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叔含笑看着瑾宁,这个最不像主子的主子,在她眼里,大概也没有把屋中的人当做奴婢吧?

是啊,她是庄子里长大的,并没有像大户人家那么泾渭分明。

真好,真好啊!

觥筹交错,一顿胡吹,气氛十分高涨。

嬷嬷和青莹喝了酒之后,瑾宁和可俐便发现不对劲了。

晕,晕得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瑾宁首先反应过来,扶住桌子站了起来,钱嬷嬷和青莹便噗通一声软了下去,睡着了。

“为什么?”瑾宁忍住眩晕,心底发苦,初三叔,她那么信赖的人。

初三叔站起来看着瑾宁,方才还笑得十分夸张的脸,如今慢慢地难过起来,“三小姐放心,国公爷只是要送你回青州,不会伤害你。”

“国公爷…”瑾宁笑了,眸色冷得发锐,“要我走,直接说便是,何必这样难为你?”

初三叔没想到瑾宁首先想到的是他,心底越发难受,这种糙汉子,他这辈子直来直去,从不玩这种弯道,他恨声道:“你父亲不是个东西,我也不是个东西,你先回庄子,等老夫人死后,我亲自去接你回来。”

可俐怒提起一张椅子,“我砸…”

椅子和可俐都倒下来了,瑾宁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陈梁琦…”

初三叔扶住她,沉声对外道:“进来,送三小姐上马车,我随后就到,我亲自护送她回青州。”

几个人迅速进来,随后,陈国公也来了。

他背着手走进来,看着初三叔扶着的瑾宁,沉声道:“她身边的人,都一同送走,与她一同留在青州,你不必去,你去为我办一件事情,去找长岐道人回来,我要问甄依的事情。”

初三叔冷冷地道:“不,我要亲自送她回去。”

“方才你说我不是个东西,你心里真这样想?”陈国公盯着他问道。

初三叔冷笑,“不是吗?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夫人在天有灵,也会怨恨你的。”

“她现在就在怨恨我,她怨恨我为什么要接她回来,她怨恨为什么会有这个女儿…”陈国公脸色铁青,大口呼吸,看着瑾宁的眼光也逐渐厌恶起来,“带走!”

黑暗中,一辆马车驶离京城。

梨花躲在后门的巷子里,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然后,飞快地跑出去找可伶。

寿安堂!

老夫人坐在床上,沉声听着禀报,“确定送走了吗?”

“是的,已经出城了。”袁氏道。

老夫人狠毒一笑,“那就好,人你找好了吗?马上通知他们追上去,记住,手脚干净利落,要在牛山坳把她的马车打下悬崖,一个不留!”

袁氏轻声道:“母亲放心,已经吩咐了。”

陈梁琦在旁边紧张地道:“祖母,那我呢?我什么时候走?”

老夫人眼底露出疼爱之色,拉着他的手,“你放心,祖母已经准备好,今晚子时,你从后门出去,有人接应你,他们会先带你到客栈住一晚,明日你跟着商队出发。”

“那,衙门追究起来怎么办?”陈梁琦问道。

老夫人柔声道:“你不必担心,祖母都安排妥当了。”

第171章坠崖

晚上一般都是陈梁晖侍疾,到了今晚,老夫人说他累得很,让陈梁琦陪护最后一晚上,因为明日他就要回牢里了。

陈梁晖离开寿安堂之后,便去了梨花院找瑾宁。

但是梨花院空无一人,连丫头都不见,他暗自疑惑,都入夜了,她去了哪里?

带着疑惑,他也不知道去问谁,总不好去问陈国公,免得他知道瑾宁夜晚出去,又得生气。

最近他和瑾宁的气氛有紧张起来了。

翠玉院外,见到了陈瑾瑞。

“大哥,找瑾宁呢?”陈瑾瑞微笑,眉眼都有得色,脸上的伤痕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瑞妹妹!”陈梁晖看着她,“知道宁妹妹去哪里了吗?”

陈瑾瑞摇头,“不知道,她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或许,回青州了吧?又或许,去了店铺,更或许,去了枣庄也不定。”

去枣庄倒是有可能的,回青州应该不会,祖母都在要紧关头了,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走的。

陈梁晖觉得陈瑾瑞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事真好玩!”陈瑾瑞说完,笑着进了屋中。

陈梁晖疑惑,什么事儿好玩?

他回了碎月院,小石头迎上来,“公子吃了吗?”

“还没,不过也不饿。“陈梁晖坐下来,喝了一口水,问道:“梨花院一个人都没有,你今日有没有经过那边?”

小石头压低声音道:“晚上的时候,很多人去了梨花院,国公爷和初三叔也去了,但是没听到什么吵闹之声,倒是国公爷骂了初三叔,初三叔又顶撞了国公爷,后来,梨花院就没有灯火亮起。”

陈梁晖暗自生疑,莫非,宁妹妹和父亲吵架了?

“我去找一下初三叔!”陈梁晖起身道。

“初三叔出府了。”小石头道。

陈梁晖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晚是出了点什么事。

且说梨花在梨花院外看到一切之后,便马上去找可伶了。

可伶听了梨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整件事情之后,立刻回身吩咐管家,“你好生照顾庭姑姑,明日郡主会过来。”

管家道:“好,我知道,你快去。”

可伶牵马飞快而去。

管家看着可伶出门,心潮起伏。

老夫人病倒,这件事情他知道。

他虽然不完全明白真相,但是,知道老夫人的性子,知道国公爷的性子,他还是猜出了今晚送走三小姐是老夫人的手笔。

只是三小姐也不好对付啊,就算真送走了,难道她不知道回京城的路?

除非是打算半路下手…

他想起三小姐和可伶可俐的功夫,要得手,难!

所以,他暂时不需要做出什么选择,且郡主日后是要嫁给大公子的,郡主这边,也得落力表现。

他回屋,便见庭姑姑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眼底有惊惶之色,“是不是夫人要生了?”

管家安慰道:“还没,过几天吧。”

“夫人呢?我要去伺候夫人。”庭姑姑倔强地道。

“夫人睡下了,有人伺候呢,你快睡,明日夫人说要吃芝麻糕,你得早点起来做。”管家扶着她进去。

庭姑姑走了几步,忽地回身盯着他,厉声道:“你…你是长孙氏的人,你来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要谋害夫人?”

管家有些意外,她来这么多天,都一直没认出他来,怎地今晚忽然就认出了他?

看来,郡主的治疗有效果了。

他微笑,“你病了,是夫人叫我来看看你的,你不记得了吗?夫人说让你赶紧养病,以后还要照顾三小姐呢。”

“三小姐?是女儿吗?生了吗?”庭姑姑喃喃地道。

深夜出城的那辆马车,趁黑而行。

赶车的人是初三叔,虽然陈国公不让他去,但是,他坚持要亲自送瑾宁回去。

车速比较快,此去青州,起码五六天的路程,因此,他尽可能在瑾宁还在昏迷的时候,离开京城远一点。

当然他不可能下第二次药,到时候只能是慢慢劝说,暂时离开京城,也并没什么不好,等老夫人死了,她还是可以回去。

出了十里亭,便下坡道,他稍稍放慢,下方就是比较危险的牛山坳,若行车不谨慎,容易掉下去,那可是尸骨全无的。

忽地,马蹄声急急传来,初三叔一怔,却见左侧山上跑下几匹马,马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横冲直撞下来的,像发疯了一样。

初三叔骇然,这个速度,肯定会撞到自己的马车。

他扬鞭,驱赶马儿迅速跑过去。

但是,他迟了,那几匹马太快,到了最后几步,是直接滚下来的。

初三叔甚至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几匹马冲撞了过来。

身子陡然倾侧,他摔了下去,幸亏是抓住了路旁的一株小树,稳住了身子,但是,马车连同两匹马都一同滚下了山。

初三叔看向身后黑幽幽的深渊,大吼一声,“不!”

眼前倏然寒光一闪,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痛,初三叔飞快反应过来,一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用力一翻,借助那人的力量把自己翻了上去。

五个黑衣人,看得出是专门卖命的杀手。

黑暗中,寒光顿闪,五人的出招都是飞快的,初三叔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之下,只能狼狈躲闪。

“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的?”初三叔心中又痛又怒,他再愚蠢,也看得出这几匹疯马是冲他们来的,再派杀手殿后。

“死到临头,也不妨告诉你,是你们国公府的人,一万两银子,买几条命,大方得很!”

说话的黑衣人说着,举剑上前,前后左右都已经被包围,初三叔压根逃不了,也无法抵抗,双手已经挂彩累累,只听得刀剑没入皮肉的钝声,他的腹部被刺穿,血液飞溅而出。

他轰然倒地!

意识还有,心头的狂怒逼得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一个翻滚,滚到了悬崖边上,滚了下去。

良久,有东西砸到底下的声音传来。

黑衣人听到这个声音,各自散去。

月亮躲在云层里,星子黯淡无光,黑云层层压下,黑夜掩盖了一切。

除了那挥洒在牛山坳官道上的鲜血,无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第172章老将军回来了

黑夜中,牛山坳的悬崖边上,一只血淋淋的手拉住了路旁的一株小树,翻身而上。

他已经奄奄一息。

翻身上来之后,他竟还能脱了外裳为自己包扎腹部伤口,止住了流血。

只是,他到底已经失血过多,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便昏了过去。

在天色渐亮的时候,有几辆马车和长长的队伍路经此地。

在前头开路的是两匹轻骑,举着火把,远远便发现了地上的人,还有一地的血迹。

轻骑上的人举起手,示意车队停下。

一人策马到初三叔的身前,翻身,下了马,伸手探了初三叔的鼻息,“还有一口气。”

他对另外一个人道:“快去禀报大将军。”

另一人立刻策马回去,到一辆青色马车前停下来,拱手禀报道:“大将军,前面发现伤者,腹部伤,已包扎,还剩一口气。”

马车的帘子掀开,走下来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黝黑,满脸虬髯的男人。

他快步上前,随从也迅速下马,举着火把随同上前,另一只手按住腰间的长剑。

虬髯看了一眼躺在官道上伤者,微微吃惊,“小三子?”

“大将军认识?”随从问道。

“快,取销服丹,百蜜丹,灵芝丹。”被称作大将军的虬髯男人吩咐道。

随从飞快地跑回去,在马车里一顿翻找,拿了几个瓶子过来。

大将军蹲下来,让随从稍稍扶起初三叔的头,两指一捏,那几粒丹药顿成粉末,送入了初三叔的嘴里,再拿了葫芦灌下一口水。

刀伤药也迅速拿了上来,随从重新处理伤口,骇然道:“伤口很深,很大,怕有性命之危。”

“小三子,小三子!”大将军拍着初三叔的脸庞,喊了几声。

初三叔陡然睁开眼睛,眼前的火光刺目,他看不清楚来人,只猛地抓住了大将军的手,“求您…救我家三小姐,她在悬崖底下!”

大将军眯起了眼睛,“你家三小姐?我那小雪球儿?”

三十几名铮铮铁汉,吊着长索,从悬崖边上下去。

后面的马车,下来一名年迈的夫人,两名身穿青色衣裳的中年夫人扶着她上来。

老夫人身穿黑色绣仙鹤松柏图案锦缎衣裳,花白的头发绾高髻,插着一根如意木簪子,面容柔和,虽年迈,但是精神很好。

“怎么回事?”老夫人来到跟前,看了一眼大将军守护的那人,不由得微怔,眯起了眼睛仔细看了一下,“这不是初三吗?他怎么了?”

老将军上前搓她的手,埋怨地对扶着她的两位夫人道:“这么大风,露水深重,怎带她下来?快回去眯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初三怎么了?”老夫人握住他的手紧张地问道。

“没事,没事,没大碍。”老将军哄道。

老夫人看着悬崖上吊下去的人,沉下了脸,“老甄,当我小孩子哄呢?出什么事了?”

这位老夫人便是甄老将军的夫人,甄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风云人物,叱咤商场,帮着娘家积攥下丰厚家财,娘家无子,便由她继承了家业。

“小三子方才醒来过,说有个人掉下去了,这不,老夫派人下去救,放心,回去吧。”甄老将军道。

老夫人指挥身边的人,“先他小三子抬到马车上躺着,地上冰凉,湿气重,不利伤势。”

没下悬崖的随从家将,连忙就抬着初三叔上了马车,老夫人亲自上去照顾。

半个时辰之后,人陆续上来。

“大将军,无法探下去,太高!”一名家将喘着气禀报道。

甄老将军背着手,沉声问道:“想个法子,把绳索拧成两条,排两组人下去。”

“大将军,底下是百江,若掉下去,应该会掉在百江,不如,再派人顺着水流到百江找?”

老将军许久没回京城,但是,对京城地势还是很熟悉,他稍稍沉思了一下,便吩咐道:“留两组人在这里继续下探,前方有一条路可下去,且看能下到哪里,另外派二十人连夜快马加鞭到摆渡镇沿着河岸密集式搜索,活要见人,死…老夫就问阎王要人。”

最后一句,甚是霸气。

带有夹着金戈铁马的萧杀气息!

大部队先回了京,入京的那一刻,甄大将军吩咐下去,“把陈守业给老夫提过来。”

国公爷今晚没有入睡,而是一直在书房。

拿了甄依的画像出来,喝得半醉。

送走了瑾宁,终于是送走了。

日子安静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回来,这国公府,不会有她的存在,你可安心了。”

他伸手抚摸着画像上的人儿的眉眼,痴痴地道。

甄依走了十六年了,这十六年,每每想起,都是剜心的疼痛。

他始终想不明白,曾经那么亲密生死相依的两个人,以后再没有任何关系,再不可能见面了。

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送走了陈瑾宁,他和甄依之间唯一的联系都断了。

“罢了,只是一个克星灾星,若没她,你还活得好好的,你一定也很憎恨她,是吗?”

他把画像放在桌子上,自己也慢慢地趴下去,最近累得很,一切都会好的。

门外,有急乱的脚步声,有下人快步走过来敲门,“国公爷,有人求见!”

陈国公慢慢地抬起头,抬起不悦的眸子,“谁?”

“甄家家将!”外头有威严的声音响起。

陈国公一怔,甄家家将?他回来了?

他连忙起身,收好甄依的画像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便见一名熟悉的脸孔出现在他的面前,是岳父身边的徐老将军。

“徐叔!”陈国公连忙请他进去。

徐老将军却道:“不了,姑爷,老将军请您马上过府。”

“现在?”陈国公一怔。

“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徐老将军道。

陈国公知道这个岳父性子爆裂,因此也不敢耽误,回屋换了件衣裳,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初三,才想起初三叔坚持要送瑾宁回青州。

他摇摇头,越发的胆大,眼里是没有他这个主子了。

倒是徐老将军听了他叫初三,问道:“小三子呢?”

“许是出去了。”陈国公含糊地道,披着外裳走在了外头。

第173章你还要害死多少人

徐老将军是策马来的,陈国公便叫人牵马出来,顺口问道:“老将军回来了,那老夫人呢?”

“一同回来了,还有几位将军和夫人也一同回来!”徐老将军道。

陈国公其实是最怕老夫人。

老夫人对他一点都不严厉,而且是真真把他当亲儿子看待。

但是,那种慈爱,那种温柔,他是承受不起的。

甄依死后,她没有半点埋怨,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可每一次看到她落寞地坐在廊前的椅子上,他就难受,他就害怕。

一路策马去的时候,他在猜测,应该是岳母要见他。

在京中的时候,岳母便事无大小都叫他过府,就连有顿好菜,都叫他过来,仿佛,他也是甄家的一份子。

但是,看徐老将军和身后两名家将的神色,似乎十分凝重。

大将军府距离国公府也不远,策马去的话,也就一炷香多些。

抵挡大将军府的时候,刚好甄大将军的队伍也刚到府外。

陈国公翻身下马上前去,扶着甄大将军下马。

甄大将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老夫还不至于老得要人扶。”

陈国公讪讪地道:“岳父回来,怎也不叫人先通知一声?好让小婿出城门迎接。”

“怎敢劳烦国公爷?”甄大将军哼道。

陈国公挺直了腰,神色淡淡,岳父素来不喜欢他。

从甄依决定要嫁给他那天起,他们之间,就水火不容。

不过是看在甄依的面子上,互相容忍罢了。

老夫人在随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陈国公迎上去,“岳母一路辛苦了!”

老夫人温和地看着他,“一别多年,女婿可好?”

陈国公眼中一热,“好,好!”

甄老夫人眸中染泪,看到他,就想起了甄依这孩子,哎,十六年了,母女连心,哪里忘却得了?

“进去吧,初三出事了,我们回京的途中发现了他。”甄老夫人道。

陈国公浑身一震,“初三出事了?瑾…”

甄老将军在他身后吼了一声,“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赶紧扶老夫进去?骑了十几天的马,老夫的腿都麻痹了。”

甄老夫人嗔了他一眼,“方才还说不要人家扶,没法说你这种粗人。”

“你先进去!”甄老将军挥手,示意叫人先扶老夫人进去。

老夫人对陈国公道:“回头来我屋中,有东西给你。”

“是!”陈国公木然地应着。

老夫人进去之后,甄老将军冷道:“老夫在牛山坳救了小三子,他说小雪球儿掉下了悬崖,他带小雪球儿去哪里?”

陈国公知道他说的小雪球儿是瑾宁,听得瑾宁掉下了牛山坳的悬崖,他脑袋轰地一声,浑身冰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初三呢?”

“伤重昏迷了!”甄老将军下令让人把初三叔抬下来。

陈国公怔怔地走上去,看着被抬下来的初三叔,他浑身都是血腥的味道,脸上苍白如纸,手腕,脸颊,耳边,都有细碎的伤口,可想而知,是经历了一场惨战。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

他心头,忽然有千百张网笼罩下来,每一张网有千百个孔,每一个孔都有一份猜想,到底出什么事了?

山贼截杀?

仇家挑衅?

中刀,就是遇到事了,但是官道上有人追杀,这是何等严重的事情?这绝对不是为了劫财,牛山坳还是天子脚下呢。

那就一定是仇家了。

是,陈瑾宁有仇家,之前狼山的山贼,还有长孙拔那一伙人的余孽。

她真的是克星,她连初三都要克死了。

他心中大恸,那陪在了他身边三十多年的人啊,陪着他从战场上走过来,家都丢了,连媳妇也不娶。

陈瑾宁,你真是连死都要害人。

“岳父,把人送回国公府吧。”陈国公上前拦阻。

甄老将军粗声粗气地道:“他伤得这么重,老夫随行有军医,你觉得把他送来送去好吗?”

陈国公想着确实如此,便跟着进去了。

军医跟陈国公解释初三叔的情况,“失血太多,呼吸停顿过,服下了销服丹暂时可保性命无恙,但是,也只是暂时,后面还得看他自己,伤口始终太深却失血太多。”

“有抓到凶手吗?”陈国公沉声问道。

甄老将军盯着他,“不对,你自打进门,便不曾问过小雪球儿的情况,初三带着她去哪里?她堕崖了你知道吗?”

陈国公眼底陡然生出恨意来,“初三是要送她回青州的,半路上,一定是遇到了她的仇家截杀,这个克星,她要害死她初三叔!”

甄老将军的脸一下子就铁青了起来,“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陈国公霍然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岳父,悲凉一笑,“不是吗?她已经害死了她母亲,还要害多少人才满意?她难道不是克星吗?你们难道不恨她吗?”

甄老将军的怒火蹭地一下就窜上脑门了,直接抡起一张凳子就砸过去,徐老将军连忙上前拦开,接住了凳子,“好说,好说,莫要动怒!”

他随手把凳子放下,扶着老将军坐下来。

老将军胸口起伏,深深呼吸了几口还是平息不了怒气,看着一脸漠然的陈国公,气打一处来,“混账东西,混账东西,就没见过这种说自己女儿是克星的混账东西,说,为什么她从青州回来京城,又要送回青州去?你他妈的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陈国公还是一脸的漠然,冷冷地道:“岳父什么都不知道,便急着替她说话了?你不问问她都做了什么混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