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是…”李良晟声音发抖,求救地看着母亲,“母亲,您说。”

江宁侯夫人叹息,看着侯爷,“好了,你别难为他了,婚事退了,是我一时不察,错信了外头的传言,外头说她与人私奔,私德败坏,我怕丢了侯府的面子,便一气之下去退亲了。”

“嫣儿是谁?”侯爷面容十分冷静,眼底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但是,江宁侯夫人和他多年夫妻,知道他若是要动大怒,便是这般神色。

她迟疑了一下,想着如何圆这个说法,毕竟李良晟都打乱了她的说辞。

“说不出?不敢说?”侯爷的声音夹着狂风暴雨来临之前的低压,“嫣儿就是方才送解酒汤进来的那个人,是你儿子李良晟的美妾,你儿子与她珠胎暗结,你们母子去威逼瑾宁,让瑾宁入门为妾。”

他知道了!

江宁侯夫人脸色煞白,脑子飞快地转着,是陈国公说的?

“不是妾,是平妻!”李齐容见母亲无言以对,便插嘴道:“父亲,这门亲事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的,陈瑾宁只是个乡下里回来的野丫头,良晟可是侯府的世子,且良晟和嫣儿本来就情投意合,若不是为了报恩,良晟也不能答应娶她…”

侯爷眸光如电,李齐容吓得退后了一步,嗫嚅不敢再说。

“平妻不是妾吗?那你愿意为平妻吗?你夫君在娶你的时候,便有一位中意的通房,你是否愿意让位?”

李齐容不高兴地道:“父亲哪里有像您这样说话的?她一个通房,怎敢叫我让位?”

“陈瑾宁堂堂国公府嫡女,你又凭什么叫她让位做妾?”江宁侯再拍桌子怒吼一声,终于是爆发了,站起来一脚就把李良晟踢翻在地上,“逆子,你还敢诋毁人家女子的清白?你退婚已经是对她最大的羞辱和伤害,你不知悔改竟还在我面前指责她私德败坏,拿刀子来,让我剖你的心出来看看,是不是已经烂到流脓了!”

李良晟被他踢了一脚,当下就吐了一口鲜血,江宁侯夫人静坐着,心疼得不得了,却不敢上前去扶。

倒是李齐容连忙抱住李良晟,冲侯爷怒道:“父亲,他才是您的儿子,那陈瑾宁算个什么东西?”

江宁侯厉声道:“对,陈瑾宁算个什么东西?但本侯的命是她给的,而他的命,是本侯给的,那你说,陈瑾宁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他李良晟又算个什么东西?你若能有靖廷一成,今日也不打你。”

李良晟忽然握住双拳,愤怒地道:“她救的人是你,不是我,为什么你要我娶她?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这是他头一次敢这么勇敢地顶撞父亲,江宁侯夫人和李齐容都吓得齐声道:“闭嘴!”

江宁侯气极反笑,却倏然一脚又踢了过去,指着他的鼻子便怒道:“我没问你的意见吗?你问问你母亲,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说一切单凭本侯做主,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反对?本侯不止你一个儿子,若你不愿意娶,还有靖廷。”

“靖廷靖廷,”李良晟跳了起来,怒得是面红耳赤,“那你让陈靖廷娶她,为什么要勉强我?陈靖廷这个孤儿野种,本就该娶那样的野女人,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什么要用个野丫头来折辱我?”

这话,触了侯爷的逆鳞。

只见侯爷的脸顿时青黑阴沉一片,脸上肌肉抖动,他一手执起桌子上的鞭子,便要打过去。

江宁侯夫人比他更快一步,一巴掌就甩在了李良晟的脸上,怒道:“你是要气死你父亲吗?怎可这样说你大哥?他不是孤儿野种,他的生父是你父亲的战友,陈将军于你父亲有救命之恩,还不跪下认错?”

李良晟本因侯爷提起陈靖廷,才有了一时激愤,如今见父亲拿起鞭子,他吓得腿肚子发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侯爷的鞭子,也迅疾而至。

那鞭子夹着凌厉的劲道,第一鞭落在李良晟的背上,李良晟只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钻心的疼,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第二鞭,落在他的手臂上,鞭子的尾巴扫过耳朵,竟生生地扯出一道血痕来。

李良晟趴在地上,咬着牙关,大口呼吸,想忍过这阵疼痛,心里头又悲又屈,说不出的恨,终究是大声痛叫了出来。

三鞭,四鞭,五鞭…

江宁侯夫人脸色白得吓人,想上前拦阻,又唯恐儿子再多遭罪,只得忍住泪水,眼睁睁看着儿子痛昏过去。

李齐容跪下来了,哭着道:“父亲,他都昏过去了,难道您真要打死他吗?”

侯爷余怒难消,“此等逆子,打死也不冤。”

江宁侯夫人热泪滚滚,痛声道:“侯爷要打,便打我吧,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张退婚的,是我没看上陈瑾宁。”

“你没看上陈瑾宁,却看上了那婚前便与人珠胎暗结的长孙嫣儿?”江宁侯把鞭子狠狠地掷于地上,看着屋中这三人,不禁悲愤至极,他日夜兼程,就是想回来办完这门亲事。

没想到,等到他的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李元桥一生光明磊落,恩怨分明,如今,却要他做一个忘恩负义之辈!

第149章除非你一辈子不起来

江宁侯夫人面上悔恨难当,“此事是我的错,我不该错信国公夫人。”

江宁侯失望地看着她,“你与本侯夫妻多年,本以为,在你的心里,本侯的命重于一切,陈瑾宁于本侯有救命之恩,她是本侯的恩人,你也会当她是恩人,只可惜,本侯到底是错估了。”

江宁侯夫人倏然一惊,他以往愤怒,顶多是发火,一顿脾气下来,过几天就没事了,这样心凉的话,他不曾说过。

“我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认为报恩也有其他方式,不一定要娶她入门,我也没有轻看她,只是她在庄子里逍遥自在惯了,进了我们侯府的门,样样都是规矩,不守规矩旁人会笑话她,我只怕委屈了她。”

江宁侯厉声道:“规矩是人定的,她若要逍遥,便不用规矩束缚她,难不成本侯多年显赫军功,还换不来她在府中逍遥自在地过活吗?谁若看她不顺眼,本侯便与谁断交。”

李齐容冷笑一声,“父亲,您这话说得,陈瑾宁是救过您没错,但是真论起来,没她,您也不会有事,怎地就能用您半生军功来换她的逍遥自在?还说不理会旁人说什么,这人活在世上,还能不在乎旁人说什么?便是真给她这样的自由,她也受不起,且您别忘记,她不是您的女儿,我与弟弟才是,您是否愿意用您的军功来换我们姐弟的逍遥自在?”

江宁侯眉目一瞪,“你们姐弟二人,若心中无愧,品行端正,又有什么不可逍遥的?”

他怒气冲冲地盯着已经昏过去的李良晟,吩咐江宁侯夫人道:“你准备一下,明日带着这个逆子到国公府请罪。”

江宁侯夫人默不作声,她不愿意去。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在整件事情上,严格来说,陈瑾宁并未吃亏,她是一直处于上风,反而是她和长孙氏屡屡被算计,脸面丢尽。

侯爷大步走了出去,甚至连看都没看李良晟一眼。

江宁侯夫人连忙着人扶起他送回去请大夫,看到遍体鳞伤的儿子,她心如刀割。

她更清楚一点,侯爷不会就此罢休。

她不知道如何收拾接下来的乱局。

到底是谁,在宫里先透露了给他听?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母亲,怎办?”李齐容拉了她到一边,急声问道,“难不成真的去道歉?”

江宁侯夫人如今也一筹莫展,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事情她都能掌控,多乱的局面,到了她的手中也能理得头头是道。

但是现在,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侯爷入门时候说的那句话,她如芒在背。

他说,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不会休她。

但是,若他从此对她失望,夫妻冷漠,和休了她有什么分别?

可真去赔罪道歉,要她看陈瑾宁的脸色,她拉不下这个脸。

她慢慢地把视线转向李齐容,“齐容,明日,你陪你父亲去一趟国公府。”

李齐容撇嘴,“我才不去,而且,就算我愿意去,父亲也一定会叫您去的。”

要她看那小贱人的脸色,她也做不到。

都恨不得把她煎皮拆骨了,还要去做小服低?免谈!

江宁侯夫人寂寂地道:“我自然有办法可不去,就这么定了,明日你去。”

不顾李齐容的反对,她走过去,看着大夫为李良晟处理伤口。

十鞭,她一直数着,每一鞭都打在了她的心窝上。

她眼底凝了泪意,心里头却在盘算着该这么做。

道歉事少,如果侯爷坚持让良晟娶那陈瑾宁,陈瑾宁入门之后,哪里会把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哎呀,你轻点,轻点,会不会治伤?”李良晟疼得冲大夫大吼大叫。

大夫拿着薄刀片儿,道:“世子忍着点儿,这边上的肉烂了,必须要清理,有点痛,痛过之后就没事了。”

侯爷下手,断没有留情的,这十鞭,打得是血肉模糊,肉泥飞溅,手臂处能看到赤红的血肉。

“忍着?你忍忍试试?”李良晟又痛又怒,这种痛楚叫他难以忍受,全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痛,甚至张嘴呼吸都感受到身上的血腥味道。

江宁侯夫人虽心疼儿子,却也不会一味护着,听他对大夫无礼,遂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小小痛楚都忍受不住吗?”

李良晟知道母亲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得咬着牙关,使劲忍住钻心的疼痛,泪水忍不住落下,双拳紧握,那陈瑾宁真是一个恶魔。

他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大夫走的时候,江宁侯夫人问他要了一些药。

安抚好李良晟,回到屋中,侯爷没在。

问了奴婢,才知道他已经到书房去睡了。

她悲凉地苦笑,夫妻分别这么久,本该是喜庆团圆的夜晚…

呆坐在空荡荡的椅子上,外头的奴才也不敢进来打扰,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服下了药。

一个晚上,江宁侯夫人起来几次,腹痛如绞,拉得不成人样,翌日一早,便连床都起不来了。

侯爷命人前来通知她起身装扮的时候,嬷嬷如实告知,说夫人病倒了,怕是去不了国公府。

没多久,侯爷亲自前来。

他站在床边,看着脸色发青嘴唇苍白的夫人,口气淡漠地道:“既然病了,就好好歇着,等你好了,还是得去登门赔罪道歉,除非你躺在这床上一辈子,否则,但凡下得了床,你都得去。”

说完,他也没多余的一句问候,便转身出去。

侯爷做事,一贯雷厉风行。

既然说了今日登门去请罪,纵然一家子病的病,伤的伤,他自己一人也得去。

李齐容得知母亲要叫她去给陈瑾宁道歉,已经借口夫家有事,偷偷地回去了。

侯爷备下了重礼,带着家将前往国公府。

瑾宁并不知道侯爷今日来,陈国公虽被告知,但是也没当真,侯爷才刚凯旋归朝,要处理的事情多着,怎么会马上就来国公府给个所谓的交代?

而且,这交代对陈国公来说,给不给都不打紧,确实李良晟不是什么良配。

听得门房进来禀报,说侯爷带着几位将军战士前来,已经抵达门口,陈国公这才知道侯爷是认真的。

急忙叫初三叔人去通知瑾宁,便出门去迎接。

第150章再退亲

瑾宁是刚起来一会儿,在院子里陪小黑遛弯,便见初三叔亲自过来,便笑道:“初三叔知道我梨花院今日吃糖糕呢?”

初三叔看着瑾宁,“糖糕不忙吃,侯爷来了。”

瑾宁一怔,“侯爷?他不是才回京么?”

“是的,如今已经来到,你父亲接待着,请你出去。”初三叔走上前来,轻声问道:“侯爷怕是要再说起亲事,李良晟不是什么好东西,千万不可答应。”

瑾宁眨眨眼,“知道!”

李良晟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是无人劝说她也不会再嫁。

回屋换了身衣裳,便带着青莹和梨花出去了。

正厅那边,侯爷已经在郑重地给陈国公赔不是。

瑾宁来到门口的时候,侯爷说起昨晚之事,依旧怒气不减,怒发冲冠,脸色赤红。

瑾宁整了整神色,快步进去,对着侯爷便福身,朗声道:“瑾宁见过侯爷,恭喜侯爷大胜敌军,凯旋归来!”

瑾宁今日穿了一身绿色罗裙,简单大方,挽着丸子髻,又显得可爱憨厚,不施脂粉的脸上,两颗黑曜石般的眸子亮晶晶,露出满心欢喜之情。

陈国公看着她,多好的人儿啊,多机灵好看的姑娘啊!

竟然被冠上了那么多的罪名,再被退了婚。

侯爷简直是羞愧不已,加诸在她身上的悲剧,都是他的人造成的。

他来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愁眉不展,哀戚惆怅的瑾宁,却没想到,经历了这些事情,这孩子竟然还这般乐观可爱。

李良晟,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瑾宁,本侯今日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侯爷正色地道。

瑾宁知道这位侯爷的脾气,他是轻易不道歉的人,今日这么一大早便来,可见他对自己的重视。

做错事的人不是他,瑾宁没有理由会迁怒于他。

她还没说话,陈国公便道:“侯爷,怎可跟小辈道歉?她受不起。”

侯爷严肃地道:“不,错了便该认,小辈又如何?小辈也会委屈。”

瑾宁落落一笑,“侯爷,我接受您的道歉。”

事情了了!

“瑾宁,大胆!”陈国公呵斥。

瑾宁微笑,看着陈国公,“父亲,叫人张罗早饭,我们陪侯爷喝两盅,我想听侯爷说此番出征威风凛凛的战绩。”

瑾宁许久没冲陈国公笑过了,不管什么时候父女两人见面,各自都是神色淡淡,眸光疏冷。

陈国公心里竟然很暖和。

而且他还竟然听她的话便走出去吩咐下人。

真是见鬼了。

不过有客人临门,张罗早饭,那是礼貌。

陈国公看着瑾宁,不无感慨却又严肃地道:“瑾宁,你且放心,这门亲事是本侯亲口定下的,也只有本侯才能退亲,之前他们说的任何话,通通不当数。”

瑾宁微笑,“侯爷,这门亲事,除了您能退之外,还有国公府可退,若之前他们说的不当数,或者侯爷觉得心里不安,明日我便请父亲登门去侯府退亲,如何?”

侯爷闻言,看着瑾宁,见她笑容落落大方,竟无半点记恨,且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她不再愿意嫁入侯府。

哎,到底是无缘。

侯爷轻声叹息,“国公爷前去退亲,当然是好,只是,本侯倒是可惜了,本来能做成一家人。”

瑾宁依旧含着浅笑,眸色盈盈,“或许,真有这缘分也不定,但是,不怕得罪您说一句,李良晟,我看不上。”

说起这个忤逆子,侯爷脸色又赤红起来,怒声道:“你放心,本侯昨晚回府,已经重责了他一顿,等他伤势痊愈,定叫他亲自来给你道歉。”

瑾宁知道侯爷一旦下手,李良晟没个十天半月,怕也是起不来了。

她摇头道:“侯爷,道歉不必,既然结亲不成,就免得做了仇家。”

“他敢?”侯爷横眉竖眼,“看本侯不打死他?”

瑾宁看着侯爷,心里是很感动的,也把这份感动说了出来,“侯爷愿意为我这样做,我心里很欢喜,也很感动,其他人对我的看法如何,做法如何,在我看来都不重要,我并不在乎那些人。”

侯爷听了她这番话,大受触动,也实在喜欢这妮子,竟萌生了一个念头,当下就拍了大腿道:“做不成本侯的儿媳妇,那你就做本侯的义女,好不好?”

瑾宁一怔,这怎么成?靖廷可是他儿子,若她做了他的女儿,这算什么?

瑾宁下意识地摇头。

侯爷一怔,“看不上本侯?”

瑾宁意味深长地笑了,“侯爷可知,陈家退亲了?”

侯爷又是一怔,陈家退亲?国公爷去哪里退亲?

“靖廷大将军之前定下了亲事,娶陈侍郎的妹妹陈幸如,但是陈幸如亲自上门退了亲。”

“靖廷定亲了?本侯并不知道。”侯爷自然知道陈侍郎是自己的女婿,只是他的那位妹妹陈幸如,他见过两次,眉目冷漠,仿佛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她哪里配得上靖廷?

因此,他道:“退得好,只可惜是陈家退的亲,若本侯在,绝不同意这门亲事,只是,这事和本侯要收你为义女有什么关系?”

侯爷话出口,顿时竟明白过来了。

他面容从之前的狂怒转为狂喜,他不是只有李良晟一个儿子,他还有靖廷。

没错,没错!

他急切地问道:“你是同意靖廷?”

瑾宁飞快地看了一眼门外,见陈国公正要走进来,她轻声道:“此事等他回来再说。”

“好,好!”侯爷连声道。

陈国公进来,便见侯爷已经没了方才的怒容,相反,眉梢眼里都透着一股子喜悦之气。

他眼神古怪地看了瑾宁一眼,她说了什么哄得侯爷这般高兴?

瑾宁心里其实很虚,因为她自己都摸不准靖廷那时候说的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真有这个念头。

可这样先霸占着,总没错。

好的东西她若能得到,就不会拱手让人。

她死了一次,又再活一次,就得比前生活得精彩,活得幸福。

侯爷如今心里头是又欢喜又懊恼。

欢喜的是婚事还有望,懊恼的是当初为什么就没想到靖廷,靖廷便是不喜欢,也断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害人。

第151章打侯爷的主意

今天的早饭,侯爷用得很高兴,但是因喜事还没落实,他也不好先跟国公说。

陈国公倒是觉得很稀里糊涂的,总觉得瑾宁与侯爷有事情瞒着他。

可他碍于面子也不好问,只得讪讪地陪着用早饭。

用了早饭,侯爷竟然催促他去衙门,他还得与瑾宁说一会儿话。

他慢吞吞地道:“今日衙门没什么事。”他想知道,到底他们瞒着他说什么。

“那国公爷便早去早回,晚上等你用饭。”换言之,他打算今日一整天都留在国公府了。

“…”

陈国公只得站起来,“那侯爷慢坐,我先回衙门了。”

侯爷微笑,“今晚早些回来。”

“…”

好,反客为主了!

陈国公出去之后,侯爷收敛神色,正经地道:“瑾宁儿,你告诉本侯,他们到底是怎么对你的?你也休得瞒我,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但是我想听你说。”

瑾宁摩挲着桌子边沿的雕花,看着侯爷,轻声道:“其实,两个人成亲,是要走一辈子的,若没有感情作为基础,加上性子天差地别,是怎么都走不到一起的。李良晟和侯爷夫人做得绝,是好事,至少,不必赔上我的一生,您若问我,怨恨不怨恨,当然怨恨,我又不是圣人,那样恶毒的话和冷酷的做事方式,落谁身上谁不得怨恨个十年八载?但是,我认为,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虽然退亲可最后也占不到半点我的便宜,我甚至也没为这事一蹶不振,那就算扯平,咱以后都不提了。”

今生的事情,她不计较了,但是前生杀子杀身之仇,她是怎么也不能忘记。

侯爷对她的胸襟是肃然起敬,没想到一个小女子,竟也有这般的量度,她若为男子,该是怎生的了得?

“好,你既然说过去了,那这事咱就不再提,明日,让国公亲自去一趟侯府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真有这必要吗?”瑾宁问道。

“有。”侯爷坚定地道:“先不管你与靖廷成不成,若成是最好的,若不成,也不能坏了你的名声。”

“我不在乎名声,若只看我名声的人家,我也不稀罕。”瑾宁道。

“你这孩子…哎,真是和你娘亲一模一样。”侯爷的眼底忽然便染了一丝感慨的惆怅,记忆飘回好多年前,那也是个傻姑娘。

瑾宁心念一动,“侯爷,您和我母亲之前便认识吗?”

“认识,本侯当年和你父亲一样,都曾是你外公的部下。”侯爷眸光有些悠远,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可很多事情就像是昨天发生一样。

瑾宁知道他们肯定也有他们的故事,长辈的故事,不好追问。

袁氏那边得知侯爷来了,竟生了念头。

这几天,她和陈守成带着银子四处奔波,想找人救陈梁琦出来,但是,银子花去不少,但是一点答复都没有,甚至,因为她跑动频繁,衙门那边也不许她在去探望。

这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之际,听得府中的人说江宁侯来了,她大喜。

江宁侯何许人也?满京城谁不知道?

他是刚打胜仗回来的功臣,如今炙手可热,如果他能帮忙,京兆府那边怎么也会卖这个面子。

而且,论起来侯府与陈家的亲事,侯府那边是不占理的,若老夫人用这件事来做说项,兴许成了也不定。

袁氏想到这里,马上就去寿安堂找老夫人。

老夫人这几天身子不爽,一则是因为陈瑾宁太忤逆,二则是陈梁琦还没出来。

她给了一大笔银子袁氏去奔走,可最终也没好消息回来,她也是很着急,也无奈。

听了袁氏的禀报,她问道:“侯爷来做什么,知道吗?”

“听说是带了厚礼前来,应该是为退亲之事来赔罪。”袁氏道。

“江宁侯夫人来了吗?”老夫人问道。

“没,听说就江宁侯一人带着几名家将来的。”

老夫人点点头,“嗯,若是这样还成,江宁侯夫人是个势利的,若她在场倒是不好说话,但是,你大哥在,咱这嘴也张不开啊。”

“大哥没在,他回衙门去了。”袁氏说。

老夫人一怔,“他回衙门去了?侯爷还在,他怎么就先走了?”

她伸出手,“扶老身起来,既然有贵宾临门,怎可无人招呼?老身亲自出去招呼。”

袁氏巴巴地看着她,“母亲,这事千万得成。”

老夫人眼底有幽暗的光芒,“一会你别多嘴。”

“是!”袁氏乖巧的应了一句,但是心底暗暗着急。

老夫人带着袁氏和陈守成来到正厅,侯爷连忙起迎,“老夫人,本侯失礼了,竟没先前往拜见。”

老夫人福身下去,微微一笑,“侯爷恕罪,是国公府礼数不周,竟无人招待侯爷。”

“老夫人客气了,瑾宁正与本侯说话呢,守业兄衙门有事,自然是以公事为重。”

袁氏和陈守成上前见礼,“见过侯爷!”

“守成兄,嫂夫人!”侯爷还礼。

袁氏看到堂堂江宁侯对他们都如何客气,觉得此事大有希望,便定定地看着老夫人,示意她开口。

老夫人没搭理她,坐下来之后,殷勤地问了一些路上的辛劳,再客套地吹捧几句,不外乎侯爷真是大周朝的栋梁,边疆的坚固屏障之类的。

侯爷也都笑着谦虚回了话。

瑾宁垂着头,静静地听着,若说老夫人和袁氏来是没有意图,打死老夫人她也是不信的。

老夫人说起退婚之事,口气十分惋惜,“老身在南国的时候,听得陈家要与侯府结亲,老身高兴得几宿没睡着,没想到,这事到底不成,也是我们家瑾宁没这福分了。”

侯爷诚恳地道:“老夫人,此事原是侯府做得太过,因而,本侯今日特意来赔罪,还望老夫人海涵。”

老夫人摆摆手,笑道:“瞧侯爷说这话,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这结亲之事,本就勉强不得,勉强了,还累了这两个孩子的一生,还不如各自安好?”

“老夫人气量宽广,本侯羞愧啊!”侯爷叹息。

他对老夫人不了解,但是对长辈总归是得恭谨一些,且此事确实是侯府有错在先。

第152章去问问靖廷的情况

老夫人跟侯爷说了会儿话,便看着瑾宁道:“宁儿,你弟弟的事情,你也别太担心,祖母已经在想办法了,也托了许多位大人,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瑾宁一直等着老夫人开口,甚至有些好奇,她会怎么开这个口。

她是真没想过,老夫人会拿她来走切入口。

是啊,侯爷是来赔罪的,赔罪最好的办法,便是解决被赔罪之人的疑难,她陈瑾宁如今有烦心的事情,烦心自己的堂弟陈梁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