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瞬间明白了萧氏的地位,就是王琼一样的人,只是王琼只能在三房作天作地还没人理,因为给她撑腰的只有王朗,而萧氏因有镇国公撑腰,所以能在国公府里作天作地,王珞微微感慨的说:“你们小时候一定过得不容易。”就跟她一样。

郑玄想了一会说:“我还好,我大兄比较吃亏。”他大兄老实,被欺负了也不会还手。郑玄从来不知道谦让为何物,大房子嗣想欺负他,他就把人一只眼睛都废了,害得他爹很揍了他一顿,要不是后来阿姑把他接到了宫里,郑玄估计会找机会把那人杀了。

王珞心有戚戚的点头,世子一看就是镇国公的儿子,幸好他妻子是长乐,要是换了别的身份稍微低一些的女子,恐怕不知要受大房多少委屈。

郑玄看了看天色起身说:“你休息一会,我去办点事。”圣人说是放了他的假,但郑玄不可能真什么事都不管,那么多公务堆积着,他不干难道还有人帮他干不成?

王珞道:“我也去书房看书。”她昨天睡得早,今天中午不困,也就不睡了。

郑玄闻言干脆领了王珞去他的外书房,王珞见他书案里都是低矮的家具,下意识的就想走,她才不要把自己腿坐变形,郑玄一把抓住她,吩咐陈敬道:“替夫人把桌椅都搬来。”

王珞说:“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坐胡床?”

郑玄不屑道:“当我跟你一样没规矩?”也是自己脾气好,要换了别人,岂能容许妻子如此失礼?

王珞心里呵呵笑了两声,也不再劝他,她等着他将来说真香,人类的本性就是懒惰。

郑玄处理公文,王珞就在一旁看书,也不知看了多久,她觉得有点累了,抬头就见郑玄还在处理公务。他的仪态是没话说的,跪坐了这么久,身姿依然提拔无比,他神情冷峻,目光专注的看着公文。

王珞看着郑玄有些发愣,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而郑玄本来就帅,现在更是帅上加帅,王珞歪着头欣赏着郑玄,极品的大帅哥谁不喜欢?王珞看着郑玄,有点理解前世小女生看男神的感觉了,郑玄要放在现代也妥妥是个男神啊。

郑玄早察觉王珞的分心,他也没在意,王珞会专注这么久他都已经有些诧异,他已经做好她在书房打扰自己的准备,他放下公文,抬目看着王珞:“累了?”

书房中的郑玄,气势跟平时温柔的他相差有点大,但王珞习惯了他的纵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她坐在郑玄身边,看他对堆积如山的公文,想到自己刚刚看了这么久游记,莫名有点愧疚,她问郑玄:“郎君,要不要我帮忙?”

郑玄好笑道:“你能帮什么忙?”

王珞长长的睫毛扇了扇,试探得问:“我替你磨墨?”

郑玄抬手,王珞很熟练的靠在了他怀里,郑玄拿起案头的一本厚厚的书卷,“会算账吗?”

王珞点头:“会。”

“替我整理账册吧。”郑玄也实在想不出能让王珞做什么事,哪怕自己信任王珞,让她替自己整理公文,她也做不来。

王珞接过账册翻了翻,“这是郎君从益州带来的账册?”

郑玄反问:“你怎么知道是益州的账册?”

王珞低头看了看,“这不是抄家流水吗?寻常账册哪来那么大的金额?”也只有郑玄抄家才能抄出这么多财物。

郑玄微微颔首:“这些账册你替我整理一遍,我不急着要,你可以慢慢整理。”

王珞估计这事真不急,不然郑玄也不会让她来干了,她觉得账册记录的实在太不清晰了,一条一条的完全是流水账,她翻出了几本新的书页,一条条开始重新整理。

等陈敬进来请示两人是否要用膳时,王珞才发现原来天都快黑了,而书房里烛光闪耀,亮若白昼,怪不得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也不知那些丫鬟是怎么无声无息进来点灯的,王珞想到郑玄说自己连当他丫鬟的资格都没有,要按照这种素质,一般人好像是当不了他丫鬟,有这么一个要求严格的上司,也太让人头秃了,她还是当他妻子吧。

第102章 婚后(三)

郑玄真对王珞有些刮目相看, 账册整理是十分枯燥的事, 她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而且今天还是两人成亲后第一天, 郑玄仔细的翻着王珞整理的账册,他发现王珞记录整理的样式比原有的账册清晰多了, 且数字也清晰明了, 他不由抬手轻顺王珞的鬓发,“今天辛苦你了。”

王珞摇头:“不辛苦。”她挺喜欢工作的,不然前世也不会成为工作狂了, 这辈子她是没这个机会。她在娘家经商,只是小打小闹罢了,等她跟郑玄定亲后,生意越来越好做,王珞反而行事更谨慎了。

她不缺钱,就没必要做些落人话柄的事。以后跟郑玄关系亲近了,她倒是想做些独门生意,但现在还太早了。她想到自己刚才归结整理的那几本账册,问郑玄道:“郎君, 这些账册可以给别人看吗?”

“你要给谁看?”这几本账册是皇帝私库的账册,郑玄本来想让手下人整理的, 只不过因为成亲事忙耽搁了, 正好王珞说要帮自己,他就随手给她找了件事做,没想她给自己一个惊喜。

他发现小丫头真是小宝藏, 时常都会给自己惊喜。她这整理归纳的本事也不是是谁教出来的,闺阁贵女或许都会管家算账,但王珞这手绝对不是单纯的管家内务能练出来的,要是归纳整理有这么容易,圣人还要户部官员做什么?

王珞说:“我一个人弄太慢了,如果有眉绿、荷风几个帮忙我一起整理,我们几天就能理完。”

郑玄若有所思的问:“你丫鬟都认字?”

王珞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字,只有几个跟我一起长大认字。这又不是多复杂的账册,就是有点繁琐而已,多几个人一起算,也不容易出错。”大家能相互校对。

郑玄颔首说:“等我上朝后,你跟她们一起弄。”他的书房不许外人进来,王珞已经是特例了,她是自己的妻子。

王珞暗暗撇嘴,郑玄把自己书房看得重,她还不大想再来他书房,他书房太冷硬了,待着一点都不舒服,还是自己书房舒服,但她又不敢跟郑玄说。

郑玄见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思绪一转就猜她嫌自己书房不舒服,他也懒得跟她争辩,书房本就是办公读书的地方,布置的太舒服还要读什么书?干脆享受得了,他对王珞说:“明天我带你去骑马。”今天把她关了一天,明天带她出门散散心。

王珞兴奋的问:“带上流朱吗?”

郑玄说:“可以。”

王珞心满意足,她已经很久没有带流朱出去玩过了,流朱还不能载人,每次带流朱出门玩都要马术好手。马术的好手哪有这么容易培养?这时代养匹马的开销,跟后世养辆超跑也不差了。

也只有郑家这种高门大户才有这么多马术高手,王家是不可能有的,所以王珞很久没带流朱一起玩了,王珞心情一好,话也多了起来,“郎君,这么多财物,都只放在圣人私库吗?”

郑玄见王珞面露惋惜,不由好奇的问:“不放在私库还能放在什么地方?”他倒不觉得王珞贪这些东西,他只觉得小姑娘一本正经跟自己讨论陛下私库挺有意思的。

王珞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用出去,不然财物放在私库除了一天天贬值,还有什么用?”从古迄今,货币总是在不停贬值的,黄金可以跑赢通货膨胀但不升值,如果是普通老百姓,钱留着就留着了,毕竟也没有合适投资手段,可一个大帝皇的君主,得了财物就拢到自己私库里,是不是有点浪费?

郑玄饶有兴致的问:“你说怎么用出去?跟你一样,去倒卖丝绵吗?”

王珞知道郑玄是在逗自己,她摇了摇头:“我要是小打小闹,赚钱小钱罢了,哪能用在朝堂上。”一个国家机器运作起来,能量有多大?光是靠倒卖丝绵赚钱也可笑了。

郑玄没想王珞居然会这么说,他态度认真了些,“我要没记错的话,你那次赚近十二万贯吧,不算小钱了。”事实上郑玄在得知王珞赚钱具体始末后,心里还十分惊讶,他不是惊讶王珞的经商技巧,王珞的经商技巧并不高超,但她胆子大的出奇。

她不止敢搭上军队,让军队替自己买卖丝绵,甚至还敢从隆平府富豪手中借钱囤积丝绵。她当年才几岁?十二岁?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失败会有什么后果?郑玄以前是觉得她无知者无畏,现在看来她似乎很清楚自己做这件事的后果。

王珞不以为然:“十二万贯对寻常人家来说是巨款,可对朝堂又算什么?它够发官员一个月俸禄吗?”再说她那次是天时地利人和,她又加了十倍杠杆,才赚了这么多钱,这也是王珞迄今都对王家很宽容的主要缘故。

王家是不管她、王朗对自己也没有尽到父亲责任,但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尽责的,王家、王朗给了她无忧无虑的童年,还在自己做生意的时候当了自己的无形资产。她要不是成国公府的女郎,要不是良国公的外孙女,隆平府那些大户又怎么会借钱给自己?军队那些人又怎么会替她做事?

没有王家和崔家,她大约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养着蚕,靠买点丝绸、丝绵赚钱,谁都知道做小生意能赚钱,但想发财暴富是不可能的,从古迄今,做生意大成者的道路都是不可复制的,因为他们往往都是跟权利挂钩的。王家是没落了,王珞也不敢多加杠杆,不然她还能赚的更多。

当初阿娘是光着身子嫁到王家的,即使王珞经营有术,短短几年时间又能赚多少钱?她要是不加十倍杠杆,又怎么可能一次就赚十二万?这也是王家心心念念要保持士族地位的主要缘故,士族再没落,他们的底蕴也不是寻常寒门可以比拟的。她要是寻常农户女,脑子里有再多赚钱手段,都赚不了这个钱。

王珞是视巨款若等闲的态度,让郑玄兴趣愈浓,“那你说朝堂适合做什么生意?”

“跟海外通商啊。”王珞努力的回想这时候西方是什么时候,等等!大夏现在是公元多少纪年?她只知道大夏维持了两百多年,这期间欧洲大多数地区正在基督教化,罗马沦陷,中亚地界穆斯林崛起。

但是大夏是什么时候灭亡的,她不记得了……王珞对自己华夏古代历史常识绝望了,她简直丢了所有华夏穿越者的脸……她略过时间问题不提,“我们可以将国内的丝绸、茶叶运到海外去。”

王珞不知道古代华夏历史,但知道西方历史在这个时间点,穆斯林正跟基督教打得热火朝天,双方相杀,可之间贸易没停,穆斯林将华夏、印度的棉布、丝绸、瓷器专给威尼斯人,威尼斯人在转给欧洲人。

在欧洲丝绸卖的非常贵,跟黄金是同等重要的,王珞觉得与其让穆斯林来赚这个钱,还不如由他们来赚这个钱,直接让威尼斯人当个二道贩子不是挺好?当然威尼斯发家也不仅仅在于欧亚贸易,他们还放高利贷、做奴隶生意。

威尼斯人雇佣维京人四处抓斯拉夫和黑人为奴,在转手卖给穆斯林,很多黑人奴隶又通过穆斯林转到转到大夏境内,这就是时下许多勋贵家庭昆仑奴的由来。就王珞看来昆仑奴也不仅仅是非洲黑人,还有不少应该是印尼、印度那边的黑人。

威尼斯人就靠着这些交易赚的盆满钵满的,最后甚至在大航海时代开启后,还投资西班牙、英国等国家扩展殖民地。王珞不会建议让郑玄派兵抓奴隶,可是他们不是时常跟北方草原少数民族打仗吗?打来的那些人完全可以当奴隶贩卖啊,用来累京观多可惜?

“你是去西域经商?”郑玄摇摇头,“现在西域商道已经断了。”汉朝开通的西域商道开通的早断了近百年了。

“断了就打通啊。”王珞理所当然道:“武帝能打通,为何我们大夏不能打通?”王珞记得上经济学课时,老师就跟自己说过,汉武帝征伐四方就是为了丝绸之路的商道,华夏从古迄今一直是生产输出大国!

拜跟郑玄订亲所赐,王珞接触的上层也渐渐多了,她发现大夏财政真有问题,但大夏国力没问题,依然兵强马壮。这点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有点矛盾,但事实上很多大帝国衰落都是财政问题,国力往往是没问题的。

哪怕是后世的大明,他们后面似乎一直挨打,可挨打原因大半还是穷,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穷,这就说来话长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最该纳税的高层贵族不纳税,这就跟后世某个世界强国有钱人都不需要纳税一样。

最该纳税的人不纳税,民间又不能乱收税,这就导致国家没钱。大夏目前面临的也是这个问题,王珞身在局中,她又跟郑玄结婚了,大夏这条快覆灭的战船她都上了,她肯定无法置身事外。

历朝历代想动贵族阶层的奶酪,都必然引起勋贵的反扑,在大夏没乱之前,王珞不会轻易让郑玄对这些人下手。既然国内没法赚钱,那就去国外赚钱好了。他们也正好借此练兵攒钱。

王珞甚至觉得等将来郑家厉害了,完全可以去印度控制棉花生意,棉花一直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棉花史就是一部资本主义崛起史,他们现在能抢先一步,将来就能领先一百步!

王珞一直挺不理解三哥的,按理三哥那地形在冷兵器时代简直逆天了,三面环山,只有中间的开伯尔山口是进入印度唯一入口。要换在他们华夏,早建了世界级别的建筑工程把那个口子堵住了,就犹如现在北方的长城一样,可三哥居然千百年来都静等外人将他们轮了一遍又一遍,这等逆来顺受的特质也是一般人理解不了的。

郑玄是何等人,王珞这些话看似孩子气,可细想其中深意,就知道这件事如果办成,对郑家是非常有利的,郑玄思忖了一会,还是摇头说:“暂时不行。”

王珞不解的问:“为何?”

“没钱。”

王珞道:“为何不借贷?”

郑玄好笑的问:“你让圣人去借钱?他问谁借?”

王珞歪着脑袋说:“圣人可以私下问人借啊。”王珞想说可以发行国债,但又觉得郑玄这人精明的跟鬼一样,要是自己说了国债,指不定他会想什么,太危险了,还是先低调点好。

郑玄笑而不语,圣人没钱,谁敢有钱?谁又敢借钱给圣人?到底还是小姑娘,不过王珞说的那些话,到底给郑玄开了一条思路,当初武帝征伐四方,虽说穷兵黩武,可也奠定了大汉赫赫国威,在西域一代所向披靡,或许他真可以当这方面试试看?别的不提,至少能练兵。

第103章 婚后(四)

郑玄虽说口头否决了王珞的提议, 但实际心里还是有了主意, 等两人用完晚膳, 郑玄又拉着王珞去书房, 问她对西域商道到底有多少了解。王珞哪里知道西域商道有什么?

她倒是知道欧美资本发家史,但她总不能让郑玄对本国人民如此吧?她又不是英国那些傻缺, 把本国工人当消耗品, 王珞甚至觉得资本主义在起始阶段,很多资本家还比不上奴隶主有人性,至少奴隶主还把奴隶当成自己的财产, 资本家把工人当不用上油保养的机器。

郑玄见王珞一问三不知,不由哭笑不得:“那你怎么想到要开通商道的?”

王珞道:“我听一位胡商说过,我们的丝绸在西域卖的很贵,跟黄金等重。”

郑玄若有所思:“胡商?”

王珞看到他那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有留在京城的胡商要倒霉了,王珞忍不住提醒郑玄说:“他们也不是完全没用处,您还是手下留情的好。”别把人吓破胆子了。

郑玄逗她:“我怎么不手下留情了?我对你还不好?”她说不洞房就不洞房,也就他能纵着她了。

王珞说:“您不是要找胡商吗?要是把他们吓坏,又有谁来给您带路?”王珞虽说会在郑玄面前做些小女儿娇态, 对他撒撒娇,但撒娇不代表傻白, 郑玄这样心高气傲的男人, 她要是在他面前表现太蠢,恐怕就会被他当宠物那般供起来。或许对大部分古代女人说,宠爱和敬爱没太大区别, 但王珞还是需要郑玄真正的重视,将来哪怕他另觅新欢,他们做不了恩爱夫妻,也能当弗兰克和克莱尔。

郑玄点点她小鼻子,提醒她说:“今天的话别对外人说。”

王珞道:“我知道。”她又不傻,也只有对郑玄才如此,他有足够的学识和眼界接受这种事,别人她题都不会吐。

郑玄抱起她,“我们回去休息。”

王珞发现郑玄很喜欢抱自己,王珞不矮,她因吃不多的关系,从小就很注意营养,加上她一直有适度锻炼,如果按照后世身高,她应该有一米六八左右,郑玄一米八出头点,两人身高差距还不到小鸟依人的程度,王珞比着两人的身高,希望自己还能再高点。

郑玄不知王珞心中所想,将王珞抱在床上后,握住了王珞纤软的小手,轻轻笑道:“古籍说飞燕能掌中跳舞,我一直不信,可现在想想,或许真有人能在掌中跳舞。”这时他当初看到王珞在屋中跳舞时第一反应。

王珞见郑玄笑的不怀好意,她谨慎的说:“我不会在掌心跳舞。”谁能在掌心跳舞,那都是后世夸张吧?要是人真被风吹走,那就只有一把骨头了。一把骨头又不好看,丑的跟骷髅一样!任谁见了都害怕!

郑玄微笑,“我也不让你在掌心跳舞。”就她这身高,也不可能在自己掌心跳舞。郑玄坐在床榻上一副等着人伺候的模样,王珞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是等着自己伺候,她暗暗磨牙,但还是上前伺候郑玄换衣服。

幸好郑玄见好就收,没让王珞伺候自己洗漱,王珞也换了衣服去净房洗澡,等王珞湿着头发回来,他无奈道:“哪有天天洗头的?”他抓着王珞过来,给她按干头发,郑玄也是天天洗澡的人,但他不会天天洗头,至少这种时节不会,起码也要隔个两三天洗一次,不然容易着凉。

王珞说:“不是今天出去见人了吗?”

郑玄啼笑皆非道:“那你明天去骑马,是不是也要洗头?”

王珞点头,郑玄无奈,只能让丫鬟取来吉贝布,给王珞擦头,吉贝布柔软吸水,比麻布、丝绸擦头都好。王珞靠在郑玄怀里说:“我听胡商说,天竺盛产吉贝布,这种布在欧洲买的也好。”

郑玄道:“天竺这么穷,还有这等好东西?”郑玄是天朝上国思维,看不上大夏以外任何国家。

王珞暗忖,人家也是文明古国好吗?只不过后来土著民都变成低种姓人了,“可是他们这种布比丝缎好,而且我看过没织成的棉絮,感觉跟丝絮差不多,似乎更能保暖。”温饱、温饱,先温再饱,自古取暖就是个大问题,贵族有毛皮、火坑、丝絮……各种保暖手段应有尽有,但是底层百姓取暖手段却十分匮乏。

棉花好种,棉絮也比丝绵易得,王珞倒不是非要郑玄派兵去殖民印度,而是觉得他们肯定先跟印度做生意,把棉花种子弄来,在大夏实验性种植,等适应后再广泛性种植,起码把取暖问题解决了。棉花和粮食一样,对人口增长贡献很大,只要郑玄跟印度有了联系,他就会知道印度好处还不止这些。

他们还有广泛的平原,直到后世他都是粮食出产大国。也不知道现在航海技术如何?海船能不能直接穿越马六甲海峡,不然只能沿着东南亚半岛国家海岸线西行,到马来半岛时再改成陆路行驶。

这种方式的话,就只能运输棉布这种不易坏的商品,粮食是不能指望了。不过海运粮食似乎成本太高了,还不如大开发江南、广州,再不济海南岛也比从印度运粮食好一点,印度还是棉布更好。

王珞不禁遥想大航海时代,还是能找美洲就好了,那里有好多粮食作物,土豆、红薯……这些都能大大丰富国内粮食品种,这些作物还能用来当饲料,改变饮食结构,如果能让大夏人早上起来就有蛋奶都是多好的盛世!大夏也能当一回日不落!

郑玄摸着王珞滑嫩的,“你联系的那位胡商倒是挺博学的。”

王珞说:“我不过是个小孩子,他自然能跟我随便聊,他对您哪敢多说半句话?”她知道郑玄怀疑自己那位胡商是否存在,可只要王珞咬死了有这个人,他还能真去找这个胡商不成?

郑玄莞尔:“这倒是。”这些胡商来大夏后,也精明的跟鬼一样,少说少做,一心赚钱。

王珞本以为郑玄会忍不住,但没想到两人说了好一会话,也不见郑玄有什么动作,她身体渐渐放松,把头埋在被子里小打了一个哈欠,翻了个身、靠墙睡了。郑玄看着她乖巧的睡姿,微微一笑,他知道小姑娘心里还没准备好,他也不是急色的人,没必要把她逼得太紧。

第二天一早,郑玄当真信守承诺,带着王珞出门玩了一天,郑玄也第一次见识到王珞全副武装的模样,不止让丫鬟备上羃离,脸上还多戴了一层面罩,连手上都戴着羊皮手套。郑玄忍不住问王珞:“你现在还能穿着这样,等夏天怎么办?”

“夏天谁会骑马?”她骑马只为锻炼身体,又不像郑玄只要出门必须骑马,王珞靠在郑玄怀里撒娇,“夏天我想学凫水。”王珞上辈子会游泳,这辈子还没下过水,“您替我造个大水池好不好?”她不敢去河里、小溪玩水,万一有寄生虫或者是别的什么对人体有害的生物怎么办?还是在泳池里玩水方便。

郑玄忍俊不住:“好。”他看着靠在自己怀中、对自己娇滴滴撒娇的小姑娘,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像昏君了?她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但看到带着面纱,对他仰头微微而笑的王珞时,郑玄又觉得昏君就昏君吧,这小妖精也称得上红颜祸水了,宠她不算亏。郑玄拉着缰绳,让马小跑着,也亏得是自己娶了她,要换别人还不一定能护住这小祸水。

夫妻两人絮絮低语的、骑着马在马场里小跑着,卫风和陈敬几个骑着马,在后面慢慢跟着,自从他们跟了郎君之后,就没骑过这么慢的马。卫风打了一个哈欠,满心期待的说:“不知道今天庖厨会做什么?”

陈敬斜了卫风一眼,感觉他再这么吃下去,就变成猪了!但想到夫人陪嫁来的庖厨,他也开始忍不住想今天庖厨会做什么。自从王珞嫁过来以后,郑玄身边人的幸福指数就直线飙升,因为王珞陪嫁的几个庖厨手艺太好了。

莫说是卫风几个,就是郑玄都觉得自己胃口开了不少,不然他也不会想到带王珞过来骑马。唯一能不为美食所动的,大约就是王珞本人了。不过她这几天也被郑玄塞得够呛,感觉自己比以前多吃了不少东西。

“哒哒哒……”急速的马蹄声传来,卫风几个立刻挺直了身体,围到了郑玄身边,附近护卫的人影也影影憧憧的围了上来。郑玄身份敏感,除了在内城之内,不然他出门都起码要带上百余名侍卫,他不怕死,但也不想被人刺杀。

“指挥使,新婚大喜。”来人虽骑马疾驰而来,但并不失礼,在离郑玄数百米处便停了下来,朝郑玄拱手行礼。

郑玄没想来人竟是圣人身边的大太监方慎行,他拱手还礼道:“方内侍监怎么来了?”

方慎行笑这说:“今儿是您成亲第二日,圣人还惦记着您,想召您入宫一叙。”其实是圣人今天一早就在等郑玄带着媳妇入宫见自己,结果人没等到,等到了他带媳妇出门玩的消息,气得圣人想当即下令让方慎行把拿有了妻子就忘了老父亲的臭小子绑来。

郑玄啼笑皆非,他是臣子又不是皇子,哪有新婚第二天带妻子入宫拜见圣人的道理?不过这话他不会跟方慎行说,“是我疏忽了,我这就跟你一起入宫。”

王珞等郑玄跟方慎行说完话,她才仰头问郑玄:“现在入宫?我的衣服怎么办?”她今天穿了骑装,漂亮是漂亮,但总不能穿着这份衣服去拜见圣人吧?

郑玄说:“圣人肯定在庆春宫,你先去庆春宫换衣服,不用换礼服,圣人不在乎这些虚礼。”

王珞听了郑玄的话,心中暗忖,比起镇国公,圣人对郑玄疼爱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圣人才是郑玄的亲爹。

第104章 婚后(五)

正如郑玄所料, 两人入宫后, 内侍们就领着两人去庆春宫,王贵妃一早就备好衣服, 郑玄在紫宸殿本就有衣服,两人各自换了衣服, 便过来拜见圣人和贵妃了。比起镇国公府的庄重, 庆春宫的气氛就温馨祥和许多, 圣人合不拢嘴的看着两人,和蔼吩咐两人好好过日子, 早日给自己生个孙子, 两人自然连声应是。

圣人夸奖了王珞几句, 王贵妃和王珞就很识趣的退下了,王贵妃带着王珞在花园里走,“前段时间柳昭仪病逝了。”

王贵妃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话, 王珞沉默不语, 王贵妃特地带她来花园散步, 不会跟她说这么一件琐事。

王贵妃继续道:“柳昭仪膝下十八郎今年才七岁, 圣人想让我养,我给拒了。”

王珞抬头看了王贵妃一眼,王贵妃微微一笑:“我这些年没儿子也稳坐贵妃之位, 如今小七都要嫁人了, 我就等着抱外孙了,哪来的闲心再养一个小儿子?但是李昭容这些天往我这里走的很勤快,她想养十八郎。”

王珞沉吟了一会问:“李昭容跟淑妃娘娘有关系?”不然王贵妃不会特别找自己说这事。

王贵妃笑了, 她就知道王珞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她对王珞说:“李氏是淑妃母族的族女,靠了淑妃才能晋升到昭容。”

王珞若有所思,看来淑妃野心很大,有了这么多皇子还不够,还想让手下妃子继续养皇子,虽说古代母以子贵,可在皇家也不是儿子越多越好,她又不是皇后。

王贵妃抚着长袖说:“我看淑妃这几天或许有大动作。”

王珞脱口道:“淑妃想让圣人立后?”

圣人自元后去世后,就一直没立后,但郑后并无嫡子,圣人也一直没有太子,随他年纪越来越大,朝堂上肯定会有不少人催促圣人立太子。淑妃身为皇长子生母,又是孕育皇子最多的妃子,且又出身世家,这样的身份当皇后怎么都够格了。

王贵妃微微颔首:“她还一直做着老大想当太子的美梦,殊不知……”王贵妃冷笑一声,在杜氏死掉那时老大就彻底没了指望,圣人又怎么会要一个如此愚蠢而不知分寸的皇子当太子?

王珞默然,换她是皇帝也不会想要一个这么蠢的儿子,老婆还没死就跟臣子未婚妻闹出私通丑闻,还如此光明正大。皇家是乱,可人家乱是乱在底下的,表面上还是你好我好的,能撕开脸皮什么都不顾的是皇帝不是皇子,大皇子错在失了分寸。

王贵妃说:“前几天圣人来问我,我说李昭容入宫时间还短,资历不够,倒是何修仪是陛下龙潜之时就侍奉左右的,迄今膝下荒凉,陛下可能会把十八郎给何修仪养。”

王珞微微点头,“您说得对。”她又问起七皇女和萧长之的婚事,“娘娘,贵主是否也要准备成亲了?”王珞问起七皇女的婚事,也是想告诉王贵妃,这件事他们领情了,她会告诉郑玄的。王贵妃是后妃、七皇女只是公主,郑玄这份报答会还在萧长之份上。

提起唯一的爱女,王贵妃眼底浮起笑意,“婚礼定在明年,本来我想让她在宫里修身养性一段时间,没想她今天一大早就跟萧长之出门了,这孩子年纪越大越管不住。”王贵妃会阻拦李昭容抚养十八郎,也是想卖好郑玄。

旁人觉得大皇子最有可能继位,但深得圣宠的王贵妃却不这么认为,老大今年都四十了,圣人想要立他为太子早立了,何必等到现在?淑妃一系现在这么张扬,自以为能掰倒郑家,却不想郑家自开国起就是世袭镇国公。

多少年一直屹立不倒,如今又跟皇家关系这么密切,哪有这么容易掰倒?尤其是女儿要下降萧长之后,王贵妃跟萧德妃就更亲近了,德妃她也有儿子。圣人比王贵妃大了这么多,没有意外的话,肯定是圣人先驾崩。

圣人一旦驾崩,她这个无子贵妃的地位,恐怕都比不上那些有子而份位低的嫔妃。她们好歹还能跟儿子去封地养老。她没给小七生个兄弟,圣人驾崩后,没有兄弟的公主会有多惨,看九江几个没依靠的长公主就知道了。

刚长大成人就被皇帝随便嫁了几个只有名声的世家子,即使有公主的俸禄,可因自身无宠,驸马官职又不高,她们日子过得还不一定有以前给她们当伴读的贵女好,有些甚至常年随驸马待在外地。

这些公主中也就九江运气最好,驸马死后,因她身份尴尬,寻常人家她看不上,好一点的人家也看不上她,她才等到了镇国公要续娶填房。她仗着从小被临海养过一段时间的情分,巴巴的求了上去,才让临海点头同意她进门。当然萧长之是萧家嫡长子,小七日子将来应该不至于跟九江她们这么苦,但王贵妃也想为女儿多准备几份保证,德妃是其中之一、郑家也是其中之一。

王珞也听闻七皇女自今年开始,几乎找到空闲就出宫去找萧长之,两人感情越来越好,难怪两人的恩爱能在名留青史,王珞道:“贵主身份尊贵,也没必要用世俗礼仪拘着她。”得宠的公主,在很多时间都能随心所欲。要是换成世家女,这么缠着未婚夫,早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但七皇女大家只会夸她性情率真。

王贵妃也是因为小七有陛下宠爱,才任由女儿随心所欲,但她嘴上还是叹气说:“都是圣人宠她过头了。”所以王贵妃才担心,圣人去世,小七会不适应,尽力的想替自己和小七找靠山。

王珞问贵妃:“贵主明年成亲,婚礼各项事宜举办如何?”

王贵妃说:“都置办的差不多了。”

王珞道:“您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吩咐。”

王贵妃笑道:“你自己都是小孩子,哪里会帮什么玩?等小七下降那天,你过来陪小七就是。”

王珞点头应是。

女人聊起家常里短来,时间就很快,等郑玄跟圣人说完话,出来接王珞时候,就见她跟王贵妃坐在凉亭里低声说笑,郑玄微笑站定,倒是王贵妃和王珞看到了他,两人同时起身,王贵妃对郑玄说:“时候不早了,留了哺食再走吧。”

郑玄点头应是,他也不可能反对,圣人是不可能放他回家的。

等两人告别回家时,天已经擦黑了,圣人让王慎行亲自送郑玄出宫,王珞看着圣人依依不舍的模样,心中的怪异再次一闪而过,圣人似乎对郑玄太疼爱了,这真不像是姑父对侄子的样子,反而有点像父亲对儿子。

可是想到郑家和圣人的关系,王珞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毕竟圣人跟镇国公是表兄弟,而杨夫人又是圣人生母的堂侄女,想到圣人那几个成年皇子,再比较郑玄,或许圣人是因为对皇子太失望,才如此喜欢郑玄。

王珞想着心事,郑玄也想着心事,他将打通西域之事大略跟圣人说了些,圣人听说在西域丝绸能换等量的黄金十分心动,甚至让他这几天就召几个胡商来打听具体情况,可见朝中缺钱到何等程度,郑玄微微揉了揉额头。

王珞见状关切的问:“郎君,你累了?”

郑玄抬手摸了摸王珞的头:“我没事,贵妃找你说什么?她想抚养柳昭仪的孩子?”

王珞摇头说:“娘娘说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养不了十八郎,李昭容想要养,娘娘觉得她膝下已经有了皇女,就让何修仪抚养十八郎了。”

郑玄闻言微微诧异,他倒是小看了王贵妃,他再看看王珞,心中暗想要是王家的男人有王贵妃和阿石一半聪明就好了。

王珞和郑玄从宫里回来后,先去临海那里请安,临海见两人出门一天,也不跟两人多说话,让两人早点回去休息。郑玄让王珞先回房休息,他则去了外书房处理公务。王珞出门一天有些累了,洗完澡也没等郑玄就睡了。第二天醒来时,郑玄已经不在了,问了丫鬟才知道郎君半个时辰前去校武场练功了。

王珞想着自己也有两天没锻炼了,也换了衣服去练功房锻炼了好一会。等郑玄回来时,王珞正在跟眉绿、荷风两人校对账册,郑玄笑道:“大清早就这么用功?不是今天要回成国公府吗?”

王珞起身给郑玄倒茶水:“又不是现在就去?趁着早上能做就多做点。”

郑玄道:“你不是要水池吗?我已经让人在别院造了,等夏季你就可以去凫水了。”王珞笑盈盈的看着郑玄,郑玄扬眉道:“怎么了?”

王珞说:“您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她说游泳池只是随口一提,郑玄现在这么忙,哪有闲心过问这种小事?只有他想补偿自己了,才会这么早给自己造游泳池。

郑玄忍俊不住,点点她小鼻子:“什么都瞒不住你。”他顿了顿说:“后天我要出京一趟,估计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王珞立刻道:“这么快?我给您收拾行李。”

郑玄诧异的问:“你不怪我?”他以为按照常理,女人都会怪男人负心薄情,新婚才几天就出门。

王珞睨了郑玄一眼:“您要趁着公务之便寻花问柳?”

郑玄啼笑皆非:“别淘气。”

“那我有什么好怪您的?这不是公务吗?”王珞不解的说,虽说新婚就出差有点不大好,可也不是没有,光看昨天郑玄跟圣人商量那么久知道,圣人肯定又有任务给郑玄了。

郑玄揽着王珞纤细的腰肢笑道:“看来我娶了一个贤妻。”

王珞嫣然道:“你忙于公务,我自然当贤妻,要是您敢寻花问柳——”王珞也不会如何,顶多觉得有点脏,她没有洁癖,不在乎男人在自己之前是否有过别的女人,但在一起以后,她不会允许男人外向发展,但这种要求对现代男人可以,对古代男人就不行了。

这里的男人就没有一对一的概念,因此王珞在嫁给郑玄那刻,就做好将来会跟别的女人共用男人的准备,她只是希望这个时间能越晚越好,最好没有,所以她一直很用心经营自己婚姻,男人都有劣根性,他们既喜欢女人贤惠,又不喜欢女人太贤惠,对郑玄自大的人来说,估计更喜欢娇妻而不是贤妻。

郑玄莞尔:“小醋坛子!放心,我这次出门是为了公务。”郑玄并不觉得王珞这么计较侍妾是小气,女人能有几个不小气的?他也不是大兄,要为郑家开枝散叶,他只要王珞给自己生几个健康的嫡子就足够了。也是大兄对侍妾不上心,阿姐才会不在意,要是阿兄真有个宠妾,阿姐早收拾她们了。

许是因为自己要出门,郑玄这一天什么公务都没干,专心陪着王珞,陪她回王家时,甚至还跟沈夫人请示说,他明天要出门办差,担心王珞一人在家无聊,想把崔氏和王小四接过去住几天。沈夫人见郑玄如此重视王珞,心里只有高兴,哪有不答应的?

王珞状似含羞带怯的看着郑玄,心里却有以些古怪的违和感,或许是这几天跟郑玄朝夕相处久了,她总觉得郑玄对自己有些举动看似温柔体贴,可实际却不是他的本意,就像郑玄这次要出差,他的所作所为都显露出自己的歉意,因此他给自己造游泳池,把阿娘和小四接回郑家,他在尽量弥补自己。

可王珞却能感觉到郑玄内心并没有任何波动,他其实并不为这件事愧疚,但要说他是在做戏也不至于,他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他体内好像早设下了某种预定好的程序,只要触动某个点,郑玄就会下意识的作出这种举动。王珞眉头微蹙,是她想多了吗?

第105章 亲昵

崔氏哪里能想到女儿在成亲后回门就能把她接到郑家去, 崔氏满心忐忑, 但是看到郑玄给自己和王小四准备的客院,心里的不安不由自主的被抚平, 郑玄布置的实在太周到了。这间客院在国公府内院,并不临街, 离王珞和郑玄的院落也不远。

前后共两进, 王小四住在第一进, 崔氏和四娘住在第二进,既宽敞又舒服, 郑玄几乎把王珞留在王家的下人都带来了。别说崔氏惊讶, 就是王珞都很惊讶, 她仰头看着郑玄:“您何时备下的?”

郑玄道:“你不是总不放心四郎吗?我在成亲前就叫人置办了,只是这里条件清苦些,比不上家里舒服。”无论是王家, 还是王珞和郑玄现在住的地方, 都是经过翻修的, 有着王珞需要的浴室和暖房, 而崔氏住的这间客院就没有这么好条件了。

崔氏摇头说:“这条件很好!比家里好多了!”崔氏本来就没女儿那么矫情,谁跟她一样天天洗澡的?再说只要女婿不在家,她完全可以去女儿那里洗澡, 也不妨碍什么。

王小四看着自己的单独房间, 他可怜巴巴的问王珞:“阿姊,小四不能跟你住一起吗?”

王珞温柔而坚定的拒绝道:“不行啊,小四现在是大孩子了, 大孩子就要开始自己住。”王珞说着违心话,她总觉得小四还是宝宝,但是这里的环境足岁五岁都是七岁的大孩子了,郑玄十岁都可以出入圣人御书房,十二岁就开始初步接触朝政了。

崔氏对儿子说:“你三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一个人住了,满了九岁就去外地上课了,你不是一直说要向三哥学吗?你三哥可从来不跟你阿姊撒娇。”

王小四一想也是,他仰着小脑袋说:“阿姊,我会好好念书的。”

王珞真想亲亲阿弟的小胖脸,但是想到这里的风俗面前忍住了,只是摸摸他小脑袋说:“你上课好好读书,回来阿姊帮你预习复习。”

“好!”王小四还想跟姐姐撒娇,但是被崔氏一把拎着,她对王珞说:“你们也累了一天,赶紧回去休息,有事明天聊。”女婿后天就走了,她怎么能让女儿把时间浪费在儿子身上?肯定是要女儿去哄好女婿,最好把他哄得一点都不看外面的小妖精。

王珞哭笑不得被崔氏赶出了客院,她仰头看着郑玄:“我阿娘——”

郑玄淡淡笑道:“岳母挺有趣的。”

王珞看着郑玄不及眼底的笑意,若有所思,等两人回到主院,洗漱出来,郑玄已经拿着棉布等着王珞了,他对王珞说:“明天不出门,别再洗头了。”免得着凉了。

王珞乖乖点头:“不洗头。”

郑玄招手让她过来,给她擦头发,王珞其实头发已经半干了,她犹豫了一会,干脆整个人坐到了郑玄怀里,她突如其来的亲近让郑玄有些诧异,别看这丫头平时会找自己撒娇,可到了晚上总是恨不得离自己远远的,郑玄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怕什么?

想着她到底年纪还小,崔氏又不太像个当娘的,她不懂男女情事也正常,郑玄想等她慢慢熟悉后再说,哪里想到这丫头居然会主动开窍,这是回了娘家一趟,得了出嫁姐妹点拨开窍了?他低头用自己额头抵着王珞额头,“怎么了?舍不得我走?”不然怎么会突然撒起娇来?

王珞点点头,双手搂住郑玄的脖子,脸靠在郑玄的脖子上,“您尽量早点回来好不好?”

郑玄轻轻一笑,语气温柔道:“好,我尽量早点回来陪你。”他低头亲吻王珞额头,“乖乖在家,我很快就回来了。”

王珞脸贴在郑玄脖子上,感觉着他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完全没有任何改变,她心头微沉,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少女绵软娇嫩的身体紧紧的贴在身上,郑玄又不是柳下惠?哪里能忍得住?他低头在王珞耳畔笑道:“你这是适应我了?”

王珞正想着心思,她无意识的抬头看着郑玄,她明眸水润、吹气如兰,懵懂柔顺的样子,让郑玄忍不住抱起了她往床榻走去,王珞杏眸不自觉微睁,郑玄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耳垂,“真不反悔了?”要是换了别的女人,郑玄根本不会有这么一问,可怀里的佳人是自己妻子,跟别的女人不同。

王珞看着郑玄几乎完美的俊脸,脸再次靠在了他胸膛,这时她感觉到他激动的心跳,原来他还是有感觉的……王珞这一举动无疑是对郑玄最大的鼓励……

芳池、眉绿几个本来都在外间伺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暧昧的声音,芳池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通红的拉着眉绿出门,眉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房里传来几声细碎的声音,以及郎君柔和低哄着姑娘的声音,眉绿又似乎有些懂了。

芳池听到房里暧昧缠绵的动静,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姑娘嫁进来几天都迟迟没跟郎君圆房,她心里不是不着急,可偏生这种私密事也不好跟姑娘提,只能暗地里替姑娘。尤其是郎君今天说要离京半月,她心里更急,要是现在不圆房,万一郎君带个小妖精回来怎么办?现在姑娘开窍,跟郎君圆房了就好。

夫妻圆房后最显而易见的改变就是郑玄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以前还很君子风度的任由王珞裹着被子往墙里面靠拢,而现在则直接抽走了王珞的被子,硬是逼着她跟自己睡一个被窝。郑玄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正是最身强力壮的时,即便是最冷的冬天,也不见他又穿太多的衣服。

而王珞常年低温,抱在怀里仿佛抱了一尊玉像,又比玉像绵软娇嫩,这对郑玄来说舒服极了,他手臂一揽,就轻轻松松的让王珞贴在了他身上。他抱着王珞舒服,王珞却受不了他身上的热量,她想要推开郑玄,但被郑玄紧紧搂住,他柔声问:“要喝水?”软玉温香在怀,让他现在心情极好,连脸上笑容都真实了许多。

王珞满脸晕红,手臂软软的搭在他身上,听到郑玄的问话,她摇了摇头,“不要。”

郑玄见她柳眉微蹙,翻身而起,王珞下意识的一惊,不由仰头看着他,长长的青丝如水般散开,衬着她肌肤越发的莹白如玉,又一缕长发自她耳畔袅娜垂下,半遮着修长柔美的颈脖,最后又落到锦衾遮掩的若隐若现处……

郑玄见了这副美景,不由眸色转深,他再次坐回床上,低头吻住了王珞微张的樱唇,柔若无骨的身体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揉碎了一下,郑玄安抚着怀中略显不安的佳人,“别怕,我让人打水来给你擦擦身体。”他知道她好洁,现在直接洗漱有点太晚,先用热水擦一下。

王珞没想他能想到这个,又想到眉绿几个一直在外间候着,不由脸更红了,她有些羞恼的瞪着郑玄,都是这人不要脸,非要别人留在屋里。

郑玄对王珞的瞪视丝毫不以为意,软玉温香在怀,他心情比任何时候都好,他也知道王珞害羞,没怎么多逗她,笑着亲了亲她额头:“好了,我不闹你,擦干净了我们就睡觉好不好?”这时身心满足的郑玄对王珞的诱哄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王珞想了想点点头,既然最亲密的事也做了,也没必要太矫情了。他看着明显心情极好的郑玄,不由暗忖自己要多脑抽,才会觉得郑玄是性冷淡?或是同性恋?她仔细观察了郑玄一天,以前她只觉得郑玄虚伪,和善只是他的外皮,可外表掩饰再和善,内心总要有些波动,但郑玄不一样,他无论是自己对他撒娇,而是王家人不停缠着他说话,他内心都似乎毫无波动。

郑玄是被圣人悉心养大的,他受的是当世最顶尖的教育,情绪管理肯定也在其教育内容之内,他不让外人察觉自己心意很正常。可她这段时间,跟他可以算朝夕相处,他都完全没有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任何情绪波动,他这是把自己当外人那般防备?她想到郑玄这几天始终对自己很君子,自己说不圆房就不圆房,而他这些年又十分洁身自好,这让王珞不由自主的怀疑,郑玄是不是身体或者性向有问题?

因王珞跟郑玄地位差距太大,他们之间信息并不对等,她知道郑玄有庶子,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即使没有侍妾,也有通房。可新婚这几天王珞并没有看到郑玄的通房,她甚至从下人的言谈中隐晦听出郑玄自两个侍妾去世后,就没怎么碰过女人,甚至圣人屡次送美女都被他拒绝了,他这太正人君子的做派,这让王珞很惊讶,甚至开始担心他是否自身有问题。

要是在现代王珞估计不会因为郑玄作风良好而怀疑他自身有问题,可在完全没有守身概念的古代,郑玄又是帝国最顶级的贵公子,他这样的行事就有点可疑了。王珞不禁有点担心,她害怕生孩子,但更担心自己会遇到无性婚姻或是被骗婚当同妻,毕竟以郑玄的地位和手腕,想要自己陪他过特殊婚姻,多得是手段控制自己。

她算着自己这几天应该是安全期,就试探了郑玄一下,正常婚姻跟无性、同婚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她早一日确定,就能更早的定下自己将来要走的路。没想自己猜错了,他就没有半点性冷淡的地方,所以他对自己只是防心重?直到两人上了床,才引来他一些发自内心的情绪?果然男人都是被下半身支配的大猪蹄子!不过话又说话来,她也没有把郑玄放在心上,也把他当外人,两人也算扯平了。

等丫鬟送来热水后,郑玄温柔的给王珞擦着身体,连手都没放过,用湿帕耐心细致的一根根的擦着她的手指,他看到王珞手指尖尖,指甲却修得圆润可爱,手掌软得他轻轻一捏,就能合成一团,看着可怜又可爱,郑玄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爱不释手,他不由低头亲吻她的指尖,“怎么不涂丹蔻?”

王珞被郑玄擦得心里发毛,内心十分后悔让他动手,好容易等他给自己擦完,她忙拉过被子一卷,就往墙里靠,可郑玄哪里容得下王珞逃开,他现在仿佛找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正在兴头上,他身体紧紧的贴着王珞,“你不是怕冷吗?我抱着你就不冷。”

王珞暗忖现在都是五月了,哪里会冷了?郑玄又重复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为何不涂丹蔻?”他发现王珞似乎很少化妆涂丹蔻。

王珞说:“我不爱涂那些东西。”

郑玄闻言有些可惜,但想到王珞指甲浑圆、色泽红润粉嫩,也的确不需要涂丹蔻,他让王珞转身正对自己,“等我回来给你修指甲。”

王珞:“……”她开始怀疑郑玄是不是有恋手癖?怎么就跟自己手较劲了?

郑玄轻拍王珞的背:“睡吧。”太晚了,以往这时她早该睡了。

王珞也确实累了,闭眼躺了一会就睡着了,而郑玄则静静的听了她轻柔的呼吸声好一会才入睡。

第106章 教学(上)

这一夜王珞睡得不怎么踏实, 总觉得身上压了沉沉的重物,又似身后有猛兽追赶, 她一路拼命的逃, 但最后还是被猛兽追上了,整个人被猛兽牢牢的压在身下,脖子被它一口咬住……王珞蓦地睁开了眼睛, 轻喘了几声。

“醒了?”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王珞刚从梦中惊醒,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突然有只手伸来,吓得她魂都快没了。细弱似小兽的呜咽声让郑玄轻笑出声, 他将王珞搂在怀里, 亲了亲她额头,他手掌抚上王珞的背,不似以前的柔滑, 反而有些濡湿, 显然是被自己捂得有些热了, 郑玄体贴的掀了一小半裹在王珞身上锦被,“拿水来。”

屋外响起细碎的响动,不一会房里亮起了晕黄的灯光,光线自幔帐外透来,郑玄看着妻子伸出半截藕臂拥被半躺在床上,当真应了那句“鬓云香腮雪,懒起画峨眉”, 郑玄从不将丫鬟视作人,可见妻子如此情态,竟然不愿意让丫鬟掀起幔帐。

他接过眉绿递来的茶水,让王珞漱口后,才喂她喝了半盏蔷薇花露,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王珞想反对都没用,只是郑玄一生尊贵,哪里伺候过人?给王珞喂花露时喂得太急,花露顺着她唇角滑下,在她寝衣上洇出一小片水迹,让本来就单薄寝衣越发的薄透如翼。

郑玄拿起帕子给王珞轻柔擦了擦嘴,温声道:“衣服湿了。”

王珞见他眸色深沉,心头警铃大作,飞快的拉起了半掩的被褥,“只有一点点的,我一会就把衣服换了。”

郑玄说:“是我不好,弄湿了你的衣服,我来给你换。”

王珞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的意图,更何况她不傻,她四处张望了下,发现避无可避,只能往床角缩去,她颤巍巍提醒郑玄:“郎君,你早起不是要去练武场吗?”

娇软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郑玄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我今天不去练武场,有夫人陪我练就够了。”

王珞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郑玄说出来的。

郑玄弯腰将王珞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他缓慢的拉开王珞捂得紧紧的锦被,他就仿佛在拆开一个精美的礼盒包装,耐心而温柔,他低头亲吻王珞轻颤的睫毛,“时至今日,为夫方知什么是香肌如雪,罗裳慢解春光泄……”

王珞古文水平再不高,也明白他在说什么,她又羞又恼的瞪着郑玄,郑玄手掌往上移,掌心微拢,感觉到掌下娇躯一颤时,他缓缓补充道:“雪腻酥香。”

“你——”王珞粉唇微张,她终于深刻领悟到什么叫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郑玄见她眉黛羞蹙、香腮晕红,他低头爱怜的亲吻她花香暖融的樱唇,气息不稳的说:“珠珠儿,我今天教你一首诗。”

事已至此,王珞已经放弃挣扎,她轻啐道:“你能教什么诗?”淫词艳曲吗?

郑玄温和一笑,俨然一派端方君子之风,“这可是一首千古奇诗,一般先生可不会教你,你且听好:裙褌尽脱,花钿皆弃……”

他话出口王珞就偏过头不理他,两个当世大儒就教出他这种衣冠禽兽?活该他被圣人打板子!郑玄莞尔,将妻子抱了起来,他昨天就发现妻子身体绵软,能轻易摆出他想要的任何姿势,他在王珞耳畔低笑吟诵道:“龙宛转,蚕缠绵,眼瞢瞪,足蹁跹……”

这一早郑玄不止起晚了,而且是起的相当的晚,厨娘在将早膳热过第二遍后便全部撤下,这一次她只菜蔬全部采摘好,面条馄饨备上,准备等郎君夫人起身再下锅煮。厨娘想了想,还先杀了一只小鸡崽炖上,夫人最爱吃炖鸡崽儿了,她要多补补。她顺便也给郑玄炖了一盏灵芝老鸭汤,郎君也累了要补补。

芳池也一脸淡定的吩咐后院烧热水,郎君和姑娘这么好洁,这么晚起来,肯定要洗漱。果然在辰时郑玄出来时,是抱着王珞去后面净房的,王珞身上还裹着薄被。净房和两人的卧室有密封的走廊的相连,并不需要走到外面。

丫鬟们放好热水后,识趣的退下,郑玄抱着王珞迈入木桶,他想着王珞说要造个水池,心里暗忖与其在别院造个让她玩水的池子,还不如在这里造个,他撩起水打在王珞的身上,任温泉水滑洗凝脂,“我在这里给你造个玉池,让你冬天也能玩水如何?”

王珞都懒得理会他,什么让自己冬天也能玩水,分明是想满足自己私欲,她脑子有坑才觉得他有问题。

郑玄笑着问:“真生气了?”

王珞也不是生气,两人都是夫妻了,早晚都要如此亲密的,她只是不习惯郑玄突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她一直以为古汉语含蓄,她哪里知道郑玄能说出这么流氓的话……

郑玄见她脸上红晕迄今都没褪下,也不再逗她,笑着给她洗漱,王珞也懒得反抗了,因为反抗根本没用,他不会对自己用暴力,但她的反抗也从来没成功过,这个男人即使在两人最亲密的时,他习惯性的将她完全掌控,不允许她有半点挣扎。难道古代男人都是如此?

王珞有些失神,直到下唇的微疼才让她回神,她眸光正对上郑玄湛然的黑眸,郑玄和声问道:“在想什么?”

王珞羞恼的捂住唇,“您属狗的吗?”老是在自己身上磨牙。

郑玄朗朗一笑:“珠珠儿身上无处不香软,我岂能不垂涎?”

王珞:“……”她对郑玄的脸皮佩服的五体投地,话说圣人知道他这么没廉耻心吗?她忍了忍,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叫我什么?”珠珠儿是什么怪名字?古代的爱称都这么奇怪吗?

郑玄道:“卿卿貌若明珠,可不是我的掌中珠吗?”古代男子成亲后,给妻子取小字是常见现象,郑玄不喜欢叫王珞“阿石”,那是别的男人给她取的小名。不过以后除了少数人,就没人会叫她这乳名了,对外她是王夫人,在家里她是十七娘。

王珞偏头想了想问郑玄:“昔君视我,如掌中珠?”在王珞概念中,掌珠是用来形容女儿的,但时下的确是用来形容情人的,陈司籍教过她这首诗。

郑玄长腿伸展,双手搭在浴桶边沿,神态惬意:“是陈司籍教你的?”虽是问话,但确实肯定的语气,除了陈司籍,没有人会教她这种诗。

王珞眉头一皱:“我不喜欢。”这首诗下半句是“何意一朝,弃我沟渠!”说的自己好像是他掌中玩物般。

郑玄含笑逗她,“这么娇气?”

王珞小嘴微撅,娇声道:“郎君也准备将来弃我入沟渠吗?”

郑玄失笑,“你是我的明珠,我哪里舍得?”他见小姑娘不满的看着自己,他宽宏大量的说:“那就日后唤你娇娇吧。”可不是一个会撒娇的娇娇儿吗?比掌珠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