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色的缎裙趁得肤色越发白嫩娇艳,眉目清朗颇嫌硬了点儿,但是,这英气,听说母亲也有。

只是,打扮得这么好看给谁看去?

瑾宁不禁黯然,眸光看向桌子上放着的荷包,荷包里装着那残缺的小玉人儿。

她就是那小玉人儿,但是她没有断手,她只是失了心。

钱嬷嬷知晓她心底有靖廷,如今靖廷出事,她一定很难受。

“县主,想哭便哭出来吧!”

瑾宁慢慢地收回眸光,看着钱嬷嬷,“没什么好哭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呢,哭什么?”

她心里很焦灼,等着师父那边的消息。

师父说回去之后更衣就会入宫找皇上的,不知道如今可有消息了吗?

她没办法静下来,静下来就五内俱焚。

钱嬷嬷轻声叹息,知道她在自己欺骗自己。

有下人进来通报,说胡青云和雷洪来了。

瑾宁刚好不想睡觉,她其实累得很,但是睡下来的感觉很可怕,脑子里无法不想东浙的一切。

“快请进来!”瑾宁连忙道。

钱嬷嬷虽然心疼她劳累,但是也巴不得有人跟她聊天,便道:“请他们在这里吃个夜宵,喝点小酒,我和厨子去做吃的。”

说着,把青莹也一同拉出去了。

第194章你很喜欢他吗

胡青云和雷洪在下人的带领下进来了。

雷洪进门就道:“呸,还叫我上香,我上她娘的…香!”

他说话的时候就看到瑾宁了,眼睛一下发直,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胡青云笑着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看什么看?不认识人了是吗?”

雷洪还是没移开眼睛,一直盯着瑾宁看,“你…你变了个人。”

“没变,还是那样。”瑾宁请他们坐下来,对雷洪,她也始终没有太敢相信,毕竟,他们斗了那么多年,在她心里,雷洪就是大敌。

“变了。”雷洪见她眉宇间的失落,心里也像是堵了什么,难受。

胡青云道:“你这一次失踪,雷洪这个小子找了好几天,着急上火了好几天。”

瑾宁微微诧异,看着雷洪眼底灼热之情,她有些不自在地道:“我还以为我死了你会很高兴呢。”

雷洪淡淡地道:“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中。”

瑾宁竟然为这句话莫名感动。

“你是个好人!”

“滚!”雷洪瞪了她一眼。

阿娘说过,若女子说你是好人,你多半是没希望了。

青莹先拿了酒上来,送上一碟送酒的胡豆,道:“先吃着这个,一会有菜。”

瑾宁眼底的浓浓哀愁,便是雷洪这样粗枝大叶的人也能感受出来了,他为瑾宁倒酒,问道:“听说那个陈大将军出事了,是真的吗?”

瑾宁指尖滑过杯沿,轻声道:“是出了点儿事。”

“你很在乎他么?”雷洪问这话的时候,眉头皱起,似乎很不情愿问,可又不得不问的样子。

瑾宁点头,没说话。

雷洪有些受到打击,“为什么?”

瑾宁看着他,轻声道:“因为他在乎我。”

“我也在乎!”雷洪看着她的眸子,忽然,有些气馁,阿娘也说过,若一个女子心里有人了,那你做什么,她都看不到。

所以,他补充了一句,“咱可是一块长大的,当然在乎。”

瑾宁无言感激。

胡青云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再补充了一次给瑾宁听,主要着重说了一下关于店铺赔付款的事情,他最后笑着道:“总之,东家这一次是赚了一大笔。”

瑾宁苦笑,“便是她赔付出来的银子,也本就是我母亲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能拿回来就好,她一文钱都不想便宜那边。

雷洪一直听着他们说,然后看着瑾宁,“我以前怎么觉得你是个没脑子的人?没想到你还会用计策。”

瑾宁道:“因为以前不需要用脑子也能活下去。”

雷洪眸子乌黑地看着她,“你回京的这两年,吃了不少苦头吧?”

瑾宁摇头,“不算。”

确实,今生她也没吃什么苦头。

胡青云有事要先走,雷洪说等着吃菜,便让胡青云先走。

瑾宁知道胡青云忙得很,便道:“你先回去吧,若吃醉了我叫人送他回去。”

“那好,东家,我先走了。”胡青云道。

胡青云走后,雷洪拿起酒壶对瑾宁道:“这里局促,我们到外头喝去。”

两人坐在石阶上,雷洪看着天上的月亮,身子往后倒去,就直接躺在石阶上,“多好的月色,只是,怎么都比不上青州。”

瑾宁没有抬头看,静静地道:“在青州确实开心。”

“你愿意回青州吗?”雷洪侧头看她,眉目里有光芒闪耀。

瑾宁沉默了一下,“想回去,但是不是如今,那是一个纯粹的地方,我要等我的心也纯粹了,我才能回去。”

又或者,她的尸体回去。

雷洪静静地看着她,“那个陈靖廷到底有什么好?就因为他是大将军?”

瑾宁半边身子依偎着旁边的栏杆,慢慢地饮了一口酒,心头有些疼痛有些酸楚,“知道他为什么能成为大将军吗?我们大周朝的武将很多,有勇有谋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能成为大将军的,有几人?”

“人家都说,他靠着江宁侯和他生父的势力才坐上大将军之位的。”雷洪酸酸地道,不过是出身好了点,又不是自己的真本事。

瑾宁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是的,这是所有人对他的看法。

“是因为他心中装着这家国天下,装着黎民百姓,他心中渴望和平却又不得不一再出征,只为保边疆百姓及我大周国土不受侵犯,他甚至为此,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此番,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出事吗?但是,若他不这样做,大周便会连年战祸,因此,他破釜沉舟,玉石俱焚,也不能叫歹人得逞…”

瑾宁说着,心头便说不出的刺痛。

曾经身为武将,她知道为国为民,甘愿牺牲,是真的很伟大,谁都有父母亲人,谁都有自己惦念的人和事,牺牲一条性命,是一个人的一生,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筑起的是坚不可摧的屏障。

“你说的这些,很多武将兵士都能做到。”雷洪虽然有些触动,但是,还是要反驳一下。

瑾宁看着他,“你没上过战场,你不知道,你若见过他杀敌,你若见过他领兵,你便知道他和其他武将的分别在哪里。”

雷洪疑惑了,“他到底去东浙做什么啊?你说的什么破釜沉舟,玉石俱焚又是什么意思?而且,你说得言之凿凿,你见过他杀敌吗?你见过他领兵吗?”

怎没见过?他们一起出过兵,一起杀过敌,她亲眼看着他牺牲。

瑾宁轻轻叹气,“雷洪,你不了解他,也不了解军人。”

雷洪心底有说不出的滋味,他是不了解陈靖廷,也不了解军人,但是他不需要了解。

“我只是平民百姓,我了解这些做什么?”

瑾宁严肃地道:“那你可知道你这位平民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经商赚银,是他们这些武将为你们挡住了所有的侵害,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能换取你们一口安乐茶饭?雷洪,世间事没有那么容易,若你觉得容易,一定是有人为你负重了。”

雷洪如遭雷劈般怔住了。

这些问题,他以前从没想过,他只是青州庄子里的一个少东家,他只管吃喝玩乐赚钱营生。

国家大难,边疆战事,这太遥远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真的就没有关系吗?

瑾宁此时并不知道,和雷洪的这一番谈话,最后竟对大周有莫大的意义。

第195章为他做点什么

雷洪回去一宿没睡。

瑾宁也是一宿没睡,到天边泛出鱼肚白,她就马上起来了。

“县主怎地起来这么早?”嬷嬷是一贯早起的,按照往常一样起床之后便过来瑾宁这边看看,却没想到已经看到瑾宁换下了寝衣。

“去找师父。”瑾宁说。

“用点早饭再去啊。”嬷嬷劝道,“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也没吃什么菜,空肚子出去伤肠胃。”

“不打紧,我跟师父吃点。”瑾宁收拾好,把鞭子系上,匆忙地对嬷嬷道:“我中午就能回来,你别跟着我去了。”

说完,她便马上出了门。

来到总领府,苏意还没起床,身边的人告知瑾宁,说苏意昨晚差不多凌晨才出宫。

瑾宁很焦灼,想知道皇上到底同意不同意出兵。

但是,也不愿意打扰师父,让他多睡一会儿,这些日子,他也累得够呛了。

她在院子里转着圈等着,心头都快焦灼成灰了。

等了大概一炷香左右,便有人来告知她苏大人起床了。

瑾宁急忙就进去,“我来伺候。”

苏意其实在瑾宁来之前就醒来了,也听到瑾宁在外头说话,知道这丫头心里着急,横竖他也睡不着,便干脆起床了。

“师父,师父!”瑾宁快步进入,苏意刚换好衣裳,正在漱口洗脸,瑾宁便给他递了洗脸巾,让伺候的人都出去。

苏意脸上还有水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毛巾擦脸,“怎么那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皇上怎么说?”瑾宁没回答这个问题,巴巴地问道。

苏意擦了一把脸,摇头,“诚如我之前所言,皇上不同意出兵。”

瑾宁很失望,怔怔地看着苏意,“为什么啊?”

苏意坐下来,喝了一口方才下人切的茶,道:“不外乎是如今国库空虚之类的。”

“那你可有跟皇上说过我的计策?”瑾宁急道。

“说了,”苏意轻轻叹气,“还被皇上呵斥了一顿,不止如此,皇上打算公开靖廷的死讯了,拟礼部办他的丧事,以一等功的规格下葬。”

瑾宁只觉得顿时被敲了一闷棍,“丧事?人都没找到,办什么丧事?”

“尸体很难找到了,便是找到,怕也是肉泥,因此皇上说,立衣冠冢,让他魂魄安宁。”苏意叹息道。

瑾宁怔怔地坐下来,衣冠冢?他这一去,连尸体都没了,还如何魂魄安宁?

而且,公告了死讯,是不是意味着不再寻找了?

积压了许久的泪水,也终于滑了下来,“不,不,别放弃,他还活着的,就算…”

瑾宁深呼吸一口,把泪水逼回去,声音颤抖地道:“那也该继续找,找到…尸体为止。”

苏意轻轻抱着她,“傻孩子,没有意义,靖廷不在乎这些…”

瑾宁双肩抖动,推开了苏意,眼底泪水再涌起,握住双拳激动地道:“但是我在意,我在意啊,他不该是这个下场,我不信啊。”

“你信不信,这是事实,实话告诉你,擎天太上皇早就去了,但是太上皇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回来,这意味着,靖廷真的死了。”

苏意残忍地说,他自己也红了眼圈,这年轻人,他真的很喜欢,很看好。

瑾宁捂脸痛哭,“便是他真的死了,我们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这仇不报了吗?”

“不是不报,只是暂时按兵不动。”苏意劝道,“其实皇上很重视靖廷,靖廷出事他也很伤心,只是,动兵不简单啊。”

瑾宁放开双手,摇头失望地道:“并不是国库空虚,是吗?也不是兵士疲惫,是吗?最大的原因,是东浙王造反的事情,如今还没完全掀开,没有武将愿意攻打东浙王,不想背负内战之祸,因为东浙王也姓慕容,且老东浙王还德高望重,他们都爱惜羽毛,没有为百姓着想过。”

苏意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既然知道就好,老东浙王威望极高,在东浙当地深得百姓敬重,与许多京官的关系也良好,而且,这多年来,朝廷分明不需要东浙王上缴纳税收,但是每年他都会如数上缴,便是如今的东浙王慕容前也是如此,那些火药包,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是要用来战争,在这个情况下,谁会愿意带兵出战?便是圣旨下,也是敷衍消极,对局势反为不利。”

瑾宁真是说不出的失望,她一直认为,朝廷很重视靖廷的,且这趟公差也是皇上亲自委派,皇上心里很清楚东浙王是要谋反的,他怎能什么都不做?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靖廷枉死,东浙王坐大?

她颓然地想着,去还是不死心地问一句,“那皇太后怎么说?”

师父入宫,肯定也见到皇太后了。

苏意若有所思地道:“皇太后这一次没给任何的意见,皇上说不出兵,她…似乎看了皇上一眼,有些话要说,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瑾宁听得这话,心底燃起了希望,“会不会皇太后有出兵的意思?”

“应该不会吧,但是,师父也不敢揣测皇太后的意思。”苏意道。

瑾宁问道:“那皇上是不是很听皇太后的话?”

“嗯,这是真的,皇太后如今是不怎么管朝政之事,不过,偶尔给点意见,皇上都会接纳。”苏意道。

瑾宁激动地道:“那师父带我去见皇太后,我跟皇太后说。”

苏意吓了一跳,“你疯了吗?皇太后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没有旨意传召入宫,你也进不去。”

瑾宁紧张地拉住他的手腕,“师父您可以进去啊,我扮作您的侍女,跟着您入宫,这不就得了吗?”

苏意严肃地摇头,“不可,皇太后凤威不可冒犯,若没得她召见,师父带你入宫,她一旦凤颜大怒,师父也得受牵连。”

看到瑾宁失望心碎的眼神,苏意心里也难过,轻声劝道:“孩子,别再想着报仇的事情,东浙王那边,皇上有分寸的,你若心里觉得想为靖廷做点什么,那就为他的丧事出一分力气吧。”

瑾宁站起来,慢慢地摇头,眸色坚定地道:“既然这样,我要嫁给他!”

第196章劝说甄家

苏意看着她,“糊涂了是不是?现在还嫁什么?”

瑾宁眼底染泪,“当初他跟我求过亲,且江宁侯也当着许多人面说过我俩的婚事,他回来不回来,我都要嫁。”

苏意方才还道她胡说,如今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是认真的,遂收敛神色呵斥道:“胡闹,江宁侯不过是那么一说,哪里作准?你们也没有定亲,没有过礼,什么都可以不作数,无人会当真,也无人会说你什么的。”

瑾宁倔强地道:“我当真了,其他人当真不当真我不管。”

“你这孩子,”苏意气结,“人都没了,成什么亲?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成亲?”

“冥婚!”

“胡闹!”苏意大怒,面容都铁青起来,“活生生的一个人,冥什么婚?本座不许!”

瑾宁寒着脸不说话。

“站住!”苏意追过去拉住她的手臂,盛怒中见她眼底有泪,他心中一酸,语气也稍稍和缓了一下,“你能为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犯不着赔上自己的一生。”

瑾宁心底一片荒芜,赔上自己的一生?她的这一生,很短暂了。

她不在乎,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成。

“我决定了,师父,不要再说。”瑾宁伸手抱住他,投入了他的怀里,贪恋着父爱的温暖,像小时候一样,声音清晰却语调轻轻地道:“我和侯府的某些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仅仅是为了靖廷。”

“什么意思?”苏意大为骇然,扶着她的双肩审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有深深的恨意,不是强装出来的,“是为退婚的事情吗?”

“不,不是。”瑾宁摇头,眼底的憎恨与厌恶不曾减褪半点,相反,越发的强烈,近乎咬牙切齿地道:“江宁侯夫人杨氏和李良晟做过的事情,比陈家老夫人对我母亲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师父,您别问,也别管,这仇若不报,我陈瑾宁死不瞑目。”

苏意倏然而惊,“你告诉师父,到底杨氏和李良晟对你做了什么?”

“成全我与靖廷的婚事,我便什么都告诉你。”瑾宁眼底有哀求之色。

要冥婚,光靠她一人之力还不成,莫说外公外婆,便是江宁侯都不会同意。

“不,不行,不能就这样毁你一辈子。”苏意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冥婚嫁给一个死了的人,这下半辈子,怎么过?

瑾宁眼底有泪,熠熠发光,“师父,我这一辈子,就剩下三年了,我身上有寒毒,是娘胎里带来的,瑞清郡主说无法治愈,顶多也只有三年的命,一个将死之人,嫁给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是很相配吗?”

苏意脸色煞白,瞪着她,“我不信!”

“师父若不信,去问瑞清郡主。”

“不信,师父不信!”苏意沉声道:“即便是真的,也一定有办法。”

“瑞清郡主的医术深得皇太后真传,她说没救,那就一定是没救的。”

苏意咬牙切齿地道:“那老东西,好生歹毒啊!”

“师父,帮我,我要嫁给靖廷,进侯府报仇。”瑾宁逼退眼泪,看到师父这样子,她心里也很难受。

若不是情非得已,她压根不愿意让师父知道。

“嫁给靖廷,让我不至于死后也无主无庙,无依无靠。”瑾宁含泪再道。

苏意悲痛不已,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容师父见过瑞清郡主再说。”

“关于出战…”

“此事先不要再提,等师父过两日试探一下皇太后的口风再说吧。”

他心头沉重得说不出话来,先叫了瑾宁回去,他便马上去找瑞清郡主。

当从瑞清郡主口中证实了瑾宁说的话,苏意只觉得剜心的痛。

苏意这辈子,在乎过两个女人。

一个是甄依,一个是甄依的女儿瑾宁。

他已经把瑾宁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最多三年,且是药石无灵的。

他是踉跄着离开靖国候府的,担任南监总领那么多年,头一次,他没有办法去应对。

瑞清郡主轻声叹气,丫头红绫在身后问道:“郡主,为什么不跟苏大人说若县主成亲,或许能延续寿命?”

“瑾宁没说,我就没必要说。”瑞清郡主道。

苏意回府,反复思量了千百遍,最后,实在是没了法子,便去找甄大将军。

“你说她要冥婚嫁给陈靖廷?”甄大将军闻言,也是震惊不已,“为什么?”

苏意不忍告知,只道:“她跟靖廷早已经情根深种,她坚持如此。”

“人都死了,情根深种又如何?冥婚可就毁了一辈子了。”甄大将军一口拒绝,“不行,老夫不会答应。”

苏意叹息,“这孩子和她母亲一个性子,若她决定的事情,怎么都拉不回来。”

甄大将军不能接受,他虽然知道靖廷是子忠的儿子,也十分欣赏他,人若是活着,他乐见其成,可人死了,就说什么都不成。

他道:“老夫倒是觉得有一个叫雷洪的小子不错,而且他对瑾宁一条心,老夫跟她谈谈。”

雷洪在瑾宁失踪之后拼命去寻,有人禀报了给甄大将军听,甄大将军因此对雷洪这个小伙子留了心。

“无用,该说的,我都说了,她依旧坚持要嫁给靖廷,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执拗。”苏意叹息道。

“再执拗也不能如此荒唐的,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儿戏吗?不成不成。”甄大将军摆手道。

苏意心里也是很矛盾。

他当然不喜欢瑾宁冥婚嫁给靖廷。

但是,她自己又是这个样子,三年是最长的,若短了,一年半载也说不定,还不如,顺遂了她的心?

想到这里,他只得和盘托出,“瑾宁身上有从娘胎带来的寒症,无法治愈,瑞清郡主说,顶多也不过三年命了,若她喜欢,便任由她去吧,她高兴就好,没什么比她高兴更重要的事情了。”

甄大将军脸色巨变,“胡说八道!”

苏意脸色沉重地道:“真的,我去过靖国候府,问过了瑞清郡主,她说是因为甄依在怀着瑾宁的时候,长期进食寒毒,亏得瑾宁自小练武,否则,早就没了。”

甄大将军整个人都懵了,心痛难当,“不可能,不可能,若被老婆子知道,那不得了…怎么会这样?这孩子怎就这么命苦?”

第197章有人来说亲

一个身为外公,一个身为师父,一个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一个是办案无数铁腕手段的南监总领,两两相望,竟是毫无办法。

“老夫还以为,有大把的日子可以补偿给她…”甄大将军半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教苏意听了也不禁心碎。

“大将军,您看,如何婉转地跟老夫人说这事。”苏意艰难地道。

甄大将军张了张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并未看见,廊后,婆子扶着老夫人踉跄的脚步,慢慢地远去,老夫人脸上尽是泪水,脸色发白得要紧,手攥住胸口,痛苦得不能自已。

靖廷粤东剿匪牺牲的消息,朝廷公布了出去。

之前委派靖廷去粤东剿匪,此事百官都知道,因此,对外宣称在粤东剿匪牺牲,再追封一等功,合情合理。

陈靖廷牺牲的事情,也传到了江宁侯府。

江宁侯夫人杨氏,因退婚的事情,一直被侯爷冷落,这些日子,也深居简出。

得知陈靖廷牺牲的消息,江宁侯夫人很高兴,对前来报信的李良晟道:“如今你父亲没了这个碍眼刺心的义子,你要好好表现,别再被他责难了。”

李良晟也是扬眉吐气了,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想去粤东立功,却没想到丢了性命吧?解恨!”

江宁侯夫人语重心长地道:“这话在你父亲跟前,可千万不能说,便是有这个意思也不成,你知道你父亲把那野种当宝贝看待的,如今他死了,你父亲一定很伤心,你多到他跟前安慰,叫他看到你的好。”

李良晟淡淡地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父亲跟前说?只是叫我说那野种的好,我是说不出来的,安慰的话我也不会说。”

“你这孩子,怎地这么倔?”江宁侯夫人看他一脸清高的模样,做娘的岂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遂道:“罢了,你不说也成,但是端汤送水,你一样不能落下。”

李良晟郁郁地道:“因退婚之事,父亲一直都不待见,我又何必去惹他讨厌?”

“亲父子,能有隔夜仇?你父亲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只是面子下不来。”

江宁侯夫人因着心情好,对陈靖廷也格外留了嘴,“其实靖廷这人不差,只可惜命薄,活人不跟死人计较,知道吗?”

李良晟垂下眸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你说,他被封为一等功,丧事是回他本家办,还是在府中办?咱姓李的又没死人,难不成真要在府中办丧事不成?”

“这不是你跟我能决定的,让你父亲斟酌一下吧,但是,我会叫你姑妈去跟他说两句,毕竟,侯府刚立了大功回来,不沾这些晦气之事是最好的。”

李良晟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湖蓝色绸缎衣裳,神色自是有些不悦的,“自己的儿子不宝贝,倒是宝贝被人家的儿子,最后还不是得靠我给他养老送终?”

江宁侯夫人笑着道:“行了,这些话就别再说,人都死了。”

江宁侯夫人身边的翠娟走了进来,福身禀报道:“夫人,甄大将军和苏意来了。”

江宁侯夫人淡淡地道:“大概是来安慰侯爷的,我就不出去了,着底下的人殷勤点招待就好。”

翠娟压低声音道:“不是来安慰侯爷,是来说亲的。”

李良晟抬起眸子,“说什么亲?我要他甄家和阉人来给我说亲?放屁!”

翠娟摇头道:“公子,不是为您说亲,而是为靖廷将军说亲,甄家和苏意竟然要把国公府家的三小姐与靖廷将军冥婚。”

李良晟倏然起身,“你说什么?陈瑾宁要跟那野种冥婚?”

“是…这么说的。”翠娟被他吓了一跳。

李良晟眼底有怒气,“陈瑾宁没嫁给我,竟然要嫁给一个死人?”

之前他曾托人去问,自己也曾亲自问过她,是否履行亲事,她说话不知道多难听。

他一向看不起那野种,如今,那野种死了,好不容易吐了一口气,却没想到陈瑾宁来给他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