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将军拍着桌子怒道:“她做了再混账的事情,都是甄依的女儿,是老夫的外孙女儿,老夫护短,谁他妈动她一根毫毛老夫都能跟他拼命!”

说完,他犹不解恨,指着他厉声怒道:“你丢她在庄子里十四年,老夫本打算回来就跟你算算这笔账,可你岳母劝着,说你好歹是接回来了,让老夫看在甄依的面子上,过得去便罢了,若你岳母知道你又要把她送回去,还害得她堕崖,你…你这个混账东西,是要活生生把你岳母给气死!”

“什么?”

门陡然被推开,老夫人踉跄而进,眼底顿生了泪意,她看着陈国公,颤声道:“雪球儿堕崖了?是不是真的?”

第174章马上去查

陈国公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叫初三送她回青州,初三是怎么出事,她是怎么堕崖的,我一概不知。”

老夫人看着他冷漠的脸,眼底的泪意慢慢地收起,挺直了腰背,“送她回青州的原因,还有,她曾做过什么混账事情,你都一一道给我听。”

甄老将军上前,却被她伸手拦了一下,眼底有锐芒,“你说,一一说给我听。”

陈国公激愤地道:“回府两年,她尚算安分,后来因缘际会救了江宁侯,江宁侯前来说亲,定下了与侯府公子李良晟的婚事,她便开始变了,因李良晟有意中人在先,便请求与平妻之礼纳娶入门,她大为癫狂,把前来说情的张妈妈杀了,此事我并未怪她,因为张妈妈确实嚣张过分,可闺阁女子,动不动就杀人,如此暴戾,如何了得?后来,她强硬起来,要夺回继母手中她母亲的嫁妆,枣庄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害得长孙嫣儿落胎,更害得瑾瑞毁容被休,此事也怪不得她,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可这里头若没她的算计,打死我也不信…”

陈国公说到这里,自己也怔然起来,竟说不下去了。

那些事情,严格来说,又哪里怪得了她?

两三年间的事情,纷繁袭来,绞得他脑子乱糟糟。

“说下去!”老夫人厉声道。

陈国公嘴唇抖动了一下,“她不尊继母,顶撞祖母,她还…”

“她还克死了母亲,是不是?”老夫人慢慢地走近,眼底闪过一丝狂怒,倏然伸手,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近乎力竭声嘶地地问:“是不是?”

陈国公惊愕地捂住脸,看着老夫人那张几乎狰狞的脸,他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一直以来,她都是温婉柔和的。

克星这两个字,他凝在了嗓子里,却是说不出来了。

“老甄!”老夫人冷然回头,看着甄大将军,“既然曾发生过那么多事情,与江宁侯府也有牵连,要查明白不难,马上去查,谁害过我家雪球儿,老身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一句话,轻描淡写地说,但是,眼底却有了玉石俱焚的怒火。

“好,好,别生气。”本来一直暴怒的甄老将军这会儿反而冷静了下来劝她,“回头可又得心绞痛,这事我马上叫人去查。”

老夫人扶着他的手,强行站稳了身子,她看着陈国公,“从她出生那天,你就说她是克星,我本以为,你是因甄依的死伤心,一时胡思乱想,终究,甄依是不会看错人的,你会清醒过来,但是你这一昏,昏了十六年,送她回庄子,罢,好歹胜过与我们在边疆遭受风沙吹袭,那样的小娃娃,雪球儿一样白净的娃娃,你说送便送了,你岳父说要找你算账,我偷偷派人到庄子里照顾着,想着你过阵子就好,会马上到青州去接她,可你没有。陈守业,老身这辈子,做过许多决定,有过许多快活的事情,可唯独,在女儿和孙女的事情上,老身错了。第一错,不该盲目支持甄依,她说要嫁你,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被她眼底的光芒触动,因而明知道你岳父不同意,却还是把她嫁给了你,陪嫁了百万家财就唯恐她受委屈。第二错,是当年顾忌你的面子,没有带走雪球儿,让她在庄子里吃尽了苦头,回京也处处受制于人。”

陈国公跌坐在椅子上。

老夫人咄咄逼人,“如果雪球儿这一次出了什么事,那么,甄依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瞎眼,没看出你是这样糊涂昏庸的男人,连她拼命生下的女儿都没照顾好,来日你死到黄泉,你也没脸见她。”

陈国公心头钝痛。

是的,瑾宁死了,他和甄依之间唯一的牵绊也断了。

老夫人慢慢地坐下来,手摁住胸口,脸上有痛苦之色,老将军伸手抱住,从袖袋里取出了药丸压在她的舌底下,“别动怒,回头我们查清楚再说话。”

她的头靠着甄老将军的腹部,老泪纵横,“老甄,我真是一失足千古恨啊,当初,我们真该把雪球儿带走的。”

老将军抱着她,冷着脸扬手吩咐徐老将军,“连夜查,先去江宁侯府,问个清楚明白。”

“得令!”徐老将军出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江宁侯策马来到。

他翻身下马之后,急急便进来,一张脸焦灼难安,进门便问道:“瑾宁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已经哭过一场,因吃了药好了些,见侯爷来到,且侯爷比瑾宁的父亲还要关切,不禁悲从中来,竟是怨恨地道:“子言,老身真是悔不当初啊!”

子言是江宁侯的字,老夫人一直称呼他为子言。

江宁侯看了陈国公一眼,上前对老将军拱手,“老将军深夜抵京,便叫末将过来,瑾宁到底出了什么事?徐老将军也说不明白,只问以前的事情。”

江宁侯曾是甄大将军的麾下,因此,即便得封侯爵,对着甄老将军也谦称末将。

“子言,你把你所知道瑾宁的事情,都告诉老夫。”甄老将军请他入座,沉声道。

“那瑾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侯爷也着急得很。

“她在牛山坳堕崖了。”甄老将军道。

侯爷大为骇然,“牛山坳?牛山坳下,可是深渊啊,百江水急窜奔腾,若掉下去,哪里还有命?快派人去找啊!”

“侯爷稍安勿躁,人已经派出去,你且告诉老夫,瑾宁在京中的这两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甄老将军道。

侯爷淡淡地看了陈国公一眼,“他不是清楚吗?问他便可以。”

“他的话,老身一个字都不信!”老夫人冷道。

江宁侯心里明白过来,瑾宁堕崖,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遂吩咐带来的随从,“到公主府,请公主来一趟,速!”

“此事与公主有何相干?”甄大将军问道。

“瑾宁在京中点滴,公主都知道,且有些事情,她参与其中,公主一说,二位便明白了。”

江宁侯对陈国公是怨恨的,但是同朝为官,且曾经同是甄大将军的麾下,有些话,他不想从他嘴里说出来。

纵然对他已然失望透顶。

第175章国公府起火

平安公主闻得瑾宁出事,与李大人一同过来。

从瑾宁在狼山开始,一直到被长孙氏与老夫人的阴谋算计种种,她都一一说给了老将军和夫人听。

说完,公主愤怒地看着陈国公,“那天,你来问本宫,问靖廷是不是出事,我以为你关心瑾宁,所以如实告知,但是你竟以此为由,再断定瑾宁是克星要连夜把她送走,陈守业,你太让人失望,太让人恶心!”

陈国公心底,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所有人都来责怪他,所有人都说她是多么的无辜。

若见过她杀人的模样,见过她张牙舞爪的模样,还会说她是无辜的吗?

他慢慢地站起来,对着众人拱手,“谢谢大家关心瑾宁,但是,她不值得。”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甄老将军听完公主说,已经狂怒得几乎爆炸,再听他这样说,哪里还按捺得住?直接提刀便冲上去。

老夫人却噗通一声,急怒攻心,晕倒了在地上,甄老将军丢了刀,先扑了回来抱起老夫人。

夜凉如水,陈国公浑身冰冷,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他出了府门口,慢慢转身,退后,一步步退下去,看着这个府邸的门口。

二十六年前,他在这个门口,骑着白马,身穿大红喜袍,接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有喜娘为她撑着大红雨伞,走向花轿,她的凤冠霞帔,每一根丝线,都是他心底腾起的一缕缕欢喜。

他看着门口,痴痴地笑了,仿佛那新娘子还在门口款款走下来。

他的笑容,慢慢地收敛,这里,只余萧瑟的景象,萧瑟的秋风。

一切都变了!

他执着缰绳,上了马,竟不知道该去何方。

回了国公府,却见国公府火光冲天。

他神思回灌,大惊,下马会急急跑进去,府中下人乱作一团,他抓住了其中一名小厮,问道:“怎么回事?”

“国公爷,”小厮惊慌地道:“寿安堂走水了。”

“寿安堂?”陈国公心中一惊,猛地跑进去。

寿安堂的大火已经无法控制,一直焚烧,府中下人已经去请官府的灭火队,只是灭火队还没到。

老夫人被抬到神楼边上,袁氏,长孙氏,三个瑞也陪在身侧,老夫人哭得力竭声嘶,“快去救琦儿啊,他还在里头啊。”

陈国公心中一沉,快步上去,“母亲,您可有受伤?”

老夫人见他回来,一把就拉住他的手,竟一点都没了往日病恹恹的模样,像是豁出了最后一口气,“守业,快,快叫人去救琦儿,琦儿在里头,他还没跑出来啊…”

老夫人说着,便大哭起来,袁氏也趴在她的身前哭着,“我的琦儿啊,我的琦儿…”

陈国公连忙起身,便要纵身进入火场,却被陈守成一把抱住,“大哥,不可,太危险了。”

陈国公看着一脸熏黑的陈守成,他应该是进过火场了,“有人进去救了吗?”

“我和晖儿进去过,我出来了,晖儿还在里头,还有几个下人,先等等看。”陈守成红着眼圈道。

没多久,陈梁晖和两个下人跌跌撞撞地出来了,陈梁晖身上已经着火,他连忙在地上打滚,把火熄灭。

陈守成连忙扶着他起来,看着灰头土脸的他着急地问道:“见到你弟弟了吗?”

陈梁晖沉沉摇头,悲痛地道:“没能进去,寝间的火太大,过不去,开始还能听到有人呼救,但是慢慢地没了声音。”

老夫人闻言,两眼一翻,竟是昏了过去。

袁氏嚎啕大哭,便要冲进去,陈瑾瑞和陈瑾珞连忙拉住,陈瑾珞抱着袁氏,哭着道:“母亲,不要去,火势太大了。”

袁氏哭得全身发软,跌在了地上,捶地嚎道:“我的琦儿,我的琦儿啊,你为了救你祖母,才会逃不出来的,琦儿…”

陈国公听得此言,推开陈守成,飞身就冲进了火场。

火势确实很大,滚滚热浪一波波袭来,陈国公只觉得脸上身上眼睛鼻腔里都有烧灼感,他先在水井旁边浸湿了衣裳,捂住鼻子,便快速冲进去。

偏厅火势大得吓人,房梁已经摇摇欲坠,陈国公不敢从偏厅进去,便绕了外头从回廊里跑到寝间外。

火舌嚣张狰狞,在他的面前肆意张狂,他飞快地看了一下,竟寻不到一处火势较弱的地方,寿安堂除了外墙是青砖,其余的都是木制,取其雅致精巧,却没想到,会有这一场大火。

陈国公刚刚打湿的衣裳,如今已经有贴肉的烧灼感了,他想了一下,退后好几步助跑,然后捂住鼻子,猛地冲过去一脚踹开寝间的窗户,人也飞了进去。

他瞬间被一片火海包围,这里,连容他站立的地方都没有,火势逼过来,他无法睁开眼睛,只在冲进来那一霎间,看到地上躺着三个人,但是这三个人身上已经着火在焚烧。

他留不得,飞快跑了出去,身后是倾塌之声,他刚出了寝间,便听得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房梁倒塌下来了,一阵黑烟灰尘扬起,滚滚而来。

他借助冲力,一跃而出,在地上迅速打了几个滚,陈梁晖和陈守成急忙上前扑火,纵然如此,陈国公的头发眉毛都被烧了大半,脸也烧得通红焦黑。

官府的灭火队姗姗来迟,火势已经无法控制。

虽灌了水龙和沙土,只能是控制火势不往周边蔓延,寿安堂只能任其焚烧殆尽。

一顿忙乱中,寿安堂的三具尸体被抬了出来。

尸体焚烧得面目全非,衣衫烧尽,灰烬贴肉,肉也烧干了,压根无法辨别面容。

但是,其中一人身上佩戴了一块玉佩,这块玉佩虽然被烧黑,但是,清洗刷过之后,还能辨别花纹模样。

袁氏身子一软,慢慢地跌倒下去,悲恸得半响哭不出声来,最后,才狂吼了一声,“琦儿…”

陈守成在回答官府的问话,听到袁氏的这一声悲哭,他也不禁悲从中来,哽咽道:“因他明日便要回牢中,因此今晚便由他守夜陪护,为谨慎起见,也叫了两名小厮陪他一同守着,但是,半夜里忽然便起了火,起火的手,大概他们都熟睡了,后来烧得厉害才醒来,我母亲病重无法行走,琦儿背了母亲出来,那两名小厮年纪小,怕得很,琦儿便想回去带他们出来,他进去的时候,我们才来到,却没想到,他刚进去,火势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第176章顺着瑾宁的计策

陈守成说不下去了,哽咽着半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只得由陈梁晖说。

“我来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祖母哭得厉害,说弟弟在里头,我便带着几个人冲进去,但是寝室应该是最早起火的,那边的火势太大,我们压根过不去,浇了好几次身,都没能进到寝间里头,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呼救声,但是,之后就听不到了。”

陈梁晖眼睛发红,衣衫破损,虽然对这个弟弟确实憎恨,但是他为救祖母被烧死,还是让他感动,也难过。

官府问话完毕,现场便只剩下一片饮泣之声。

老夫人昏迷又醒来,喃喃地道:“要夺就夺我老太婆的命,我本已经行将就木,没几日可活了,看我那孙子…他还年轻啊,他还不曾娶亲啊…”

说着,她竟能巍巍地站起来,发狠地朝旁边的围墙撞过去,“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还不如也死了,省得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黄泉下!”

在她身边的陈瑾宪吓得连忙抱住,跪下来哭道:“祖母千万不可如此!”

众人纷纷上前劝着,老夫人哪里止得住哭?好几次差点昏死过去。

官府灭火队的人在调查起火原因,起火也没有什么可疑,应该是窗户打开,风太大,吹倒了在地上的续命七星灯,七星灯是袁氏为老夫人准备的,也是长岐道长建议的。

官府问了府中下人,证实长岐道长确实来过。

七星灯打翻了点着了房中的帐幔,且因在深夜,大家都在熟睡中,火势烧起来之前无人发现,烧起来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既然起火的原因没有可疑,官府那边便着重处理犯人陈梁琦死的事情。

因陈梁琦是犯人,又是江宁侯担保出来的,因此,肯定要告知江宁侯那边一声。

担保出来的犯人出了事,担保人肯定得承担责任。

虽然说是意外死的,可到底也是死了,江宁侯府那边,得给京兆府一个说法,京兆府还得向刑部交代。

死了犯人,事情不小的。

侯爷今晚是真奔波,去了甄大将军府又得来一趟国公府。

了解事情之后,侯爷白着脸道:“此事本侯会到衙门去说,也会写一份罪己状给刑部!”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连看都没看陈国公一眼。

一切事情料理完毕之后,陈梁晖去问陈国公,“父亲,怎地不见宁妹妹?”

陈国公看了他一眼,神情古怪,没答话便背着手走了。

得知瑾宁出事,是翌日的事情了。

京中都传遍了,说国公府家的县主掉下了牛山坳,甄大将军和侯府都纷纷派出了人出去找,摆渡镇那边都闹翻天了,说谁能找到县主,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赏金万两。

而陈梁晖得知,竟然还是胡青云登门问,他才知道。

“你说的不是真的!”陈梁晖两眼通红,瞪着胡青云。

“是不是真的,去问你家国公爷!”胡青云说完,转身就走了。

他离开国公府,就径直去了甄大将军府。

他带着一叠契约,求见甄老夫人!

甄老夫人已经病倒,但是听说是瑾宁的搭档,还是见了他。

“老夫人,这是东家让我买下的,都是她母亲当年的嫁妆,老夫人把嫁妆变卖,东家的意思…”他压低了声音,轻声说了几句。

甄老夫人伸手触摸着那一叠白契,冷冷地道:“我甄家的家业,什么时候轮到他老陈家的人来变卖?瑾宁做得好!”

她沉声道:“来人,更衣,老身要会一会老亲家!”

甄老将军快步进来,“你要去哪里?不许去,我去就成。”

老夫人眼底有火光,气势尽显,仿佛也没那么虚弱了,坐起来道:“你不能去,这是妇道人家的对峙,你去了不合适,你冲动,回头把人家陈家一顿乱砸,咱有理也变无理。”

甄老将军眉毛竖起,“砸就砸,若不是你病着,老夫早就去砸了。”

胡青云站起来道:“老将军,若老将军除了找东家之外,还有多余的人手,不妨,往南边追,兴许,能追上陈梁琦。”

甄老将军微怔,“陈梁琦是谁?”

“就是国公府死在火场里的那个人,二房的儿子。”

“那不是死了吗?”老将军问道。

胡青云冷道:“不会,陈梁琦此人,东家看透了,东家在他被保出来的那天就说过,他肯定是要逃的,三年牢狱生活,他熬不住,老夫人和袁氏都舍不得他再回去受苦,所以,一定会逃到南国,老夫人在南国两年,打下了一片关系,为陈梁琦找一个新的身份不难。”

“雪球儿说的?”甄老将军竟不知道自己的外孙女这么有见地。

“没错!”胡青云道,“还有,当年陈夫人的死,东家也在怀疑,命人找了当初伺候陈夫人的庭姑姑回来,但是庭姑姑疯癫,已经叫了瑞清郡主治疗,若庭姑姑好起来,定能说出当年真相。”

甄老夫人目赤欲裂,“你的意思是说甄依当年是被人害死的?”

“这是东家的猜测,但是东家应该也有把握。”胡青云道。

甄老将军一掌劈断了椅子,爆吼道:“她怀疑的人是谁?是老夫人还是那个妾侍?”

“老夫人!”胡青云道。

甄老夫人慢慢地站起来,斥了老将军一句,“冷静下来!”

老将军怒道:“怎么冷静?那毒妇,老夫要把她千刀万剐!”

甄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不急,不急,不急!”

她连续说了三声不急,眼底的光芒慢慢沉静下来,人也慢慢地坐下来。

“我们顺着雪球儿的计策,慢慢地筹谋一下,这孩子,有勇有谋,像她母亲,却远比她母亲有眼光。”

片刻,她抬起头,对胡青云道:“其他买下店铺庄子的人,你都认识吗?”

“认识一些,不全然认识。”胡青云回答说。

“你尽可能联系大部分人,告诉他们,这份白契无效,他们被骗了,这是甄家的产业,老夫人无权出卖,让他们先行到衙门告状。”老夫人沉稳地吩咐。

胡青云微微一笑,“如此,陈老夫人一定会来找您,要一份过户契约书,您是在等她自个找上门。”

老夫人眼底寒芒再起,“若我没有猜错,她会首先叫陈守业来。”

第177章爆发前夕

瑾宁托胡青云办的事情,胡青云滴水不漏地全部办妥。

至于陈大侠,在瑾宁离京当晚,已经被可伶带走。

京中一切,两人都不知道。

甄老将军按照胡青云的话,派人往那边追。

甄老将军的部下,都是行军的人,脚程很快,如果陈梁琦真的往南边去,必定能追上。

至于国公府,老夫人在陈梁琦死后,竟然奇迹般痊愈了起来。

说完全痊愈也有些夸张,但是,能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几步。

因着寿安堂被烧毁,她如今暂时住在映冬院,但是却叫人重做了一块寿安堂的牌匾,把映冬院的牌匾换下来。

等同,她还是住在寿安堂里。

店铺庄子,全部出售成功,银子都攥在她的手里。

这天,她叫了陈国公来。

“这国公府,老身是住不下去了,这里一草一木,触目伤心,老身要回南国住一段日子,老身走后,你这府邸无人打理也不成,还叫长孙氏管着吧,千错万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好歹为你生了一儿一女。”老夫人哀容满脸地道。

陈国公怔怔地看着她,“母亲要走?”

老夫人又落泪了,“死不去,便走吧,琦哥儿没了,老身的心也死了半截,我们陈家本来就是要死一个,死了老身就罢了,偏是琦哥儿为老身挡死,老身怎还能在这里过下去?母亲知晓你孝顺,这一次回去,宪姐儿和珞儿就不带走了,你为他们张罗婚事,事成之后,去信给我,到时候叫她们的父母回来就行。”

陈国公知道她最疼爱琦哥儿,如今琦哥儿为救她而死,她心里肯定难过,确实在这里也住不下去,便道:“母亲放心,两位侄女的婚事,我一定会安排妥当。”

老夫人点头,“晖哥儿那边,若还能回翰林院,你便张罗一下,只是,你弟弟没了儿子,他过继的事情,便作罢了,你到族中说一声,他还叫你大伯,如何?”

陈国公轻声道:“是!”

老夫人又哀声道:“琦哥儿未曾娶亲便去了,丧事不必铺张,随便寻个好地方,把他下葬就好,那两个小厮与他同日而去,也一同下葬在侧边,好给他作陪。”

“母亲不等办完琦哥儿的丧事再走吗?”陈国公微怔。

老夫人拭泪,“不了,不等了,要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受得了?这残躯,是用我琦哥儿的命换回来的,老身纵活着了无生趣,却也不能轻易毁了。”

陈国公黯然。

“还有瑾宁的事情,她生死未卜,但是,按说也活不了,你不必自责,这是她的命,她死的那天,也把琦哥儿给带走了,你说和她无关,老身也不信,她一死,老身就好了,如何解释?”

陈国公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沉重都连呼吸都几乎提不起来。

她真的死了吗?她只是失踪,只是确实她活不了了。

死得好!

可为什么,他的心一下子就那么难受呢?

他慢慢地起来,走了出去。

和昨晚一样,风依旧大得吓人,满园落叶在他面前打旋。

他有种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

他整个心都不见了,空荡荡的。

一路走出去,经过梨花院,他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走进去。

梨花掌灯扑出来,见是他,福身敛住眼底的失望,“国公爷!

“你怎么在这里?”陈国公问了一声,也不等梨花回答,便走了进去。

院子,屋中,桌子,椅子,凳子,所有的一切都没改变,这里生活过他和甄依的女儿,他们之间在这个尘世间唯一的联系。

她张牙舞爪,她嚣张跋扈,她粗鲁无礼,她怒目而视…

她死了!

陈国公跌坐在椅子上,有疼痛在心底慢慢地浮上来。

他不该在乎她的生死,那个从出生便被他扔到庄子里的孩子,只是一个吞噬母亲的恶魔。

可他真的心痛,那心痛就是一下子袭来的,陈梁琦死了,老夫人要走了,所有的纷杂都过去了。

她也死了。

他是凉薄的人吗?

他是无情的人吗?

他不是,对所有人都不是,唯独对她是。

“我是我母亲用生命换回来的宝贝,我只会好好地活着!”

耳边,似乎又听到她这般桀骜不驯地宣告。

原来,她死了,也换不回甄依。

原来,她死了,他连活着的力气和意义都没有了。

甄老将军那边连续搜索了三四天,都没找到瑾宁,倒是叫人潜水下去,找到了那辆马车。

马车里空无一人。

朝廷也派人去寻找,沿路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摆渡镇的人都说,从牛山坳掉下去的,怕是尸骨都找不回来的。

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旋涡,旋涡是直通地府的生死河,县主和那几个奴婢一定是去了生死河。

虽然这个说法不可信,可连续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大家都认为,陈瑾宁或者的机会是零了。

与此同时,甄老将军的三个儿子也抵达京城,他们本是一路陪同回来的,但是在中途去了一趟沙达营,耽误了几天。

甄大哥性子像老将军,比较暴躁,听得瑾宁出了这样的事情,当下便说要去找陈守业。

但是,反倒是老将军劝下了。

甄大哥不解地看着父亲,父亲一向爆裂性子,这会儿怎么忍得住?

老将军眼底有火焰跳跃,他确实是忍得快要爆发了,“你母亲有安排了,你别着急,乱了她的计策,因你妹妹的死,她这么多年一直没能释怀,若这一次不让她处理,她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放下呢?”

甄家三子知道父亲素来疼爱母亲,听得是母亲已经有安排,他们三人也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