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他就不能取个吉利点的名字吗?娇娇让她联想到了陈娇,但见郑玄不容置喙的模样,她也只能忍了,娇娇总比珠珠好听。再说史书也没有陈皇后的名字,陈娇只是后人附会。她今天总算知道了,古代男人不但耍流氓不逊于现代人,就是土味情话也是够醉人的。

郑玄抱着王珞自浴桶中起身,擦干净两人身上水迹,王珞趁着他松手,赶紧换上了衣服,换衣服时她双腿有些颤抖,几乎站不住。郑玄轻松的抱着她回到寝室,寝室里寝具已经完全换上崭新干净的,王珞脸皮薄,看到这情况感觉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郑玄搂着她去堂屋用膳,他虽早已知人事,但他怎么可能会对侍妾调情?鱼水之欢也是初次享受到,兼之佳人都是自己妻子,他行事就更不忌讳了,恨不得走到那里都带上王珞。王珞想到阿娘和小四还住在家里,她仰头问郑玄:“我将阿娘和小四带回来,可要去请示下祖母和母亲?”

郑玄道:“恐怕祖母已经跟岳母用过饭了。”

王珞闻言呻吟一声,她觉得自己快没脸见人了,傻子都知道,自己一早上跟郑玄做了什么?

郑玄不以为然:“我们正值新婚,我们越亲近,大家越高兴,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王珞怀疑他就没羞耻心这东西,不过郑玄逗了她一回,还是带着王珞去了临海大长公主院子。果然崔氏正在陪临海说话,崔氏容貌俏丽,性子爽利,很得临海喜爱,临海暗忖,难怪孙媳妇长这么好,原来亲娘也是美人。

崔氏见王珞和郑玄相携而来时满脸欢喜,临海本来也在笑,但看到郑玄手紧紧的握着王珞的手,王珞不动声色的动了好几次,都没挣开他的桎梏,她心中闪过一丝忧虑,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她先问郑玄:“你明天要外出?”

郑玄颔首道:“我明日一早走。”

临海叮嘱郑玄说:“十七娘年纪小,你要多包容她。”

郑玄笑道:“这是自然。”他还不够纵容她吗?

第107章 教学(下)

郑玄陪着几个女人用完哺食, 又带着王小四去了一趟族学,他亲自领着王小四拜见学堂的先生, 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郑玄会领着小舅子来拜师,他唯一的亲儿子都没管过。

王小四虽说被宠的娇气了些, 但礼仪被王珞教的很好,他举止端庄的给先生行礼,他本就生得粉妆玉琢, 今天被王珞仔细打扮过了,穿了一身玄色小深衣, 头上来煞有其事的戴了一个小冠。

王小四还不到戴冠的年纪, 但他特别羡慕戴冠的成年男子,所以王珞给他做了一个玉冠状的小头饰,细软的发丝整齐的梳了起来, 让人一眼见了这孩子就觉得他可爱。

学堂的先生已许久没见这么可爱的小娃娃了, 他笑着问了王小四好几个问题, 王小四有点紧张,但是还是磕磕巴巴的回答了,答案居然大多是正确的,先生对郑玄赞道:“十七郎,这位王家小公子根基打的还不错。”

郑玄心里有些诧异,事实上他把王珞和王小四都归结到不学无术的行列里了,这会见王小四居然还能答对问题, 心里还有些诧异,他对先生拱手笑道:“以后就劳烦先生多费心了。”

先生连声应是,他看着垂着头坐在后面的大郎,再看看被郑玄亲自带来的王小四,不由暗叹,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唯一的孩子居然还比不上小舅子。

王小四还不知道自己跟外甥一起上学,他给先生行礼后,就跟着书童进了学堂,书童给王小四磨墨铺纸,王小四仰着小脑袋认真的听着先生讲课,阿姊说过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能胡思乱想。

郑玄领王小四去学堂时,临海也拉着王珞的说:“十七这孩子打小性子霸道,不许任何人违背他的意思,后来被他父亲狠狠教训了几顿,他才稍稍改善。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过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王珞低头道:“夫君对我很好。”临海是郑玄的祖母,还能帮自己不帮郑玄?她跟郑玄的地位差距,注定她跟郑玄之间事,只有她自己来解决,别人帮不了任何忙。幸好郑玄虽然霸道些,但只要顺毛摸,他大部分时候还是能讲道理的,慢慢来嘛。

临海见王珞乖巧柔顺的模样,微微颔首:“好孩子,我们女子以夫为天,你要多听十七的话。”十七喜欢听话的人。

王珞点头说:“多谢祖母教诲。”

临海见崔氏欲言而止的望着王珞,她笑着对两人说:“你们都刚来郑家,我让人带你们玩玩。”

两人不妨碍临海休息,躬身应是后退下了。

王珞初来乍到,即使自己是郑玄的妻子,她也不会在郑家随意乱走,万一闹出什么事,出了临海院落后,她婉拒了丫鬟要带她们去花园游玩,而是跟崔氏回到了崔氏的院落,院子里寂寂无声,院门口的台阶一尘不染。

王珞见状放松了许多,她知道郑家下人会这么重视崔氏,完全是因为郑玄,思及此王珞觉得他流氓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两人是夫妻,正经了对感情发展也不好。

崔氏也在跟王珞说私房话,她悄声问王珞:“姑爷可还心疼你?”郑玄比女儿大了十岁,正是最年轻力壮的时,火气旺盛,女儿身子这么弱,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王珞脸微微泛红,她还真不习惯跟阿娘说这么私密的事,她含糊道:“还好。”郑玄大致对自己还是很温柔的,老司机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不着急粗鲁,要是换了一个初哥,哪来这么多手段?要是再没个钻研精神,初次对初次,简直是放大的悲剧。

崔氏见女儿满脸羞涩,心中暗暗放心,阿石比自己运气好,她找到了疼爱她的夫君。崔氏心中欣慰,阿石给她生了外孙、小四长大娶妻生子后,她再无所求了。她催促女儿道:“姑爷不是明天要走吗?你快回去替他收拾行李,别耽搁了。”

王珞一想也是,横竖阿娘要留好几天,她可以等郑玄走了一会再跟阿娘慢慢说话。王珞出门时,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少女年纪跟她差不多大,杏眼桃腮、琼鼻樱唇,见到王珞,她抿嘴微笑的朝王珞行礼道:“十七舅母。”

王珞微微一笑:“秀姑娘。”她没见过这位少女,但她知道阿娘的院落,离九江女儿颜氏的院落很近,这位姑娘大约就是颜氏的女儿卢秀。卢秀在国公府的地位尴尬,因此家里都叫她秀姑娘。

卢秀是第一次见到王珞,郑玄成亲,她还没资格去青庐观里,看到容光慑人的王珞,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过了一会才道:“十七舅母这是去哪儿?”

王珞说:“我正想回去。”

卢秀想到她能陪在郑玄身边,心里就十分羡慕,她私心十分仰慕郑玄,即使郑玄已经娶妻,她都愿意当他妾,只是看到王珞后,她那份小心思就被打击的无影无踪,有这样美貌的正妻在,还有她立足的余地?

卢秀几乎失魂落魄的望着王珞,却见王珞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她失神的随着王珞望去,却见那恍若天神般的男子缓步走来,他向来淡漠的脸上看到王珞时候,浮起浅浅的笑意,语气温和的问:“想在花园里走走?”

王珞摇头说:“我要回去了。”

郑玄揽着王珞的手,跟她一起往回走。郑玄可以目无余子,王珞却不行,她对卢秀说:“秀姑娘,我们先回去了,你慢走。”

卢秀敛眉恭敬道:“指挥使、舅母慢走。”

郑玄甚至都没有对卢秀露出一点表情,只径自拉着王珞走了,王珞略带惊讶的看着郑玄,郑玄微微挑眉:“怎么了?”

王珞说:“秀姑娘得罪过您吗?”

郑玄奇道:“此话怎讲?”

王珞说:“不然您为何看都不看她一眼?”

郑玄反问:“她是何人,需要我看她?”其实郑玄过目不忘,岂会不知卢秀是谁?只是她在郑玄眼中不过是个九江带来的拖油瓶,他连九江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她外孙女?

王珞记得王贵妃跟她说过,颜氏和九江曾想把卢秀嫁给他,而郑玄居然都不知道卢秀是谁?

郑玄理所当然道:“你当我谁都会理会吗?”九江的小心思郑玄心知肚明,他根本懒得理会,他的妻子是谁都可以当的?

王珞:“……”她当初给他见礼,他不是对自己很客气?她以为他待人一贯如此。

郑玄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也只有这不识好歹的丫头,才会嫌弃自己,她真以为他对旁人都跟对她一样?王珞沉默了一会,又笑着揽住了他的手臂,郑玄不由问:“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我高兴您是柳下惠,见不到别人。”王珞眉眼弯弯的说,谁喜欢一个中央空调的老公?郑玄这样才好。

郑玄若有所指道:“我以为我昨天和今早已经证明自己不是柳下惠了。”郑玄何等精明,早猜到王珞突然引诱自己,怕是得了什么人指点,怀疑自己有问题,郑玄又好笑又好气,分明是这丫头娇气,非说要自己给她适应的时间,结果自己君子了,她又反过来倒打一耙。

要不是怜她年纪小、身子还太娇嫩,郑玄非给她一个深刻教训不可。不过一会再给点教训也未尚不可,看她还能活蹦乱跳的跟不相干的人说话,就知道她早上的哀求全是撒娇装可怜。

王珞顿时满脸绯红,她气急的低声说:“在外面呢!您胡说八道什么?”

郑玄一本正经道:“那我们回去说。”

王珞简直拿郑玄的厚脸皮没法子。

等到了正院,郑玄坐在书房里,招手示意王珞过来,王珞得了昨天和今早的教训,根本不敢靠近这老色鬼,谁知道他是不是再打什么歪主意,“我去给您准备行李。”

郑玄说:“不用,这种琐事让陈敬做即可。”

王珞吞吞吐吐道:“我也去看看,我都跟您成亲了,总要伺候您的。”

郑玄暗忖嘴上说的好听,何时见她伺候过自己了?他轻敲书案,“过来给我磨墨,你不想学画画吗?我今天教你画牡丹。”

王珞将信将疑的看着郑玄,犹豫了一会,还是缓缓挪了过去,慢慢给他磨墨。郑玄也当真铺开了稿纸,在宣纸上挥洒着泼墨牡丹。要说郑玄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帝国顶尖水准教出来的,描绘出来的牡丹叶淡花艳、墨色淋漓。

王珞从小受西化教育,或许是缺什么爱什么的缘故,她特别喜欢古典文化,虽然她不懂,但不妨碍她买个包包都爱中国风。见郑玄挥洒自如的描绘着朵朵牡丹,她不由看呆了。

郑玄嘴角笑意加深,他柔声问:“要学吗?”

“要!”王珞用力点头。

郑玄对她伸手,王珞下意识的坐在了郑玄怀里,郑玄当真耐心的教她如何点墨渲染,如何使用浓墨淡墨,写意画比工笔画要难,王珞以前只描过线稿,陈司籍还没教她画过写意画,王珞学的很认真。

不过她天赋再好,想要在短时间内画出一幅写意墨色牡丹还是不可能的。王珞照着郑玄的指点,在宣纸上描绘了几笔,画完便有些泄气,郑玄每朵花瓣皆墨色润泽、形状完美,她则是一个个惨不忍睹的墨团团。

郑玄见她沮丧的看着自己的画作,轻咬下唇,模样可怜又可爱,莞尔提笔点墨,不一会便将王珞的画稿又修成了一副画。王珞又惊又喜看着郑玄,“您真厉害!”这比自己作画还难,他要在现代绝对是个大国手!

王珞望着郑玄的目光中似乎蕴含了无尽星光。郑玄对上她的目光,手微微一顿,将笔墨砚台自书案上移走,然后双手一托,便将王珞放在了书案上。王珞愣怔看着郑玄,有些反应不过来。

郑玄温柔着抚摸着王珞的脸:“娇娇,牡丹也有一首诗,你要不要听?”这熟悉的话让王珞心头莫名一颤,她下意识的想跑,她是觉得郑玄流氓可以增加些夫妻情趣,但也挡不住他这么频繁的情趣。

奈何她行动太慢,身体已经被郑玄压住了,郑玄低头亲吻着佳人的耳垂,手慢慢挑开衿带,他低声笑道:“牡丹难画,需要慢慢练,我先教你背诗,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花弄色,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第108章 郑大郎(上)

郑玄是寅时离开的, 走的时候王珞刚睡下不久,即使在睡梦中她眉头依然微微蹙着, 右手无力的搭在郑玄腰侧, 整个人几乎贴在了他身上。郑玄小憩了一会便睁开了眼睛,轻柔的将妻子抱在了一旁,王珞睡得很沉, 被他抱了起来都没醒过来,郑玄拉过锦被替她盖好,然后起身走出寝室。

芳池、眉绿已在外面候着了, 见郑玄出来,两人连忙上前伺候他穿衣。郑玄以前起居都是陈敬伺候的, 可现在他成亲了, 即使陈敬是太监,也不能擅自进入内院,是故郑玄的起居就由王珞的丫鬟伺候了。

两人想到这两天房里的动静, 都有些面红耳赤, 但也不敢在郑玄面前流露分毫, 她们轻手轻脚的替郑玄穿戴好衣物,然后眉绿蹑足去了内间值夜。王珞以前不爱丫鬟值夜,但自从来了国公府后,大家的习惯都改了,郑玄不是王珞,要是他唤人时没人应声,大家就要倒大霉了。

王珞从娘家带回来的几个丫鬟, 也不敢再按照姑娘的吩咐晚上没人,不然她们再也伺候不了姑娘了。王珞对郑玄的霸道颇为微辞,奈何强硬不过郑玄,只能乖乖听话。

郑玄出了院子,陈敬已经在院门口候着了,见郑玄出来,连忙上前行礼:“郎君。”

郑玄说:“你让夏尚宫过来伺候夫人。”郑玄一早就从宫里要来的夏尚宫,但成亲后他一直没让夏尚宫过来,夏尚宫身份不一样,他即使不把她当长辈,也不能把她当下人,要是她过来对自己指手画脚,郑玄也受不住。不过现在要出门,崔氏又是个不靠谱的,留王珞一人在家他不放心,还是让夏尚宫过来更好。

陈敬恭声应是。

郑玄脚步顿了顿,又吩咐陈敬说:“以后内院的账册就归到外院去,夫人想去哪里玩都可以,只是不能让她单独出门。”王珞又怎么可能会单独出门,郑玄所谓的单独出门是指她带自己人出门。

陈敬连声应了,心中暗忖成亲后果然不同,郎君以前出门何曾惦记过一个人?他就说男人不能没有女人。

王珞醒来时已过辰时,下人得了郑玄的吩咐,都不敢在院里有大动作,王珞迷瞪瞪的醒来,只觉得浑身难受,一是这两天被郑玄折腾的太狠;二来也是昨晚睡得太晚,来古代这么多年,她作息向来正常,可这几天却一直晚睡晚起,王珞感觉浑身骨头都酸了,尤其是腰酸得几乎直不起来了,她脸埋在枕头里磨蹭。

“姑娘?”芳池听到响动,轻轻的叫了一声。王珞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芳池掀开帐帘,扶着王珞起来,“要喝水吗?”

王珞摇摇头,昨晚睡觉前她好像喝过水了?想到郑玄,王珞脸一红,由芳池伺候着洗漱后,才问道:“郎君走了?”

芳池说:“郎君是寅时走的。”

王珞心里算了算,寅时走的话,他可能休息了半个时辰都不到,他还要连夜赶路,这人是铁打的吗?王珞腹诽他要是再这么下去,就不怕过劳早衰吗?帅哥老了就不帅了。她见自己身边始终是芳池和荷风在自己身边伺候,她不由奇怪的问:“眉绿呢?”

芳池说:“眉绿昨夜轮值,刚刚奴婢让她去休息了。”

王珞想到郑玄对下人严苛的样子,沉默了一会说:“你再找几个丫鬟进来轮值吧。”要是只有她们三人轮值太累了,多找几个丫鬟轮值,也让大家轻松点。

芳池应了,又对王珞说:“姑娘,夏尚宫来了。”

“夏尚宫?”王珞一怔,尚宫是女官,女官怎么会来找自己?是贵妃找自己有事?不过贵妃身边好像没有官职为尚宫的女官?

芳池解释着夏尚宫的身份:“夏尚宫是先后身边的女官,先后去世后就一直在皇陵守着先后,郎君成亲前把夏尚宫从皇陵请了出来,郎君外出不放心夫人,就让夏尚宫过来伺候夫人。”

王珞没有想到郑玄居然给自己请了这么一尊大佛过来,她起身道:“快请夏尚宫进来。”

芳池让荷风去请夏尚宫,片刻后王珞就见一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随荷风入内,王珞起身,老妇人恭敬的向王珞行礼:“老妇拜见夫人。”

“尚宫不必多礼。”王珞避开夏尚宫的全礼,又回了她一个半礼。

夏尚宫恭敬道:“老妇既已离了皇宫,便不是尚宫了,若夫人不嫌弃的话,唤老妇一声‘夏媪’即可。”飞快的瞄了王珞一眼,宫里是美人辈出的地方,夏尚宫跟随先后多年,见过不知多少美人,这位小夫人的容貌在宫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也只有年轻时的杨夫人才能跟她媲美。

“阿媪请坐。”王珞从善如流的改口,她见夏尚宫神色温和,不像是容嬷嬷那种,心头微松,但随即又暗暗好笑,以郑玄的脾性又怎么允许有个容嬷嬷在身边指手画脚?

王珞起身后滴水未沾,芳池催着让庖厨奉上朝食,王珞皱着眉头起身,只觉得自己腰酸疼得不行,夏尚宫见状关切的问:“夫人可是身体不适?”夏尚宫见王珞脸上犹带几分倦容,她不由暗暗摇头,郎君也太不知怜惜了,夫人年纪还小,哪能如此折腾?

王珞哪里好意思说是自己劳累过度?她摇头说:“我没事。”王珞草草用完早膳,决定准备去床上再躺一会,她怀疑自己腰酸不止郑玄的功劳,还有可能是好朋友要来了。王珞真怀念童年没有好朋友到访的日子,只可惜这段时间实在太短了,等好朋友下次跟自己告别,起码还要几十年……

荷风进来说:“姑娘,陈敬求见。”

王珞疲懒动弹,不想换衣服,干脆去了内屋躺着,让陈敬隔着花罩幔帐回话,陈敬是来送账册的,郑玄说让内院开支归到外院,他就将负责外院开销的账册一并送了过来,让王珞过目。王珞对郑玄财产不是太感兴趣,听陈敬说郑玄要把内院开支送到外院,王珞对陈敬说:“既然如此,内院的账目你也一并管了吧。”

陈敬一怔,他还是第一次见把男人送来的钱往外面推的贵夫人。

王珞也不是真不食人间烟火,而是觉得这种账她管跟郑玄管没什么区别,时下贵夫人管账不就是为了攒私房吗?郑玄本来就是大夏最大的情报头子,她有多少财产郑玄估计比自己都清楚,既然如此她管账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什么都不管轻松。横竖她也有自己私产,郑玄肯定不会要她把私产上缴的。

王珞挥退陈敬,又趴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等醒来时候就听到花罩外有人轻声说话,王珞揉了揉眼睛,“阿娘?”

“阿石醒了?”崔氏掀帘进来,满脸心疼的看着女儿,她这次对郑玄意见大了,就算他老房子着火,也不能这么折腾阿石?他身边那么多丫鬟,想泻火不会找丫鬟吗?干嘛折腾女儿?

“阿娘。”王珞看到亲娘不自觉的撒娇,“我腰酸。”

“我给你揉揉。”崔氏连忙给女儿揉腰,她忍不住责备女儿道:“姑爷是男人不知分寸,你怎么也不知分寸?怎么能让他这么折腾?你那些丫鬟是摆设?不会让她们伺候姑爷?”

王珞被阿娘的话雷的不清,半晌后才说:“不是,我腰酸不是因为那个……”

崔氏奇怪的问:“那是为了什么?”

王珞吞吞吐吐的说:“应该是月事要来了吧。”

崔氏一怔,随即有些失望的问:“已经来了?”

王珞说:“还没有。”要是来了,她肯定不会让郑玄碰自己啊,王珞以后再也不敢算安全期了,安全期太不安全了,还容易雪上加霜。

崔氏叹气,“你要是能一举得胎就好了。”

王珞:“……”还是来吧,她不想这么快生娃,王珞一直想找机会跟郑玄说避孕的事,但又担心郑玄不答应,故始终不敢提,她绝对不是胆小,她这是从心,王珞转移话题问:“阿娘,你刚刚跟谁说话呢?”

崔氏说:“就是你院子里那个夏媪,她是姑爷的乳母?”

王珞摇头:“那是先皇后的夏尚宫。”

“尚宫!”崔氏惊了,她哪里知道夏尚宫居然是这么一尊大佛,“姑爷让她来伺候你?”

王珞说:“夫君应该不是让她来伺候我的,应该是让她来应付国公府那些人的。”尤其是长房。

郑家的亲戚,崔氏只见过临海、九江和长乐,三人都挺和善,但沈夫人对外人也和善,所以崔氏也没天真的认为女儿在府里就能顺风顺水。

母女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到王小四兴奋的声音响起:“阿姊!阿姊!”

王珞和崔氏同时起身,王珞刚走出房门,就被一个小炮弹牢牢的抱住:“阿姊!”郑玄离开,王小四比谁都兴奋,虽然姐夫从来没打骂过自己,但是年纪渐长、王小四越来越怕姐夫,现在看到郑玄他就想溜,也不得不说,他跟王珞真是亲姐弟,行事都是这么从心。

王珞被王小四撞得晃了晃,幸好芳池在一旁扶住了她,王珞惊讶的看着跟在王小四身后的男童,她脸上泛起温和的笑容:“大郎下课了?累不累?”

郑大郎上前给王珞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郑大郎的举止十分端庄,俨然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小郎君,恍惚间王珞都觉得她之前见过的熊孩子只是自己的错觉。

“阿姊,阿嬴好厉害,他读的书比我多多了。”王小四仰头对王珞说,郑嬴是郑大郎的大名,这名字是进学前郑玄给儿子随口取得。

第109章 郑大郎(中)

王珞还不知道郑大郎取了名字, 也不知道那名是怎么写的,她弯腰对王小四说:“那你是不是要会好好向阿赢学习?你是阿舅啊。”

王小四皱着小胖脸勉强答应了, 王珞把庖厨教调的很好, 王小四向来没什么不爱吃饭的情况,崔氏又觉得孩子能吃是福,要不是王珞压着, 王小四早被崔氏养成一个小胖子,当然即使有王珞看着,王小四的小脸也比同龄孩子要胖一圈。

王珞领着王小四和郑赢去洗手, 这里后院就有两口甜水井,王珞洗手都用现打上来的井水洗手。王小四煞有其事的教着郑赢应该怎么洗手, 这是王珞从小教他的。郑赢从来没见过这么洗手的方式, 也不习惯自己洗手,但想到这是在父亲的院子,他还是垂着头认真的洗了起来。

两个孩子洗完手, 王珞让丫鬟给两人换衣洗脸, 然后奉上点心, 让他们点垫垫肚子,她又王小四今天学了什么。姐夫不在,王小四狗胆包天,直接爬到了王珞怀里,翻开书本,跟阿姊说他今天学过的内容。王珞耐心的听着,等阿弟说完, 才温柔的纠正他错误的地方。

又在一旁陪他一起做功课预习,而郑赢则默默的做完功课,开始看课外读物,他读的书要比王小四深多了,王小四现在还读蒙书,他已经开始学六经了。王珞以前对自己古文挺自负的,自从被郑玄打击后,她就再也不敢误人弟子了,她温声问郑赢:“阿赢要我找人陪你做功课吗?”

郑赢抬头望了王珞一眼,默默的点头,王珞立刻让人去请陈司籍,让陈司籍好好教郑赢读书。陈司籍饱读诗书,郑赢这点浅显的功课她信手拈来,甚至还给郑赢扩充了课本内容。郑赢没有想到王珞给自己找的先生是真正授课的先生,而不是故意找来替他代笔的人。本来他都已经做好王珞故意养废他的心理准备了……

王珞见郑赢盯着自己看,她有看看一直腻在自己怀里的王小四,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厚此薄彼,她拍拍王小四的后背,让他去找崔氏,她则坐在陈司籍边上,翻阅着郑赢的功课。看着郑赢端正的字迹,再看看自家蠢弟弟,王珞只能安稳自己,要放平心态,要当个佛系姐姐。

“阿赢功课都做完了,你想继续看一会书?还是去外面走走?”王珞很民主的问,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郑赢相处,对他很慈祥似乎很假,她对王小四都慈祥不来,但对他很冷淡,她自己又过不去,毕竟这还是一个孩子。

郑赢说:“全由母亲做主。”

王珞想了想问郑大郎:“你会射箭吗?”

郑赢愣了愣说:“我在宫里学过一点。”

王珞让芳池叫来陈敬,她对陈敬说:“家里还有能教孩子射箭的侍卫吗?”

陈敬看了郑大郎和王小四一眼,微笑地说:“也不用麻烦侍卫,奴才就能教两位小主子。”他见郑大郎对王珞极为恭敬,“母亲”也是叫的真心实意,心中暗想果然郎君的法子好,冷上一段时间,大郎自然会知道好歹,这不就乖巧了不少。郑玄要过继郑大郎的心思,即便是陈敬都没看出来,毕竟时下讲究多子多福,郑家男人再不重视庶子也没有把庶子过继出去的道理,家里又不是养不起孩子?

王珞对郑大郎说:“我们先去射箭,等用完哺食,再让陈司籍给你上课好不好?”

郑赢缓缓点头,他心中非常疑惑,为什么这位嫡母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郑赢自小在宫里长大,即使郑玄和临海严格筛选了他身边侍从,没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郑赢也明白父亲不肯养自己是为了嫡母。她这是怕自己妨碍了她将来生育嫡子?所以才让父亲把自己送给曾祖母养?

嫡母年轻貌美,身份又差了父亲那么多,父亲都愿意把她娶回家而不是纳妾,显然是心里有她,所以郑赢早做好了被嫡母虐待的准备,或者她会在明面展现自己的慈爱,实则是在捧杀自己。只是他没想到,嫡母跟自己私下相处,既没有热络,也没有亏待自己,她甚至还真心实意的让先生教授自己读书……莫非他是猜错了?抑或是她掩饰的太好?

王珞哪知道郑赢会有这么多想法,她对郑赢态度很简单,她没法子像疼爱王小四那样疼爱他,但她也不会亏待他,他愿意努力读书,她就全力支持他,他要是想吃喝玩乐,王珞也不会费心纠正他。她自己都把王小四教的一塌糊涂,哪里还有什么精力教别人?

孩子要是想教就能教好,天下也不会有那么多担心自己秃发的中年美少女妈妈了。当然要是郑赢天天待在临海那边就更好了,可想想临海毕竟是曾祖母,她才是嫡母,让老人抚养第四代似乎有点说不过去?王珞一面走,一面胡思乱想。

郑家有校武场,但那个校武场郑家所有男丁的校武场,不适合王珞过去。王珞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后花园一块相对僻静平坦的地方,让人挂了几个靶子,让他们在这里练习。这里环境也比校武场好,四周绿树成荫,凉风习习。王小四手里拿着王珞特别给他定制的小弓,兴奋的对着大靶子比来比去。王珞见陈敬想先教王小四射箭,她对陈敬说:“你先教大郎,让小四自己玩一会。”

王珞带王小四出来纯属是放风放电,省得他晚上精力太旺盛。射箭并不强求,毕竟他还小。陈敬笑道:“陈忠那小子也会射箭,夫人可要让他来教小郎君。”就陈敬的私心来说,郑大郎是郎君的儿子,王小四只是小舅子,郑大郎肯定比王小四要重要。但是夫人是郎君心头肉,郎君为了夫人才把大郎送走,陈敬哪里敢怠慢王小四?

王珞点头说:“好。”王小四只要有个人能教他正确的握弓姿势就够了,水平太高也是浪费。

郑赢沉着气认真的听陈敬教导,比起王珞,他更信任陈敬,因为陈敬是父亲最信任的心腹。而王珞也放心的把郑大郎交给陈敬,自己安心的陪着王小四玩耍,他是郑玄的心腹,他都看不好郑大郎,也没人能看好了。

王小四跟着陈忠学了如何射箭后,就兴奋的举着小弓箭对着靶子射空箭,嘴里还发出“biubiu——”的声音,郑赢听得眉头紧皱,他这位“舅舅”蠢得就跟傻子一样,也不知道父亲为何这么看重他?郑赢双手不由握紧了弓箭。

王珞则担心王小四拉空弦次数太多,明天手会抬不起来,让他玩了一会,便带他去一旁看鱼儿玩。王小四只要阿姊肯陪他,玩什么都行,他抓了一把鱼食往水池里一撒,看到鱼儿争相跃出水面夺食,开心的咯咯直笑。

“喵——”一声喵咪的叫声想起,王小四和王珞同时抬头望去,却见一名抱着一只黑猫的玄衣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不远处,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王珞和王小四,玄衣男子容貌颇为俊秀,只是蒙着黑布的左眼遮挡了这份俊秀,让他凭空多了几分阴森。

如果说这玄衣男子已经很吓人的话,那他怀里的黑猫就更吓人了,这只黑猫本该有一对碧色的眼睛,但它目前只剩了一只右眼,左眼却好像被人挖走了一样,只在脸上留下一个黑洞洞的洞口,看着极为吓人。王小四看到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猫一人,已经吓了一跳,再看到男子怀中的黑猫,他小嘴张了张,“哇——”一声被吓哭了!

王珞也被这名玄衣男子吓得不轻,尤其是看到黑猫那只黑洞洞的眼睛时,她下意识的联想到玄衣男子的左眼是不是也是如此?她双手握拳,控制自己不去碰自己的眼睛,这人是谁?为何可以在郑家的内院?

陈敬听到王小四的哭声,吓得连忙拉着郑赢走来,看到站着的玄衣男子时,他神色微沉,上前一步,拦在了王珞和王小四面前,他躬身行礼道:“七郎。”

七郎?王珞一怔,她跟郑玄在新婚第二天见礼时曾见过郑玄的兄弟,她不记得郑玄有独目的兄弟。

陈敬对王珞解释说:“夫人,这位是长房小七郎。”

王珞暗忖原来是萧氏的孙子,比郑玄低一辈,难怪自己之前没见过。王珞敏感的发现陈敬对这位七郎莫名戒备,她下意识的抱起了王小四,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她可以抱着小四就跑。

七郎看到王珞,轻轻的一笑,上前对王珞行礼道:“不知十七婶在此,不慎惊扰了您,冒犯之处还望见谅。”他语气温柔、举止谦和,如果不提那只独眼的话,也是一个风度绝佳的世家子。

王珞抱着王小四还礼说:“七郎客气了。”

七郎看着王珞,对她古怪的笑了笑,“十七婶很喜欢自己阿弟?”

王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对他歉然一笑:“我阿弟吓坏了,七郎不要见怪。”说完王珞就想离开这里,这七郎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就算身边有不少下人围着,王珞也觉得危险,还是早点走比较好。

七郎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对王珞说:“小孩子胆小是常事,不过十七婶还是别太亲近自己阿弟好,毕竟我十七叔可不好说话。”

陈敬闻言脸色微变,上前一步对七郎说:“七郎,时辰不早了,您也该回去了,莫让大夫人为您担心。”

七郎又是一声冷笑,他独目死死的盯着王小四,片刻之后他拇指又在自己左眼摸了摸,别说是王小四,王珞都被他看得有点头皮发麻,感觉眼睛很疼,王小四再次被吓到,抱着王珞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郑赢被王小四哭得头都疼了,他大少爷脾气上来了,对着陈敬抬腿就是一脚:“没脸色的奴才,还不把人拉下去!”什么七郎八郎的,在郑赢眼里也就王小四和他大伯、二伯家的话需要忍,别人都是不起眼的尘埃。

郑赢这一脚陈敬求之不得,他忙吩咐下人将七郎拉了下去,七郎临走前还不忘扭头对王珞说:“十七婶想不想知道我跟这猫的眼睛是怎么没的?”

王珞:“……”

第110章 郑大郎(下)

“夫人您没事吧?”陈敬让人拉走了七郎,转身看着王珞, 见王小四抱着王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再看看满脸戾气不耐的郑大郎, 跟郎君幼时有五六分像, 他暗暗感慨郎君怎么就不喜欢大郎呢?

他上前温声哄道:“四郎莫怕, 奴已经把人赶走了。”要是换在禁龙司, 陈敬早把七郎拉下去了,岂容他对王珞大放厥词, 可是现在在国公府, 他一个奴才如何能对主人以下犯上?也亏得有大郎在, 不然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王珞心疼坏了, 她抱着王小四温柔的安抚, “囡囡不怕, 阿姊在,阿姊舍不得了。”那个男人她看了心里都发慌, 别说是五岁的孩子了。

王小四哭声稍停, 小脸埋在王珞颈脖里,抽抽噎噎。陈敬见状想要接过王小四, 他倒是好心, 毕竟王小四已经是大孩子了,王珞也没那么大的力气长久抱着他。但是王小四跟陈敬又不熟, 看到陈敬要抱自己,他再次发出大哭,王珞对着陈敬摆摆手, 一路抱一路哄。

幸好王小四不是喜欢长时间哭泣的孩子,除非是真弄疼了,不然长时间哭泣,等王珞抱着王小四回院落时,王小四已经不哭了,但小手依然紧紧抱着王珞的脖子。崔氏听说儿子受惊,慌忙的奔出来,看到王小四就要抱,王小四哽咽的说:“要阿姊!”

崔氏没好气道:“你那么胖,让你阿姊抱了这么久,赶紧让你阿姊休息一会。”崔氏还惦记着女儿的身体,她这两天可被郑玄折腾不轻。

王小四大眼含泪的看着阿娘,“我不胖!”明明阿娘总说自己不胖,让自己多吃点的,现在又说自己胖,大人全是骗子!

王珞无奈,她的确有点累了,她坐在软榻上,让王小四坐在自己腿上,先哄着他洗手,然后给他擦脸,“要不要吃牛奶小方?”

王小四听到自己最爱的零食,眼睛一亮,“要。”

王珞招呼郑赢过来跟王小四一起吃点心,她对郑赢说:“这些点心好吃,但不能多吃,不然就吃不下正餐了。”郑赢默默的瞅了一眼王小四,他一手抓着牛奶小方、一手看着麻花,吃得十分欢乐。王珞补充道:“小四今天是特殊情况,平时不会如此。”

因为被吓到了?郑赢嗤之以鼻,天下怎么会有王小四这么蠢的人?既然觉得害怕,那就赶紧跑,要不就让人弄死那人,他却只会抱着阿姊哭。郑赢看着被王珞哄着、被崔氏呵护着的蠢货,暗暗撇嘴,老天太不公平了,居然如此善待一个蠢货。

陈敬等王珞安抚好王小四,才跪下请罪:“奴才办事不利,让夫人受惊,请夫人降罪。”

王珞摇头说:“是我要去花园的,谁也不知道七郎会突然出来,这不关你的事。”她见陈敬还要说话,她偏头问陈敬:“七郎的眼睛是郑玄弄瞎的?”

陈敬犹豫了一会,缓缓点头:“是。”这事国公府随便一个老人都知道,根本瞒不住。

王珞问:“他为何要把人家眼睛弄瞎?”王珞隐约记得外祖父跟自己说过,郑玄小时候因为跟长房孩子起冲突,被镇国公打了一顿,差点夭折,才被郑皇后接到宫里去的,“就是因为七郎,郎君才被公爷打了一顿吗?”

陈敬说:“郎君幼时曾养过一只波斯猫,那只猫儿是夫人留给郎君的,郎君视若珍宝,走到哪里都带着。七郎也养了一只猫,郎君的猫被七郎的猫欺负了,郎君就去教训了下七郎的猫,然后两人起了争执,郎君一时失手才伤了七郎。”

王珞听完陈敬避重就轻的话,想了一会说:“夫君不会是把七郎的猫眼睛给挖了吧?”不然为何七郎会这么跟自己说,郑玄那时候几岁?五六岁?国公府的人都不教他吗?让他行事如此酷烈?还是古代教育跟现代不同?王珞在王小四身上已经彻底领悟到古今差距了。

陈敬没想王珞这么聪慧,只消七郎几句话就猜到了始末,这顿板子是肯定逃不掉了,等郎君回来,自己起码要在床上躺上一个月了,他辩解道:“郎君向来把夫人留下的那只猫当珍宝,甚至亲力亲为的照顾猫儿,从不假人手。”

王珞默然,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能体谅郑玄,毕竟那是杨夫人留给郑玄的遗物,要是有人动了外婆留给自己的东西,王珞也不会原谅那人。而且郑玄那时候还小,幼儿是没有善恶的,全靠大人引导,如果他实施暴行时没有人阻止,他们往往会做出让成人都胆战心惊的残忍举动。

这件事不能怪幼时的郑玄,可她还是不能避免的有点害怕他……他那时候才多大?居然就能挖了同龄人的眼睛,挖眼睛又不是弄伤眼睛,七郎也不可能傻傻站着任他挖,肯定要反抗,郑玄居然能在制止七郎的同时再挖了他眼睛,这行动力成年人都自叹弗如。

作为将来会跟郑玄一直朝夕相处的人,王珞压力很大,她更从心了……古人又没有妇女保护,男人打女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哪天自己惹怒了郑玄,他会不会对自己动手?想到这情况,王珞突然觉得王朗是绝世好男人了,至少他没对阿娘动过手。男人花心、怀念前妻算什么?古代男人最要紧的是不能有暴力倾向!

“夫人?”陈敬有些忐忑的看着沉默不语的王珞,他感觉自己小命快保不住了。

王珞摇头说:“我没事,这件事不要跟郎君说。”说了还是一桩麻烦事。

陈敬苦笑,怎么可能?即使他是郎君的心腹,他也不敢动这种小心思,他不说自然会有人说。他敢瞒着郎君,被郎君查出来,他就不求能活了,只希望能速死。

王珞也觉得自己想法好像有点天真了,也讪讪的不说话。等陈敬退下,王珞看着陈敬的背影若有所思,眉绿上前悄声问:“姑娘,要不要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王珞犹豫了一会,“你派人慢慢问,问不上也不强求。”她回房问郑大郎:“大郎今夜可要在这里住下?”

郑大郎摇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曾大母那里去了,不然曾大母该担心了。”

王珞点头说:“我送你回去。”

郑大郎了然,嫡母应该是去找曾大母告状,他心中暗忖,王小四蠢,他这位嫡母倒不是太蠢。

王珞是准备去找临海告状,郑玄才走,她就被人欺负了,她不找临海做主,找谁做主?其实要说关系,她跟长乐更亲近,但这件事她找了长乐就告状就闹大了,长辈难免会觉得她不懂事。谁让公爷偏向长房呢?王珞其实挺不理解公爹的脑回路,要说守寡,临海不也守寡了?

他怎么就不怜惜下自己生母,反而对自己长嫂多有同情?要不是萧氏那张脸看着,就知道年轻时长相就寻常,她都怀疑公爹跟萧氏年轻时有过一段不可不说的私密事。郑玄长相酷似其母,杨夫人应该很美吧?这么一个大美人,嫁了这么一个古板迂腐的男人也是可惜。

临海并不知道长房小七郎去找王珞的事,见王珞领着大郎回来,心里十分高兴,虽说孙子不让孙媳养大郎,可在临海看来,王珞是嫡母,嫡母教养庶子是理所当然的,莫说是世家贵女,就是寻常寒门小户,女人嫁进门照顾孩子也是常见的,庶民或许没有庶子,但总有幼弟幼妹吧?

她先同王珞寒暄了几句,又关心的问了郑大郎今天的功课,得知郑大郎已经用过哺食,并且连功课都做好了,她笑着对王珞说:“你辛苦了。”

王珞道:“这是我该做的。”王珞在外人面前一向恪守本分。

临海见王珞欲言又止,她眉头微扬,让傅姆把郑大郎领下去洗漱,她问王珞道:“今天大郎闹腾你了?”

王珞摇头:“大郎很乖巧。”王珞顿了顿,“我今天带阿弟和大郎去花园射箭时,遇到了长房的小七郎。”

临海闻言神色微变,她见王珞眼睫垂着,神色淡然,心中微松,她猜测道:“七郎自渺了一目后,性情就十分古怪,他吓到你了?”

王珞微微颔首:“他还把大郎和我阿弟都吓哭了。”虽然郑大郎表现的很勇敢,但王珞很肯定他被吓坏了,不然他如此暴力,孩子性格不同,面对害怕的表现也不同。王小四选择了哭,而大郎选择了以暴制暴,这都是害怕的表现。

临海面露愠色:“这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王珞如实说:“我是小辈,也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可是——”王珞犹豫了一会,低声说:“我是替夫君委屈。”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她真不敢相信,在外面威名赫赫的禁龙司指挥使,在家里居然这么没地位。他才离开多久?就有人敢来挑衅自己,这不是打郑玄脸吗?

王珞真不明白镇国公的想法,自己儿子是什么人,他能不明白吗?郑玄是他老来子,要是没有什么意外,他注定要比镇国公活得久,他对郑玄这么不留脸面,就不怕自己死后大房被郑玄灭干净吗?

临海神色微沉,她轻拍王珞的手:“你是好孩子。”

王珞可不敢居功,她今天就是来挑拨离间的,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再临海这里久留,而是离开了。

临海等王珞一走,脸上笑容一敛,对下人吩咐道:“去把公爷叫来!”

第111章 郑玄的往事

镇国公刚从军营回来,正准备洗漱了去书房休息, 自元配去世后, 镇国公已鲜少踏入后院, 即便是跟九江也只在成亲当月住过一段时间, 新婚满月之后他就一直长住外书房了。

听到下人的通报, 镇国公微微一怔, 问来人道:“母亲可有别的吩咐?”临海知道镇国公公务辛苦,很少让他晚上过去, 母子两人也就在镇国公休沐时说话比较多。

来人说:“贵主没有别的吩咐。”

镇国公担心母亲身体不适, 连公服都没换, 就去了母亲院落, 临海原本一肚子怒火, 但看到满脸倦色、急匆匆走来的儿子, 心中的怒火又散了大半,她轻叹一声:“怎么也不换件衣服?”她吩咐下人伺候镇国公换衣洗漱, 镇国公给母亲请安, 比去后院勤快,故临海这里有镇国公的常服。

镇国公见状就猜母亲叫自己过来, 估计不是什么大事, 他倒也不急了,洗漱净面、换上常服后, 坐在母亲对面:“阿娘,您唤我何事?”

镇国公这一问,又让临海心头火气, 她怒斥道:“都是你纵出来的蠢货!”

临海一骂,镇国公立刻明白长房又惹到母亲了,他跪在临海面前说:“母亲息怒。”

临海哼道:“怎么?还没问清缘由,就准备偏袒他们了?”

镇国公恳切说:“不是,孩儿只是不想让母亲怒极伤身。”他顿了顿,又问临海:“是谁惹怒了母亲?”

临海道:“还不是那不成器的小七郎!他没事去吓十七娘做什么?把十七娘吓得泪汪汪的来找我说委屈!连大郎和十七娘的阿弟都被她吓哭了!”

“小七郎?”镇国公眉头微皱,“他又做什么?”对这个侄孙,镇国公始终有一份愧疚,毕竟他的眼睛是那孽子弄瞎的,而整件事他都是无辜的,全是那孽畜一人的错,孽畜只因一只猫就毁了他一辈子,所以镇国公对七郎一直多有纵容。

没想自己这份纵容却害了他,这孩子因眼睛渺了一目,性情同那孽畜越来越像,镇国公看在眼里又不忍心对他下狠手教导,结果让他性子越来越左,现在都去吓唬孩子了。在镇国公眼里,王珞跟孩子也差不多,年纪比他孙子还小。

临海见儿子满脸犹豫,就知道他心里还存了那份愧疚,她心头止不住的火气,“你又不管这事了?回头七郎再吓到十七娘怎么办?”当年十七的侍妾进门,他就挑拨离间过,结果害的她孙子后来连家都不回,现在他又要挑拨十七的夫妻感情吗?

“我这就叫人打他板子。”镇国公飞快的说,不敢太过违背暴怒中的老娘。

临海淡淡道:“养而不教,父母之过,你大哥死了,萧氏还活着!七郎会这样都是她的错,让她给我去佛堂抄经去!”临海光看儿子这样子就知道他不会惩罚七郎,她也只能拿萧氏小出一口气。

临海揉了揉额头,说来七郎这孩子也确实无辜,只是当时的他无辜,现在的十七娘不无辜吗?王珞长得好、性子也乖巧,她这样的容貌和性情很得长乐、临海这种天之骄女的喜爱。

镇国公沉默的任老娘发泄,抄经而已不算惩罚,“我会让看着长房的。”这是那孽畜造的孽,他不会认为十七娘是孽畜的妻子,就应该替孽畜受过。

临海微微颔首,神色总算缓和了些,总算还没老糊涂。

王珞第二天去跟长乐说话时,长乐见了王珞就问:“昨天长房的小七郎去找你麻烦了?”

王珞说:“也不算麻烦,就是吓了一跳。”

长乐眉头皱了皱:“你以后见了小七郎就离远一点,他眼睛是阿弟弄瞎的,对阿弟恨之入骨。”

王珞乖巧的点头应是,长乐叹气说:“也是镇国公偏袒,不然我早让小七郎离京了。”长乐怎么会允许一个威胁阿弟安危的人存在?

王珞问长乐:“阿姊,夫君为何会对小七郎如此?”郑玄是长乐最心爱的弟弟,她问长乐这件事,长乐肯定会跟陈敬一样,替郑玄说好话,但是谎话永远只是谎话,说的人多了,破绽也就多了,挑出破绽就是真相。

长乐说:“还不是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阿弟幼时养的那只波斯猫儿是我阿娘特地选给阿姑的,浑身没有一丝杂毛,一双金银双瞳,漂亮极了,阿弟从小就喜欢,把它带在身边,片刻都舍不得离开。但凡给猫儿梳毛、喂饭、洗澡,他都是亲力亲为,不假人手。”

王珞认真听得长乐的话,她跟陈敬说的差不多,原来这只猫是郑皇后送给杨夫人的,还是一只纯种波斯猫,在这个时代显然很珍贵。

“长房见了阿弟那只猫就很羡慕,他们也想要只波斯猫,可是这种纯色双瞳猫儿何等罕见?谁能给他们?”长乐说的毫不客气,“也是阿姑和阿弟喜欢,不然我才舍不得送人呢。”

王珞点头应是,她不养宠物,但也很喜欢小动物,绵软可爱的小萌宠谁不喜欢。

“他们想要猫儿不成,就动了歪主意,让一只杂猫勾引——咳咳——”长乐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后来阿弟发现那只猫儿有孕,当然不会放过长房那只杂猫。”

王珞:“……”这里又不给猫结扎,母猫怎么可能不怀孕?除非郑玄能把猫关在屋子里从不出门。

“后来阿弟冲动些,伤了那只猫儿,小七郎就跟阿弟打起来了,他对小七郎下手重了些,就被镇国公打板子了。”长乐接下来的过程一扫而过。

王珞暗暗腹诽:下手重了些?挖了人家眼珠子如果只是重了“一些”,那么“多些”是什么?把人杀了吗?

长乐叮嘱王珞说:“长房至此之后就恨毒了阿弟,你以后见了长房的人就避着点,阿弟不在,你身子又弱,别被他们欺负了。”

王珞点头应道:“我以后尽量不出门,出门也只来找阿嫂。”

长乐莞尔:“也不会那么小心,他们不敢对你如何,就是嘴上说几句罢了。”

王珞陪长乐说了好一会话,她还给长乐画了个妆,眼见快中午了才起身离开,世子只要有空,午时都会来找长乐,她不敢当世子和长乐的蜡烛。

王珞从长乐处出来时,眉绿也打听回来了,她打听到的内容,跟陈敬和长乐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就是七郎的眼睛不是在两人第一次争斗时瞎掉的,那时候郑玄只是把他推到了水池里,差点让七郎淹死。

七郎在凉水里泡了好一会,着了凉又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差一点夭折,才让镇国公打了郑玄板子,结果害得郑玄也大病一场,幸好被郑皇后及时接入了宫里才把他送鬼门关里拉回来。

等病好回府他就把七郎眼睛弄瞎了,弄瞎之后他也没在国公府多停留,到回了宫里。据说当年镇国公当年追到宫里想要教训郑玄,却被郑皇后拦下了,圣人也出面调解,甚至许了萧氏继续用世子夫人的诰命,才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虽然眉绿打听到的消息,跟长乐、陈敬说的有出入,但王珞莫名的觉得这才是郑玄会做的事,本来她就觉得奇怪,郑玄和七郎都是世家大少爷,即使两人打架,身边下人也不是死的?怎么可能会让两人发展到弄瞎眼睛的地步?如果是郑玄有预谋的想要弄瞎七郎的眼睛就说得通了……

但是这样似乎更可怕了,才五六岁的孩子,居然能这么慎密的规划报复计划,把下人撵走、弄的七郎完全无法反抗、挖了他的眼睛,甚至在挖下七郎眼睛后再若无其事的回宫,寻求圣人和皇后的庇护……王珞心头一阵阵发凉,她沉默了好一会,对眉绿说:“你再去打听打听,郎君当初那只猫如何了?”

眉绿说:“两只猫儿都死了,那只黑猫是七郎今年新养的。自他渺了一目之后,身边黑猫就没断过,每次都是完好无损的来他身边,然后把眼睛挖了,猫儿能活下来,他就留着养,养腻味了再弄死养新的。”眉绿说着心里就难过,七郎是可怜,可那些猫儿更可怜。

王珞听得脸色发白,这人已经从受害者变成施害者了,“以后小四上下课,身边绝对不能断人,一息都不可以!”王珞后悔了,她知道当郑玄的妻子没那么简单,不然郑玄也不会连续死了未婚妻和侍妾。

但是她没想到国公府里还有这么一个变态,不,或许不止一个变态……早知道她就不应该让阿娘和小四住在国公府了,没关系,等郑玄回来,她就能把两人送回去了,“你去打听下,郎君的那只猫是怎么死的。”

眉绿不解王珞为何这么关注猫儿的生死,但还是点头应了,“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