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她要是去给木槿求情,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虽然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沈青桐也只能识趣的避而不谈。

木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洗澡水都调进了澡盆里,可是再想伸出手来的时候却瑟缩着迟疑,很小声的询问:“奴婢服侍王爷更衣?”

“你出去!”西陵越冷声道。

木槿被他吓的一再发抖,但又担心自家主子会出状况,并没有马上推出去,只是偷偷去看了沈青桐一眼。

沈青桐的心里虽然也是憋着一口闷气,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对木槿道:“先去睡吧,今晚我这里也不用你守夜了。”

木槿虽然还不放心,但是被西陵越的那个气势打压的,也当真是火烧了屁股一样,得了沈青桐的首肯,就如蒙大赦,屈膝福了一礼就赶紧带上门退了出去。

西陵越站在那里,只是看着沈青桐,一动不动。

沈青桐木着一张脸半天,心知横竖是躲不过了,就也不再矫情,直接咬牙上前一步,亲力亲为的替他宽衣解带。

西陵越这会儿倒是没做声。

沈青桐手下动作利落,一旦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反而是半分也不扭捏的,利落的替西陵越除去外袍,解开中衣,脱到裤子的时候她的指尖一顿,但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迟疑罢了,只是在这个过程中,隐晦的将视线移开了。

然后,她转身把他的衣物都挂在了屏风上,又转身去衣柜里翻找。

虽然大婚之后西陵越就没在这里留宿过,但是他的衣物沈青桐这里都有,只是因为从来就没需要,所以就被俩丫头叠好了摆在了衣柜最里面的角落里。

沈青桐翻了半天才找了件居家的浴袍给他,回头往屏风上一挂,就兀自转身坐到妆台前去打理自己半湿的头发了。

她是觉得西陵越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好,就不再故意惹他了,擦干了头发就先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西陵越也是连着两个晚上几乎都没睡,这会儿有些疲惫的泡在浴桶里就半天没动,一直在闭目养神。

身后的屏风后面,他虽然一直没有回头看,但是听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大致也能知道沈青桐都在做什么。

而且其实沈青桐猜得不错,他今天的心情的确的不太好的,但是一开始过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想忍的,后面却还是莫名其妙的发作了。

一切,都源于傍晚时分收到的飞鸽传书。

头天夜里他叫人给陈康梁去的信有了回音,因为当时他在信上故意模糊了有些信息,并没有交代码头上的那一幕,只是随口追问沈竞那个大弟子的身份来历。

陈康梁应该也没多想,直接如实的回了。

事实上,他对自己那位同门师兄的身世来历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是个家道中落的少年,比他拜在沈竞门下还早了三年,那时候沈竞驻守北疆,那少年也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追随,说是他练武的天赋极高,并且在军事上的才能也不俗,经常得到沈竞的夸赞,并且让他引以为豪。

陈康梁是以为他父亲和沈竞之间的交情,后来才被他收做弟子来调教的,并且他是官宦子弟,又是家中独子,父母都不舍得他远行,他人是一直都在京城的。

陈康梁说他和自己的那位师兄之前接触的也不多,只在有一年的春天,沈竞回京省亲的那三个月里见过几次。那时候,他那位师兄是跟着沈竞住在镇北将军府沈家的,后来沈竞回北疆军中的时候,他就也跟着离京了。

从那以后,尤其是在沈竞阵亡之后,他们师兄弟之间其实早就断了联络了。

好像还有人说,当年沈竞被敌军偷袭,战死的那一役太过惨烈,那个总是形影不离追随他的少年也不幸罹难了。

总之是——

自那以后,那个少年就再没有出现过。

事情的原委说到这里,都还算合情合理的,那不过就是个消失多年又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而这件事里面,真正叫西陵越警觉和介怀的——

陈康梁说,那个少年姓裴!

虽然名字很普通,但是这个姓氏和他大致的年纪综合起来,却总会给人很不好的联想。

北魏的上一任国君,自幼身体孱弱,登基以后也是常年缠绵病榻的,所以从二十多年起,北魏朝中他的兄弟们就都暴露出了狼子野心,为了防范他这些虎视眈眈兄弟,所以从北魏太子裴影夜年纪很小的时候老国主就以历练为名,将他送出了京城…

而这件事,众所周知,根本就不是秘密。

更有甚者,北魏太子游历在外的那数年之间,他的行踪一直都没有人能准确的掌握,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得以在自己的那些叔父的围追堵截之下险险的避过许多次劫难,直至最后,突然从暗处卷土重来,迅速的夺回了北魏的半壁江山。

西陵越也知道自己只凭借这一个姓氏做出这样的揣测很牵强,可是昨天傍晚他在码头上见过那个人。

一个人的气质是要经历多年,潜移默化慢慢的打磨形成的,那个男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很强烈,十分的与众不同。

十几年前的北疆,大越和北魏的交界处,身世模糊的裴姓少年,让沈青桐念念不忘的所谓师兄…

这些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就有一个最为匪夷所思的真相,呼之欲出。

那个人,真的就是那个人吗?

那么这个节骨眼上,他秘密潜入大越帝都附近,这就不可能只是巧合了,很值得警觉和注意。

何况——

现在最让西陵越耿耿于怀的却是沈青桐对那人明显过于袒护的言辞和表现。

以前的时候,她就有无意中表现过对北魏朝中局势不合时宜的过分关心…

其实那个到底是不是北魏太子裴影夜,他只要再等两天,等云鹏回来了,交换信息之后就基本可以确认了。

可是现在,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浮气躁,因为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而耿耿于怀。

他本来是告诉自己,他过来沈青桐这里是要提前向她求证那人的真实身份的,可是来了之后,又发现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开口问她。

至于原因——

没有原因,他也不想去细想其中的因果。

浴桶里的水,逐渐褪去了温度,西陵越过分浮躁的心情却丝毫没有被冷却平复。

他从水里起身,带起一片哗啦啦的声响,然后跨出浴桶,随手扯过挂在那里的浴袍穿上。

屋子里少了地龙,夜里倒是不冷,立在墙角的琉璃宫灯透出暖色的璀璨光芒来,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西陵越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再一看,床上被子底下的沈青桐就只能看到缩成了一小团的轮廓,这会儿她在被子外面就只露出一张小脸儿,赫然是已经进入梦乡了。

西陵越举步走过去。

床帐下,那个平时总是牙尖嘴利的混账丫头倒是难得的睡容宁静。

长发披散遮盖了半张脸孔,墨发如夜色流泻,越发衬得那肌肤雪白柔嫩。

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小排浅浅的影子,她那模样看着,倒是难得的乖巧柔顺。

西陵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盯着他家媳妇的睡颜看了半晌。

沈青桐睡着的是真的很乖,猫儿一样,就那么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种情况,发生在这个丫头身上,简直可以称之为离奇。

西陵越看在眼里也觉得好笑。

于是,他的唇角不禁勾起,弯身坐下,迟疑了一下,就缓缓地抬手出去,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腮边。

手指触动落在她腮边的发丝,有点痒。

沈青桐嘤咛一声,不满的使劲抬手甩了一下。

她的真的脾气不好,这一巴掌甩出来的力度不轻。

就听啪的一声,直接拍在了西陵越的手背上。

西陵越倒是没事,却是震得她自己的手心生疼。

沈青桐吓了一跳,蹭的就弹坐起来,睡眼朦胧的一抬头——

面前的西陵越已经换了张冷脸,凉凉的道:“睡着了也不老实!”

沈青桐早就睡懵了,正呆呆的坐在那里反应呢,他已经掀开被子,翻身躺在了被窝里。

被窝里被灌进来一股凉风,沈青桐的脑子里突然清醒了几分,还在迟钝的整合记忆,就已经是觉得腰上一紧,直接被他拉倒在了怀里。

两个人身上都各自只穿了睡袍,衣襟松散。

结实紧致的和柔软滑腻的肌肤撞在一起,马上就有一种异样紧张又暧昧的情绪在这个怀抱里升温。

沈青桐睡到半途给闹醒,这时候浑身无力。

她本能的抬手撑着他的胸口想要翻身到一边,西陵越却紧紧的抱着她,手臂的力气太大,铁钳一般牢牢地禁锢,她只试着动了一下,就彻底败阵,扒他身上了。

西陵越的唇,落在她颈边,顺势去吻她。

他是故意的,力道很大。

“唉!”沈青桐低呼一声,这会儿是真醒了大半了。

她使劲的挣扎,试着想要抬头去看他的脸,可是被抱的太紧了,根本动不了,挣扎无果,就听西陵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就这么不愿意亲近本王?”他问。

沈青桐一直都不是很清醒,隐隐的却像是听到了他言语间夹杂的一点叹息声。

她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无奈道:“王爷您——”这是何苦呢?

明明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就很好,何苦非要跨越雷池,来给彼此尴尬的添堵呢?

西陵越想都能想到她要说的话,一口闷气又瞬间顶上来,他懒得再理,干脆眼一闭,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直接封住了她的嘴巴。

第122章 沈青桐,看着我!

沈青桐被他堵的一口气上不来,顷刻之间,人是真的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身上那件宽袍,根本就形不成任何的障碍。

两个人,肌肤相贴。

西陵越的手,摸到她腰侧,沈青桐下意识的踢腾挣扎,脸色涨红,神情恐慌。

西陵越不经意的瞥见她的神情,一直压抑沉郁的心情却突然莫名的好转了几分。

其实,他并不是有多反感她的坏脾气,和有时候和他怒目圆瞪,据理力争的那些叛逆的行径,只是没见见她伪装的一本正经或是间或的气势凌人的和他公事公办的谈条件讲道理的时候,心里才回莫名的堵得慌。

这会儿沈青桐又破了功。

相形之下,头天晚上在客栈里第一次肌肤相亲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西陵越想,那大约就只是隐在黑暗中的自欺欺人吧?

于是,十分恶劣的,他的大掌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游走。

沈青桐被他吻得喘不上气来,再一感觉到他手掌火热烙印在她肌肤上的那种灼人的温度,顿时脸就憋得通红,眼睛惊恐无措的瞪得老大。

她使劲的试图推开了他。

西陵越却扣紧十指,将她的那只手按在了枕侧。

而他的力气,又恰恰是她无法撼动的。

而事实上西陵越的猜测也没错,头天夜里沈青桐之所以那么坦然,其中一则是无能为力,二来——

自欺欺人的成分也是占的很大的。

如今人在灯光下,她能看到这男人的脸和他的每一个眼神动作,几乎是窘迫的无地自容。

“王爷,放下床帐好不好?”不得已,她喘息之余只能低声下气的求他。

“怎么?”西陵越挑高了眉头看她,眼底带了点揶揄又妖冶的笑。

暖色的灯光之下,他的五官更加俊美出色,可就是唇角这一点明显是不怀好意的笑刺激着,让沈青桐连半点旖旎的心思都起不了。

这个混蛋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沈青桐气疯了,又不好嚎啕大哭,勉强张了张嘴,可是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就跟着泄了气,最后只能满脸通红的咬住了嘴唇。

这表情,多少是有点视死如归了。

西陵越皱眉,心里又是莫名的一门。

于是再次俯首吻下来的时候,他就恶意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没见血,却是真的痛。

“呜!”沈青桐痛呼一声,也是怒了,抬脚又去踢他。

他却早有准备,直接强行把她的腿给压下了。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不同于前一晚的手忙脚乱和仓促,他有了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细品怀里这具温软的身体所有的美好。

他的力气很大,几度失控,沈青桐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要被他掐死在怀里了。

开始的时候,痛了她还挣扎,后面干脆就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身体碰撞,肢体缠绕,他的汗水滴滴滚落,碎裂在她的皮肤上。

西陵越其实一直有注意怀里这女子的一举一动,她是有挣扎反抗,而且她的眼里也的确是没有他,但也应该不会是还留着别人。

因为她虽然是在抗拒和他之间的亲近,但却也不见得就是有多失落或痛悔。

她没有想着守身如玉,还要把这身子留给别的什么人,只不过她的眼里心里却也一直都没有他而已。

心头上,因为裴影夜的事而笼罩上来的那一层阴霾似是慢慢的散了些许,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又被更加厚重的乌云覆盖——

西陵越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

他的心,是要用来承载大事的,只要她不背叛,不触动他的底线,他根本就无暇分心他顾,他一直以为,只要她肯安分的呆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他的王妃,这个全天底下最应该和他亲密无间的人,她的心里,居然都没有放着他的?!

“沈青桐!”他的手指缓慢的摩挲着她被汗湿了的鬓角,声音带一丝沙哑的颤抖,“看着我!”

沈青桐整个脑子里混沌无力,迷迷蒙蒙中听到他的声音,缓慢的睁开眼睛。

他的面孔,染了一层薄红,很近距离的逼视她的目光,五官深刻俊美,素来冷傲幽深的瞳孔里闪动着灼热的火光。

沈青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他,但在潜意识里却能清楚的认知到这个人的存在。

这一夜,浮浮沉沉,记忆时而清晰又时而恍惚。

沈青桐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总之第二天听到身边的动静睁开眼的时候,就见西陵越正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上穿衣裳。

她浑身酸痛乏力,根本就不想动,刚想闭上眼继续装睡——

却不知道西陵越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他穿好了靴子,站起来,突然扭头看过来一眼。

这一刻,他为了看她的笑话了,就又恢复了平时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

两个人的目光,不期然撞在一起。

沈青桐当场就认命了,撑着身子爬起来,翻到和被褥搅在一起的衫子套上,心里又把这人骂了一通——

他自己得早起上朝,就也见不得别人睡了?什么人呢这是!

她慢吞吞的爬下床。

因为昨夜西陵越在这里留宿,木槿和蒹葭那几个丫头几乎是整夜待命,高度紧张的等在隔壁的屋子里,唯恐主子们夜里会有什么需要,这一大早的,更是老早就打好了热水守在门口了。

沈青桐瞧一眼映在窗纸上的人影,道:“进来吧!”

“是!”木槿应了声。

蒹葭捧着床单,推开房门。

木槿埋头快走过去,把盛了温水的脸盆换到盆架上。

西陵越走过去。

她忙垂下头,后退了一步。

沈青桐恰好看见了,就道:“早膳准备好了吗?我饿了!”

木槿知道她这是替自己解围,感激之余,赶紧道:“奴婢这就去催!”

说完就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这边蒹葭也是屏息敛气,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埋头整理床铺,可是掀开被子,看到下面光洁一片的床单时,脸色突然刷的一白,瑟瑟发抖。

沈青桐坐在妆镜前瞟了眼呆如木鸡的蒹葭,心里一时困惑,就起身走了过去,随口问道:“怎么了?”

蒹葭捏着被角的手还在隐隐发抖,脸上神情惊骇,一丝的血色也无。

沈青桐狐疑的撩开被子看了眼,还是不得要领,拧眉想了想方才茅塞顿开。

她和西陵越之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其他的任何人都不知道。

虽然她自己是不当回事的,但是想着柳雪意那些人时时盯着,到底也是不能留下任何可乘之机在外面的。

沈青桐撇撇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转身从床头的针线筐里取了剪刀在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彼时西陵越正在外间洗脸。

蒹葭几乎是吓的魂飞魄散,用一种见鬼一般的眼神看了沈青桐一眼,就仓惶回头去看西陵越。

沈青桐却是镇定自如,从伤口处挤出几滴血抹在了床单上。

这屋子虽然不小,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沈青桐还没避讳,西陵越自然也不是瞎子。

他净脸之后就又转身走了过来。

蒹葭脸色惨白,几乎随时都要昏倒,当即就是腿一软,匍匐在了地上。

看着沈青桐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西陵越却竟然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讥诮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然后就转身取过挂在屏风上的衣袍穿戴。

沈青桐也不管他,没事人似的去妆台的抽屉里找了金疮药出来,抹在伤口上止血,抬头见蒹葭还浑身虚软的跪在地上,就道:“赶紧收拾了吧,去看看木槿她们到底在干吗?我饿死了!”

蒹葭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还是害怕的想哭。

她倒是没往沈青桐遭劫的那件事上想,可——

她家小姐没有落红!还是当着王爷的面做了这样的手脚,最神奇的是——

王爷居然也没追究。

这——

太诡异,也太可怕了!

这么大一个把柄被王爷拿在手里,他——

这不会是觉得丢人,表面上没有发怒,随后别是就要将他们主仆两个料理了遮丑吧?

蒹葭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几乎是强忍着嚎啕大哭的冲动,爬起来,去把床上脏了的床单换下来,又抖着手整理好床铺,抱着那条染血的床单走了出去。

西陵越有条不紊的取过外袍穿上,回头,却见沈青桐还懒懒的坐在妆台前披头散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头发,眉头就忍不住的拧了起来。

这男人的气势很强,哪怕是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你,也够有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