭萱郡主…看起来就仿佛走出了母亲死亡、父亲杀她的阴影,整个人已经恢复了些过去的风彩性格。不过等阿竹仔细看她,发现也不对,她没有走出阴影,只是对自己才会这般。

“不必羡慕,等你出了孝期,让皇上给你挑个好夫婿,到时候也有人疼你了。”阿竹拉着她的手说,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温暖。

昭萱郡主手指动了动,反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手。她看着阿竹微笑,笑着笑着,不知怎么地,又突然呜嗯一声哭了起来,吓得阿竹赶紧坐到软榻上,将她拥进怀里。

星枝星叶及周围伺候的宫女都远在十丈之外,不敢过来打扰。

“…以后你不要再来看我了,你和端王好好的,他既然费尽心思娶了你,会对你好的,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的,反正我也快要死了…”

阿竹听着她反反复复的叨念着“我会帮你的”话,心惊肉跳,不敢让自己的神情让远处的宫人窥见,只得垂下头,几乎埋到怀里人瘦弱的肩膀上。

在她以为平静的婚姻生活中,却因为这桩婚姻而改变了很多东西,无论是朝堂上的格局,或者是人心。

“我不要你帮,你只要好好吃药,养好自己的身体便成…”阿竹喃喃地道,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昭萱郡主终于发泄完了,星枝星叶端了温水过来给她净脸,见阿竹的眼睛也红红的,同样也端了干净的水过来伺候她整理仪容。

昭萱郡主见阿竹苦逼着脸坐在一旁,扑哧一声笑起来,说道:“摆这表情做什么呢?”

阿竹更苦逼了,她觉得,昭萱不愧是从小在宫里跑着长大的,政治觉悟就是高。相反,她刚新婚,云里雾里的,根本没有什么政治觉悟。即便知道自己嫁的是当朝圣眷最浓的皇子,依然会下意识地忽略一些东西。

昭萱郡主伸了个懒腰,朝阿竹笑盈盈地道:“啊!心情突然好多了!你再摆这个表情,我心情会更好。这种是不是你以前说的,见到你不舒服,我就开心了的心情?”

阿竹无话可说。

“从今天起,我要好好吃药,努力煅练身体,总不能真的早死了,是不是?”她偏首朝阿竹笑着。

阿竹心中一宽,也笑着点头。

今天走这一趟还算不错的。

阿竹心想着,不过当去了凤藻宫后,又碰到了两个怀恩侯府的所谓“表妹”时,心情开始坏了,特别是当安贵妃直白地问她,怎么都不给表妹们下帖子邀她们去端王府游园时,阿竹真想仰天长叹。

等离开了凤藻宫后,阿竹已经应承了安贵妃,过两天便会给怀恩侯府下帖子请那些表妹来端王府玩。阿竹边往昭阳宫行去,边想着,等到那天,她便寻个借口将端王撵走,让那些表妹们连个衣角都瞧不见——阴奉阴违这种事情她爱干,就是不知道那位王爷会不会配合?

到了昭阳宫,便见惠妃正和福宜公主说话,福宜公主今年十六岁了,身子虚弱,惠妃虽然想要将她留个几年,但也怕女人的年华逝去不好找对象,这阵子也在相看京中的世家子,想给养女寻个不错的人家。

福宜公主原本就羞红了脸,见到阿竹到来,赶紧找了个借口躲开了。

“福宜妹妹怎么了?”阿竹奇怪地问道。

惠妃笑道:“还不是看到比她年纪还小的你都成亲了,所以不好意思了么?本宫看着她年纪也差不多了,想先为她相看一下。她的身子骨弱,性子也单纯敏感,驸马的人选倒是得好好选一选了。”说罢,不由叹了口气,她身边的两个皇子皇女,仿佛婚姻都是不顺的,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这话儿阿竹可搭不上,她和福宜公主不怎么熟,小时候不过是见过几次,后来惠妃也不爱搭理她,便没再召她进宫见面,于是见得更少了。

惠妃也不知道和阿竹说什么好,和她闲聊了会儿,便打发她离开了。

阿竹离开皇宫坐马车回府,以为今日终于结束没什么事情时,周王这货却又来刷存来感,并且给她出了个难题。

第86章

阿竹刚回到端王府,准备下马车时,便见管家方荃过来迎接,禀报道:“王妃回来啦,周王殿下来了,王爷正在正厅和他说话。”

阿竹扶着钻石的手下车,听罢问道:“周王来做什么?”

方荃回道:“属下不知,不过周王带了周王世子过来。”

闻言,阿竹神色间有些意外,又有些微妙,不再问什么,原本是想回房换件衣服再过去见客,不过想了想今日因为要进宫请安,穿的也是正装,无须如此麻烦,便直接往正厅行去。

刚进得正厅,便见到陆禹和周王两人相对而坐,周王膝上还坐着个漂亮的小娃娃,那小娃娃原本正四处张望,目光一下子便见到正欲进来的阿竹,眼睛亮了亮,软绵绵地叫道:“姨母~~”

陆禹和周王都看了过来,陆禹微微一笑,说道:“王妃回来了,正好。”

阿竹朝小家伙笑了笑,先给两人行礼,坐到陆禹下首位置笑道:“七皇兄今儿怎么过来了?还带着珮儿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周王听罢有些不好意思,白晰的俊脸微红,让阿竹实在想说一声这么弱受样子真的好么?很容易吸引女汉子啊!不过幸好周王只是在兄弟面前腼腆了些,对外人还是端着王爷的架子的,朝臣勋贵虽然觉得周王是个好说话的人,性子也有些软,却也不敢明着对他指手画脚。

“今儿来,是带珮儿过来玩耍,顺便想留珮儿在端王府住个几天。”周王温温和和地说着,看向阿竹,目光十分的温和诚恳,“你是珮儿的姨母,自从上回见过一面后,珮儿一直叨念着你呢。”

阿竹先是惊讶,将周王世子留在端王府住个几天?等听到他后面的话,阿竹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了那个正乖巧地坐在父亲膝上,朝她张望个不停的孩子,善意地朝他笑了下,见他害羞地抿嘴回笑,越发的肖似严青桃了,心里又有些发软。

这么敏感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对个才见几次面的陌生人亲近?恐怕是周王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才会教他好奇自己,近而才感到亲切吧?大人的情绪素来是小孩子学习及行事的依据,周王似乎也太看得起她了——不,应该说,周王是因为仍对去逝的严青桃念念不忘,才会继而看得起作为严青桃妹妹的她。

“七皇兄怎么想要将珮儿送到这儿来?若是七皇兄因为公务忙怕照顾不妥珮儿,可以送到宫里给惠妃娘娘照顾。”阿竹直觉说道,以往周王都是这么做的。

周王无奈地笑了下,“福宜妹妹年纪渐渐大了,正是该说亲事的时候,惠母妃得操心福宜妹妹的未来,最近都有些忙碌,我也不好意思再送珮儿去劳烦她老人家。你也知道,六月中旬新王妃要进门,这其间周王府为了准备婚礼有些儿忙,我也有公务要忙,担心下人照顾不周,所以想了想,便将珮儿送过来了。十弟妹是珮儿的姨母,珮儿也极乐意亲近你的。是不是,珮儿?”

小家伙仰头朝父亲笑了下,软软地应道:“是,父王~~”

阿竹被他说得词穷,都这么说了,若是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阿竹仔细观察了下周王,发现他说起新王妃,神色淡淡的,显然并不能忘记严青桃,心里又不由得撇了下嘴。

有些人有些事,总是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其实周王将儿子送来也没什么,阿竹担心即将成为周王妃的清宁郡主乱想,先前在宫里她和惠妃打听了下清宁郡主为人,惠妃是这样说的:“是个活泼的,但也太活泼了!”

惠妃本身是个喜静的人,所以她教养出来的周王及福宜公主都是那种安静且情感细腻的人,清宁郡主从小到大皆是随父母在外地游历,没有太多的拘束,又有父母兄长疼爱,确实是活泼了一些,甚至有些娇纵,惠妃见过几次后,心里便有些不喜了,只是因为是皇帝钦点的,也不好说什么。

大凡女人,极少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对死去的前妻念念不忘,继而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前妻留下的孩子身上。阿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她不好说什么,只能说,立场不同,有时候人总会因为感情而蒙蔽了双眼。如同现在,她就希望清宁郡主进门后,能悉心教养周王世子,当个合格的继母——可理智上来说,知道自己有点儿强人所难吧,特别是周王府的情况…继母难为啊。

如此一想,觉得自己这个姨母有些难做,估计以后稍不小心,就要得罪了清宁郡主。

见她同意了,周王便将儿子放下,让他去和阿竹亲近。

阿竹摸摸孩子的脑袋,见他对自己笑得软软的,心也跟着发软。再看向陆禹,他正和周王闲话家常,很快便聊到了周王的差事上,关于户银的事情。阿竹仔细听了下,原来是有人竟然大胆地挪用皇银,虽然罪不至死,但若是揭发出来,那人也要受到惩罚,若是有人提前将之补上填了这个缺口,便无什么事了。

阿竹漫不经心地听着,发现谈的都是些众人能知晓的事情,便也不再关注了。摸了摸坐在旁边的陆珮,见他虽然乖乖地坐着,但有些无聊地张望,便对他笑了笑,他同时也回了个小小的笑容。

五岁的孩子,又是个瘦弱的,如此怯生生的模样,反而惹人怜惜。

阿竹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问道:“珮儿和姨母去花园里看花好不好?”

不过是试探性地问一句,阿竹原本以为他这种敏感的性子会有些不愿意的,谁知道他只是瞅了周王一眼,得到父亲朝他微笑,便朝阿竹点头,然后朝她伸出双手讨抱。阿竹顺手将他抱下了椅子,同周王及陆禹福了福身,便带着陆珮出去了。

阿竹牵着孩子的小手,步子放得极缓,配合着他在院子里走动,怕暮春正午的阳光晒伤他,专门挑一些有树荫的地方走。阳光从树稍筛落下来,点点跳动在身上或地上,清风吹来时,光点跳动,感觉很舒服。

“珮儿累不累?”阿竹边走边耐心地和他闲聊。

小家伙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树,然后又抬头好奇地看看牵着自己的女人,听到阿竹的话,抿了据唇,小声道:“姨母,珮儿不累!”

不累才怪!阿竹见他小脸添了几许红晕,额头也泌出了汗,便将他抱了起来,往花厅行去。

到了花厅,甲五带着丫鬟早就准备好了干净的温水,周王世子配备的奶娘及丫鬟嬷嬷们也过来帮忙给小主子擦脸换衣服。

阿竹见自己插不上手,也不多说什么,看了会儿,直到陆珮换上干净的衣物,歪着脑袋看她,方笑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叫你父亲和十皇叔用膳,好不好?”

陆珮又露出个软绵绵的微笑,上前抓住了阿竹的手。

阿竹突然觉得,养个孩子其实也挺不错的,可以打发无聊时间。不过这念头在低首看到自己胸前的隆起,决定还是放一放,她现在才十五岁,怀孕什么的,言之过早。

而且,就算她无知地想要怀个孩子,陆禹这位男神出乎意料之外地明白女人年纪小过早受孕的危害,早早就避开了,根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到了正厅,兄弟俩见他们过来,便停了话。

“父王~~”陆珮扑了过去。

阿竹看了看,发现周王还真是真心疼爱这儿子的,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莫怪孩子如此黏他。也不知道他如此,是出于对严青桃的愧疚,还是出于对血脉至亲的孩子的疼惜。

周王在端王府一起用了膳后,不得不告辞了。

“十弟、十弟妹,这几日珮儿就麻烦你们了。”周王歉意地道。

陆禹淡淡地微笑道:“七皇兄放心,这点小事情臣弟还是能做好的。”

周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选择十弟夫妻的理由有些牵强,但却觉得他们是最好的人选了,儿子的性格有些敏感,他得提前为他做些准备。当下又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嘱咐他几句,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阿竹牵着陆珮的手,发现他虽然不哭不闹地看着父亲离开,但小身子却有些发抖,低首一看,发现他咬着淡色的唇,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哭什么?”陆禹蹲下-身,与他平视。

陆珮强收住泪花,吸着气,小声地道:“珮、珮儿没哭!”

“哦?”

这“哦”的声音拉得极长,阿竹看到小家伙身子又抖了下,觉得那位王爷又端着清贵端方的男神样耍流氓了,正常人可能觉得他只是挑了下眉头表示疑惑,唯有敏感的孩子才能觉察到有些儿不对劲。

阿竹将陆珮抱了起来,不理会那位王爷,笑道:“走,珮儿,姨母带你去午休。”

陆珮趴在小姨母的肩膀上,看到十皇叔朝他眯眼微笑的模样,小身子又抖了下,乖巧地道:“姨母,珮儿重,让十皇叔抱就行了。”

“真乖!”陆禹揉了把他的脑袋,将他抱了过来。

陆禹一手扛着个稚儿,一手牵着阿竹的手,往后院行去。

“王爷,你这样抱他会不舒服!”阿竹不得不纠正他的抱法,以为自己扛的是米袋么?纠正的同时,也想起自己曾经被这位王爷扛着一起去偷窥那些贵女打架的事情,顿时满脸黑线,显然这位王爷的少年时期便是如此了,君子的表象下,专干流氓的事情。

果然,就听得他道:“当年本王也是这样抱你的,也不见你有什么不舒服?”

那时因为她没胆子纠正他,加上又怕被人发现,只好忍了。

虽然如此,陆禹仍是将怀里的孩子重新摆了个正确的抱姿,继续一手抱孩子一手牵老婆回延煦堂去了。

可能作为女人天生就要比男人感性许多,特别是这孩子还是自己比较熟悉的一位堂姐留下的,阿竹霎时间满腔的母爱都倾注在他身上,陪他玩陪他吃饭陪他睡觉——三陪了有木有。

三陪的结果是,阿竹发现某位王爷不太高兴。

“来,珮儿,去捡回来!”

陆禹手中拿着个红色的绣球,咻的一下丢远了,然后某个小包子屁颠屁颠地去捡了回来,放到他十皇叔手里,等十皇叔扔了,又屁颠屁颠地捡回来,乐此不彼。

阿竹几乎忍不住捂脸,很想说,王爷难道你以为自己在养小狗么?

等小家伙跑了十来回,阿竹终于终止了他们的游戏,拿了干净的帕子给跑得双颊红通通的小朋友擦汗,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道:“珮儿不累了?”

陆珮双眼亮晶晶的,摇头道:“不累,十皇叔说,珮儿身子弱,要多运动才不用吃药。”

阿竹瞥了眼旁边坐着慢条斯理地喝茶的男人,那双凤目中清清泠泠的,配上那副宛若打上柔光的俊脸,仿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蔫,高高在上。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目光,他抬头看来,眼神一下子变了,从高不可攀的清清泠泠瞬间变成了近在咫尺的暖男,微微一笑,春暖花开,让她心脏都有些受不住。

“珮儿说得对!”陆禹赞许地道:“本王询问过荀太医了,珮儿的身子天生不足,药是三分毒,吃太多药对他无益,适当的运动才健康。以后多运动,配上食疗,很快便是个健康的孩子了。”然后偏首看向小朋友,问道:“珮儿想喝苦苦的汤药么?”

小孩子自然不喜欢喝药了,赶紧摇头,乖巧地道:“珮儿听十皇叔的话。”

得了,当事人还乐意当只捡东西的小狗,阿竹也不再说什么了。

到了晚上,阿竹和奶娘一起帮陆珮小朋友洗了澡,然后为他穿妥衣服后,便抱了他上床。

“姨母…”

阿竹坐在床边,用袖子挥了挥脸,天气变得热了,刚给个孩子洗了个澡,她便觉得出了身汗。听到叫声,低头看向被窝里的孩子,发现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笑道:“什么事?”

小朋友有些害羞地道:“姨母,珮儿的娘亲长什么模样的?是不是像姨母这样?她为什么不理珮儿?”

“呃…”阿竹一时间脑子里便想起了以前看的狗血电视剧及小说里的情节,难道要编个“你娘成了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都在夜空中照耀着你”的故事么?还没开口,小朋友脸色已经暗黯地补充完了。

“珮儿知道,娘亲已经不在了,珮儿很快就要有新的娘亲了。”

阿竹低头在他脸蛋上各亲了下,笑道:“是啊,珮儿很快就有新的娘亲了,只要珮儿像现在这样听话,她也会喜欢你的。”希望如此吧。

将小朋友搞定后,阿竹又给他讲了睡前故事,直到他拽着自己的衣袖睡着,叹了口气,给他掖了掖被子,叮嘱伺候的奶娘丫鬟们细心照顾,便小声地离开了。

怨不得这孩子乐意亲近她,估计是想从她这儿打听自己母亲的事情,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聪明又敏感的孩子…阿竹又有些头疼了,感觉很难教育的样子。

出了一身汗,阿竹又转去净房里洗了个澡,弄得清清爽爽再回房。

“美妞,该歇息了,该歇息了~~”

廊下的两只鹦鹉尖叫着,夜夜听那么一嗓子,阿竹已经不会被吓到了,朝它们哼了一声,不加理会,直接越过它们,回了卧房。

室内还有位穿着寝衣的美男子等着她回来,看到她时,便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一位谦谦君子,正准备一抚衣袖,来个先礼后兵。

接下来自然是该滚床单了。

阿竹在崩溃的边缘边喘息边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着,发现这位王爷还真是有规律,正常情况是一周上床数量只有两次左右,休息三天再战一天,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么?

等一切结束后,她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麻木地任由尊贵的王爷为她清理,只要灯光暗些,不触动她的神经,就算过程香艳一些她也能接受了——被人伺候的人是没资格抱歉的。

弄完后,陆禹抱着她在床上滚了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胖竹筒这么喜欢孩子么?”他咬着她的小耳朵,声音低低哑哑的,“等过两年,咱们也生一个。现在嘛,就当先积累些经验,以后便知道如何养孩子了。”

阿竹畏痒地缩了缩,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不敢动得厉害。等听明白了他的话,阿竹有些黑线,所以说,这位爷的意思是,将他七皇兄家的孩子当成试验田,先试着养,有了经验后再养自己的么?

她就说嘛,他怎么会这般热心地给别人养孩子,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阿竹自以为明白了,顿时有些无语,纠结地道:“教养孩子是大事,不能当实验!”拿别人家的孩子来做实验什么的,阿竹真心给他跪了,亏他还能一脸君子、正气凛然地说出口。

“哦。”

阿竹发现,每当他不以为然的时候,不是懒得理会,便是给个“哦”来敷衍,虽然这样十分的符合他的形象,让他形象不至于崩了,但却让她想要揪住他的衣领来个咆哮。不行,这样不对的,男神他如此淡定,她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太不好了!

阿竹懒得和他辩论,又将今儿早上进宫的事情和他说了下,至于昭萱郡主那隐晦的话,她谁也没说,放在心里,当给自己个警惕。

等听完她的话后,陆禹便道:“过几天我的婚假结束了,白日不能在家里陪你,届时你便请怀恩侯府的表妹们过来玩一玩也无堪大碍,若是你高兴,也叫上靖安公府和武安侯府的姑娘。”

阿竹忍不住在这位太给面子的王爷脸上亲了下,尼玛真是太乖了,都不用她说什么,他便自动避开了。虽然可能安贵妃会很生气,不过没事,阿竹能理直气壮地将一切都推到她儿子身上。

第87章

时至四月底,花园里绿绿葱葱,应时的夏花也开始纷纷绽放。

“姨母,姨母~~”

一道欢快的童音传来,阿竹的目光从账册中抬起,便见到穿着绿色长褂锦衣的孩子欢快地跑了进来,怀里还抱着几枝开得正艳的月季花。一个奶娘并两个丫鬟在后头跟着,除此之外,不远处还有一个漂亮出众的丫鬟,正是甲七。

阿竹收回了目光,端王府的甲字辈的丫鬟在她心里都是全能型的,不过从甲一到甲四据说年纪大了,或被配给府中的侍卫,或者去了庄子,现在统领甲字辈丫鬟的是甲五。打从周王将他儿子送到这儿来,阿竹便将甲七派到周王世子身边,并不是要干涉什么,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如此,方能放任他在端王府里自由自在地玩耍。

果然,陆珮是个聪明的孩子,发现只要周围有丫鬟跟着,不会拘着他呆在某个地方,不像在宫里,也不像在府中,大人们担心他身子不好,都不太给他到外头去玩。再病弱的孩子,都是爱玩的,陆珮也一样,发现在端王府能自由自在地到处耍后,开始喜爱起这里来。

“姨母,送你,花花漂亮~~”陆珮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坐在书案前的女人,眼里有些孺慕之色。

阿竹笑着接过,发现这月季上会蛰到手的刺及一些叶子都被细心地摘除了,再看那断口处,应该是花园里的花匠剪下送给他的,笑道:“珮儿真乖,还会送姨母花花,姨母很喜欢~~”

听到她欢快的声音,陆珮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惹得阿竹忍不住将他抱起,在他终于有些血色的小脸蛋上各亲了几下。陆珮有些害羞,仰着脸也回亲她几下,然后抿着嘴笑得十分腼腆。

阿竹让人拿了个花瓶过来,盛了水后,将那几株月季插入花瓶中,然后将之摆到自己的书案前,装模作样地道:“这是珮儿送给姨母的,姨母要每天都看着!”说罢,眼角便看到那孩子笑得双眼都弯成了月芽,真是可爱。

正在这时,有小丫头过来禀报道:“王妃,怀恩侯府和靖安公府、武安侯府的小姐们到了。”

阿竹听罢,淡淡点头表示明白,便起身理了理衣襟,便牵了陆珮的手往花厅行去。

阿竹于两天前便给这三府的姑娘下帖子请她们过府来赏花,兼之今日陆禹一大早就上朝了,实在是个好日子。说她小气也好,防范心重也好,只要活得愉快就行了嘛。

阿竹心里十分愉快,脸上也挂着笑容,款款走入花厅。

花厅里来自三府的姑娘正暗中互相打量着,琢磨着端王妃突然下帖子给她们的用意,听到丫鬟传报的声音,便见到门口中一名盛装打扮的少女牵着个孩子款款走来,华丽的衣服首饰撑在娇小的身子上,衬得她身姿过于纤细,脸蛋过于稚嫩,虽然娇美非常,却也惹人怜爱。

这就是传说中让端王爱重的端王妃么?看起来像个小女孩儿。

“三妹妹!”严青兰高兴地起身,然后发现自己叫错了,又笑盈盈地改口道:“王妃。”

严青菊柔柔地笑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进门的阿竹,笑道:“王妃。”

其他的姑娘也纷纷上前行礼,嘴里叫着“王妃”,除了审视的目光外,也好奇地看着阿竹牵着的孩子,瘦弱又漂亮的孩子总是容易激起女性的母性,在场的姑娘有八层都被周王世子吸引了。

阿竹坐到上首位置,将陆珮抱到身边坐着,笑着对下方近十位姑娘道:“今儿天气好,端王府里的花园里的花也开得极灿烂,我见着不错,便邀请诸位表妹们过府来赏花。”然后笑着看向安雯然和安怀然,又道:“安母妃常和我说,让我多和你们亲香一些,所以便给你们下帖子请你们过府来聚聚,能得你们赏脸,我心里也感到高兴。”

安雯然和安怀然眼神微微有些变化,不过曾经在宫里就听过安贵妃提了,倒是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纳闷端王妃怎么连自己娘家姐妹和武安侯府的姑娘都一并请来了。就算亲香也只亲香怀恩侯府便行了,连武安侯府都请来算什么?

武安侯府的三个姑娘听得脸皮抽搐了下,她们终于明白了端王妃给她们下帖子的原因,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一个感觉:这端王妃未免太实诚了一些!谁不知道武安侯府和怀恩侯府面和心不和,两府的姑娘在一起,极少会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不打起来都算好了,她竟然有胆给两府的姑娘一起下帖子请她们聚到这里。

不过从端王妃话里琢磨出她下帖子的原因,蒋家三个应邀而来的姑娘顿时嘲讽地看向安雯然等人,心说怀恩侯府所出的贵妃果然是个蠢的,竟然叫刚成亲的儿媳妇干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当然,端王妃此举不管她是真蠢还是假蠢,她们在心里笑笑就好,没必要为此得罪端王,怎么说端王也是皇后的养子,且听说他极看重这位小王妃。

种种想法一掠而过,众人面上都带着得体的微笑,纷纷感激了端王妃的邀请。

阿竹将下面姑娘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暗暗发笑,终于发现那位王爷就是个黑心肝的,瞧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原本她只是为了应付安贵妃,只打算请怀恩侯府的姑娘过府来赏个花作罢,但他偏偏要提上武安侯府的姑娘,美其名日,皇后是嫡母,这武安侯府的姑娘自然也是嫡亲的表妹了。

于是,便有了今日众人聚在一起的一幕。

对那位王爷总能提出冠冕堂皇的理由,阿竹甘拜下风,觉得自己还有得学,以后要多和他学学。

“这位是周王世子。”阿竹又顺便介绍了陆珮,方起身带众人移驾到花园里的水榭,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各色茶点吃食。

周王将自己儿子送到端王府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周王的解释是端王妃不仅是小世子的十皇婶,也是姨母,交给端王妃照看他很放心。

端王府的花园里有一个大湖泊,在湖面上建了一座水榭,此处是风景最美之处,在水榭中可以将整个花园的风景尽收眼底,且又逢暮春之时,天气渐热,水面上一阵微风拂来,说不出的惬意,不仅可室内观景,亦可以到平台上游憩眺望。若是不喜在水榭,出去一条鹅卵石通向花园,可以随处观赏风景。

阿竹边牵着陆珮的小手,边带着那群姑娘游园赏花,端王府之景确实美丽,先前又因端王未曾娶妻,京中各家的女眷还真是从没被招待过端王府里来作客,无缘得见,现下看罢,都忍不住有些流连忘返。

环境优美,周围还围绕着一群鲜嫩的姑娘,阿竹同样心满意足,觉得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

只是她愉快了,有好些姑娘发现端王连个影子都没有,再美的风景也无法让她们的心沉醉。

怀恩侯府的姑娘很想询问下端王怎么不在,但是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如此问也太明显了,不仅让敌人笑话,说不定还要得罪端王妃,得不偿失,只能在心里憋着,差点憋个半死。

蒋娸、蒋娀、蒋媅三个姑娘是蒋家这一代现在年纪最幼的姑娘了,三人都发现安雯然和安怀然等人有些焦碌的情绪,顿时心里差点乐开了花,觉得今天走这一趟还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