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好之后,便又挂在了窗台旁边的墙上,自己欣赏了一番,抬眼却见沈醉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白了他一眼便下去洗漱。

翡翠端来热气腾腾的饺子让裴菀书在内室陪着沈醉吃了,然后便抱来他的礼服帮他更衣。

阔袖博带,金冠玉履,深紫长袍,碧玉组佩,裴菀书将之一一理顺,又将自己亲自做的暖香香囊缀在他的腰间,最后替他理顺了黑亮水滑的墨发,大部分笼在头上的金玉冠内,剩下的光泽如缎披拂在英挺的脊背上。

神清气爽,俊美潇洒,水菊几个丫头在边上看得呆了,纷纷说“爷越来越英俊了!”沈醉越发得意,一双水溶溶的桃花眼眯着帮他整理腰带的裴菀书,然后朝翡翠挤眼睛。

待明光等人陪着沈醉乘车离开,裴菀书也不再去睡回笼觉,而是坐在灯影里想事情。

年酒伦,救沈醉的人,二皇子等人,走马观花一样在她眼前晃悠。

水菊也不让人打扰她,将火炉拢旺了,便在外间和木兰等人做针线。

待天渐渐亮起来,裴菀书走到院子中,天却又阴沉沉的,不一会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轻柔中透着股温暖。

“小姐,韦侧妃来了!”

西荷身姿婀娜,神情清爽,从廊下快步而来。裴菀书抬眼看向她,会武功就是好,西荷也不用穿大衣,每次都是一件并不厚的绵衣过冬。

“她不来我都不习惯了!”裴菀书笑了笑,拢了拢狐裘,呵着气,随即看到身披珍珠雪裘的韦姜一脸喜色碎步鱼行而来。

“西荷,去扶一扶韦侧妃,地上滑,别摔了她!”看她走得姿势曼妙,生怕她扭动间滑倒。

西荷笑了笑忙走过去,结果就见韦侧妃脚底一擦,惊呼一声,身体向后歪去,一愣间她身后的丫头立刻扶住了她。

西荷微微耸眉看了一眼韦姜身旁眼生的丫头,走回裴菀书身边,韦姜在丫头的搀扶下转眼来到裴菀书身边。

“姐姐,妹妹来给您行礼了!”韦姜笑着盈盈下拜,裴菀书立刻上前亲自扶起她,韦姜便搀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妹妹多礼,我们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说着两人便进走进房内,也不让人上茶点,自坐在暖炕桌两边说话。

“今日大典,晚上宫里有盛宴,姐姐可准备好新衣了吗?”她眉眼精致,美艳到极致,自是有一种连女人也会动心的美。

裴菀书垂了垂眼,颔首道,“礼服么,差不多都如此,也没什么好讲究,有路管家带人从宫里内务府直接置办,不会出什么岔子!”

韦姜微微侧了侧头,视线落在窗旁的梅花锦鲤图上,美目深沉了几分,随即淡笑道,“姐姐知书达理,自然都晓得也不许我来多嘴,我今日可是来感谢姐姐的!”

说着缓缓起身,朝裴菀书恭敬拜下去,裴菀书忙抬手托住她,诧异道,“妹妹这是为何?”

韦姜淡笑,握住裴菀书的手,真就拜下去,恭敬地磕了个头方缓缓站起,重新落座。

裴菀书只得坐回去等她的下文。

“姐姐,从前以为你瞧不起我们,或者说鄙视我们这些醉心权势之人,今日方知道自己错怪了姐姐。”韦姜笑吟吟道。

裴菀书越发诧异,又听韦姜道,“前几日几位大臣给陛下上折子,陈明储君之重要,选贤立能还是维护嫡系的问题。圣上似乎犹疑不决,但是这两日裴大人也私下跟圣上聊过,圣上竟然真个动了心思,今夜百忙中竟然召集了几位要臣商议此事,看来废立之事已定!”

韦姜不禁眉飞色舞,掩饰不住心头的激动。

裴菀书静静地看着她,心思电转,现在她才感觉到可怕,父亲不可能真心劝皇上废太子,他如此肯定是被皇上授意。

难道?皇帝竟然是想摆烟雾阵吗?用来迷惑二皇子?

他心机如海,果然谋划之多,竟至如此,自己的几个儿子,是不是都在他的摆布之中?如果不是他跟自己摊牌,自己根本不可能想到,而如今父母都成为要挟自己的棋子,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笑了笑,眉梢染上一丝兴奋之色,“那,真的要祝贺德妃娘娘和桂王殿下。”抬眼凝视韦姜那张精致芙蓉面,半晌,好奇道,“妹妹,我倒是奇怪,妹妹一介女流,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心思?区区瑞王侧妃,也委屈妹妹了!”

韦姜“咯咯”地笑起来,抬起帕子擦了擦唇角,“姐姐,怎么说呢,不要吓到姐姐才好!”

裴菀书细眉微挑,淡淡道,“妹妹尽管说,我也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心思。”

“姐姐不妨猜猜看?”韦姜此时得意尽显,竟然似乎真的将裴菀书当做了同盟。

“难道?”解嘲地笑笑,“妹妹不是想要我这个王妃头衔吧!”她坦然直视着韦姜,等自己离开,王妃给她也没什么不好,何况她总觉得不止如此。

韦姜掩唇轻笑,绣着百合花的锦帕轻轻晃动,露出一首隽秀小诗,一闪而过,裴菀书觉得有点眼熟。

“姐姐是怕我忘恩负义么?放心,妹妹就算不够善良却绝对够义气!事成之后大家都有好处,二哥是个大方的人,论功行赏,裴大人官至宰相,姐姐可满意否?”

裴菀书笑不出,嘴角扯了扯,眉头压不住地跳了跳,“家父并无此意,不过是说了该说的话而已,到时候还请妹妹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能够让我们一家人得一片安宁,让他们安享晚年!如此,菀书感激不尽!”

韦姜笑了笑,看着裴菀书道,“姐姐言重了,二哥是个知恩图报,赏罚分明的人,到时候就算不做官,想要什么都可以尽管提。”说着又一副恍若大悟的样子道,“啊,我听说裴公子和楚王一路同行,在常州之地遭刺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裴菀书淡然地看着她,她要是不知道才怪呢,消息那么灵通,抿了抿唇,没有刻意露出悲伤的样子,她坚信哥哥不会死,因为心底没有那样一种悲痛的感觉。

沉了沉眼,声音低下去,“王爷说是被强盗袭击,失踪,朝廷已经派出人去找,相信会找到的!”

韦姜叹了口气,不无遗憾道,“裴公子不该和楚王一路,裴公子是裴大人的公子,自然没什么危险,可是楚王…可不一定!”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裴菀书眉梢一提,定定地看着她,“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韦姜微微挺了挺身子,压低了声音道,“姐姐倒是真的不知道?王爷进京,路上遇袭,如今谁人想他死?”

裴菀书蹙眉道,“喀尔塔塔部?”

韦姜摇头,低声道,“怎么可能,楚王早就没有实权,喀尔塔塔惧怕的是我们爷,所以才派杀手刺杀沈醉的,于楚王没有半点干系。”

裴菀书故作不解道,“可是我们爷不是早就不管兵事了吗?现在掌控大军的可是六殿下呢!”

韦姜不置可否地一笑,看向裴菀书道,“姐姐有所不知,爷可还掌管着西边的戍卫呢。那是因为他威名在外,是我们大周近十年来的常胜将军,六皇子虽然勇猛无敌,但是缺少谋略,只能冲锋,却不够大将之才呀!”

裴菀书蹙眉颔首,“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要杀楚王呢?谁和他有仇呢?”

韦姜含笑不语,看着裴菀书道,“姐姐可曾听过从前那句话!”

裴菀书疑惑地看她,“不知道是哪句!”

“鸠占鹊巢!”韦姜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嘲弄,“先皇时候曾经说过为君者,选贤能而立,所以当日选的是十三殿下楚王,只可惜…”她顿住了话头,摇了摇头。

裴菀书自是知道有这么个说法,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人敢提,且听说楚王在相州之地,逍遥快活,简直比得上世外神仙。

但是听韦姜如此说她还是暗暗心惊,她看起来对皇帝并无畏惧尊敬之意,实在不得不让人警惕。

外面大雪落得无声,裴菀书瞥眼看了看心中却暗自飞转。皇帝摆明是对他们下圈套,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监视沈醉,而且他暗中派出高手保护太子和有了身孕的太子妃,只怕另有计较,而这点事情,似乎韦姜他们不知道?自己一定要将沈醉拉出他们的谋划圈子。

如何从皇帝那里将沈醉划分开来,如何救沈醉,一直让她纠缠不已,经常夜里噩梦惊醒,彻夜思量到底该如何。

“怎么不见谢小天来呢?今日走亲戚的也不少!”韦姜见裴菀书一脸深沉凝思状,知道达到了目的,便笑着转了话题。

“喔,他在翰林院学着编编书,给大学士们打打下手!”裴菀书随口道。

“那,不是有机会见到皇帝了?”韦姜双眸晶亮,笑意莹然地盯着她。

裴菀书扯动唇角,她不会连谢小天都利用吧!因为沈醉不喜欢,所以她也尽量少见他,自己救他本就是因为可怜他,如今他衣食无忧,便也不必。

“这我倒是不清楚,很久没见了!”裴菀书笑了笑。

冬至大宴

第七十七章

傍晚时分皇帝在太清宫无极殿举行盛宴招待群臣以及各国使节。沈醉将裴菀书带去皇后和众命妇身边,也没表现出关切,只不着痕迹地扶了扶她的腰,也不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命妇,只给皇后行礼便要离开。

“瑞王殿下,好久不见了!”很多曾经暗自仰慕瑞王却不得机会的人幸灾乐祸地瞟着裴菀书。

她也不在意,只是有些盛装打扮,珠光宝气的夫人小姐身上各种脂粉气让她几乎不能呼吸,见过皇后,发现她精神不是很好,神情透出几分疲累,眼底隐现青黑。

皇后看见她倒是很和气,将她叫道跟前聊了几句,主要是关心府里的事情做得累不累,李紫竹有没有故意为难她之类。裴菀书一一答了,又谢了恩便说出去透透气,想去后面等永康公主。

无极殿气势恢宏,雕梁画栋,空旷的进深就算是炉火熊熊也让人觉得寒气突袭。她裹紧了狐裘,走到后面画廊下面,看着一侧垂花门之处,华歆宫的方向会从那里来。

偶遇几个寒暄打招呼,或者是套近乎的,她都不冷不热地敷衍着,直到别人觉得她无趣将她冷落下来。

鉴于父亲和沈醉的地位,她不能太过热络,否则麻烦事会接踵而至,这宫里四处都是眼睛,她宁可被人腹诽也不愿被皇帝等人上心。

寒风凛冽,吹晃着殿檐下的宝铎,铮铮作响。整个宫里,廊下挂着华美精致的宫灯,灯火通明。天空墨玉般忽隐忽现地点着几颗星子,雪早已经停了,远处大殿的顶上发出灰白柔和的光,却也透出一阵阴森苍白之气。

“咦,这不是瑞王妃吗?怎么一个人寂寞地站在这里吹冷风?还是会情郎呢?”轻佻放肆的语气,拖着长音飘进她的耳内。

蹙了蹙眉,谁这么大胆?随即意识到应该是来参加大宴的外国使臣,否则没人敢如此对她,就算她不得宠!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微微转身,冷冽地看着来人,此人甚高,她需要仰视,浓眉大眼,一双眼睛却偏又清亮无比虽然是轻佻的表情,但是居然不让人厌恶。看他身上华贵皮帽大衣和羽毛发冠,长垂发辫,知道他是北方八部的人。

敛衽施礼,淡声道,“妾身正是,敢问--”

“我是亚都晗!”那人飞快地说着,猛地伸出大手握上裴菀书的下颌,迫她仰视自己。

裴菀书又惊又怒,没想到在皇帝大宴上,他竟然敢如此无礼,但是此刻自己大叫或者慌乱反而失了礼仪,只能竭力镇定,冷眼翻着他,一瞬不瞬,“原来是卓里木的亚都晗王子,难道这就是贵部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吗?”

亚都晗凝视着她,左右打量,忽而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笑道,“你如此平凡,怎么配得上俊美冠绝天下的瑞王殿下?”

裴菀书压住怒火,笑道,“王子如此盛赞妾身夫君,荣幸之至,但是我泱泱中华,人才济济,就算是单论样貌,我夫君也不过中人之姿,王子如此赞誉,过奖了!”

亚都晗笑起来,声音清脆,大手却依然紧紧地捏着她的下巴,不肯让她退后半步,“可是我怎么觉得你配不上他呢?”

冷冷地哼了一声,毫不畏惧地盯着他,“如果王子觉得夫妻之间只有容貌才是衡量匹配标准的话,那么王子本身已经不配讨论这样的问题!”说着抬手搭上他的手腕,淡淡道,“这番无礼,本王妃暂时不计较,毕竟两国礼节不同,不过还是请王子放手!”她想就算现在大家都在殿内说话,侍卫还是会到此处巡逻。

结果瞥眼却见他的几个随从将他们围在中间,外面根本看不见她,不禁暗暗着急,只想永康经过的时候赶紧唤她。

“我觉得沈醉不会真的爱你吧!”亚都晗不泄气地审视着她,似是研究为何沈醉会娶她做王妃。

“亚都晗,你再不放手,我要是喊人,撕破脸皮大家都不好看!”听着大殿内伶人奏乐唱诵的声音起,不禁着急起来。

“如果我带你回行馆,沈醉会来救你吧!”

亚都晗恶作剧地看着她,笑了笑,伸手就要抱她。

“放开她!”冷寒如剑,似乎猛然刺进骨子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沈睿!”裴菀书急忙唤他。

谁知亚都晗身体一旋将她揽进怀里,轻薄地抱住她,眼瞅着脸色铁青的沈睿,“对,就是你,装成沈醉的模样杀了我三个人,今天本王子要你好看!”说着便挥手让他的侍卫上前。

沈睿双眸阴鸷,整个人蒙着层凌寒雾气,他微微哼了声,勾着唇角冷冷道,“放开她!”

亚都晗不屑地瞪他,“你先赢了我这几个卫士再说!”

沈睿纤眉高扬,一声不吭,在那几个侍卫逼上来的时候,突然出手,掌中寒光霍霍。裴菀书看到真切,忙道,“沈睿,不要杀人!”

在此时此刻杀人,绝不合适,她怕沈睿任性,一反手就把他们给杀了。

“瑞王府,他怎么这么在乎你呢?你们是不是相好的?”亚都晗轻佻地箍紧了她,让她身体四肢一动都不能动,伏在她耳边轻轻地吹气。

裴菀书索性不再挣扎,心里却盘算怎么才能雪耻,在大周境内杀了他都不合适。

只见沈睿翩飞如蝶,掌中寒刃接连划破夜空,几个侍卫立刻“嗷”地蹲下去,却是腰带被他挑断,一脱到底,露出粗壮的大腿。

“亚都晗,你认为我不敢杀你吗!我可不是沈醉,那么多顾虑!”沈睿冷眼挑着比他高出大半头的亚都晗,手腕一翻便朝他左肩削过去。

亚都晗揽着裴菀书轻轻一腿躲开沈睿刺来的利刃,却突然感觉身后一身冷寒,躲避不及一只手抓上他的后劲。

“沈醉!”他不惧反而兴奋地叫起来。

“放手!”沈醉手上用力,亚都晗只觉得浑身酸软,不由自主地放了手,裴菀书立刻跑到沈醉身边,心里却又羞恼,索性拔下发簪,趁着人看不见下死力地刺向亚都晗的臀部。

“啊!”亚都晗猛地跳起来,沈醉索性将他推开,知道她的报复,忍俊不禁,伸手握住她的手。

沈睿哼了一声,扫了他们一眼,刚要往殿内走,却听到亚都晗大喊道,“他们在这里亲亲摸摸,我是抓奸成双的!”

裴菀书气得一下子捏紧了沈醉的手指,刚要分辨,却听沈睿冷笑了一声,“我们亲亲摸摸关你什么事?”说着冷冷扫了沈醉一样,对上他寒洌的眼神,哼了一声走进大殿。

裴菀书张了张嘴,呆愣了一下,沈睿吃错药了?胡说八道?

感觉沈醉的身体僵硬起来,她摇了摇头,“今天他们脑袋都被雪灌了吗?”

沈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严肃道,“不在殿内,跑到这里来吹什么冷风?”

“你看你,我说她和沈睿亲亲摸摸你还不信,我亲眼看到的,还有我让人去教训你,没让他们杀你,你的伤不碍事吧!”亚都晗捂着屁股一瘸一瘸地走过来。

“闭嘴!”沈醉阴冷地瞪了他一眼,清冷淡漠地缓缓道,“亚都晗,再让我发现你出现在我夫人身边,我卸掉你的腿!”

亚都晗一下子被他的气势镇住,瘪了瘪嘴,竟似要哭出来,突然哼道,“我跟父汗说,如果你不跟我回卓里木,我就让父汗同意和喀尔塔塔一起出兵!父汗最疼我!”

裴菀书看着他的样子,顿时觉得冷风嗖嗖地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向沈醉,只见他抿着的唇扯出一丝冷笑,黑沉沉的眸子仿佛凝聚波涛风雷。

沈醉放开她的手,一步步走到亚都晗身边,忽然笑了笑,看的亚都晗瞪大了眼睛,贪婪地望着他。

“我去了能做大汗吗?”

“父汗让我继承汗位,我可以让你做!”

“真的吗?”

“真的!”他欣喜地点头,晶亮的眸子黑灿灿地看着沈醉。

沈醉微敛凤眸,讥讽地挑着他,“可惜,如果我做大汗我会让给我的夫人,到时候你就去放羊去吧!”

“好呀,只要你跟我回去!”亚都晗痴痴地看着他。

沈醉皱了皱眉头,冷冷道,“有你这样的继承人,卓里木不出几年就要被其他部吞并掉,不许再看我,否则挖了你的眼睛!”说着看也不看他,转身牵着裴菀书的手走去殿内。

亚都晗一脸陶醉地看着他,竟然发现就连他身边的裴菀书也不是那么难看了,几个侍卫来扶他,他却甩开他们,笑道,“你们不觉得他美如天神吗?”

几名侍卫早就习惯,点头如啄米,“美极了,美极了!”

“啪啪啪!”几个巴掌,亚都晗哼着他们,“让你们那么花痴了吗?走吧,去喝酒!”

不远处几双眼睛静静地盯着,良久,一人道,“王子,沈醉无疑还是大周最出色的将军,如果要南下,最妥当的还是先除去他!”

另一人点点头,“他身边那个女人,看起来他很在意,想办法打探清楚,联系他们这边尽可能帮助我们的人。”

“王子,听说皇帝想废储君,但是立谁还没有明示,很可能是桂王,瑞王还有敏王。”

“让人去试探一下看看,谁能为我所用,不要错过一个!”

“是王子,在下这就去办,请来的高手也到了,今夜…”

“好!好!”

长案按照位次宴开,有专门的宫婢服侍,依次落座不会弄错位置。

裴菀书等了半晌没看到永康,特意问了黄赫,他说公主生病了,便没出门。她便说过两天去看公主,让黄赫带话。

裴菀书跪坐在沈醉下首,回眸间看见韦姜与其他夫人位于身后。对面是使臣,他们大都谦恭有礼,在太常唱诵的时候对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示意,只有喀尔塔塔几部几位傲慢,放肆地打量着她。

她没有躲闪,而是以目光示意传达一种质疑,最后他们点了点头,她才微笑着移开目光。恍惚间感觉两道若有似无却深沉的目光不时落在她的身上,不用看她也知道是皇帝,不由得微微攒紧了手,下意识想去寻找父亲的目光,手在绣袍底下被沈醉温暖的大手握住,她才想起父亲是不会到大殿上来的,只能在后面偏殿候旨。

皇帝举杯祝词之后,各国使团纷纷举杯,依次祝大周皇帝万万岁,各国友好往来,共创荣华。

就在大家满面笑意正要饮毕之时,只听一人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本来其乐融融的场面突然僵了一下,大家循声望去。却是喀尔塔塔部下一名小铁塔般粗壮的武士似是喝不惯杯中的酒一般,拧着眉头,傲慢地扫视着大周的臣子们。

裴菀书微微转首对沈醉低声道,“只怕他们想闹事,不知道是要比武还是拼酒,你身体还没复原,不--”

沈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手却在袍袖底下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淡淡一笑。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裴菀书松了口气。想大周人才济济,当不至于让一个受过重伤--呀!

她心头突地一下,看向高座上的皇帝,果然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下意识地咬着唇,手心微微沁汗。

沈醉感觉到她的异样,微微转首看她,关切道,“怎了?”

微微摇头,低声道,“不许受伤。”

沈醉笑了笑,对上她闪烁的眸光,感受到她真切的关怀,手指缓缓地抚摸她的掌心,将沁出的汗水擦干。

那边二皇子与喀尔塔塔的武士对上话,那武士施了一礼,却依然傲慢无状,行至大红锦绣地衣中间站定,对着皇帝遥遥鞠躬,一开口,声音洪亮如钟,嗡嗡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