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闻言去将药罐端下来,放在炕几上,然后默默地出去。

她抬手支头,静静地看着他,从不知道他竟然是如此的不正常,抛情弃爱,可是为什么要对她那样好,好的让她觉得是自己的哥哥在身边,让自己不敢有一丁点的胡思乱想。

终于,到了现在也不能再胡思乱想。既然他无碍,自己便也可以放心。

等柳清君醒来的时候,看到她一手托腮眉锁清愁,唇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动了动发觉自己体内温暖如春,竟然不再是从前的冷寒阴凉,如同洗筋伐髓一般,有一股绵软悠长之气绵绵不绝地保护心脉,让静脉中的冷寒不能抵达心口。

忙轻轻地将她放在一旁的锦被上,又盖好被子,才悄悄地起身,走出内室。

候在外室的长天波澜见他醒来,喜得忙起身看他。

柳清君抬了抬手,示意去隔壁,长天会意忙和波澜跟着走出去。

波澜帮他披上大氅,又将火炉拨旺,长天便大略地说了一下,完毕喜不自禁道,“公子,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我们苦苦地找寻花师叔,不就是希望他能以纯阳内力帮公子疗伤吗。谁知道瑞王殿下竟然练了花师叔的纯阳神功,果然是--”

他太高兴了,说的有点忘形,随即却觉得气氛冷沉,柳清君的脸阴沉煞白。“公子!”长天颤了颤,“扑通”跪在地上,垂首不语。

波澜一见立即跟着跪下。

柳清君坐着一动不动,似老僧入定般,心思百转,却一个字说不出。他们都是为了救他,他能说什么,可是如果不说这憋在心头的又是什么。

难道他会怕死至斯?可是宁愿死也不要沈醉来救的话若是说出来,该伤了多少人心,自己有多虚伪。况且,又怎么说得出口。

他这一刻倒是宁愿死了,没醒过来。反正该说的话也跟她说了,她未来的幸福也可以预见。谁知道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醒来竟然是如此境地。

叹了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沉闷,淡淡道,“起来吧!”

长天却长跪不起,流着泪道,“公子,小的知道错了,您生病从不许裴小姐看到,可是这次,小的,小的真怕…所以请了她来,请公子责罚!”

柳清君哼了一声,斜着他,“我责罚你什么?你救了我,我再做这样不仁之事吗?”竟不知是哪里的怨气,让他胸中气血翻涌,半晌强自压住了。

“我倒是宁愿我死了,你去告诉她,她来哭一场也算是情分,让她看着我死,算什么?记得没有下次!”

长天叩头有声,“是公子,长天记住了!”

柳清君抬手将他们扶起来,笑道,“很久之前,我便已经不抱能找到花师叔的希望,留在这里也无非是没别的地方好去。”顿了顿又道,“他救了我,内力损耗过大,你就让他那么走了?”

长天愧疚,“是小的不好!”

波澜回道,“公子,长天苦苦挽留他休息,还奉上丹药,他根本不要,将裴小姐留下然后自己回去了!”

柳清君苦笑,将裴小姐留下?沈醉能将她留下吗?如今的情形他还能将她留下吗?

“这几天有什么事情吗?”

长天上前从笼在火炉上的暖罩里帮他倒了一杯参茶,放在炕几上,颔首道,“我国皇上派遣的密使随团进京,他跟铁良接了头,希望能够帮助说服大周皇帝出兵西北,相助西凉。北方八部的使团也有异动,这几天一直在试图挑起和几位皇子的纷争。据消息说,卓里木一部的王子为人荒淫竟然看上瑞王殿下,但是瑞王不想挑起事端一直隐忍不发。可是就在昨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只身去驿站将那个王子痛打了一顿,还将他随身带的几个男宠给杀了。喀喀塔尔部伙同了其他三部挑唆卓里木部想让他们也参与密谋。”

柳清君蹙了蹙眉,卓里木部与大周向来交好,但是这次看起来喀喀塔尔部似乎有意南下,他们北方天寒地冻,今年牲畜死伤无数,只怕是想南下侵扰。

如果他们肯出兵直接与大周交锋,便没有那么多的兵力继续南下骚扰西凉,这样也赢得了北方构筑防御的时间。

“估计去打人的不是沈醉,他既然能忍了一时,不会再无缘无故去打人,很可能是那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八皇子做的!”

长天点了点头,“也很有可能,那位八殿下现在风头正盛,既是行商司监,皇帝又让他接待使团,听说冬至大典,祭天等仪式这次皇帝也交给了各位皇子,让他们代为完成。”

柳清君缓缓起身,下了暖炕,“记得派人暗中保护西凉高隆使团,免得被八部的人暗害。”

长天应了,又道,“公子,您不见皇上的密使吗?”

柳清君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好见的。我与他们早就没有半点干系!”顿了顿又道,“尽量让宫里的人打探消息。这次事件只怕没那么简单。”

长天小心翼翼道,“公子,师傅从前说宫里的人最好不要动,不到万不得已…”

柳清君瞄了他一眼,轻描淡画道,“我只要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要废太子就好。”说着抬脚走向西间。

长天看着他清癯的背影,垂了垂眼,他也知道公子的心思,如今欠了沈醉的,只怕公子是最难过的,但是却又说不出,只能从其他事情上来还。想前些日子,昏迷的那么厉害,一醒来还是让他关注消息,及时给裴小姐送信去,也许在公子的心里,什么高隆国家都比不过裴小姐了吧,毕竟,那些给他的连浅淡的记忆也没有。

转首看到波澜吸着鼻子,一脸难过的样子,笑道,“公子不再有生命之虞,你哭什么!”

波澜笑大颗大颗的泪珠却滚落下来,“我是开心。”

惜离别意

第六十七章

屋子里是淡淡的兰花香,捂着药罐的小火炉已经被挪了出去,再没有那样令人闻之便苦不堪言的味道。

裴菀书睁开眼睛,看到柳清君沉静的脸,伤痛隐在淡雅如水的眸光里,见她醒来,朝她微微一笑。

“菀书,长天那小子大惊小怪,吓到你了吧!”温润如风,亲切宜人,竟真的如从前,但是温雅淡笑的唇角,细细地抽搐,频繁眨动的长睫,显露了心中的伤痛。

裴菀书见他竟然真的好起来,面色红润,除了清瘦的令人心痛,其他果然与从前一般无二,既然他能如此也是希望自己如此,不禁灿烂轻笑,“还真是呢,吓坏我了,如今真的好了吗?”

柳清君颔首,将捂在小火炉上的暖胃粥端了下来,慢慢地盛进白瓷碗中,浅浅玉色的莲子浮浮沉沉,那一抹苦涩也流转在空气中,淡淡的,清雅沁脾。

“我已经全好了,你以后不要再担心,没什么好怕的。连累了瑞王殿下,我,也过意不去。人横竖都是要去的,早几年,晚几年,也许是解脱呢!”

裴菀书心头猛地被什么重重地碾住,钝钝地,喉咙哽住,却笑了笑,伸手端过了粥,慢慢地喝了一口,抬头又对他笑,“可是,除非七老八十了,我不舍的死,更不舍得大家死。”她没提他的病,那样奇怪的病,说起来他只怕也会伤心,自己何必再去为难他?况且自己已经做出了抉择不是,惟愿他能好起来,健康快乐地生活,于她这样就够了。

柳府后面有一片梅林,枝桠遒劲,疏密有致,远看如霞灼灼,如云涛涛,如雪绵绵。站在写意亭内,看风过林梢,雪雾迷蒙。

因为柳清君身体刚好,裴菀书不好立刻告辞,所以留下叨扰了两日,这两日两人朝夕相处,相顾淡笑,却少言语。

再多的话,也没有了说出的必要。

“菀书,等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会离开这里!”柳清君将方才与裴菀书漫步林间信手折来的梅枝修剪之后,慢慢地插入白玉菊花瓶内。

“去南疆吗?你的身体也该请人好好看看。虽然你自己医术不俗,可是不死人毕竟也是当世神医。”裴菀书坐在软垫上,帮他挑选合意的梅枝。

柳清君笑了笑,没说话,依然静静地插梅花。

风凛凛地冲进来,带着寒雪清冽之气夹杂梅花幽香,“这座园子,等我走后就留给你吧,怎么处置你随意。”他淡淡地说着。

裴菀书闻言也不拒绝,她不想再拒绝他,从前拒绝地太多,看多了他眼中若隐若现的失望,如今他给或者要任何东西,她都不会拒绝。

“好呀,这么好的园子,那我可赚了,真成了土财主了!”

柳清君柔柔地看着她,却不去压抑心底地痛意,任由那被暖流包裹的阴冷寒凉一丝丝地侵袭着心头,那种正直纯真的堡垒被邪恶摧枯拉朽攻占的痛楚和快感,从来都是带着让人沉沦的诱惑。

这日风细细密密的,裴菀书终于鼓起了勇气,但是柳清君却和长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半天没见到他的影子,只好在房间里静静地看书。

透过微开一线的窗子,看到院子里的柳清君背对着他,身形纤长,因为生病头发没有细心打理,只用一条乌金发簪随意挽在头上,寒风吹拂他的发梢衣衫,竟仿若要化去一般。

猛然间他回头看她,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金色,裴菀书心头一震,呆了一瞬。柳清君看到窗缝里的裴菀书呆呆地凝望自己,心头刺痛却转过头,对长天道,“你继续!”

长天轻轻摇头,低声道,“据说那个卓里木王子是让人去教训瑞王,他知道瑞王武功厉害,肯定自己的人不会伤到他。但是我们的人查到卓里木王子派去的人里混进了两个喀尔塔塔部的人,那两人早年学艺中土,擅长用剑,一直服侍喀尔塔塔汗,暗中从事暗杀任务。估计他们怕大周出兵,瑞王会再次挂帅,所以想找机会除掉他!”

柳清君抬了抬手,又放下,声音依然平淡,“查到是谁救了沈醉么?”

长天摇头,“听说是名女子。”

“女子?不知道姓名?”柳清君微微蹙眉。

“连沈醉都不知道是谁。”

柳清君微微叹了口气,“看来,真的要起大风了!宫里情况如何!”

长天抬眼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二皇子秘密联络一些人,想试探废太子的事情。但是皇上没吱声,奏章都给扣下,说等来年开春再说。”

柳清君颔首,忍不住再回头,窗户已经关上,随口道,“沈醉没大碍吧!”

长天“嗯”了一声,“没生命之虞,如今在艳重楼静养。他下令瞒着皇上,似是不想起争端!”说完又想起一事,“公子,皇上近来有时精神不是很好,但是没有什么记录。”

柳清君凝眸略略思忖,淡淡道,“你们只管打探消息,别的什么都不要做,还是那件事情尽快。”

长天知道他说的是废储君的事情,忙应了。

柳清君又和长天聊了一会,长天怕他身体吃不消便告退,让他休息。走到廊下静立了半晌,柳清君心绪难平,沈醉因为救自己,如今受了重伤,他该怎么对她解释?

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举步入内,挑起厚锦帘,走进内室,抬眼见她正看过来,笑了笑。结果两人异口同声,

“菀书,”

“柳兄!”

裴菀书笑起来,将书放下,“柳兄,还是你先说吧!”

柳清君缓步行至炕前,在官帽椅上坐下,“这个你也要客气!”

裴菀书捏着书卷,笑了笑,有点迟疑,最后还是抬眼看着他,坚定道,“柳兄,既然你没有大碍--”

不用说后面的,柳清君便知道她的意思,见她竟然有点犹豫不忍,他心里叹了口气,既然她要走,自己也不必告诉她了。

见他略略垂了眼,裴菀书有点自责,随即却又坦然地直视他,目光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笑容温暖。

“我让人备车,长天送你回裴府!”他轻笑着,为了不让笑容凝固在唇角,努力地克制自己,又垂眸看了眼她手边那卷《北地轶事》,笑道,“没看完,带回去看吧!”

裴菀书点点头,将书卷拿在手里,这本书里有他的批注,读起来很容易。“柳兄,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其余的话却又说不出口,心里盼着他完全好起来,又想说要是病发记得让长天通知她。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来看他痛苦?还是沈醉出手?对于沈醉她亏欠已经够多,想起他走时那样冷淡的样子说着什么契约结束的话,她的心纠纠缠缠的绞痛。

马车停在裴府门口,长天将送给两位夫人的礼物放下便返回去。

没想到裴怀瑾竟然在家,还有水菊西荷两个丫头也在,大娘见她来着实欢喜了一番,但是翠依身体不是很好,不能太闹腾,所以大家只能安安静静地说话。

“小欢,前几天宋夫人来过。”大娘一边剥着蜜橘,又让东梅拿自己后院的柿子晒出来的柿饼给裴菀书吃。

“是为了古家的事情吧!”裴菀书慢慢地嚼着柿饼,转首看坐在暖炕上的翠依,发现母亲的眼神有点忧郁,见自己看她,竟然飞快地躲开,心下不禁狐疑。

大娘点头,叹气道,“现在想想这宋侄女也怪可怜的。”

裴菀书诧异道,“大娘,宋小姐和古二公子郎才女貌,怎的可怜起来了?”

大娘唏嘘道,“谁说不是,”将蜜橘一瓣瓣地掰开,放在青瓷碟里,端给裴菀书和翠依吃,“古二公子因为犯了点事情,怕连累宋家,私下里说要退婚。听说宋大人帮他家跟皇上求过情,皇上没理睬,提醒他各司其职。”

裴菀书微微凝眉,从那日和沈醉说过古方雨的事情,他不允许之后她就没再想过,看起来古方雨的事和自己二舅舅差不多,但是却又有不同,只是沈醉不喜欢,她也不想去管。

“大娘,我觉得也不用担心,看起来皇上不过是在气头上,再说就算是处罚也没生命之虞,说不定也就是贬职,古公子年轻有为,过两年肯定又是破格擢升!”

大娘扔了两瓣橘子进嘴里,嚼了嚼,将籽吐出来,“我说也是,不至于还要退婚这么严重,况且宋家也没嫌弃他们,更不怕被连累,宋家侄女也是真看上他了!”

裴菀书笑了笑,回头看到翠依倚在锦被上打盹,柔美的面容上是一种游离的神情,心头不禁一颤,觉得母亲有点不对劲。

想问问,大娘却说不耽误翠依休息,拉着她去找裴怀瑾说话。

裴怀瑾一见裴菀书得空,便让她陪自己散步,将大娘一个人撇下不许她跟,气得大娘跺了跺脚,骂了声老匹夫便顾自回房。

裴家小小的院子都笼罩在白茫茫中,除了院子当间的石子甬道其他处的积雪全都完好地铺在地上,麻雀在上面踩来踩去,像调皮的孩子一样。

裴怀瑾看着那几只小麻雀一边戒备地拿圆眼睛溜着人一边试探地跳得更近,像极了小时候的裴菀书,调皮捣蛋的模样却一副天真可爱的憨态。

而如今女儿已经长大,有了夫婿朋友,也要面对未知的风风雨雨,他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让她幸福快乐平安。

裴菀书站在月洞门口看着负手迎风而立的父亲,他像棵挺拔的青松,从自己有记忆起他就那样淡然温润的,一直微笑着面对所有人。

风吹拂他的鬓发,几丝拢不住的碎发飘拂而下,露出一丝银光。裴菀书心头一紧忙笑着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爹,我好想你们。”

“傻丫头,这么近还说这样的话,可不能让王爷知道,否则还以为你埋怨呢!”裴怀瑾呵呵笑笑,抬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小欢,王爷对你好吗?”

咬了咬唇,微微笑起来,想起沈醉那副时而赖皮时而深情的模样,点了点头,“好。”

“如果知道跟他在一起很危险,你还会留在他的身边吗?”抬手扳住裴菀书肩膀让她正视自己的目光,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问道,“小欢,说实话,如果和他在一起很危险,你想不想离开他!”

裴菀书定定地看着父亲,这么多年来他不曾这样正经严肃而又急切地和自己说话,如果在初始,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开心地回答她要离开,可是到了现在,虽然她总是动辄将离开挂在嘴边,自己却知道早已经不可能,他生她愿意陪他,他死,她也会陪他。

“爹,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呀!”裴菀书不由得焦虑起来。

笑了笑,裴怀瑾摇摇头,“爹能知道什么事情?爹不过是想知道他对你好不好,能不能给你幸福。”

裴菀书“咯咯”地笑起来,“爹爹,那您也该去问他我有危险的时候他是不是要留在我身边呀!”

裴怀瑾看着她调皮的样子,无奈地笑起来,举步走下石阶,漫步石子甬道上,裴菀书提裙跟上。

“东宫如今在翰林院倒是清静,不过苦了太子妃听说又被关进冷宫!”裴怀瑾看着一侧干枯紫藤架上那层厚厚的积雪。

裴菀书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说起正事,虽然她想找父亲打听事情可是从不敢直接来问,每次都是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当下笑了笑,“爹爹,也许皇上想给他们点惩罚,让他们张长记性罢了,小时候您不是总罚我不许吃饭吗?结果还不是将好吃的偷偷留下来让大娘给我送来!没有哪个父亲是狠心对待自己的孩子的吧!”

裴怀瑾转首凝望她,缓缓淡笑,“不愧是我的女儿!”见裴菀书脸颊浮起一层红晕,又道,“你说的不错,没有父亲会想要害自己的儿子。不管他多么高高在上,心机如海。皇上暗中派了高手保护东宫,而且太子妃在冷宫实际是为了保护她。据说是有了身孕!”

“啊?”裴菀书暗暗惊呼,这应该是非常机密的事情,但是父亲竟然告诉自己。裴怀瑾见她微微蹙眉,抬手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傻丫头,别猜了,皇上的心思我们谁都猜不透。你们都以为我在皇上身边这么久是因为我会猜他的心思?”

裴菀书诧异道。“爹爹,不是吗?”

裴怀瑾哈哈大笑,“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裴怀瑾抬手捏了捏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笑道,“因为爹从来不猜!不违逆他!”

一到裴府她便早派西荷回去给沈醉送信的,希望他能来一趟,结果跟裴怀瑾散步之后回到翠依的房间西荷便独自回来了。

“小姐,爷说让您随意住,不用急着回家!”西荷说话间有点犹豫,不知道那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小姐。

裴菀书感觉到她眼神晃了一下,看向西荷道,“还有什么事情吗?他具体是怎么说的?”

西荷蹙眉微微摇头,“小姐,那天爷带您离开之后爷就没回王府,一直留在艳重楼的。”

裴菀书低头咬了咬唇,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吗?本来还说要跟自己回娘家的。心里闷闷的,便道,“他既然不来就算了,我们且多住几天,免得回去烦!”

西荷虽然知道她赌气,还是决定告诉她,“小姐,王爷,受伤了!”

“啊?”裴菀书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他那样的铜墙铁壁厚的皮还能受伤?

“翡翠说的,是被一个北方八部王子的手下打伤的,王爷--”

“被打伤?”裴菀书立刻惊叫起来,他真的受伤了?心一下子揪起来,立刻道,“回府!”突然又想起他在艳重楼回府也见不到他,又不知道他伤成什么样,为什么父亲不知道?难道他受伤了还瞒着朝廷?那么他有没有被怎么样?

“去艳重楼!”裴菀书想也不想,立刻便去找父亲告辞。

西荷看着她突然失控的样子,叹了口气,她们小姐和王爷越来越像了,无奈之下便去备车。

裴菀书急冲冲地进了父亲书房,裴怀瑾正在看书,见她一脸急色冲了进来,诧异道,“小欢,怎的了!”在他的记忆里,女儿从没如此慌张过。

“爹,你知道沈醉被人打伤的事情吗?”裴菀书不相信爹爹不知道,王爷受伤这么大的事情,能瞒住自己的丫头,大娘和母亲,怎么可能瞒得住父亲?

裴怀瑾放下书卷,笑眯眯地看着她,淡声道,“丫头,他又死不了,你急什么!”

“这么说爹知道咯!”裴菀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裴怀瑾笑呵呵道,“因为没大碍,我便没告诉你,免得你大娘她大惊小怪的!”

“爹,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想起他方才说的那番话,裴菀书越想觉得不对劲。

“我隐瞒你什么?王爷和使团自己结了怨愤,他被卓里木王子调戏,然后去打了王子,杀了几个随从,结果出门赏梅的时候被王子的人报复,这谁都没话说,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说,皇上让黄侍卫去问,他自己都说没事,估计没什么大碍。皇上便命人封锁消息,不许胡说八道。也不想得罪北方八部,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只怕你回去他也不会告诉你,你还担心什么呢!”裴怀瑾说的轻描淡写,裴菀书却觉得气炸了,沈醉是什么人,人家动他一指头他都要人赔命的,如今竟然有人敢那样对他。

他却忍下来,这中间的屈辱和利害怎么是一句话就说得透的,不过既然父亲不说,她也知道肯定是皇帝授意,不想闹大免得在这个时刻和北方八部的人闹僵。

“爹,是不是皇上根本不想出兵帮助西凉?”裴菀书忽然从这里面意识到一点什么,因为不想出兵,不想和北方八部闹僵,所以就算是皇子受伤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忍下来。

裴怀瑾浓眉锁起,严肃道,“小欢,不要去妄自揣测圣意。不管瑞王殿下多么高傲,他也需要从大局出发。”

裴菀书咬了咬唇,怏怏不乐地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