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胜归朝的将军,深受尊重。

当有外攘的时候,将军的地位是很崇高的。

江宁侯军功显赫,和萧侯甄大将军并列当朝虎狮豹。

猛虎是甄大将军,雄狮,是萧侯,至于豹子,这种蓄势待发,不容猎物逃窜的霸王,便是江宁侯。

当年,还有一位鹰,是陈子忠将军。

这场庆功宴,早就准备好了。

皇上下旨,以国宴最高规格来举办。

从江宁侯班师回朝开始,便有人日日禀报路程,知道是今日能回到,因此,这场庆功宴,从摆位,节目,菜单等等,十天前便开始安排。

皇上自从登基以来,一向节俭,很少举办奢靡的宴会,但是今天,皇上确实是高兴,便连庆功宴上的酒,都用了宫廷御用的玉泉酒,名贵至极。

听说,皇太后还拿出了私人珍藏,她自己酿制的葡萄美酒,宴会所用的茶盏酒杯,一应是翡翠杯。

此等盛举,陈国公当年是经历过的。

当年,他和一众将军立下战功,凯旋归朝,皇上龙颜大悦,便设下庆功宴,阵仗和今日可以一比。

但是,当年他也算是主角之一,今日,只替他人高兴。

江宁侯从御书房与皇上一同走出来的时候,百官欢呼。

江宁侯依旧是一身盔甲,威风凛凛,又风尘仆仆。

他的皮肤黝黑,眼神熠熠,接受着百官的恭贺与吹捧。

陈国公等众人都恭贺过了,才上前道:“恭贺侯爷得胜归朝。”

江宁侯见到他特别的开心,“陈兄,你我何必说这些场面话?这一次我马不停蹄赶回来,有一半原因,是想着尽快把两个孩子的婚事给办了。”

陈国公一怔,他还不知道吗?莫非江宁侯夫人没有去信?

陈国公觉得眼下不是说这事的好时机,只得微微笑道:“辛苦侯爷了。”

“辛苦什么?”江宁侯爽朗大笑,“本将心里头高兴啊。”

陈国公却不开心,他对瑾宁如何都好,但是总归是自己的女儿,这门亲事被退,是在他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

陈国公道:“关于亲事,我们容后再说,今日是侯爷的大喜日子啊,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

陈国公本事搪塞过去,言词自然不上心,最后一句,便透露了他的心情。

江宁侯一怔,“扫兴?怎么个说法?”

好你个陈守业,你竟是不同意的吗?

陈国公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便听得有人喊,“母后皇太后来了。”

江宁侯和陈国公便连忙上前行礼。

当今母后皇太后,是先帝的继后,入宫不到三天,先帝便驾崩了。

后摄政王临朝称制,朝中几番人事,最后这位龙太后竟然嫁给了擎天摄政王,当然,这是经历了许多变故的。

这些年,其实龙太后一直都没管理朝中之事,也在外居住,是这两年才回来的。

龙太后在朝中颇有声望,因而虽然她改嫁给摄政王,但是,皇上依旧尊封她为母后皇太后,并尊擎天摄政王为太上皇。

她今日穿一身皇太后礼制朝服,金色缂丝绣振翅凤凰图案,带翠玉头面,两根精致的纯金打造飞翅步摇各簪一边,华贵又不失女子风韵。

她保养极好,望之竟不过二三十。

陪在她身边的,是靖国候夫人阿蛇和阿信将军的夫人阿狐,早些年,便曾有人传过,这位靖国候夫人是蛇妖,阿信将军夫人是狐妖,自然,也都是外间的传闻,会这样说,是因为两人都深得皇太后宠爱,又以婢女的身份,嫁给了当朝重臣,且皆长得容貌不凡。

对一个底下阶层的人忽然逆袭,心里不平衡的人便难免会编造一些神鬼之说,以解释自己出身高贵却为何及不上这些烟视媚行的婢女。

大家都在期待,今晚擎天摄政王会不会来呢?

说起来,擎天摄政王已经许久没出来和大家见面了。

今日江宁侯得胜归来,是大喜事,且江宁侯当年也是擎天摄政王的部下。

第145章风风火火的侯爷

只是,大家翘首等待的擎天摄政王并未出现。

倒是叫人送来了一坛美酒,说是赐给江宁侯的。

当众赐酒,江宁侯若不跟大家分享,那就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江宁侯当下把酒献出来,气氛一时高涨。

席间,觥筹交错,但是,江宁侯似有不高兴,偶尔淡淡地扫过陈国公的脸,眼底便藏了愠色。

擎天摄政王赐的酒确实是好酒,一杯下肚,便觉得热力源源不竭地涌上,叫人舒筋活络。

大家都大呼神奇。

靖国候夫人听着大家的称赞,心中却是一笑,哪里是什么佳酿?和庆功宴上的酒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是擎天摄政王赐的,大家觉得激动才会热血沸腾。

既然是庆功宴,自然要说说如何取胜。

江宁侯不擅长讲故事,把战事说得十分平淡,但是,武将却知道这场仗取胜不易,处处暗藏凶险。

这场庆功宴一直到晚上亥时过才散。

而龙太后竟然全程陪同,百官离开的时候,上前告退。

龙太后今晚喝了一些酒,脸色殷红,像是抹了一层胭脂,眉眼因着开扬也没了原先的威仪,她看着陈国公,微笑道:“下次入宫,把你闺女带来让我瞧瞧。”

陈国公心中一震,连忙道:“是!”

陈国公做梦都没想到,母后皇太后竟然会在庆功宴上说起瑾宁,一般这种随手封个县主,大概她自己过两天都忘记了。

这丫头,到底哪里好?

竟让这么多人对她刮目相看。

一路出宫,他都想着这个问题,一时忘记了要跟江宁侯说退亲的事情。

直到身后传来江宁侯不悦的声音,“国公爷慢走一步。”

陈国公这才想起来还没跟他说退亲的事情,回过头,正想着说辞,江宁侯已经一脸怒气地来到他的面前,眸色严厉,“国公爷,我与你都是武将,说话直来直去,你也休要怪罪,关于小儿娶瑾宁一事,你是否还有什么不满意?若有不满意尽管说出来,但凡我力所能及,我都会满足你。”

江宁侯一身盔甲,本就威风凛凛,如今疾言厉色,便更显战将风度,一番质问,陈国公虽觉得委屈,却服他的威武,并没有生气,只是解释道:“侯爷误会,李公子是侯爷嫡子,深得侯爷真传,来日也定是猛虎之将,若能成为我的良婿,我求之不得。”

“当真?”江宁侯听他这样说,想着自己兴许是误解了他。

陈国公微笑:“当然是真的,所以,江宁侯夫人前来退亲,我着实惋惜了好一阵子…”

江宁侯听得此言瞪圆了双眼,额头便见青筋爆现了,“你说什么?我夫人去退婚?他娘的,她退什么婚?简直混账!”

陈国公道:“此事我以为侯爷得知,没见侯爷有信回来,我也不好再问。”

江宁侯神色严肃地道:“国公爷,你放心,这门亲事退不了。”

陈国公苦笑,“退了,已经退了,便是侯爷再回京提起,怕是瑾宁也不愿意了。”

江宁侯哎了一声,“这孩子是有气性的,无端被退婚,肯定是心里有气,我明日便登门拜访,给她一个保证。”

陈国公摇摇头,“只怕不成,这孩子哪里只是有气性?简直是头犟驴,拉不回来。”

他骂了瑾宁一句,才轻轻叹息道:“侯爷是不知道,退婚之前,瑾宁受了委屈,她也冤,是不是?她压根不知道李公子和长孙嫣儿早已经情投意合且珠胎暗结,侯爷夫人与内子提出要娶嫣儿为正妻,让瑾宁为平妻,她哪里愿意?这是闹到了最后,便是侯爷夫人前来退亲,她心里大概是记恨下了,如今长孙嫣儿也入门了,瑾宁不可能还会再嫁过去。”

江宁侯听了这些话,简直是怒发冲冠,一张脸顿时铁青,咬牙切齿地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侯爷还是回去问问夫人吧,且当时李公子也说非嫣儿不娶。陈国公道。

江宁侯当下就拱手,正色道:“国公爷,明日我登门道歉,如今先走一步!”

他知道陈国公人品,断不会扯一句谎话或者添油加醋,甚至他是个老好人,只怕这事,还不止这样。

侯爷办事,从来滴水不漏。

回府之前,他先找了平安公主。

他的那位夫人是什么德行,他很清楚,八面玲珑,能言善辩,非的都能说成是。

平安公主是督查衙门的人,对京中大小事情都十分清楚,尤其两家退亲,若事情闹得这样大,平安公主断没有不知之理。

李大人今晚也在庆功宴上,散了之后便马上回府,侯爷来到的时候,他已经沐浴出来了。

听得侯爷深夜来访,夫妇二人连忙整衣出迎。

两人出到正厅,见侯爷满脸怒气地原地转圈,李大人便连忙上前,“侯爷这是怎么了?”

江宁侯虽怒极却也不失礼仪,先见过公主和驸马李大人,这才入正题,“公主,李兄,关于李陈两家退亲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请都如实相告。”

公主听得是为此事而来,当下就粉脸寒霜地道:“侯爷,不是本宫说你们李家,此事着实是你们做得太不地道了,两家结亲,双方都同意的才签下了定亲私约,若李公子有心上人,当时便可提出来,但是偏生等到定亲之后,再以早有心上人且心上人已经怀了李家骨肉为由,前去要求瑾宁让位为平妻,这说是平妻,谁不知道平妻是妾?这不是欺负人家瑾宁是从庄子里回来的吗?瑾宁不同意,先是联合了瑾宁的继母对瑾宁多番陷害,又是冤枉她与人私奔,又是传她名声败破以此为由退亲,最后更离谱,在庄子里要冤枉她杀人,幸好都没有得逞,反而是那位嫣儿姑娘因为陷害瑾宁而落水堕了胎儿,这是上天都看不过眼了,才会让她遭此报应,到现在,侯府都没有去跟瑾宁道过歉,真真的欺人太甚啊。”

江宁侯眼底生出杀意来,怒拍茶几,可怜那张茶几顿时碎裂,木屑飞溅,伴随着江宁侯的怒吼,“好一个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外人称道的贤良当家主母!”

他霍然起身,对公主和李大人拱手,“后天,我来赔茶几,告辞!”

第146章回府

今日侯爷回京,早有人回来家将回江宁侯府通知。

江宁侯夫人早就命人打点,只等迎接夫君回府。

自然,退婚的说辞她早就想好了,虽不是十分周全,但是知道侯爷的性子,他极要面子,不好再事后出去查问别。

她做好准备迎接他的一场怒气,但是,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到底,婚事已经退了,总不至于为了此事再大动干戈。

但是李良晟很不安,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父亲,因此,他早早便叫了姐姐李齐容回府,到时候若父亲动怒,好歹帮求几句情。

李齐容见他紧张得大汗淋漓,不禁笑道:“得了,父亲脾气暴躁,可来得快去得也快,你老老实实被他打几鞭子就完事了。”

李良晟听得此言,更加害怕了,“姐姐说得轻巧,父亲的鞭子,是谁都挨得住吗?你是没试过,我以前被打过,三鞭下来,差不多要了我的命。”

长孙嫣儿在一旁听到,不禁惊愕地问道:“侯爷真会打您?可您是他的亲儿子啊,总不至于吧?”

“不至于?”李良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打死我他都做得出来。”

长孙嫣儿道:“到时候我拦在你的跟前,侯爷总不至于连我都打吧?”

“你可千万不要,免得弄巧反拙!”李齐容淡淡地道,自从长孙拔获罪之后,李齐容对长孙嫣儿便看不顺眼,是哪哪都不顺眼。

但是,她不好说出来,因为当时她也有份撺掇长孙嫣儿嫁入侯府。

长孙嫣儿听他们说得严重,心里却不以为意。

亲事不退也退了,且她当时确实怀了孩子,以当时长孙家的门楣,总不能以妾侍迎娶入门。

且陈瑾宁的性子野,没礼貌,粗野,是个人都知道,哪里能和她比?

回头她好好表现,侯爷一定会对她改观。

“母亲,您想好怎么说没有?”李良晟担心地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江宁侯夫人。

江宁侯夫人缓缓开口,“此事,我们不能否认自己的错,在说出此事之前,你先跪下请罪,说是一时糊涂,但是错已经铸成,不忍委屈了陈家小姐,这才退婚的,多余的,你一句也不要说,只顾认罪磕头,其余的,都等母亲来说,齐容则在旁边插几句嘴,把长孙氏拖下来,再把陈瑾宁杀府中老妈妈的事情说出来,侯爷一向不喜欢女子恶毒,若知道陈瑾宁曾杀过人,心里对陈瑾宁的印象就大打折扣。”

“母亲说得是。”李齐容道。

江宁侯夫人环视众人,最后眸光落在了长孙嫣儿的身上,“侯爷回来的时候,你不能出现,踏实地躲在屋里,你出现只会火上浇油,反倒叫良晟多挨几鞭。”

长孙嫣儿心里不满,分辨道:“夫人,我站在一旁不说话便是了。”

江宁侯夫人眼底有不耐烦之色,口气冰冷地道:“叫你不要出现便不要出现,听不明白话吗?”

长孙嫣儿见她生气,也不敢造次,只得把不满咽在肚子里,应道:“是!”

江宁侯夫人又沉声道:“这事,归根到底,我们侯府有不对的地方,齐容,到时候你看着你父亲若没有太过动怒,有一句话你是必须要说的,你说当时良晟没太看得上陈瑾宁,但是因为父亲要报恩,良晟素来孝顺,只得硬着头皮答应。这些话,若他不是太动怒的时候,才可以说,若他震怒之中,你便千万不能说。”

李齐容眉开眼笑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咱侯府是有错的,但是这错若是推到父亲自己身上,指他当时不顾良晟的意愿强行安排了这门亲事,才有后面那么多的事情发生。”

“嗯,这话你得挑时机说,时机对,咱就过关了。”江宁侯夫人道。

李齐容便拍着李良晟的手背安慰道:“听,母亲都为你设想周到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良晟心头也稍稍安了一些,但是想起父亲那张雷公似的脸,还是有些害怕。

这边商议好,便听得下人一路狂奔进来,“夫人,侯爷回到西口了。”

西口是江宁侯府的街口,侯府早派人在街口等着。

江宁侯夫人听得下人禀报,立刻站了起来,伸手压了一下发髻,沉声道:“列队,迎侯爷凯旋归朝!”

她带着家眷和仆从出去,长孙嫣儿想跟着,却被李齐容拦住,“你别出去,急什么?父亲总会见到你的。”

长孙嫣儿心里头委屈极了,侯爷凯旋归朝,连下人都能出去迎接,她却不能够。

江宁侯夫人率着家众出去,站在门口等待。

因是迎接,因此两旁十步之遥便站了一人举着火把,把街道照得光亮。

两边也有等待的百姓,知道侯爷归朝,都前来拜见。

侯爷骑着高头骏马,金属盔甲在火光中闪着寒芒,身后跟着众家将,百姓沿途欢呼,侯爷对着百姓点头致意,更点燃了百姓的热情。

江宁侯夫人看着这一幕,看到自己的夫婿被百姓夹道欢迎,心里很骄傲。

这个男人,当年她第一眼就看上了,费了些周章才嫁给了他,陪着他平步青云,享受荣光。

看着他的面容轮廓渐渐清晰,江宁侯夫人眼底一热,他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江宁侯策马至府前,翻身下马,回身对欢迎他的百姓挥手致意,然后才转身看着江宁侯夫人。

江宁侯夫人眼底有雾气,捏住了手绢,凝望着他的刚毅的面容,轻声道:“你可算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江宁侯的口气和往日说话没有什么分别。

而江宁侯夫人知道他不会得悉此事,因为庆功宴上,谁会拿这些话来说?他可是打了胜仗归来的功臣,当着皇上和皇太后的面说这些事情,岂不是打他的脸?

“父亲!”李良晟和李齐容两人上前去,李齐容激动地看着侯爷,李良晟看起来却有些心虚。

江宁侯点头,“嗯,齐容也回来了?你们姐弟,一同上前见过诸位叔父。”

这些家将,都是住在府中的。

但是李良晟和李齐容往日多半把他们当做府中的下人,就算他们在军队里有职衔。

可既然是家将,那就是奴才。

第147章你替他去死吗

但是碍于父亲的颜面,两人都上前见礼,“诸位辛苦了!”

几名家将都拱手还礼,“大小姐,公子,言重了!”

迎进了府中,家将的家眷都在后面等着,之前是没敢上前迎接。

如今家眷见自己的男人或者父亲回来,都激动地迎上去,自是一番叙话。

江宁侯对众家将道:“你们先回去歇着,明后几天,休假好好陪陪家人。”

侯爷治军,素来严谨,如今特赦放假,大家都很高兴。

家将们进去之后,江宁侯夫人便含笑上前,温情脉脉地道:“你今日尽兴,定会多喝,已经命人备下了解酒汤,快进去喝。”

江宁侯看着她,“你倒是体贴。”

江宁侯夫人轻声道:“夫妻之间,说这些便见外了。”

江宁侯道:“你嫁我多年,伺候父母,也送走了我母亲,我记着这份情,看在这一点上,无论你做错什么,我断不会休了你。”

江宁侯夫人心中突突跳了几下,勉强维持着笑意道:“说这些做什么?”

江宁侯道:“这是我给你的保证和承诺。”

说完,便大步进去。

李良晟不安地看了江宁侯夫人一眼,江宁侯夫人压了压,道:“进去吧。”

进了正厅,江宁侯夫人见他坐在了正座之上,他随身携带的鞭子则搁在桌子上。

这是他一贯的做法,但是如今看在李良晟眼中,他却害怕起来。

江宁侯夫人吩咐下去,“上解酒汤!”

奴才们下去了。

江宁侯夫人领着子女入座,李齐容便问道:“父亲,这一路可辛苦了吧?”

江宁侯道:“辛苦在于行军打仗,这一路回来,胜局已定,何来辛苦?只有归心似箭。”

李齐容巧笑倩兮,“母亲盼您,何尝不是望眼欲穿?”

江宁侯瞧了夫人一眼,见她脸色顿红,嗔了李齐容一眼。

这些年,她素来如此。

簪缨世家出来的大家小姐,情爱之事,鲜少会说,多年与他,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但是,这些都是假象。

他知道,一直知道。

但是,若无伤大雅,他也不管。

醒酒汤上来了。

一名身穿绯色衣裳的女子端着盘子进来,盘子上放着一碗汤,此女行动步伐不疾不徐,裙裾几乎不怎么扬动,绾着凌云髻,饰金步摇,面若桃红,眉角生情。

她进来之后,把汤放于桌子上,轻启唇齿,“侯爷请用解酒汤!”

她的声音宛若黄莺,清脆婉转,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但是江宁侯夫人和李良晟姐弟却脸色大变,已经警告过她了,她竟还敢出来?

江宁侯看着她,众人屏住呼吸,江宁侯眸若利刃,气得几乎要站起来掌掴这个愚蠢的东西了。

她早备下的一套说辞,若侯爷得知李良晟已经纳妾,那么这套说辞便废了。

之后说什么,侯爷也不会信。

但是,幸好侯爷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问她是谁,端起了解酒汤便喝了起来。

长孙嫣儿有些失望,她本来想着先进来见过侯爷,侯爷一定会问她是谁,到时候说出身份,侯爷也不能不承认啊。

但是,侯爷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没问她是谁,她不好一味站着,只得慢慢地退了出去。

她不是没看到江宁侯夫人眼底的怒火,不是没看到李良晟眼底的憎恨,但是,她不能太被动。

退到门口,她站着也没走,江宁侯夫人使了眼色给身边的婆子,婆子会意,立马走了出去。

婆子轻声对长孙嫣儿道:“姨娘,夫人让您去取一样东西来给侯爷。”

长孙嫣儿大喜,“好,取什么?”

“姨娘随老奴来!”婆子道。

长孙嫣儿听得还能在侯爷面前露脸,自然没有怀疑,急忙跟着婆子便去。

出了前院,婆子陡然变脸,传来两名家丁,厉声道:“夫人有令,把姨娘先押回屋中,今晚不许她出来。”

长孙嫣儿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我来?”

婆子厉声道:“是姨娘好大的胆子,夫人不许你出来,你偏不听,给脸不要脸!”

说完,直接让家丁拖她走。

长孙嫣儿尖声叫,“谁敢碰我?”

婆子冷冷地道:“你若还想做江宁侯府的姨娘,最好不要跟夫人作对,否则有你好受。”

长孙嫣儿一怔,“她还敢休了我?”

“休?”婆子冷笑,“休书都不必给的,直接赶你出府便行,你只是以妾礼入门的,你以为你是谁?”

长孙嫣儿恼羞成怒,正欲大呼大叫,婆子一巴掌就打过去,吩咐道:“带走!”

家丁上前,一人架着一边手臂便把她拽走了。

正厅。

江宁侯喝了解酒汤,也看着婆子出去,才看着李良晟慢慢地道“如今为父回来,你的婚事也该办了。”

李良晟直接就傻了,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求救地看着江宁侯夫人。

江宁侯夫人厉喝一声,“看什么?还不马上跪下给你父亲请罪?”

李良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垂着脑袋。

江宁侯慢慢两指摩挲,粗粝的纹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的头稍稍扬起,露出坚毅而紧绷的下巴,“请什么罪?”

江宁侯夫人眉头紧蹙,长长地叹气,“侯爷您出征之后…”

江宁侯打断了她的话,“让他自己说!”

江宁侯夫人一怔,眼底闪过一丝紧张,他怎么能把话说得清楚?

“这个,事情还是让我来…”

江宁侯压压手,眸光淡淡地道:“你坐下,我想听他自己说,到底做了什么错事需要跪下来请罪。”

李良晟纵然跪着,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父亲那锐利严厉的眸光,他手足冰冷,脑袋一阵阵发麻,嘴唇抖了几下,“我…我,父亲…”

“说!”江宁侯忽然一拍桌子,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连说句话都不利索,日后怎么做大事?一辈子躲在你娘的裙底下,她死了,你就跟着去死算了。”

江宁侯夫人面容僵硬,却还是温和地鼓励着李良晟,“说吧,告诉你父亲。”

她把自己的说词给他们姐弟说过,虽然他说的效果未必有她好,但是,只要说得动情,侯爷是会相信的。

李齐容站起来,道:“父亲,还是我来说吧,弟弟素来怕您,您这先发了火,他肯定说得不利索。”

“你替他说?”江宁侯把眸光慢慢地移向李齐容的脸上,“那你能替他娶妻生子吗?你能替他传承侯爵吗?你能替他上阵杀敌吗?你能替他去死吗?”

一声高于一声的诘问,让李齐容顿时没了话。

第148章满嘴胡言

江宁侯夫人眸色有些不悦,却也是嗔道:“什么死不死的?侯爷可千万别胡说。”

侯爷没搭理她,只盯着李良晟,“你说不说?”

李良晟深呼吸一口,努力控制着发抖的身子,“父亲,我说,和陈家的婚事,我…退了,那陈瑾宁私德败坏,不堪…不堪为大家主母。”

江宁侯夫人绞着手绢,几不可闻地叹气,到底不成器,偏生犯了最严重的错。

这还没说清楚缘由便直指侯爷看中的人是私德败坏的女子,先打了他父亲的脸,指责他没眼光,还怎么能往下说?

他定是要大怒的。

不过,江宁侯夫人却料错了,侯爷并没有震怒,只是盯着他继续问道:“私德败坏?她做了什么事?”

李良晟努力想着母亲之前说过的话,但是,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得道:“她…与人私奔,还…还和苏意苟且不清,苏意是个太监,她不知羞耻,且她恶毒,害了嫣儿…不,害了…”

“嫣儿是谁?”侯爷继续摩挲着手指,坐姿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