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连喂了几口,却大多都吐了出来,褐色的汁液顺着沁红的肌肤流进裴菀书的衣袖里。

“谢小天,不要死!”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她救他来,开始只是很随意地并没有多想,甚至没有在乎他敏感的内心而将他丢给大娘,后来为了避嫌又将他扔给路管家。

“再去请大夫!”一碗参汤喂完谢小天气若游丝,裴菀书用力地抱着他,声声地唤他的名字。最后让人给他喂驱寒汤药,一勺中只有几滴是流进嘴里,没有一点要清醒的迹象。

又请了大夫来,还是摇头说不成,不敢看。裴菀书便直接将他轰出去,以后不许王府的人再请他们看病。

“谢小天,你会死吗?”脸色平静,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生命如此无力地消失。

他是为了救韦姜,被李紫竹的怒火波及,但韦姜似乎根本不将他当人看,可以为了不让她自己的丫头挨打而被李紫竹推下水,却不肯说一句话将谢小天抢下来。

她到底安的什么心?这一场拉锯是李紫竹被太子妃授意主动出击还是韦姜趁机借力打力,似守实攻?自己这样照顾谢小天,她们谁都可以说闲话。

但是难道怕人说便真的不管?任他去死吗?

她心潮起伏,眼神清冷,映着橘黄的烛火,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水菊担忧地看着她,小时候因为死了只小兔子都要难过很久,嘴开始的时候还会大哭一场,后来被笑话多了便不再哭。转而喜欢躲在角落里看书,看似眼睛呆呆地一个字没读进去,回头却将书背的滚瓜烂熟。

小姐并没有见过死人,水菊突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忍不住跑去院子里躲在角落开始祈祷,“请土地爷爷保佑谢小天活过来,让他不要死,不要让小姐伤心…”

裴菀书静静地坐着,如雕像一般似乎要融化进灯影里。

“夫人,爷打发了夜海来问谁生病了!”木兰小声在她一边说道。

“不要理睬他们,什么都不许说!”裴菀书哼了一声,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

“夫人,夜光说爷很急的样子。”木兰小心翼翼地回了句。

裴菀书冷笑了一声,“他有什么好急的,我们院子就算死了人和他有干系吗?”

木兰见她冷下脸来的时候份外严肃,也不敢违背忙快步跑去院门口,对夜海说了。

夜海轮廓分明的脸在廊下的灯影里没有什么表情,听完木兰的话以后身形不动,透出一股执拗,继续道,“爷让我悄悄地问,是不是夫人病了!”木兰想起裴菀书冷寒的脸,便道,“夫人不让说,你回去吧!”

夜海脸色骤然沉下来,哼道,“爷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木兰撇撇嘴,回头小心地瞅了瞅,才低声道,“没呢,是谢小天!”

夜海神色缓了缓,依然没有什么情绪,无所谓地说了句,“知道了,不要多嘴!”说着转身便走,黑影瞬间隐在夜色中不见。

木兰哼了一声朝着夜海去的方向静立片刻,转身飞快跑回去。

二更天里,解忧领着柳清君悄悄地从侧门进来,杜康水菊早将闲杂人等摒退。等他站在裴菀书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她惊得转头去看,猛地“咔嘣”一下便扭了脖子,差点摔下炕。

柳清君忙箭步上前托住她,双眸含笑,禁不住道,“见鬼了么!”

裴菀书见他没披斗篷,一张清俊的脸冻得有点发青,头发和睫毛上挂着白白的寒霜,本来红艳的唇一片青紫。但是双眸里却是温润笑意,关切地望着她。

“柳兄?!”

还没说完脖子剧痛不已,不禁“啊”了一声,抬手去捏脖子。

柳清君忙抬手挡住她,柔声道“放松,我帮你看看!”

裴菀书却立刻抓住他微冰的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切道,“柳兄,先来看看他,不要让他死!”

柳清君微微叹了口气,朝她笑笑,抽手搓了搓,待温热起来覆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裴菀书只觉得又冰又痒禁不住缩了缩脖子。柳清君微微俯身注视着她微醺的面颊,红晕淡淡熏染,宛若娇艳的山茶花瓣,柔笑道,“别动!”却看也不看炕上的谢小天,在她颈侧轻轻地揉捏着。

裴菀书虽然着急可也不好再催他,柳清君做事向来有分寸也不容人质疑,所以只好竭力地按耐住焦虑任由他在脖子上不轻不重地捏着。

片刻柳清君抬手托住她的下颌,微微用力,只听“咯噔”一声,裴菀书便觉得那股剧痛消失了,活动了一下仰头朝他笑笑。

柳清君黑眸幽若深潭,长睫低垂注视着她圆鼓鼓的身子,微微扯动唇角,淡笑道,“有那么冷么!”

裴菀书不好意思地笑着却又焦虑不安地看向谢小天,但是柳清君不着急她也不能紧着催,便对水菊道,“还不快将炉子生得旺一点,怪冷的,”又瞪了解忧一眼,“快去端盆温水来给公子净手!”解忧和水菊两人偷偷交换了神色,麻溜地出去,在纱罩帐外叽喳嘀咕了半晌。

片刻后,将纤长白皙的手浸入铜盆,柳清君起眸看向裴菀书,仔细地清洁了接过解忧递过来的绵巾,缓缓道,“最近有疼过吗?”

“啊?”裴菀书不解地看向他,什么疼?随即意识到他说自己的胃,忙笑道,“没!”然后立刻将地方让给他,又将谢小天的手拉过来。

柳清君慢慢地挽了挽衣袖,看了眼谢小天的脸,虽然被打得又紫又肿,却依然见其精美,睫毛浓密颀长,脆弱地惹人怜惜。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看了解忧一眼,淡淡道,“我尽力试试吧!”

裴菀书立刻笑起来,只要柳清君肯出手,谢小天一定不会死。

柳清君伸指搭上谢小天的细腕,却转眸看向裴菀书,挑了挑秀睫,淡笑道,“你娘亲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裴菀书感激地笑笑眸光温婉,水汽蒸腾。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注在柳清君的脸上,他一震羽睫,一勾唇角,一耸眉梢都牵动着人心。裴菀书紧张地盯着他的丰润的唇,她知道柳清君有个特点如果紧张的时候会微微嘟起嘴唇,虽然少见却知道。

水漏“滴答”的声音格外清脆,生命在流逝,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咚咚的心跳,突然烛火“啪”地一跳,惊得裴菀书眉头耸了耸。

“你渴吗?我帮你倒杯热茶!”说着就要爬到一边去倒茶,柳清君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裴菀书心头猛地一跳,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柳清君垂了垂眼,启唇轻笑,而后挑眉看向她,轻声道,“别紧张,这样的你都不是你了!让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会死吗?”裴菀书的声音有一丝哽咽,透出一丝复杂情感交织的脆弱。

“你很在乎他么!”柳清君淡淡地说着放开谢小天的手腕,起眼看了看她,默默地掏出针包。想让水菊帮忙写方子却见不知何时房中只剩下他和裴菀书。

微微舒了口气,先帮他下针,抬眼看到裴菀书双眸含泪,抿了抿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怕的不是他死,别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裴菀书一时开心没注意到他的语气不对,笑起来,“果然你才是真正的神医!吓死我了,还以为他没得救了!”

柳清君苦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忽然听到解忧笑道,“小姐,公子可从不给人看病的,根本没人知道他会医术,更不用说神医,神医是南疆之地的‘不死人’才对!”

裴菀书微微一愣看向柳清君,本以为他是个大夫,当下心头满满的都是感激,却堵在心口无法说出,只能咬着唇爬到炕几旁,拿起小铜剪拨了拨烛芯。

水菊笑嘻嘻地去端了点心来放在炕几上,“柳公子,这是我和小姐自己做的,你尝尝!”

柳清君笑了笑,捻起一块刻成莲花精致的让人不忍去吃的小点心,尝了尝赞道,“水菊的手越来越巧了!”

水菊看向裴菀书,见她白皙的脸在烛火中蒙上一层红晕,便歪着脑袋冲她笑。

裴菀书白了她一眼,“死丫头,你看我做什么!”转眼却看到柳清君衣袖下面破了一条大口子,忙问道,“打架了?”

柳清君诧异道,“为何有此一问?”

裴菀书指了指他的袖子,水菊立刻将针线笸箩拿过来放在小炕几上,“小姐针线做的精致,帮柳公子缝一下吧!”

裴菀书瞪了她一眼,却也在他旁边坐下。

“不用缝回头换一件即可!”忙掩了掩,不在意地笑笑。

“上等的云锦,扔了怪可惜!”裴菀书说着将袖子拉到腿上,柳清君本想将衣服脱下来,却又想不合适,只得一动不动地任她缝。

窗外明月照在窗台上,透过窗棂洒下明晃晃如水的光芒,外面一株梅树含苞未放,枝桠婆娑映在窗棂上。

远远传来一声尖利嘶鸣,柳清君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将谢小天身上的针起下来。

丝丝入扣

第三十八章

青色细细的云锦滚着暗金色边,一个十字破洞一条长长的口子,想必太过着急不知道刮在了哪里。

裴菀书找了一片自己早就绣好的兰花锦片,一只半开半合的墨兰,仔细地缝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菊端了药进来,裴菀书恰好最后一针完工,低头咬断丝线。披散的秀发如云柔滑委叠在他的手上,水滑的秀发落在指缝里,指间一阵阵酥痒,很想握住却只能感觉它们带着微微凉意自指间滑走。

“菀书!”心头一荡,动情地唤了一声,声音比平日低沉了几分,似乎极力压抑什么一般。

“好了!”抬眼冲他嫣然轻笑,将袖子翻给他看,“是不是看不出来!”

柳清君颔首,黑眸温柔含笑,“自比原来好太多!”蓦地蹙了蹙眉,轻轻地捶了捶腿。

“腿痛又犯了?”裴菀书关切地看向他,一定是大冷天里坐马车受了风才是。

“没什么,你也知道老毛病了,忍忍就好的!”柳清君朝她笑笑,抬手揉了揉。

“小姐,您喊的急,公子骑马来的!”解忧轻轻地说了句,然后和水菊给谢小天喂药。

裴菀书惊得张了张嘴,柳清君因为身体比较弱,平日出行从来不骑马,马车也布置的非常舒适。方才一颗心都为谢小天揪着,如今见他没有危险,便又轻松下来,见柳清君如此又是内疚又是心疼。

“等一下坐我的马车离开吧!”裴菀书让解忧去准备一下,弄得里面暖和点。

解忧提醒道,“小姐,马车在莫语居呢!”

“莫语居又怎的,谁还要来责问不成?”裴菀书哼了一声。

“菀书,如今不同往日,须事事小心才对。那日皇上去裴府,你不该如此着急,商人的事情,其实皇帝他们早都在考虑,只不过缺少契机。”柳清君那日听闻西荷讲述裴菀书面圣经过,一直为她担着心。

“那我跟他说的不就是契机了?若是你能够做上商盟盟主那也是天下商人的福气,只怕要你受累!”裴菀书淡笑,看了谢小天一眼,他虽然不抖了,但是依然沉睡。

“要看行商司的司监是谁!”柳清君淡淡道。

“不会是沈醉,太子估计也不可能,二皇子的可能大一点吧,毕竟他最有才能!”裴菀书说着走去五斗橱从底下抽屉里拿出一对护膝,回去柳清君身边,“这是我的,你且先应付一下。”也不忌讳,俯身便要帮他绑上。

柳清君面色一红,忙拦住她,笑道,“我自己来就好!只是我用过,就不能还给你了!”

裴菀书看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小气么?反正我做的大一点,而且款式也并不女气,你戴也不会让你难堪!”

柳清君身体僵了一下便不再动,任由她帮自己绑在腿上。

“他已经没事了,只要烧退了就会醒过来,只不过可能需要休养比较长时间。”虽然很不想说话,但是看着她柔美的颈伏在眼前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能找句话来说打破心头的焦躁。

柳清君开出方子的时候,裴菀书便已经不再担心谢小天,现在却内疚让他寒夜里骑马奔驰,他虽然会武功可是身体却并不强壮,往年里也多次听说他病得厉害,只不过生病的时候却不让她见罢了。

“菀书,我该走了!”柳清君胸口一紧。

裴菀书抬头朝他笑笑,黑亮的眸子里闪耀着融融的水光,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其实什么都是多余,她似乎习惯有重要的事情便与他商量,却忘记了这对他多么不公平。

“我送送你,”裴菀书抬眼让水菊去拿她的大氅,视线转了一圈,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只有他们两个和炕上沉睡的谢小天。

“你等一下!”说着快步跑去方角大柜里将自己那件绛色的皮大氅抱出来,这是她三九寒天时候最喜欢裹着的衣服。

“菀书,没那么冷吧!”柳清君知道那件大氅,不但絮了厚绵里面又是厚厚的羊毛,不禁笑起来。

“天儿这么冷,要是你也得了风寒我就恨死自己了!”裴菀书说着忙披在他肩上,又招呼了水菊和解忧,“送送柳公子!”闲逸居并不靠墙,要去侧门还需要穿过一片枫树林。水菊忙将大毛披肩裹在她的肩上,几个人悄悄地出门。

“菀书,我骑马回去就好,不用再麻烦去驾车,惊动了他人也不好!”柳清君步子轻巧却缓慢。

“那你且慢慢骑,夜风太冷了!”裴菀书看着前面水菊提着的灯笼,高丽白纸很抗风,圈圈黄晕投在地上,照亮小小的一圈。

刚出了大门口要往角门去,忽然听得有人急急地说道,“小姐,小姐,您慢着点,裴王妃想必睡下了!”

裴菀书心头一惊,听出是韦姜她们,眉头一紧,柳清君忙低声道,“我和解忧先去了,你保重!”

裴菀书来不及说话,他们已经悄然闪去假山后面转眼不见。只好让水菊迎上韦姜。

“姐姐!”韦姜正感风寒,身娇体弱,声音细细轻柔,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动人。

裴菀书挑了挑眉,忙上前扶住她,诧异道,“妹妹这是怎的啦?深更半夜不在屋子好好休息,大冷天跑来这里做什么?”

韦姜细细地喘着气,手微微抖着,似乎根本抓不住围在单薄身上的狐裘。“姐姐,我是来给姐姐赔不是的。”

裴菀书笑起来,“我这就不懂妹妹说什么了?我本想明日再去看望你的,你又何必着急?”

“姐姐大度,可是妹妹不能不懂礼数!”韦姜说几个字便歇一歇,“姐姐,爷可是来了你这里?”

裴菀书心头猛地一跳,却镇定道,“不曾呀!”

“爷在我那里睡了一会,不知道怎的突然烦躁起来,可能妹妹身体不利索,睡不安稳让他心烦。爷打发了夜海不知道做什么,回去汇报了之后他就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然后明光说好像李侧妃在闹,说什么抓奸成双的。爷听了更烦,披了衣服带了夜海几个出门。谁知道好半天也没有回转。我不放心,怕爷把李侧妃惹起来的怒火朝姐姐发泄,便紧着来看看!姐姐可不要多心才是!”韦姜说完这段话便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嘘嘘地喘着,“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裴菀书心头一惊,想起木兰说夜海来过,又听韦姜如此说,心头不禁冷笑不止。看起来夜里李紫竹又闹了,难道是要来捉自己的奸?和谁?谢小天?

却没闹过来,是沈醉挡了么?

微微眯了眯眸子,看着灯光下的韦姜,她到底是来找沈醉的还是来“捉奸”的?如果真的捉到什么倒是可以去沈醉乃至皇帝那里闹一闹了!

她偏不遂她们的愿。

哼了一声,随即笑了笑,故作漫不经心道,“哦,我呀?我找路管家去库里寻枝好点的参来。那个救了妹妹的小厮,浸了冷水加上在桂花园受了委屈,奄奄一息了。”

韦姜惊呼了一声,掩口道,“姐姐,可是妹妹的罪过了!要不是我--”

裴菀书拦住她的话头,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道,“不就一个小厮么,妹妹不必挂在心上。他救妹妹那是本分。但是总归是条命,可怜见的,我不能看着他死。便将他从李侧妃那里要了回来。”

韦姜垂首拭泪,身体禁不住瑟瑟发抖,裴菀书挑了挑眉梢,只得将她让进屋里进了东间暖炕。木兰和谢小天在西间。

“姐姐,他,不会有大碍吧!”韦姜一张精美的小脸如同精心打磨的玉器一般绝美,怏怏病容让她有一种更加惊心的美艳。

见她眼中流露出的关切倒不似作假,裴菀书微微颔首,“他造化好,死不了,妹妹别担心。”

韦姜微微吐了口气,似是松了紧悬的心一般,“谢天谢地,都是我的过错--”紧接着两行晶莹的泪从白玉般的脸颊上滑落,梨花带雨般让人怜惜。

“妹妹多心了,你身体不好,该仔细将养才是,要是爷知道该心疼了!”裴菀书瞥到她脸颊上浮起的两朵娇艳红晕,看她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微微垂下眼帘。

“要是人人都如姐姐这般好相与,我也…”叹了口气,她眼睫颤了颤看向裴菀书,似是无奈苦笑,“姐姐可看到了?我万分小心地躲着,谁知道还是得罪了她?反正我与她也是向来不睦,也不怕人家说什么,也算是前车之鉴,给姐姐提了个醒。姐姐以后也要万般小心,不要被她伤到才是!”

裴菀书沉了沉眼,叹了一声,瞥见韦姜期待的眼神,似是希望自己说些什么。她略略沉吟,还是决定沉默。

韦姜不是个软弱的人,从看到她第一眼裴菀书就认定,所以如今她的无奈柔弱裴菀书自动忽略,反而对她更加警惕。她揣度着也许韦姜是想用李紫竹发飙的这件事情才刺激警告自己?让自己主动出击对付李紫竹吗?

谢小天生病,李紫竹夜里闹事,难道与她有关?

她今夜前来,明着是为了自己,假意道歉,实际试探。借着自己对李紫竹的怒气,利用谢小天煽风点火!看似是来找沈醉,实际却很可能与李紫竹闹的缘由一样,“捉奸”?

不知道自己强调谢小天是为了救她才奄奄一息的,如此韦姜会不会真的有点内疚?这样就算是嚷开了“捉奸”,只怕也不会顺了她们的心意。

韦姜垂了垂眸,抬手拭泪,而后柔柔地看向裴菀书见她似乎一脸茫然,便急道,“姐姐难道还不明白么?李紫竹这不是在对付我,很可能是想试探姐姐的反应,也许她真正要对付的是姐姐。姐姐没有什么背景,若是她背后的人给她想个法子将姐姐赶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裴菀书淡淡地“哦”了一声,脸色流露出一种似是而非的情绪,好像害怕一般。

韦姜看了她一眼,又抬袖拭泪,“说起来也是我大意,她跑来指责我嚣张,说我的灯笼太大,赶上王妃的排场,又挑了一大堆违制的摆设出来,虽然都是下人弄的,而姐姐也没说过话,但是我为了姐姐和爷着想也忍了,立刻就让人摘掉。结果她得寸进尺,又说我恃宠给她使坏,巴结了姐姐一起冷落她。姐姐你是个明眼人,你说我会如此吗?”

裴菀书笑了笑,从秋菱手里接过帕子,劝慰道,“妹妹也太往心里去了,明知道她的脾气还这样难过,这不是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吗?”说着轻轻地帮她拭了拭泪。

“姐姐,她其实是一箭双雕,前两日她进宫,不知道哪里学来邪门左道。这是想用蛮不讲理的霸道镇住我然后趁机将你踢下去呀!”因为愤怒,她娇小的面容涨得红起来。

裴菀书想起太子妃,这个人她有所耳闻,和太子似乎并不和睦。因为是皇后娘家的人,太子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一来二去,太子妃便越发泼辣嚣张,几个侧妃被她收拾地大气不敢喘一声。然后太子觉得无趣偷偷出去听戏,或者微服去青楼消遣。而太子妃经常会去捉奸,闹了很多笑话。皇上也只能让人压下,严厉责罚太子。

“妹妹这样有点草木皆兵了,李侧妃不过是任性了点,加上爷对她冷淡了些,才让她一时愤愤不平的!”裴菀书明白韦姜的意思,却不打算接招,既不可能答应李紫竹也不可能和韦姜联手。

这场争斗本就不该包括自己!

“姐姐,我本以为你聪明什么都看得通透,不过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便就落个嚼舌头也要告诉你实话。”韦姜发狠一般咬着唇,抽噎了两声,又道,“我听人说她去了东宫,和太子妃嘀咕了很久,估计是取了经回来要想着法子整治我们呢!”

裴菀书故作惊讶地看着她,眼神却颇有审视,还想她难道被沈醉宠坏了,心机深沉的女诸葛变成了哭哭啼啼的小梨花?原来如此!

“妹妹,这东宫的话--”裴菀书装作丝毫不知,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韦姜似乎急了,“姐姐,都说你聪明,怎么这一刻糊涂了呢?”

裴菀书淡淡一笑,“还请妹妹点拨,这高门大户的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道。”

韦姜叹了口气,“姐姐,如今东宫做大,但是二皇子也不容小觑。而且皇上似乎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废太子的意思。而我们爷与二皇子桂王交好,东宫早就不悦,如果能够借着李侧妃的手搅得王爷日夜不安,那是为什么,难道姐姐还不知?”

裴菀书似是无奈地太息,沈醉也够可怜的,娶个王妃被皇后德妃两人掺和,与兄长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

皇家,真是一汪深潭,漆黑不见底。

三更将末,凸月西悬,几乎要没去,冷风凄凄拍打着窗棂。裴菀书静静地看着韦姜,思忖着她到底想做什么。现在想想她故意将院子里的东西弄得不合规矩,引得李侧妃发怒,然后被推下水,谢小天救她被李侧妃带走,现在病重躺在自己的房里。方才恰好送柳清君出去,韦姜来看看李紫竹是不是到自己这里闹事,又说找沈醉,转而又说起了李紫竹和太子妃,最后说的却是太子和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