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荷心里鄙弃的上下打量那位白家小姐一眼,一边在心里鄙弃,这样的姿色白承安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一边更是带着看好戏一样的心态在等着看沈青桐的笑话。

这位白小姐站出来自荐枕席之后——

说实话,沈青桐是真的有点蒙了。

本来她就猜测白承安邀请他们饮宴的目的不单纯,却没与想到是为了大张旗鼓的献美。

“王——”白承安有些急了,才要开口,西陵越却是扭头看向了沈青桐,随口问道:“王妃意下如何?”

白书卉一阵紧张,偷偷的抬眸看了沈青桐一眼。

作为昭王的正妃,沈青桐只要带入角色就会对这种事本能的膈应,可是西陵越这副找事儿一样的语气就惹她不高兴了。

她咧嘴笑了笑,面不改色:“都听王爷的!”

反正都有一个柳雪意了,她还怕再多这一个两个的?女儿多了都是事儿,他们沈家的后院就是前车之鉴,西陵越都不怕,她干嘛要跳出来做恶人,担恶名?

白家人闻言,一颗心就落回了实处,都松了口气。

沈青桐说完,就又捏了筷子,低头又去挑那蟹壳里的肉。

西陵越看着她就觉得堵心的厉害。

白书卉红着脸把酒递过去,他却突然冷笑了一声,直接避开了,伸手拿过沈青桐的那个杯子,仰头把半杯酒灌了下去,冷冷的道:“本王和桐桐才刚新婚,有些事,缓缓再说吧!”

他谁能缓,可是一旦离开泗水县,白家可就摸不到他的边儿了。

“殿下——”白书卉连忙就要说话。

沈青桐其实不想阻挡别人攀龙附凤走上人生巅峰的豪情壮志的,可是这些人一再的拿她当软柿子和摆设,她是不能忍的。

于是放下筷子,沈青桐突然抬头看向了白书卉,问道:“白小姐芳龄几何?”

白书卉一见她慈眉善目和和气气的,也没多想,本分的回:“十六了!”

“哦!”沈青桐玩味着叹了口气,接了木槿递过来的帕子擦手,点头道:“那是该着急嫁了。”

白书卉脸一红。

她就又感慨着又再说道:“不过你跟着我们也不合适啊,回京着一趟跋山涉水的…”

“臣女不怕吃苦的!”白书卉看她的样子就觉得她好说话,而且这个语气,分明像是已经答应了,赶紧的道。

沈青桐又道:“我怕白大人和白夫人舍不得呢!”

“女大当嫁,总归是没办法的事!”白承安也没多想,就顺势情真意切的叹了口气。

沈青桐却是突然咧嘴一笑:“不过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而已,何必舍近求远,我大伯父府中也几年没有添丁了,而且又是近水楼台,能免你颠沛之苦,白大人和白小姐不妨考虑一下。”

这个转折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猛然坐直了身子。

沈良臣的眉头皱了下——

这是祸水东引吗?他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二姐姐,他开始也没多看一眼,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难缠的一个人?

白书卉却是脸都白了,诧异又茫然的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变了脸的昭王妃。

“两位伯母的身子最近都不大好,大伯父才是正需要人服侍的,而且他的府邸就在着城里,白小姐还能经常往来娘家来尽孝,岂不是大好的归宿?”沈青桐却是全然不为所动,仍是我行我素的继续道。

她面上表情认真,没有一点携私报复的怨愤表情,但是出口的话却很强势,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白书卉看一眼年纪跟她老爹比肩的沈和,急的脸通红。

“我——”她开口就要拒绝。

沈青桐却是突然变脸,眉毛一挑,目光凌厉的盯着她道:“你大还是我大?别跟我说这里不能听我的,还非得要你想怎样就怎么样的。你不是仰慕军功卓著之人吗?镇北将军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可谓劳苦功高,你还觉得她配不上你?”

她这样咄咄逼人起来的气势——

是连大夫人都望而生畏的。

白书卉又羞愤又着急,求救的看向了西陵越,却发现西陵越正兀自品酒,根本就看都没看她一眼。

“沈青桐!”沈青荷一见沈青桐居然把这么上不得台面的贱货往自家里头引,忍无可忍的突然拍案而起,怒目圆瞪的大声道:“我父亲怎么都是你的长辈,他的事,几时轮到你来做主了?”

沈青桐朝她看过去,哪里会听她吼,反唇相讥道:“哦,镇北将军的事,我这个昭王妃不能说话,他却要听你这个做女儿的指手画脚?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沈家还有这条规矩在的?”

她是昭王妃,跟她顶嘴?这是连沈和都不敢做的事,沈青荷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沈和黑着脸,自然就把这算成了大夫人的管教不当,冷着脸呵斥:“青荷,不准没规矩,还不给王妃赔罪?”

让沈青荷给沈青桐服软赔罪?

那怎么可能!

可是沈和冷下脸来的模样也着实吓人,沈青荷心里一抖,不想屈服又更不敢再争执什么,就愤愤的瞪了沈青桐一眼,提了裙子夺门而出。

“小姐!”紫苏低呼一声,赶紧追了出去。

这边白书卉焦急的扑到了白夫人怀里,哭了起开:“母亲!母亲!”

她是不介意给西陵越这妖孽的皇族王爷做妾的,可是沈和已经老的和她爹一样了,她本来就仗着是本地父母官的女儿自视甚高,别说沈和已经有俩夫人了,就算要娶她做正妻,她都死也不肯的。

这个昭王妃,这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啊。

白夫人心疼女儿,也是慌了,抱着白书卉,赶紧的给沈青桐赔罪:“王妃,这孩子没什么心眼,心直口快的,她是仰慕王爷,这才一时情不自禁了,并没有——”

“我也只当是白小姐一时情不自禁了,可是这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她还活不活了?”沈青桐立刻就顶回去,“我只是给她个出路和退路,怎么,你们不领情?”

这些人要攀龙附凤,巴结西陵越,她一点意见也没有。

可是——

当众打了她的脸?

她沈青桐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是被狗咬一口,也一定要还嘴咬回去的,这真的跟争宠或者吃醋什么的都没关系。

白夫人怎么都没想到这昭王妃看着弱质纤纤,撒泼起来居然全不忌讳昭王殿下在场的。

她也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看西陵越:“殿下——”

西陵越这会儿的脸色已经十分的冰冷的——

沈青桐是个什么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懒得管和他有关的任何事,却为了她自己的那一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死活不饶人?

要不是觉得乱七八糟的女人弄回后院去会有很多麻烦,他是真的恨不能就把人带回去,看她是个什么德行。

白承安的头上已经冷汗直冒。

西陵越突然抬头,却是看向了大夫人,问道:“不知将军夫人意下如何?”

那位白小姐,年轻又漂亮。

胡氏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心焦不已。

“殿——”白夫人汗毛倒竖,刚要再求情,大夫人已经开口道:“是啊,女儿家的名声要紧,我家老爷和白大人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自然也不忍看着他的女儿自毁前程,正好我和胡氏的身子都不好,老爷身边也的确是需要人服侍的!”

本来沈和年轻的时候就纳过妾,这种事,她其实不太在意的,更何况是现在了。

“不行!”胡氏却是想都不想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凄厉的尖叫。

那边的白书卉直接傻眼了,也忘了哭,她眨眨眼,突然有了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西陵越冷漠以对,沈青桐咄咄逼人,大夫人顺水推舟,沈和和她自己的家人又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咬着嘴唇,白书卉突然心一横,一把推开了白夫人,拍起来,扭头就朝门口的珠子上撞去。

“啊——”厅中服侍的几个丫头凄声尖叫,全都忘了反应。

云鹏就站在门口,随手拉了她一把,然则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紧跟着,院子外面又是一叠声的凄厉的惨叫声冲天而起——

“啊——”

有沈青荷的,也有紫苏的,还有其他人的,顷刻间就乱糟糟的闹成一片。

并且隐约之间,似乎还能听到有兵器相撞的冲突声。

第102章 请君入瓮,倒霉催的

“出什么事了?”众人齐齐的站起来。

沈和左右看了眼,然后提了袍子第一个冲了出去。

外面起了厮杀声?

那这事情就非比寻常了。

沈青桐心中警觉,下意识的回头——

却见身边就只有西陵越一个人还正兀自不动如山的坐着,唇角轻哂,带一个讥诮微凉的弧度。

沈青桐越发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

他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看这家伙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

八成又是在他的意料和算计之内的。

外面的冲突声似是十分的厉害。

白承安一家子都白着脸,隐隐的在发抖,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沈青桐心里没底,也隐隐的有些不安,就盯着西陵越,再次重复道:“你到底又在这里谋算了什么了?”

白承安邀请他们过府赴宴,是别有居心,这不假。

可是西陵越明明看出来了,还心甘情愿的入局,这就更有问题了。

他肯顺水推舟,只能说明是在这里面有利可图的。

西陵越动也不动,就端着那杯子慢慢的又饮了一杯酒,冷嗤了一声:“败事有余的东西!”

沈青桐皱眉,不解的扭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西陵越却是理也没理,径自一抖衣袍,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冲突声愈演愈烈。

大夫人早就冲出去了。

沈青桐想了想,就也起身往外走。

门口那里,云翼早就奔出去看热闹了,只有云鹏还在尽职尽责的守着。

沈青桐走过去,只冲他一挑眉毛。

云鹏面皮略有尴尬的僵硬了一下,微微垂眸道:“昨夜我军终于攻破敌军的大营,可是等到破营而入的时候,却发现北魏梁王和余杭等人都不知所踪。他们是北魏朝廷的叛臣,北魏朝中定然是没了他们的容身之所了的,所以…”

云鹏说着一顿,更有些良心不安了道:“王爷推断,他们瞒天过海潜入我朝境内的可能性很大,所以…”

所以在白承安提出邀请的时候,他将计就计,故意拖延不去的在泗水县城里滞留,为的——

就是请君入瓮,把不知所踪的余杭等人引出来?

“他放出来的饵呢?”沈青桐问。

她了解西陵越,这个人的心思深沉细密,绝对不会只凭着一种揣测和可能性就大张旗鼓的布局折腾。

云鹏到底是个老实人,低着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沈青桐自己马上就心里有数了,不过她却是无所谓的,抬脚就要往外走。

“王妃!”云鹏心里一急,忙出声叫住了他。

沈青桐回头看他。

和她的视线对上,云鹏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张脸马上憋得通红,又垂了眼睛道:“王妃您千万不要多想,可能您不知道,云翼的身手远在我之上,王爷把他留下,王妃您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他嘴拙,要他给西陵越说好话,他也着实是说不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花样来,急的舌头都打结了。

沈青桐闻言,怔了怔——

一直以来她在意的就只是西陵越把云翼留在她身边监视这件事的别有居心,却根本就没分心去探求别的。

的确,半年前他们初来此地的时候,在诱杀西陵钰派出来的那批刺客的时候,她很是被云翼的身手惊艳到了,只是事情过后,就没再深究了…

云翼这么个绝顶高手,如果带到战场上,绝对大有可为的。

用来监视她——

的确是小题大做了。

所以,她应该相信云鹏的话,为了西陵越有心的安排而感动一把吗?

沈青桐面上神色,瞬间就微妙的变了几次。

云鹏拿不准她的心思,赶紧道:“王妃,王爷的为人您还不了解吗?他是算无遗策的…”

沈青桐见他面红耳赤的样子,也觉得好笑,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没关系!他这人本来就是这样,无孔不入又滴水不漏的!”

说完,顿了一下:“我出去看卡!”

然后就举步走了出去。

云鹏赶紧跟上。

彼时那院子外面的厮杀声已经基本上停了下来。

只是整个花园里,狼藉一片,白家的侍卫家仆死伤不少,血腥味扑鼻。

那花园中间的位置,一行二十余人做了寻常百姓的打扮,被白家的家丁和西陵越带来的亲兵围在战圈的最里面。

为首的一人,穿着深色的粗布旧衣服,四十来岁的年纪,样貌生得还算周正,却是一脸的凶相,一看就非是善类。

他手中一柄特制的半长尖刀,上面血迹斑斑,此时染血的刀锋就架在沈青荷的脖子上。

沈青荷被她揪在手里,花容失色,整张脸上血色全无,人抖得如同漂浮水中的枯叶。

这边的沈和,脸色铁青。

大夫人是一力的想要往前冲的,被杨妈妈和玉竹死命的拉着才勉强的拽住了。

白承安是跟在沈青桐身后匆匆跑出来的,见到这个阵仗,顿时就是眼前一晕,指着那人道:“你…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跑到本官的府邸里来杀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人冷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开了眼睛,挑衅的看向了西陵越,扬声道:“大越的昭王殿下?您这位在战场上总是隐居幕后的高人,咱们虽然没有直接会过面,但也是数次交锋,这就不需要额外的再做介绍了吧?”

西陵越的容色淡淡,唔了一声:“哦!余杭余大将军,久仰大名!”

“呵——”余杭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看来昭王殿下是没准备和我装糊涂的,这样甚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就开门见山吧!”

他说着,就把手里的沈青荷提着往前一送,道:“您的人在我手里,如果不想她有事的话,那咱们就来做一笔交易!”

“交易?”西陵越沉吟。

其实他不过就是淡淡的自语了一句,很明显,那人势在必得,却是会错了意了。

“我也不想为难殿下,我知道,有些事你做不得主,所以只要您出面引荐,让我家主子和贵国的皇帝陛下见个面就行了,这样的条件——应该也不算为难您吧!”余杭道。

沈青桐的眸子微微一闪,突然就明白了余杭和梁王等人的意图了。

这时候,西陵越还没表态,爱女心切的大夫人已经忍无可忍的凄声咆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快放了我的女儿!”

余杭冷蔑的看她一眼,根本就不屑于与她交谈,仍是望定了西陵越道:“昭王殿下是聪明人,现在我朝之中太子和宁王实在欺人太甚,引荐我家主子给贵国的皇帝陛下,这绝对是个美差,事后对昭王殿下您也大有益处,您真的不必犹豫的。何况——现在您的王妃在我手上,听闻殿下和王妃成婚也才刚只有半载吧?就算殿下您在战场上再如何的威风八面,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事后也一定还是会沦为天下的笑柄的,您这又何必呢?”

梁王失去了兵权,在北魏国中又被太子和宁王逼迫到走投无路。

这种情况下,他想要让西陵越牵线,和大越的皇帝见面——

无非就是想要借大越皇帝之手去替他回国夺位的。

而在他两手空空,只有一个北魏皇族头衔可用的前提下,所呈现给大越皇帝的就是一个可以开口漫天要价的机会,只要大越肯与他合作,十有八九,以后的北魏落在梁王手里之后都要以大越马首是瞻,甚至沦为大越政权操纵之下的傀儡。

这样优渥的条件,对那个弄权者来说,都是极具诱惑力的。

并且,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梁王也绝对不会出此下策。

如果西陵越出面把梁王引荐给皇帝,一旦条件谈拢了,西陵越就要居头功的。

这个诱惑,绝对举足轻重。

余杭也是很清楚自己抛出来的这个条件的力度,也料定了西陵越肯定会妥协,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的公然现身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势在必得的。

西陵越看在眼里,却是哑然失笑。

余杭被他笑得,下意识的就觉得是哪里算漏掉了什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西陵越已然耸耸肩道:“本王要的人,不是你,所以你还没有资格,也不配和本王来讲条件,至于——”

他说着,终于是漫不经心的把目光落在沈青荷身上扫了眼,轻曼说道:“至于她的话…你要拿她做筹码威胁人,那么,你找错对象了。不过也无妨,镇北将军就在这里,你大可以问问他,他愿不愿意给你牵这个线!”

他的态度过分冷淡和漠不关心了。

余杭心里直觉的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却又有点摸不清头绪。

他低头看了沈青荷一眼——

前几天他突然得到秘报才知道,西陵越新娶的王妃当初是居然和他一起来了北疆,并且人就在泗水城里的沈家大宅里住着,只是因为这位王妃太过低调和小心了,这半年来居然丝毫也没张扬,甚至足不出户,以至于他们居然一直都没发现,她人是在泗水县城里的。

最近年底这阵子,连番的几场战役下来,他们北魏方面的军队已如强弩之末,败相已定,所以趁着最后的几天时间,他就和梁王一起合谋,金蝉脱壳了,准备来抓泗水城里西陵越留下来的漏洞。

只是因为他的人潜伏在附近窥测的时候发现沈家宅子的附近有隐藏的暗卫出没,并且他们又没见过昭王妃其人,就算孤注一掷冲进去,也不太确定能不能准确无误的拿到他们真正想要的人。

最后,为了不打草惊蛇,就继续等待时机。

然后今天,西陵越返程。

昭王妃果然出城接驾了。

当时沈青荷和沈青桐是站在一起的,西陵越又没下马,夫妻两个随便的说了两句话,现场围观的百姓那么多,他们的人挤在外围,很难清楚的看到当时具体的细节。

但是他们又都不眼瞎——

沈青荷的姿色艳丽,装束打扮也华丽,更是当众就甩了堂堂镇北将军沈和的脸子,理都不理的先上车了…

所以毫无疑问,这就是昭王妃啊。

余杭只以为这次是行事万无一失了,被西陵越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人就蒙了。

他低头,狐疑的看了沈青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