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重生是托了太后的福,既然她对江山社稷有用,太后就不会看着她再度赴死,否则,何必大费周章让她重新活一次?

钱嬷嬷虽然伺候了太后很长日子,但是,太后有时候做事不是那么好揣测的,若郡主料错了呢?抗旨可是大罪,沙头大罪啊!

她看着瑾宁,迟疑了一下道:“郡主,不如…”

她的话,到底还是吞了回去。

她不可能叫郡主去那老毒妇的坟前磕头,她是郡主的杀母仇人。

若去磕头,比杀了她还难受。

瑾宁也听出她的意思来了,见她不再说下去,她也就不说。

查端明在外头看着书,红唇微微挽起,笑容里尽是阴毒之情。

这自然是她的手笔,她马上就要入宫了,入宫之前,若能除掉眼中钉,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圣旨到!”

外头,传来了陈侍郎的声音。

查端明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带着丫头走到侧门后,不让人看见她。

因着圣旨到,老爷子也惊动了,带着崔氏和一众下人来到宁瑟阁。

宁瑟阁正在设香案,准备接旨。

老爷子看到宣旨之人是自己的孙女婿,不禁微微诧异。

再看到子言和苏意都在,且两人脸色沉重,他便是再愚蠢都能猜到了。

瑾宁缓缓地走出来,看着陈侍郎。

陈侍郎面无表情,但是眼底却难掩得意之色,“陈瑾宁接旨!”

瑾宁跪下,但不言语。

陈侍郎冷笑,睨了她一眼,才徐徐地展开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飞凤将军陈瑾宁不居祖丧,德行有亏,不尊孝道,违背朕教化万民之宗旨,念曾于国有功,朕暂不予追究,惩尔于坟前磕头一百,以儆效尤!”

老爷子本以为圣旨是要问罪拿人,没想到只是磕头一百个,真是惊出一身冷汗啊。

他见瑾宁还跪着,便道:“还跪着做什么?快接旨啊!”

瑾宁磕头,“臣不不能接旨,不能照办!”

陈侍郎冷笑一声,“飞凤将军,你可知道抗旨不遵是大不敬之罪?”

“臣服罪!”瑾宁说完,慢慢地站起来,看着陈侍郎,眸色锋利如薄刃,寒芒倏闪,“陈大人,我抗旨,你可以拿我问罪!”

陈侍郎厉声道:“好一位目中无人的飞凤将军,在东浙立了功,便敢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来啊,拿下她!”

第379章到底还是为他着想了

老爷子一愣,“慢着!”

他看向瑾宁,压低声音愠道:“你不可胡闹,抗旨是大罪,是要杀头的,快接旨,然后去磕头。”

瑾宁沉沉地看了老爷子一眼,道:“祖父,我不能遵旨,请恕罪,但是我陈瑾宁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牵连侯府。”

陈侍郎冷傲一笑,看着苏意,“苏大人,你是亲眼看见她抗旨的。”

苏意冷冷地道:“要抓便抓,哪里那么多废话?”

“苏大人!”老爷子看了看苏意,又看着江宁侯,“子言,你们都是劝劝啊,怎么还顺着她呢?”

江宁侯沉声道:“父亲,瑾宁不披麻戴孝不守丧,自是有原因的。”

“是什么原因啊?”老爷子倒是懵了,有什么原因能让她这般倔强,宁死不屈?甚至,连一向有分寸的子言都赞成她这样做。

“带走!”陈侍郎扬手,冷冷地道。

禁军本是随同而来的,亲眼见到陈瑾宁抗旨,便上前抓人。

“不能抓!”可伶可俐拦在前头。

瑾宁沉下脸,“退开!”

“郡主!”两人急了,那天牢是是什么地方?郡主焉能受得住?

“退开,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瑾宁急声道。

陈侍郎冷道:“若不走开,便连你们也一同带走。”

“那你倒是带啊!”可伶可俐怒道。

陈侍郎大怒,正欲下令,

却见一匹白马,直接从门外冲了进来,在人前强行勒住缰绳停下来,马头差点就把陈侍郎给拱了,吓得他疾步退后,却不料,刚好退到瑾宁的身上,瑾宁又被两名禁军抓住,躲不及,他的身子便直接贴了上去,手中的圣旨也飞落在地上。

那人下马后,狂吼一声,“大胆狂徒,竟敢轻薄本将的夫人?还敢丢弃圣旨?”

声音未落,拳头便到了陈侍郎的眼前,陈侍郎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人便倒了下去。

这一阵晕,半响才回过神来,他在禁军的搀扶之下站起来,看到岳父和侯府的人眼睁睁看着他被打而不援手,心里是又恨又怒,指着靖廷怒道:“陈靖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公然殴打朝廷命官?我定要在皇上面前参奏你一本。”

“参,马上去!”靖廷面容狂怒,眸子燃着烈焰,“本将还要参你一本,参你轻薄我夫人,还把圣旨丢在地上,我倒是要看看,皇上是治你的罪还是治我的罪,走,入宫去。”

说着,一手就拉住陈侍郎的手拽着往前走,“走,这就去!”

瑾宁见他这般狂怒,到了御前,只怕会被治不敬之罪,便连忙对江宁侯打了个眼色。

江宁侯上前拦下,道:“算了,靖廷,此事慢些与他算账不迟。”

他拉住靖廷,眼底有提示警告之色。

靖廷打了陈侍郎一拳,人也冷静了许多,这般胡闹只能出一口气,不能帮到瑾宁,他也不能跟着搭进去。

他沉了一口气,对陈侍郎道:“你且等着,我单独与她说会儿话,劝劝她。”

“不行!”陈侍郎被打了一拳,又听岳父说了那句容后算账的话,正怒火中烧,听得靖廷要单独与她说话,一会她若遵旨,岂不是无罪可治?所以便一口冷然拒绝,且对禁军道:“你们马上把人带走。”

苏意漫笑一声,“哟,陈大人这官威好大啊,不过皇上只是让你来宣旨,不是让你来拿人的。”

“既然抗旨,为什么不能拿?”陈侍郎反问,有圣旨在手,他丝毫不惧怕苏意。

“没听到大将军说要劝劝郡主吗?若劝了不听,你再拿人不迟啊!”苏意眸锋冷凝地看着他。

“谁知道会不会趁机逃去?”陈侍郎冷笑。

“逃去不正合你心意吗?你道她一个抗旨之罪,皇上就会拿她问斩了?你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不如且纵容她一下,让她试试逃走?”苏意皮笑肉不笑地道。

陈侍郎还不同意,想下令,却听得老爷子对禁军道:“二位卖老夫一个面子,先容大将军劝说两句如何?”

老爷子马上就是太子老师,这面子,禁军哪里有不卖的道理?其中一人道:“老太爷,您客气,我兄弟二人只是陪同来宣旨的,飞凤将军若抗旨不遵,这才拿人,若大将军能劝说她接旨自然是更好的。”

“你们二人方才没听到她说要抗旨吗?”陈侍郎怒道。

“我说陈大人,”那禁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您今日的态度可真是奇了怪了,这侯府是您的亲戚,说一家人不为过,怎地今日看来,侯府像是您的仇家啊?且发话的,可是侯府老太爷,是您的祖辈啊,您方才的态度,有些不敬不孝吧!”

陈侍郎一怔,才惊觉自己今日确实有些过猛了,遂清清嗓子道:“正因为是亲戚,本官才要持正执中,免得被人弹劾说本官偏袒徇私,既然二位都发话了,那就劝说劝说。”

靖廷拉着瑾宁的手,便进了屋中。

他看着瑾宁,道:“嬷嬷有一计,把老毒妇当初毒害岳母一事说出来,由我去找太后说,反正人证也是齐全的,不怕调查,只是,你可愿意把你母亲的死因公告天下?”

瑾宁摇头道:“不,不要说,你听我说,皇上不会对我怎么样,顶多是收监或者是打几棍子,都不碍事,我受得住,你也千万不要冲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要去找皇上为我求情,知道吗?你相信我,太后会想法子救我出来的。”

“不,进了那大牢里,岂是你说出来就能出来的,皇上最恨的是不孝之人,且你还抗旨不遵,这罪不轻,瑾宁,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岳母确实是被她所害,为什么不能说?”

瑾宁看着急乱的他,眉目里染了几分无奈,轻声道:“上一次负荆请罪,他说他的长孙氏偷人生了一双孩儿,堂堂武将,说出这等丑事,已经颜面扫地,叫人耻笑,若是再叫人知道,他的妻子是被他的母亲所杀,这么多年,他一直被蒙蔽,一直被欺骗,甚至,像个傻子似的把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丢到庄子里任由其自生自灭,他这辈子,只怕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笑话,他也不可能再活得下去。就算他不管那些流言蜚语,我外祖父旧部众多,且都死心塌地,若知道他这般糊涂害死了母亲,你觉得,大家会放过他吗?”

第380章我要上个折子

靖廷微怔,“你还是为他着想了,你心里是不是已经不恨他了?”

瑾宁苦笑,“恨,怨,可到底,他是我的生身父亲啊,他在东浙,也救了我一命。便不说这些,他是武将,咱也是武将,武将的归宿,不该是这样惨淡。”

“可若不说,只怕你就得吃苦了,我不忍心。”靖廷叹了一口气道。

“我不怕吃苦,前世今生,吃的苦还少?总之这一次你听我的,不可求情,也不可让师父他们去求情,这事会慢慢过去的。”

靖廷心中揪痛,成亲的时候,他说过,不会叫她吃丁点的苦头,不会叫她掉一滴眼泪,这才成亲几天?他已经做不到了。

他伸手抚摸着瑾宁的脸,眼底有沉痛之色,“好,我听你的,但是你放心,这口气我会为你出的。”

“嗯!”瑾宁冲他一笑,尽量看起来笑得鼓舞一些,却不料竟红了眼圈。

靖廷一把抱住她,几乎把她揉入身体里,喃喃地道:“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人去受苦?我本想打他一顿,陪你进去,我们说好了甘苦与共。”

“不,不!”瑾宁连忙挣扎开,看着他,难忍泪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只怕外婆去的时候,我还在牢里,你得帮我去探望她,跟她说话,她说什么,你记着,到时候告诉我。”

这是她最痛的,嬷嬷说要走的时候,她想过逃一阵子,等婆儿去了再回去请罪。

但是一旦她逃去,皇上一定震怒,迁怒于侯府和甄府,若惊扰了婆儿,反为不妙。

“你放心,我会入宫求太后拿药,一定让外婆撑着,等你出来。”靖廷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道。

“好,好!”瑾宁胡乱地也擦了一下脸,“我该走了。”

靖廷牵着她的手,“嗯,我们走!”

陈侍郎看到瑾宁出来,松了一口气,扬手下令道:“带走!”

侧门,查端明看着这一幕,扬唇笑了起来。

人一旦有了弱点,哪怕只是小小的弱点,都能致命。

陈瑾宁,你的弱点在于你太过坚持,太过执拗。若圆滑一点,能屈能伸,不至于有这一场灾祸。

她笑着走了,昂首挺胸,除掉陈瑾宁,对她而言,便是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瑾宁直接被带到了御前,皇帝听得她宁可抗旨也不去磕头,大为震怒,命先关到刑部大牢去。

瑾宁抗旨被抓走的事情,也传到了国公府和大将军府。

嬷嬷前去告知大将军府的人,让他们保密,不可惊动大将军和老夫人,也不可代为求情。

大将军府的人自然不敢告知老夫人,但是若说不求情,可就做不到。

甄士安马上便去找平安公主,平安公主又去找靖国候夫妇,连同江宁侯一起入宫。

但是,皇帝本来就在盛怒之中,陈瑾宁是先因不孝而抗旨,如今竟还有这么多人为她的不孝抗旨求情,他发话下去,谁敢求情,马上以抗旨大不敬之罪把瑾宁处斩。

此举,吓退了求情的人。

初三叔本来是不告知陈国公的,但是听得说求情的人引得皇上再震怒,他惊慌之下,便进去禀报了。

陈国公没有真的重病,他的伤势几乎都好了,但是,因为伤势而引发的一些病根却侵蚀着他的身体。

听了初三叔的话,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国公爷,您说该怎么办?”初三叔很是担忧,那刑部大牢岂是三小姐能待的地方?如果连侯府那边都没办法,可真是叫人担忧啊。

陈国公静静地想了一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抗旨,皇上肯定震怒的。”

“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初三叔哎了一声。

“没有,没有别的办法。”陈国公慢慢地走出去,看到外头一片飘白,怔了怔,“下雪了?”

“下了,下了好一会儿了。”初三叔扶着他,“回去吧,外头冷。”

“这刑部大牢,我去过!”陈国公慢慢地走出去,站在冰天雪地里,回头冲初三叔笑了一下,“那刑部大牢就和如今一样的冷。”

初三叔不知道他笑什么,有些气恼,“这么冷,三小姐哪里受得住?”

“听说,青州的冬天也很冷,瑶亭庄子在山上,到了冬天,厚厚的冰覆盖着山上,寒风嗖嗖,人在外头走上一阵子,都得把耳朵给冻掉了。”

“倒没这么夸张,不过山里冷是肯定的。”初三叔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回屋取了件披风,给他搭上。

“听说,山上冬天的时候烧炭,没热炕,在屋里烧炭取暖,有一天晚上,门窗都关严实了,瑾宁和齐妈妈睡在里头,都晕过去了,差点丢了性命…”他又笑着说。

初三叔听得难受死了。

陈国公看着院子里凋落的花木,道:“我们国公府,暖和,每到冬天,厚厚的棉袄皮子衣裳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陈梁柱和陈瑾瑞两人屋里都有火墙,有暖炕,冬天的衣裳棉被,只有多余没有不够的,出入都做暖轿,去哪里都有暖手炉子,若下雪了,他们在外头打雪仗,回来定能喝上滚烫的姜汤驱寒。”

初三叔怔怔地看着他,他这些话听着人心里哇凉哇凉,又丝丝地抽痛。

陈国公忽然转过身来,又是冲他一笑,“但是,唯有她,才是我的女儿,才是这国公府的千金啊,我没护过她一日,我十六年来,只护着另外两个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让他们温饱富足,让他们无忧无虑,为他们筹谋未来,而我的女儿在很远很远的青州,在那冰封一片的瑶亭山上,你说,十年前今日这样的冬天,她在做什么?十一年前的冬天,她在做什么?那我不知道的十四年间,她在做什么?”

“不要说了,说得我这心里怪难受的!”初三叔哽声道。

陈国公却又是一笑,“但是,纵然这般,你看她今日,多出息,多出息啊!”

他这笑,满足,却又悲凉。

默默地站着,任由寒风吹袭,头上,肩膀上,落了点点白雪。

良久,他转过有些冻僵了的身子,道:“我这身子,只怕再不能为朝廷效力了,我上个折子,你拿去给李大人,让他帮我送抵御前!”

“什么折子?”初三叔问道。

“辞官!”陈国公慢慢地走回去,脚步蹒跚。

第381章他要救女儿

初三叔听得他要辞官,有些失落。

其实他知道,国公爷一直都还想着上战场,他是武将出身,武将的心里都有清晰的渴望。

只是没想到,东浙一战,已经是他最后的战役了。

他才四十多岁啊!

初三叔准备好文房四宝,然后站在一旁磨墨,陈国公看着他的动作,笑了起来,“磨墨的功夫,你是远不如甄依。”

“红袖添香,美人磨墨,我自然及不得夫人!”初三叔道。

“世间,怕也是无人及得上她那般好的。”初三叔脸上有平和的微笑,眉头和眼角的细纹也像是浸了幸福甜蜜,说不出的柔和。

初三叔不语,只是静静地研磨墨砚,脑子里却想的是三小姐的事情。

磨好之后,陈国公道:“我忽然有点饿了,你还记得甄依是怎么做芝麻糊的吗?”

“记得,夫人教过我!”初三叔不擅长下厨,但是总有一两道做得特别好。

师父教得好!

“怎么做的?”

“炒香芝麻,再放几粒地豆,也一同炒香了研磨,磨的粉末一定要细,做出来的芝麻糊才会嫩滑,对了,还得放点儿米,不放米研磨的话,不成糊状。”

“说得我都馋了,快去做,我等着吃!”陈国公开心地道。

“好,那我去了!”初三叔擦了一下手,便出去了。

外头雪渐渐地大了,外头的风雪裹着寒气扑面而来,初三叔打了个寒战,心里头不知道怎么地,就觉得沉甸甸起来。

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啊。

这芝麻糊做好之后,陈国公也写完了,封了漆放在桌子上。

“来,我们吃了芝麻糊,你就给李大人送去,让他帮我递交御前。”陈国公道。

初三叔道:“我不饿,我先送去吧。”

“不着急,不饿回头也得饿,这么冷的天,趁热吃口,就当是陪陪我!”陈国公说。

初三叔道:“也行,那我也吃点。”

他把折子揣在怀里,便出去多拿一只碗,回来与陈国公一块吃。

“初三,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你还记得吗?”陈国公忽然问道。

初三叔笑道:“三十七年了。”

他也有些感慨,“那年我来的时候,刚好也是冬天,父亲卖了我,得了一两银子,我入了陈府,便做了你的小厮,跟着你一块练武。”

“三十七年,真是难为你了。”陈国公轻轻叹气,“跟着我,你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前程也没谋得下来,更没成家,我这辈子愧对你了。”

“怎么好端端地说这些话?”初三叔听到什么这辈子之类的话,心里就开始不舒服。

“只是忽然感慨了一下。”他看着初三叔,“若是有一天,我先于你走了,我定会为你安排好你以后的生活。”

初三叔放下碗看着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国公摆摆手,“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现在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便到那一天呢?”

“你只需要好好吃药,调理就一定能好起来。”初三叔道。

“嗯,那你送信之后,便再去买几条好点的人参,交给厨房那边炖给我。”陈国公道。

初三叔道:“好,我一会买去。”

初三叔这些日子不断地张罗好东西给他吃,但是能吃下去的不多,吐,还吐血,这人参是好东西,他若想吃是最好的。

吃着吃着,陈国公又轻轻叹气,“不知道她在牢里,冷不冷呢?”

“肯定冷!”初三叔说起瑾宁,也揪心起来,“这刑部大牢内,冷得跟冰窖似的,吃的是冷硬的馒头和馊饭,哎,我想起心里就难受,能不能托个人给里头捎点东西啊?哪怕有口热水喝也成啊!”

陈国公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

“行,你去送信吧,一封是折子,一封是我给李大人的信。”他这又才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初三叔。

初三叔一同接过来,“那我去了!”

初三叔打开门,陈国公忽然又叫住了他,“初三!”

初三叔回头,“啥?”

陈国公定定地看着他,“外头冷,多穿一件衣裳!”

“哦,知道了!”初三叔应了一声,把门关上,转身就走。

门关闭的那一刻,屋里那张平静的脸,尽是心碎。

初三叔也不知道,这匆匆的一别,毫无意义的一句叮咛,便有可能是一别永远。

信送到衙门,李大人在忙,他等了有半个时辰,李大人才出来见他。

“初三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陈兄有什么事?”李大人问道。

初三叔从怀里取出信和折子,道:“大人,是国公爷叫我来的,说是让您帮忙递一份折子。”

“什么折子?”

“他说身体不行了,要辞官!”初三叔把信和折子递给李大人,“这封信说是给您的。”

李大人道:“嗯,他退下来静静地养身子也好。”

“那我走了!”初三叔拱手道。

李大人嗯了一声,“好,慢走!”

初三叔转身出去,这人还没到衙门口,便听得李大人在后面喊道:“初三!”

初三叔转头,只见李大人疾跑出来,仪态尽失,面容焦灼,他心里便咯噔了一声。

“你出来多久了?家里有人看着他吗?”

“有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家里…家里有人,但是,不入屋中伺候!”初三叔脸色微变,“怎么了?”

“备马!”李大人脸色大变,回头猛喊,“快备马,去国公府!”

初三叔双脚发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你看这信,他不是要辞官,他要救女儿…”

初三叔慌乱地看了一眼,给李大人的信,只有十来个字字,“李兄,吾女瑾宁,还劳您多看顾!”

落款,是守业绝笔!

初三叔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身子软得好几次爬不上马背,心头慌乱得要紧,他早该看出来的,他早该看出来的。

三小姐在牢里,他怎么可能笑?

他怎么可能还会一直说以前的事情来伤自己的心?

他故意支使开他去做芝麻糊,其实就是不想让他看着写折子,那些芝麻糊,他没吃几口。

最后,让他来送信!

李大人和初三叔赶到国公府,初三叔跌跌撞撞地推开门,他身子定着,慢慢地跪了下去。

第382章笑你

陈侍郎把瑾宁送到刑部大牢之后,他心里头憋着的一口恶气,总算出了。

那天,翠儿匆匆来报,说幸如被禁足。

他赶到侯府,与陈瑾宁打了个照面,他心底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

她那般的倨傲冷漠,在侯府受尽长辈的宠爱与下人的尊敬,看到他来,故意别开了脸,若不论她郡主身份,她也不过是个五品的飞凤将军。

他自入仕以来,又娶了侯府的千金,是何等的春风得意?但是,自从幸如被陈瑾宁缠上之后,他屡屡受挫,甚至被丢面子。

到他看到妹妹惨况,再想起她前呼后拥地出门,何等的威风,他的怒气,终于燃烧起来了。

耳边听着的是妹妹的哭诉,他脑子里想的始终是陈瑾宁倨傲走出去的模样。

他握住双拳,暗暗发誓,一定要撕掉她脸上的倨傲。

在离开晚霞阁的时候,路经回廊出去,竟然见到了明妃娘娘。

他本不能与明妃娘娘见面,只是对面迎上了,他只能行礼。

明妃娘娘微笑看他,说:“你来找少夫人吗?少夫人出门去了。”

他当时很错愕,为什么她会认为自己是来找陈瑾宁的?

但是,听了明妃娘娘下一句,他就彻底明白过来了。

“侍郎是个读道德文章的人,若是见了少夫人,劝劝她,哪里有祖母病逝做孙女的不回去守孝的道理?若叫皇上得知她这般不忠不孝,怕是要龙颜震怒的!”

他那一刻,看着明妃娘娘脸上宽厚仁慈的笑容,还有那笑容背后暗藏的杀机,他的眼底,也渐渐地升起了一丝杀机。

只是,他到底沉住一口气,上了折子,便是得罪了侯府。

他还是希望妹妹能在侯府得到好的对待。

所以,他在别过明妃娘娘之后,去找岳母。

他跪在岳母的面前,求岳母安排一个好住处给妹妹,别亏待了她。

他甚至承诺,绝不会叫容儿在陈家吃一丁点的苦。

但是,他同样看到一张冷漠倨傲的脸,她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他心凉透了。

他再去求岳父。

有些事情是幸如做错了,但是岳父不至于跟一个小女孩计较。

他以为是这样。

但是,他听到的却是岳父严厉的话,“你这般宠着她,迟早害死她。”

岳父的这句话,就像是在本来就熊熊燃烧的灶里添了一把干柴,烧得无法止息,直到爆炸。

他是憋着这一口气走出侯府的大门,在那一刻,他有一种冲动,想回去马上休掉李齐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