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至于理智全无,若休掉李齐容,便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且真正可恶的人,不是李齐容,而是陈靖廷夫妇。

他想起了明妃娘娘的话。

他甚至认为,这是上天送给他的绝佳机会。

皇上最为憎恶那些不忠不孝之人,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到老夫人出殡,他都没见到陈瑾宁出现,他知道,上天眷顾他了。

自古,邪不压正,陈瑾宁刁毒任性,作恶多端,也总算得到报应了。

因此,他亲自送瑾宁到刑部大牢。

他看着瑾宁进去,然后,隔着铁栏看着她落魄折堕的样子。

他想看到她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但是,她竟然就这样大模大样地坐在了潮湿的稻草上,抬起头,一如之前那般倨傲地看着他。

“劳陈大人送我一程,多谢了!”瑾宁道。

陈侍郎盯着她,“你如今还有什么好骄傲的?你以为,还有人能救你不成?”

瑾宁笑了起来,看着他不说话。

陈侍郎恨极这样的眸光,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般的眸光。

“你笑什么?”陈侍郎怒道。

瑾宁好整以暇地道:“我笑你一个堂堂侍郎,却像一个小肚鸡肠的嘴刁村妇,笑你口中读着道德文章却尽做些龌蹉肮脏之事,笑你分明堕入查端明的陷阱与她同流合污却不自知,更笑你便是站在这大牢之外看着坐监的我,你却比我更心虚恼怒。”

“你尽管笑,用笑来掩饰你的害怕。”陈侍郎听着她的话,心头却是微惊,他成了她口中说的那个人?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心安理得,倒是你,应该要害怕了,这件事情,总需要有人倒霉的,我若是不倒霉,那么倒霉的人就是你,信吗?”瑾宁微笑。

“你已经倒霉了!”陈侍郎盯着她,眸色赤红。

“我看未必!”瑾宁扬了一下衣袖,笑容在这阴暗的牢室里显得特别的明亮灿烂,“但是,如果我真的倒霉了,你会比我更倒霉。”

陈侍郎冷道:“人在牢中,也敢如此牙尖嘴利嚣张跋扈,是想威胁本官吗?本官奉皇上的旨意,拿你收监,我倒是看你能对本官如何?”

“那就拭目以待!”瑾宁道。

“你不必在此虚张声势,你以抗旨之罪进了刑部大牢,想再走出去?简直做梦!”陈侍郎说完,不想再看她那张笑脸,冷冷地拂袖而去。

他不认为陈瑾宁能走出来,陈瑾宁不孝在先,抗旨在后,是触了皇上的逆鳞,皇上不可能会轻饶了她。

只是,离开刑部大牢,他虽感觉酣畅淋漓的痛快,但是,隐隐有些担忧。

方才陈瑾宁说,分明堕入了查端明的陷阱而不自知,陷阱?是什么陷阱?

这个查端明是东浙王身边的人,杀了东浙王立下功劳,但是在京中月余多了还没能入宫。

皇上对她的态度未明。

自己与她接近,似乎…郭玉姑姑看到了。

但是,那又如何?他只是例行请安,说了几句话,即便皇上问起,他这样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倒是查端明最后一句话,耐人寻味。

她当时看着他,问他是不是想一直依靠侯府,若不想,为什么不另辟蹊径?她还说,若你信我,我保你三年之内,连升三级。

她话里有所指。

分明是看出了他对侯府的厌恶和心淡,看出了侯府对他的不公。

所以,此话是在拉拢他。

他明白,一个东浙来的女子,虽有名士祖父,可到底京中无人,没有娘家的支持,所以她迫切地拉拢前朝的人。

可皇上对于前朝和后宫来往频繁,素来是厌恶的。

他不能和查端明太过接近。

只是,三年之内,连升三级,何其吸引?

第383章岳母的警告

他离开刑部大牢之后,便来到了侯府。

往日他来侯府,侯府的下人把他当贵宾接待,但是今日,一路进去,府中的下人都远远躲开,更无人通报。

他忍着这口气,一路到了晚霞阁。

“哥哥,如何?那陈瑾宁是不是被问罪了?”陈幸如见他来,眼底闪着兴奋又嗜血的光芒。

他看到妹妹这副神情,怔了一怔。

妹妹素来清高冷漠,外头的才子都说她是京中的冰美人。

但是如今看她面容憔悴,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眼底有迫不及待的光芒,嘴角扬起甚至折叠出一条细纹来,这副面容,让他看到了尖酸刻薄四个字。

她变得这么彻底!

陈侍郎心里有些惊慌,他很怕这种彻头彻尾的改变。

“哥哥,你说啊!”陈幸如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臂。

陈侍郎慢慢地点头,“没错,她被拿下了,如今在刑部大牢!”

陈幸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底有得意痛快之色,“好,好,总算报了仇。”

陈侍郎看着她倏然露出的如花笑颜,方才的恐慌和怀疑略有收减。

他只有这个妹妹啊,她被人欺负,他岂能袖手旁观?

且他没有错。

陈瑾宁是不孝在先,他上折子有什么错?

不孝本来就是大罪。

“哥哥,既然除掉了陈瑾宁,那你认为,陈靖廷会否…”

“会否什么?”陈侍郎陡然抬头看着她。

陈幸如眸子热切,“你觉得陈瑾宁会不会被处斩?若被处斩,陈靖廷便是鳏夫,能否重提我与他的婚事?”

“你疯了?你如今是李良晟的如夫人!”陈侍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大吃一惊。

“我不想做他的如夫人,我本来就看不上他。”陈幸如嘴巴一撇,“我留在府中,只是想报复陈瑾宁,如今陈瑾宁都被你弄进了大牢里,我自然不愿意留在这里。”

“你若愿意走,那哥哥马上去为你请休书!”陈侍郎声音都是颤抖的。

“那我与陈靖廷的婚事?”

“不,哥哥绝不会去提!”陈侍郎怒道,“幸如,你不可如此,你本来是她的妾,做了李良晟的如夫人,如今又要做陈靖廷的夫人,便是哥哥许你,陈靖廷和侯府也绝对不会同意。”

“你是侯府的女婿,若不行,便叫嫂子回来说,若说不来,便以休了她威胁侯府。”陈幸如眼神阴鸷地道。

陈侍郎慢慢地站起来,看着她,心里头有了主意,他不能再让她留在侯府,即便丢尽面子,也得去求一封休书,回府之后怎么闹,都比如今好。

走出晚霞阁的时候,纵然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是他宠坏了幸如。

但是如今看着这样偏执痴狂的她,他不得不承认,是他宠得太过,让她不知天高地厚,一味由着性子任性妄为。

他去找李良晟。

李良晟刚从外头回来,一身白色衣裳却显得面容十分阴郁。

“良晟,我有话要跟你说!”他还是如往日那样摆出了姐夫的态度。

“说!”李良晟盯着他,语气粗暴。

“你什么态度?”陈侍郎微愠,往日这个小舅子对他很是尊敬,今日还做了他的妹婿,竟狂傲起来了。

“你们兄妹二人卑鄙无耻,阴毒狠辣,还想我用什么态度对你们?”李良晟冷笑。

“你…”陈侍郎冷笑三声,“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今日是来成全你的,你马上写一封休书,放幸如离去。”

“可以,跪下来求我!”李良晟冷冷地道。

“李良晟,你不要欺人太甚!”陈侍郎勃然大怒!

“不求就滚!”李良晟转身便进去。

陈侍郎一步上前拉住他的袖子,想拽过他打他一巴掌教训教训他。

殊不知,李良晟一个过肩摔,执起他便狠狠地甩在地上,脚随即踩上他的胸口,掷下冷狠的一句话,“我警告你不要来惹我,你们兄妹二人,我见着就讨厌,我本来最憎恨的人是陈瑾宁,但是,如今你们兄妹二人让我看着恶心。”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陈侍郎遭此奇耻大辱,气得几乎昏过去。

良久,他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腰间传来近乎是断裂的疼痛,脚也崴了,他眼底充满了愤怒地泪水,双拳紧握,嘴唇哆嗦,“好,好,欺负读书人,都欺负读书人!”

他一转身,看到江宁侯夫人带着丫鬟站在院子的门口,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眼底的愤怒更盛,“岳母就这般看着小婿被他毒打?就这样看着小婿躺在地上无法起来?”

“你不也一样看着你的妹妹伤我侯府的面子?你不也一样任由你妹妹辱骂着你这个岳母?”江宁侯夫人淡淡地道。

“好,好,都记恨了幸如,既然如此,你不如一封休书放她离开!”陈侍郎怒道。

江宁侯夫人笑了起来,“可以,退还彩礼!”

“不就是一万两吗?我马上命人取来给你。”

“不,是十万两!”江宁侯夫人冷冷一笑。

陈侍郎倒抽一口凉气,“你…你狮子大开口,我本来就收你一万两的彩礼。”

“九万两,是补偿我侯府的损失。”她慢慢地转身,“回去筹到十万两便来赎身吧,不足十万两,不必来,叫李齐容也不必来,若她出面为你们求一句情,告诉她,以后江宁侯府与我杨氏的势力,全部用来对付她的夫婿,我要他在朝堂在官场,再也混不下去。”

声音冰冷如冰渣子般飘来,陈侍郎觉得全身冰冷凉透。

以往觉得这个岳母,威严则威严,但是疼爱容儿,因而也比较好说话。

但是今天见识到了她锐利冷狠的一面。

他才觉得,在侯府那些大当家面前,他稚嫩得就像一只被人摁在了刀口前的鸡。

他踉跄而去。

国公府!

陈梁晖办完祖母的丧事之后,还没归朝,帮忙纪录下丧礼的时候,参加丧礼的人送的奠仪。

而这些奠仪,一部分用于丧事,其余也被他父亲…二叔带走了一大部分,且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不回家,宿在秦楼里里。

整理了一下,便见下人跌跌撞撞地进来,惊慌失措地道:“公子爷,快,快去,国公爷出事了!”

陈梁晖心中一沉,丢下了笔疾步奔出去。

第384章不拜祭逆王

他刚奔到院子里,就听到初三叔的哭声。

他急忙扑进去,首先就看到房梁上悬挂的白绫,如此的触目惊心。

他慢慢地转过视线,看到父亲躺在床上,初三叔跪在地上痛哭,李大人也在旁边一脸的悲痛。

“父亲,父亲!”他冲上去,不敢相信地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父亲,今日一早过来请安,他还好好的。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陈梁晖跪下来,哭着问道。

李大人拉起他,沉声道:“晖哥儿,换身衣裳,随我入宫去。”

“李大人,我父亲他怎么回事?”陈梁晖难掩悲痛地问道。

“先不问那么多,路上和你细说。”李大人看着床上的陈国公,沉痛地道:“陈兄,你放心,你交代之事,我定会为你办到,也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护着瑾宁。”

陈梁晖整个都懵掉了,“瑾宁怎么了?瑾宁出什么事了?”

他一直在内院里,都不知道瑾宁发生了什么事。

李大人看着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走吧,先回去换身衣裳,我命人备下马车。”

皇宫飞凤殿。

皇帝昨日便命人来告知太后,说今晚过来陪太后用膳。

虽是出了陈瑾宁这件事,他震怒却还是依约前来了。

进了殿门,太后便看出他神色不悦了。

也不言语,只叫人给他先泡茶,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问道:“怎么了?好不容易来陪哀家吃顿饭,却板着个脸。”

皇帝在太后面前素来是藏不住话的,道:“母后,朕知道你十分欣赏陈瑾宁,但是,此人不忠不孝,实在担不起母后如此重信。”

“她怎么了?”太后端着茶,明知故问。

陈瑾宁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从陈瑾宁不回去奔丧她便知道,只是没想到,陈侍郎会上折子参她一本。

“陈侍郎参她不孝,祖母病逝却不回去守孝,朕罚她到祖母坟前磕头,她竟然抗旨不遵,简直大逆不道!”

皇帝说着,飞快地看了太后一眼。

他心中虽然生气,但是倒不是说非得把这份怒气带到飞凤殿。

只是因知道母后甚是爱宠她,这般拿下进了刑部大牢,怕母后心里不悦,便先数落陈瑾宁一顿,试试母后的口风。

若母亲还怜惜她,便做个顺水人情从轻发落。

若母亲也不为她说话,那自当重罚。

太后听了他的话,淡淡地道:“抗旨,乃是大罪,她实在糊涂。”

皇帝听了这话,心里便有数了。

她只说抗旨是大罪,却没说她不孝之事。

皇帝心中隐隐有些奇怪。

但是,太后似乎不想说这个话题了,转开问道:“眼看着明妃就要入宫了,皇帝不如下一道旨意,请查先生也来一趟京城?”

“朕数次派人去请他,他都不来,若要下旨,便有些强人所难了,朕不做这些强人所难的事情。”皇帝还是有些心气的。

太后微笑道:“若皇帝真想见他,我倒是可以出面的。”

“那可不敢劳烦母后的。”皇帝连忙道。

“嗯,此事过阵子再说吧。”太后道。

靳如姑姑进来,笑道:“饭菜已经备好,请太后和皇上移驾!”

“还真饿了,今就是早上吃了两个白面馍馍,中午那顿没吃,吃不下,气糊涂了。”皇帝摸摸肚皮,笑着说。

太后宠爱地看了他一眼,“做皇帝,每天都有生气的事情,若生气便不吃饭,岂不是难为了自己?以后不可如此了。”

“是,谨遵母后训示!”

母子二人,入座吃饭。

吃着的时候,太后忽然道:“对了,下个月,便是十二皇叔的死忌,我想拜祭拜祭他,你来吗?”

皇帝一怔,随即愠怒道:“母后,怎还拜祭他?此人罪大恶极,为夺帝位曾加害儿臣,朕已经宽宥,赐他全尸,母后知儿臣痛恨他,为何却要拜祭他?”

太后拍着他的肩膀,“可他到底是你的皇叔,他做错了什么,人死了,都该过去了。”

皇帝困惑地看着太后,母后素来也是最憎恨谋反逆臣,怎么今日竟为那罪人说起话来?

还说要拜祭他。

“算了,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吃饭!”太后微笑道。

皇帝却吃不下了,他清楚记得当年,当年登基没多久,母后和摄政王父离开皇宫,十二皇叔竟然欺他年少,企图拥兵谋反,还命人刺杀他。

那是他经历的第一次谋夺性命的皇家夺嫡之战。

惊心动魄,刻骨铭心,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皇帝若吃不下,便早些回去吧。”太后也放下了筷子,淡淡地道。

“母后方才的话,是否有指示?”皇帝宁可相信太后另有所指,哪怕是为陈瑾宁求情,总好过她真的要去拜祭逆王。

“自个琢磨去!”太后站起来,吩咐瑾如姑姑,“送皇帝出去吧。”

皇帝慢慢地站起来,看了太后一眼,见她已经背过身去了,他只得道:“儿臣告退!”

回到殿中,他细细想了一下,招来身边的内侍监,“传朕旨意,命苏桂去调查调查,看看飞凤将军与她的祖母之间,是否曾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内侍监拱手,“是,皇上!”

内侍监刚走到外头,便见贵顺公公进来禀报,“皇上,督查衙门李大人求见!”

“他这么晚入宫来做什么?”皇帝抬起头,“传!”

“是!”贵顺公公站在殿门,喊道:“宣李大人陈大人觐见!”

皇帝听得还有一个陈大人,微微皱了皱眉头,姐夫会带进宫来的陈大人,除了陈国公还要谁?方才怕是故意不叫贵顺禀报的。

自己的女儿都没管教好,还敢入宫来求情?

李大人带着陈梁晖进了殿中,躬身道:“臣参见皇上!”

陈梁晖跪了下来,“臣参见皇上!”

皇帝见是陈梁晖,不是陈国公,脸色也不是很好,道:“若为你妹妹求情,朕便连你也一同治罪。”

李大人躬身递了折子,哽声道:“皇上,臣此番入宫,不是为飞凤将军求情,而是受国公爷临终之托,上一封奏折!”

皇帝一怔,“临终之托?他…去了?”

“回皇上,国公爷已经去了!”李大人叹了一口气,“自缢而亡!”

皇帝大为震惊,“这是为何?”

“皇上看过他的折子,自然明白!”李大人道。

“传上来!”

陈国公这些年,没什么政绩,但是,皇帝对他始终不错。

因为当年,陈国公是他登基前后第一批得力大将,曾为他的盛世之治的开始立下过汗马功劳,且东浙一役,虽说他是私自随军而去,但是,也为平定内乱立下了功劳。

听得他自缢身亡,皇帝怎能不震惊?

第385章下旨彻查

折子很长,摊开足足有十页。

皇帝看了许久,面容从最初的震惊到狂怒,最后,狂怒久不褪去,却又染了几分怔然。

“他上奏之事,可有人证?”半响,皇帝问道。

李大人道:“皇上,虽隔去了十六年,但是当年的人证还在,此事国公爷在瑾宁被劫杀之后便已经调查过,当年为甄氏诊治的大夫,接生的稳婆,还有当初伺候甄氏的奴婢下人,都能作证,不止如此,此事长孙氏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皇上只消下令调查,便可真相大白。”

“既然调查,为何不上报?那是杀人大罪,此事甄大将军知道吗?”皇帝问道。

“皇上,子告母,除了伤的是国公爷父亲的面子,还为他招致不孝罪名。他这么多年,一直都被老夫人蒙蔽,若不是老夫人对瑾宁动了杀心,雇高手刺杀她,国公爷怕是一直都被瞒在鼓里。”

皇帝想起上一次陈国公负荆请罪说的那些话,甄氏死后,娶了长孙氏,但是长孙氏所生的孩子都不是他的,这一切,也都是老夫人设计他。

世间怎有这般恶毒的嫡母?

李大人道:“皇上,飞凤将军的不孝,其实正正是大孝顺,她知道老夫人是她的杀母仇人,也曾截杀过自己,以她今日的能耐,要老夫人死于一场意外或者一场急病,是最容易不过的,但是她没有这样做,老夫人的死,是报应,而飞凤将军不奔丧不送葬甚至宁可抗旨也不磕头,这恰恰是出于对母亲的孝顺,她不能去跪送杀害她母亲的人,其实这件事情,我们或多或少都知道,陈侍郎也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会上了折子参飞凤将军一本,着实费解。”

皇帝终于明白,太后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了。

这种内宅乱事,要藏也藏不住,自然,这些大臣家事也不会有人禀报到他的跟前来,不过太后素来消息灵通,怕是早知道那位老夫人的所作所为。

“来啊!”皇帝下令,“着苏桂持朕口谕,调此案相干人等,移交刑部连夜开审,明日一早朕要知道调查结果。”

“是!”顺公公领旨而去。

皇帝看着陈梁晖,看他哭得眼睛都肿了,着实可怜,遂和缓地道:“你且回去吧,好好办你父亲的丧事,调查之后,证实了你父亲上奏所言属实,朕会放了你的妹妹。”

“谢皇上!”陈梁晖磕头退了出去。

李大人怅然若失又愤恨无比,“想国公爷当年是何等的英勇?若不是丧妻,怎会一蹶不振?这老夫人本以为只是内院争斗,却不料,让我大周损失了一员大将!只盼着此事能查过水落石出,否则,我大周又将损失飞凤将军位女将,更会牵连靖廷大将军。只是,这国公府的老夫人便说是心胸狭隘限于内院之争,陈侍郎怎会如此糊涂?若不是他,国公爷也不至于要自缢来状告嫡母。”

皇帝眯起了眼睛,细细思量着李大人这番话。

飞凤将军是太后所喜的人,若自己这一次惩处或者处斩了飞凤将军,势必与太后结怨,太后面子上不说,心里怕也会怪他糊涂的。

而且,东浙一役,全靠靖廷与瑾宁,两人才刚立功便遭受诬陷,这事有蹊跷。

“李爱卿,这陈侍郎是江宁侯的女婿,和飞凤将军也是亲戚,按说不会参飞凤将军,他们之间,是否早有私怨?”皇帝问道。

李大人道:“私怨不清楚,但是听闻最近陈侍郎因他妹妹的事情三番四次与侯府起冲突。”

“他妹妹?”

“对,他妹妹叫陈幸如,原先是许给了靖廷的,但是此女自从见过靖国候爷一面之后,便对侯爷一见钟情,便私自悔婚,听闻当时是自己到了南监找到靖廷撕毁婚书,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因当时靖廷也没什么战功在身,陈侍郎没有理会,任由自己的妹妹胡闹了一番,最后陈幸如就一味缠着靖国候,甚至在背后编派了靖国候夫人,还在瑾宁冥婚嫁给靖廷的时候闹了一场,最后还嫁给了李良晟为平妻,这一地鸡毛的事情,臣也不是很清楚,若皇上想知道,可叫靖国候夫人进宫来问问。”

“退婚一事,朕听说过,但是,却不知道是那陈幸如自己去找靖廷退婚的,陈侍郎怎可这般糊涂?”皇帝不高兴地道。

李大人苦笑,“皇上,靖廷只是寄养在侯府的孤儿,自然无人看得起,陈子忠大将军死后多年,谁还记得他为大周立下的汗马功劳?又有谁,爱惜着他唯一的遗孤?陈侍郎是新贵大臣,入仕之后步步高升,又娶得了侯爷的千金,自然不把靖廷放在眼里。”

“是吗?步步高升?”皇帝眸色冰冷。

李大人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便道:“国公府如今没什么人在,国公爷的后事,臣请旨主办,也算是臣为好友尽最后一份心。”

皇帝心里也是难受,他道:“朕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国公爷时候,他是何等意气风发?那时候,皇叔邀请功臣武将入宫庆功,让诸位武将都说自己从军的理想,好多人都说了许多慷慨激昂的话,国公爷说的话,朕记得很清楚,他说了九个字,大周人,大周臣,大周魂。朕看到他眼底燃烧的斗志,还跟皇叔说,他必定能成为一代名将。”

李大人一滴滴热泪滚滚落下,再难忍伤痛,“皇上,他此生很纯粹,他深爱大周,也深爱一个女子,可最终,他都辜负了。”

皇帝静默了片刻,道:“甄大将军那边,是否得知瑾宁入狱?”

“大将军怕是不知道的,大将军和老夫人出京了。”

“难怪不见大将军来找朕求情。”皇帝扬手,“你去吧,翌日早朝一切自有定论。”

“臣告退!”李大人松了一口气,想到陈国公的死,心里不禁又沉甸甸起来。

他离宫而去,却也不是回府也不是去国公府,而是先去了甄大将军府。

大将军和老夫人虽出外了,但是,国公爷的丧事也得先告知甄家。

甄家听得这个消息,皆寂然沉默。

大舅妈和二舅妈擦拭着眼泪,饮泣之声响起。

大舅妈哭出了声音,“瑾宁如何能接受?这事怎么就这样了?”

第386章该如何严惩

李大人轻声道:“他算是求仁得仁,其实从真相大白之后,他就没想着好好活下去,只是不舍瑾宁,他虽是自缢,但是走得心安理得。”

“此事,江宁侯府知道没有?”甄士安问道。

“还没说,我让初三叔先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