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时候沈青桐和他亲近,他又是跟着住在沈家的宅子里的,沈青桐每天去找他玩儿,木槿对他倒是不陌生。

那是个很特别的少年,那时候也不过才刚十多岁的年纪,人却很沉稳,性格内敛安静,明明是朗朗如明月,让人赏心悦目的少年,可是和沈青桐在一起的时候,沈青桐像个顽皮的孩子,他却更像是个举止优雅陈贵的大人了,让木槿尤其的印象深刻。

不过,她虽是对沈竞的这位得意门生很有好感,但对他的来历却并不清楚,沈青桐说他是个家道中落流落在外的孤儿,所以木槿也就只知道他姓裴而已。

裴姓是北魏的国姓,木槿是知道的,即使这位北魏的前太子、如今执掌天下的新君也姓裴,她却也从没敢把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和他联系到一起。

如今听到沈青桐高高兴兴的叫师兄,木槿只觉得震惊又震惊。

她的脑子里甚至都来不及想别的,只这一条消息就已经石破天惊。

这边木槿自顾六神无主。

那边沈青桐和裴影夜之间已经开始叙旧了。

沈青桐跟他打过招呼之后,裴影夜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她还是和上回见面的时候一样的气色好,看就知道是没吃苦,应该是过得不错的。

裴影夜的心里稍稍安定,再看沈青桐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心里有鬼。

他了解这个丫头了,沈竞死后那件事就成了她的心结,所谓的快乐,隔世经年,仿佛已经是被抛在了忘川彼岸的过去。

上一回他见她的时候,她就是那个样子,面上欣喜,心里或者也有些欣喜,可是那些笑意从眼眸深处透出来的时候就显得过分的平静了,她不笑的时候还好些,她越是笑,他就会越心疼。

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裴影夜却没有穷追猛打的揭穿她,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道:“上回影鸿过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他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回去都跟我说了。方才进宫的时候,在宫门外我遇到齐崇了,这一次他绝对是来者不善。本来你跟西陵越夫妻之间的事,我不该多言的,但是那个卫涪陵——如果是西陵越的意思的话,我建议把卫涪陵还给他,没必要招惹这个麻烦。”

沈青桐又不谋天下,她抓着卫涪陵,其实真没什么大用处。

裴影夜会这么说,只是不确定西陵越是不是还打算在卫涪陵身上做文章。

“齐崇这会儿也进宫了?”沈青桐问道。

“嗯!”裴影夜点头:“天寿阁那边大越的皇帝摆了小宴招待我们几个,他直接过去了,我找了个借口,顺路过来见你一面,一会儿也要过去。”

要知道,他在宫里特意找上沈青桐来见面,是极冒险的行为。

沈青桐抿抿唇,微吹了眼睛:“师兄是有话要跟我说?”

裴影夜道:“是有几件事。”他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影鸿那里…你刻意的提醒我…我心里有些疑惑,上回他来,可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的?”

其实真的如裴影夜所言,沈青桐不谋天下,也没打算对南齐的朝廷做什么,那么她千方百计的把卫涪陵留在手里,这件事做的实在是有些鸡肋了。

毕竟当时她拐着弯的留了活口,这样费时费力,留下的漏洞和把柄也多,就算卫涪陵是害她在先,她反击的时候直接以牙还牙把人灭了口也就是了。

可是——

她却故意找上了裴影鸿,和裴影鸿合作,铤而走险的走了那么大的一个局。

沈青桐勾了勾唇,重新抬头看向了他:“师兄觉得您的这个弟弟可靠吗?”

裴影夜皱眉:“你怀疑他什么?”

“没什么!”沈青桐笑了笑:“当时就是对他不怎么放心,才想着一起做个局,多接触一下看看,不过结果证明好像真的是我小人之心了,他倒是海选老实!”

裴影夜这就明白了,她是在替他试探裴影鸿。

这个丫头,从小就胆子大又有主意,谁都看不住他。

在她面前,他倒是觉得感谢话太过苍白无力了,最后叹了口气道:“你是怀疑我不在朝中的这些年里,他们母子跟我的那位皇叔之间的关系吧?”

沈青桐抿抿唇,并不否认。

裴影夜道:“我父皇没那么糊涂,他虽然在政坛上被人压制,郁郁不得志,但还不至于悠着他们在后宫里乱来,我都查过,婉妃和我的那位皇叔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影鸿的确是我父皇的骨肉。”

沈青桐忖道:“我家王爷替我查过,他说…婉妃的死,确乎也和那位摄政王有关!”

裴影夜点头:“的确!”

而这,也正是沈青桐会突发奇想,对裴影鸿更加耿耿于怀的原因。

沈青桐道:“他没有斩草除根?”

裴影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思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但也只是片刻就已恢复如初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影鸿的事是我父皇留下的亲笔书信交代给我的,当时婉妃的事情事发之后,是他不准追究影鸿,并且将人接到了身边亲自抚育的,这件事上,也没有问题!”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不过你的话我记下了,会当心的!”

“嗯!”沈青桐点点头,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就是你们兄弟之间的家务事,我这个人,就是疑心病重,如果真的没那回事的话,师兄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嗯!”裴影夜模棱两可的应了声,这事儿也就适可而止了。

沈青桐没再说话,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这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就有些沉闷压抑了起来。

互相静默的对峙了有一会儿,最后,还是裴影夜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桐桐!”他说:“还有一件事——”

沈青桐知道,他今天肯定就是为了这件事找他的,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坦然的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裴影夜开口的时候有些迟疑:“关于…那位贵妃娘娘的事,你还是没跟昭王说吗?”

他这话,已经是说得相当委婉了。

沈青桐苦笑:“我怎么说?”

裴影夜也知道自己问都是废话。

这世上,他是最不想揭她疮疤的那个人,可有时候如果不把话挑明了说,是真的不能保证沈青桐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沈青桐却是无所谓的又再自嘲的笑道:“而且说与不说的,有什么区别?我说不说的,那都是事实,铁一般的存在!”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

裴影夜就是从这眼神中读懂了她的决定。

他走上前去一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的道:“那就别说了!这件事,我替你解决掉!”

上一回他提议由他出手去锄掉常贵妃的时候,沈青桐决绝了。

现在旧事重提。

沈青桐仰头看着他的脸。

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都懂——

如果是她出手,撑死了就是大越内部的夺权之争,但这件事如果是让裴影夜出手去做,后续的麻烦可就大了,除非真的能湮灭一切的线索证据,否则——

现在他人在这帝京之内,十有八九都没办法活着走出去。

他看着她的眼睛,每一个字出口都是认真的承诺。

沈青桐看得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她露出一个笑容:“师兄,你什么都不能做,如果我出了事,你还以做我的倚仗和退路,但如果是你折在这件事里,我也就只能给你陪葬了!何况,这是杀父之仇,这是我的责任,而并非你的!”

裴影夜其实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想杀常贵妃的话,根本就不会和沈青桐商量,而他真正的顾虑,就是沈青桐方才说的——

她一个人出了事,他还可以凭借如今的身份地位保全她,可一旦是他出事——

那个西陵越,她真的靠得住吗?

沈竞曾经待他的情义不亚于亲生父子,按理说,师父的仇,他是愿意不惜一切出手去报的,只是他一直觉得在沈竞的心里,保全沈青桐会比替他报仇雪恨更更重的事。

毕竟——

一直以来,那个男人顶天立地,就是这么一个真性情的人。

沈青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裴影夜也没强求,他只仍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嘱咐道:“这件事总有祸水东引,手上不沾血的法子,你先等着吧,这次离开之前,我尽量争取把这个麻烦给你处理掉!”

沈青桐没再追问他打算怎么处理,只是很安静的站在那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裴影夜本来就是绕路顺道过来的,而且这又是在宫里,他并不敢耽误的太久,说完了就又摸摸她的头发:“我先走了!”

“好!”沈青桐点头,像个很乖巧的孩子。

裴影夜就错开她身边,推门走了出去。

赵凛没站在门口,而是躲在了旁边一根柱子的后面,见他出现,赶紧现身凑过来:“主子!”

“走吧!”裴影夜道,抬脚下了台阶。

赵凛匆忙往屋内看了眼,沈青桐还背对门口站着没动,他又顺手合上了房门。

他们主仆两个步履匆匆走得很快,屋子里木槿一直木愣愣的站了许久才缓慢的找回了点儿神志,抬头看向了沈青桐的背影,吃吃的梦呓一般的道:“王妃…刚才的那个…是北魏的新君陛下?”

沈青桐站着没动,也没没说话。

木槿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被各种各样的信息塞得满满的,思维混乱,这时候反复的想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起裴影夜和沈青桐方才打哑谜一样的提起过常贵妃,就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之前沈青桐给她的那个纸卷展开了。

里面寥寥数字,不过就是邀约常贵妃见面的。

没有原因,没有落款,只写了见面的地点,而笔迹——

竟是模仿沈老夫人的。

木槿的心中惊疑不定,霍的又再抬头朝沈青桐的背影看去:“王妃,您这是…您怎么会用老夫人…”

最近这段时间,她知道沈青桐有拿着一份老夫人抄佛经的手稿反复的临摹。

所有这张纸条,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沈青桐模仿老夫的笔迹写的。

沈青桐这时候才无所谓的回转身来,她看一眼木槿捏在手里的纸条,脸上的表情冷的叫人心里发怵。

“约她出来,杀了她啊!”沈青桐道,语气散漫随意的像是从喉咙里哼出来的。

木槿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却见沈青桐慢条斯理的伸手往袖子里摸出一物。

那刀鞘朴素无华,青铜打造,很有些分量,但却做的精致小巧,看着很有些年头了。

这件东西木槿也见过,是有一次沈青桐无聊逛库房的时候顺手牵羊从别人送西陵越的礼物中拿走的。

以前,她把它藏在了她书房的睡榻底下。

“您怎么把这个也带进宫来了?”木槿又跟着抖了几抖,冷汗刷的就流了一脸。

沈青桐面上神情无比冷漠的换换将那匕首自刀鞘中抽出来一半,这屋子的位置偏,光线难及,刀锋上凌厉的光芒散着点点寒气,落在她的眼眸深处。

木槿突然就信了,她家王妃今天进宫来真的是要杀人的!

她要杀常贵妃?

可是——可是为什么啊?

第316章 你没觉得她眼熟?

沈青桐不怎么说话,但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杀机让木槿禁不住的胆寒。

“王妃!”她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一点方才裴影夜和沈青桐对话时候的内容,惊疑不定的道:“您真的要刺杀常贵妃?您…是瞒着王爷的?”

沈青桐的目光锁定在那冷厉的刀锋上,看也不看她,出口的语气也很冷:“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木槿更加困惑:“那为什么?您刺杀常贵妃不就是为了咱们王爷吗?而且就算是要铲除异己,也不需要您这么冒险,亲自动手啊!”

她直觉的想要去夺走沈青桐手里的匕首,却又因为太清楚沈青桐的脾气而不敢动手。

沈青桐的注意力始终不在她身上。

木槿汗出如浆,就更是急了,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好言相劝:“王妃,这可是在宫里,无论如何,您都千万不要做傻事啊。那位贵妃娘娘,多少年了,可一直是皇上的心尖子,就算您能侥幸得手杀了她,这事情也很难含糊过去,一旦她出了事,皇上恐怕第一个就要怀疑咱们的!”

本来朝臣们也都没多想,可是西陵钰的太子之位被废了之后皇帝却始终没有给西陵越正名,这样一来,大家揣摩圣意,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如今正逐渐长成的六皇子西陵卫身上。

虽然明面上西陵越和常贵妃母子还没有掐起来,但是谁都不傻,现在他们双方就是彼此的眼中钉。

沈青桐冷笑:“本来我也的确是不想做傻事的,这件事,原来是该祖母去做的,可是她太老不中用了,浪费了我这么长的时间,左右的暗示提醒,外带着给她制造机会,她却始终瞻前顾后的不肯出手,所以,现在就只能我亲自来了?”

木槿本能的觉得她这话不对劲,却一时间又品不出什么来:“老夫人?”

她突然想到手里捏着的那张纸条,更是倒抽一口凉气:“事后您是准备嫁祸给老夫人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沈青桐要刺杀常贵妃也就算了,这这么又牵扯到老夫人身上了?

老夫人的确是薄凉又不地道,可是这么些年了,沈青桐也只是和她不亲近,时不时的给她找点麻烦添添堵而已,这怎么就突然矛盾上升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你也说了,这是在宫里,就算我有意推她出来做替罪羊——她算老几?说是她做的,也得有人信!”沈青桐冷冷的道。

的确,嫁祸给老夫人的话,起码在皇帝看来,杀人动机是成立的。

但是如果是常贵妃死,那这事情就太敏感了,皇帝一定会抽丝剥茧的查,老夫人禁不起这样的彻查。

沈青桐不会做这样虎头蛇尾的事,她说:“凶手我早就安排好了,听说她和那位宸妃娘娘好像是有不小的过节!”

若是换做别人,她会好奇去追查常贵妃的过去,找出她和宸妃的关联,可是那人是常贵妃,和这女人有关的一切都会让她觉得恶心,她根本就不想去探究她的过去,再加上最近总是隐隐的心中不安,更是焦躁的想把这个隐患尽快锄掉了。

沈青桐这一步一步缜密的算计安排,听得木槿几乎要魂飞魄散。

她先是威胁陈婉菱和她串通,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和不在杀人现场的证明,然后以老夫人的名义邀约常贵妃出来,并且强调让木槿找个看着激灵的宫人去送信,这样一来,即便将来有人询问——宫里这么多的宫人,只要不是被现场按住了,越是聪明人越是不会主动跳出来承认自己参与到了疑似是谋害当朝贵妃的阴谋里,再然后——一旦事成,就想办法把脏水泼给宸妃。

并且——

宸妃也不是什么无辜者,前段时间她和安王西陵丰隐藏幕后,没少下黑手。

所以,如果沈青桐的这次计划能顺利执行的话,那就是一箭双雕。

木槿从来就知道自己王妃能人多不能之事,但是这时候心里仅剩下的想法却是一定要阻止她。

“王妃!”她抖着声音,却是眼神慌乱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青桐的脾气她太清楚,所以就更清楚,如果真是她决定要做的事,那就是谁都劝不住的。

这边木槿正惶惶不安的发抖呢,不想就听咻的一声,沈青桐却又干脆利落的将那匕首纳入刀鞘中。

木槿吓得脸色惨白,嘴唇不住的抖。

沈青桐却是终于回头看她,眼底眸光带着淡淡的嘲讽道:“别害怕了,今天这事儿我肯定是做不了了!”

“为——为什么?”木槿其实应该庆幸的,但是这会儿脑子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只是本能的追问了一句。

沈青桐看了她一眼,道:“你没听出来?方才师兄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无论如何,今天他也是不会让我动手的,这会儿啊…”

她说着,其实也没听出来有多少失望,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他肯定是留了人在附近盯着我呢!”

木槿如梦初醒,还是没顾上高兴,而又突然清楚的认识到了另一个叫人匪夷所思的事实。

沈青桐将那匕首又拢入了袖子里。

木槿紧皱着眉头,迟疑道:“王妃…刚才的那位…北魏的新君陛下真的就是裴公子吗?”

沈竞居然收了当时已经是北魏太子的裴影夜做徒弟,这件事关联起来,木槿又被冷汗糊了一脸。

其实知道了裴影夜的身份,是个人的反应都会是怀疑沈竞有问题。

如果是换做别人,沈青桐根本不屑于解释,当机立断的反应恐怕就是直接杀人灭口了,如今这人是木槿,她便是笃定的强调道:“别乱想,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是!”木槿终究是对她忠心耿耿的,得了这话,心里便是斩钉截铁的相信,她点头:“奴婢知道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沈青桐从袖子里扯出手帕给她按了按脸上成股往下滚的汗道:“身上有火折子吗?”

木槿哪敢让她给擦汗,赶紧把她的帕子接过去,自己胡乱的抹了两把,又听她问话,就摇头道:“没带!”

说着,左右看了眼:“不过这屋子里应该会有,奴婢找找!”

她转身走到旁边的桌子前,拉开所有的抽屉看了遍,但是这宫殿无人居住,床单被褥和茶具都为了今天特意布置了,抽屉里却没有任何杂物,很干净。

木槿全部找了一遍,不死心的又走到墙根底下,逐一取下宫灯的灯罩查看,却还是一无所获,正待要再找,就听沈青桐道:“算了,别翻了!”

她走了两步在屋子正中的圆桌前面站定,桌上茶壶里是装了水的。

她拿了个杯子,倒了大半杯水,又一边往袖子里摸一边道:“那会儿给你的纸条呢?拿来!”

木槿跟进把纸条递给她,却见沈青桐居然又从另一边的袖子里摸出了另外一个雷同的小纸卷。

木槿手里的纸条已经展开了,她将纸条浸入水杯中,然后又把后逃出来的纸卷也打开了,同样塞进了水里。

木槿飞快的扫了眼,不出意外,那是约见宸妃的纸条,没有落款,但是那字迹——

木槿恍惚觉得有点眼熟。

字迹肯定不是沈青桐的字迹,木槿绞尽脑汁的想,她确定字迹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人写的字,但是到了关键时候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看到的。

沈青桐拿手指在水里搅了搅,墨迹很快散开,而那宣纸的质地也并不十分耐水,没一会儿就被她搓成了纸浆。

木槿还是很激灵的,不用她说就端着水杯提了水壶走到后窗那里,打开窗户把纸浆泼出去,又倒了杯水把杯子清洗干净了送回桌上,原封不动的摆好。

沈青桐从她手里拿回帕子插手。

木槿心里却始终萦绕着那个疑团,忍不住道:“王妃,刚才那张纸条上的字迹奴婢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沈青桐闻言,忽的就笑了:“你倒是念旧!”

“念旧?”木槿更是不解,狐疑的盯着她瞧。

沈青桐便是冷讽的一勾唇道:“那你就没觉得照样宫里住着的那位贵妃娘娘也看着很眼熟?”

这怎么又和常贵妃扯上了?

但是她一提醒,木槿就想到了,既然最后要嫁祸是宸妃杀了常贵妃的,那么十有八九这张纸条就得是出自常贵妃之手的…

只是打通了这个关节逻辑的同时,木槿脑中突然灵光乍现——

她突然想起来那字迹她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了,她甚至都佩服起自己的记忆力来了,毕竟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沈青桐的母亲倪氏很喜欢书法,她小时候就经常赖在书房替夫人磨墨的。

那纸上字迹,还有那次在昭阳宫外正面对峙时候看到的那张脸,虽然浓妆艳抹气质截然不同,但是——

木槿腿一软,直接往地面上跪去。

沈青桐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道:“一会儿你直接出宫去,就说你不舒服,在马车上等着我吧!”

木槿已经不会再思考了,死死的抓着她的袖子不放:“王妃——”

“放心吧,我说了今天我动不了手了!”沈青桐道,微微吐出一口气:“不过我得想办法去会一会齐崇,要不然恐怕真如师兄所言,要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