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皇帝勉强一笑,“那是该赏!”

朝臣和皇亲中也有好此道的,立刻有人道:“这位师傅的手艺确实了得,既然人在京城,微臣倒是也想见见!”

席间几声议论。

皇帝沉吟,思忖片刻道:“那宸妃就叫人去请这位师傅过来领赏,稍后让朕见见吧!”

宸妃还没说话,一直垂眸敛目站在殿中的西陵丰便是上前一步,一撩袍角跪下去道:“草民只是对皇上尽了一份心意而已,陛下能看得上此物就已经是草民的造化了,草民不求赏赐!”

此言一出,更是满殿哗然。

本来看这雕工,任凭谁都会觉得雕玉的师傅怎么也是个手艺纯熟的老者,谁曾想竟是个看着还不满而立之年的年轻人。

皇帝也是微微震动,不由的多看了他两眼。

自此,这满殿的人,就都这么不经意的记住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雕玉师傅。

有人难以置信的询问的,有人夸赞恭维的,更有人当场要求西陵丰替他雕玉的,西陵丰不卑不亢,又礼貌周到的一一回了问话,又以时间紧迫需要立刻离京返乡为由拒绝了邀请。

他说不要赏,皇帝终是赐了千两黄金,他也就退下了。

只一个小插曲而已,随后就没人记得了。

但是这个人,确实已经浮出水面,站在了世人面前。

第323章 演戏

西陵丰自殿中退下,皇帝又命人将那尊玉雕送去他的寝宫,而这殿内的寿宴继续。

那么无关紧要的一个人,来去都不值得给予过多的关注。

后面又有人恭维着敬酒拜寿,又喝了两三杯酒,常贵妃就起身道:“皇上,臣妾有些不胜酒力,想先退下了,可以吗?”

她的神情语气都甚是淡然,与往常那种兀自清高的模样无异。

彼时皇帝身边陪着的是宸妃,而酒宴也才刚开始而已,众人不免就是浮想联翩。

皇帝本来正和进京贺寿的一位藩王相谈正欢,闻言,唇角的笑容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凝。

他端着酒杯的手稳了稳,扭头看向了常贵妃。

常贵妃道:“臣妾的酒量一向不怎么好!”

言下之意,要真喝多了,就难免要出丑了。

诚然——

更多的人会将这理解为这位贵妃娘娘醋海生波,将要借酒消愁了。

两个人的目光相触。

皇帝略沉默了一阵,点头:“既然不胜酒力,那就早点回去歇着吧!”

“多谢陛下体恤,臣妾告退!”常贵妃施了一礼。

曲嬷嬷连忙上前扶着她的手,两人从后殿先行离开了。

这暖阁里面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了起来,年纪大些的妃子倒是还好,近几年刚得宠提上来的两个年轻嫔妃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皇帝这一两年里到底都是中的什么邪,后宫有佳丽三千,燕瘦环肥,什么样的绝色没有,可是兜兜转转的这一圈走下来,风头最盛又最得帝王欢心的居然还是这一个两个的老货?

皇上这真是老糊涂了?这都是什么品味?

心里酸溜溜的,又不敢说,只能彼此对望一眼,互相体谅各中酸楚了。

这两个年轻的嫔妃到底是阅历浅,眼皮子也浅,宸妃却很清楚常贵妃离席并非拈酸吃醋,毕竟那个女人是从一开始就识破了西陵丰的身份的,甚至还有可能已经洞悉了他们母子接下来的计划。

虽然他们已经都做了全面又妥善的准备和安排,但是常贵妃其人,宸妃也是相当了解的,想了想,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盯着常贵妃的背影目送。

皇帝有所察觉,眼底的神色就又不由的深刻几分。

“咳!”他轻咳一声,提醒暗示。

本来已经相当隐晦了,宸妃却像是走神的太厉害,手一抖,杯中酒水就洒了大半杯在衣裙上。

“呀!”旁边的宫女迎萱低呼一声,赶紧跪下去,抽出丝帕给她擦。

可是丝帕本来就是中看不中用的,又很轻薄,根本就吸不了水。

绣纹精致的朝服上,立刻就多个个散发着酒味的水印子。

皇帝皱眉。

宸妃不慌不忙的站起来,告罪道:“是臣妾失礼了,我先去处理一下!”

她这个样子,确实不雅。

皇帝看着她歉疚的神色,略一点头。

宸妃屈膝一福,迎萱就扶了她的手要离席。

这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

陆贤妃虽然并没看出她们之间的波涛暗涌,但是以她的精明,也早觉得不对劲了。

宸妃一样也是从后殿退下了。

今天这寿宴,有一半是陆贤妃负责的,她此时其实可以托词下去问问厨房那边准备的进度,但是那样的话,意图就太明显了。

陆贤妃略一思忖,就侧目给黄嬷嬷使了个眼色。

黄嬷嬷本来正在给她布菜,如果贸然离席就有点扎眼了,于是就回头看了眼站在后面稍远的宫女。

那宫女也是时刻注意着主子这边的需要,收到暗示就也悄悄的溜了。

因这一切都发生在暖阁里,而且常贵妃和宸妃又都走得有正当理由,其他人都没怎么当回事。

从头到尾目睹了一切细节的沈青桐见陆贤妃的人出去了,就回头问西陵越道:“那两人女人都不是善茬,她们两个斗法,如今狗咬狗也未必会两败俱伤,但若是旁人卷进去了,却是极有可能被撕下来及扣肉来的,要不…我出去看看?”

西陵越一直若无其事的喝酒听曲儿,闻言,便是意味不明的勾唇一笑道:“就算那是两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精,难道你就这么小瞧母妃吗?”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真是没一个善茬的。

自从知道了西陵越的身世之后,沈青桐就很清楚西陵越刻意远着陆贤妃的态度了。

本来这些女人就没一个善类,沈青桐其实也不想多管闲事的。

她说:“毕竟在外人看来她还是你的母妃,我是怕她连累到你!”

这话,西陵越爱听。

他从殿内奏乐的乐师身上收回目光,瞧着沈青桐笑得满殿生辉。

沈青桐瞧见他灼灼的又半带着妖娆的眸光,脸上不由的微微一热。

她下意思的想要闪躲目光。

西陵越就在桌子下头攥住了她的一只手。

他说:“你有这份心意,本王就很知足了,至于她——”

他说这一顿,目光却并未离开沈青桐的脸:“她既然是本王的母妃,我便迟早少不得要受她一回连累的,顺其自然吧!”

陆贤妃虽然是一手带大了西陵越的,但是在母子情前面,首先还是利用的成分居多,甚至于还有皇帝的态度和种种迹象显示,当年瑨妃的事里头似乎都有陆贤妃的手笔在。这个女人,她现在安然无事的时候,西陵越和她生分点儿她不在乎,也不至于沉不住气,可一旦她有什么闪失,却定然是会拖西陵越下水给她垫背的。

如今他们虽坐的是同一条船,但是这条船迟早要翻。

尤其面对现在这个复杂的局面,早点把陆贤妃这么个迟早一定会背后捅你一道的盟友给赶下喘,其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沈青桐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西陵越的打算,于是也就没再坚持什么。

这边常贵妃从大殿出来,马上就变了脸,脸色颇有几分不善。

“娘娘!”曲嬷嬷瞧见了,忍不住就喉咙一紧:“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常贵妃借口出来的时候,她确定只是装的,现在看她的表情,却不怎么确定了。

常贵妃却是不答,直接道:“你马上绕到前面去,想法子问问宸妃带回来的那个玉匠走的是哪条路,无论如何,都要给本宫把他拿下!”

她说的是“拿下”,而非是“留住”!

这其中利害,一目了然。

曲嬷嬷心头一惊:“怎么?那个雕玉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管他有问题没问题,你都马上过去,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他活着走出宫去!”常贵妃道,一字一顿,眼底的杀机带着寒气从齿缝里蹦出来。

曲嬷嬷现在算是她的心腹,可还是从没想过需要亲手替她去杀人,是以还是有点莫不清楚状况:“娘娘是说…杀了他?”

“哪儿来的废话?”常贵妃不耐烦的瞪她一眼,“事不宜迟,机不可失,你就跟侍卫说他偷盗宫中财物,无论他说什么废话都不要听,所有的事情自有本宫替你承担!”

她是真的不耐烦了,曲嬷嬷是真不敢坏她的事,虽然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也还是赶紧答应了,飞快的绕过回廊往大殿前门的方向去了。

这边她人刚拐过回廊,后面宸妃已经行色匆匆的冲了出来,刚好瞄着了曲嬷嬷匆忙离去的背影。

她的心里也是一片清明,眼底登时闪过一丝的寒意,扭头命令迎萱道:“还不去把那个老刁奴拦下来?”

“是!”迎萱却是不敢怠慢,答应了一声就也追着曲嬷嬷的背影小跑而去。

常贵妃倒是没拦她,只是转身,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宸妃道:“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啊?当着皇上的面就玩这样的把戏?我还以为你的手段有多高明呢,也不过尔尔!”

语气里,嘲讽的语气非常鲜明。

宸妃亦是目光冰冷的盯着她:“你以为这宫里就凭你只手遮天了吗?皇上可就在前头殿内坐着呢,你就敢背着他下令杀人?”

追着宸妃出来的那个宫女躲在后面的大柱子后面,听了两句话,一头的雾水——

这两位娘娘苦大仇深的到底为哪般啊?

然后,就听常贵妃冷笑道:“我不杀了他,难道还要等你们母子联手古惑了皇上再等着被你们杀吗?”

第324章 她输得起

藏在柱子后面的宫女本就紧张,听了两句,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这边常贵妃和宸妃针锋相对。

宸妃冷冷的道:“你胡说什么?”

神情语气都很镇定。

常贵妃反唇相讥:“那你又紧张的什么?这么急着让你的丫头去追?”

语气一顿,唇角讥诮的弧度就更加明显了。

她上前一步,近距离的逼视宸妃的眼睛:“有时候,血缘这种关系真是玄妙的很,这一点不得不承认,说实话,细看之下,安王的长相还是有几分像你的!”

宸妃冷着一张脸,目光含恨的盯着她。

这恨意,如假包换,却是无需伪装和掩饰的。

过了一会儿,她很平静的说:“你想替你的儿子争皇位吗?”

常贵妃一笑,未置可否。

宸妃显然是怒气更盛,又道:“那你迫在眉睫,应该去出手对付的是昭王,我们母子远离朝局多年——”

话到一半,她又像是有些迟疑,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一次皇上做寿,是他主动要求接我们母子回朝,若是我真的存了别的心思的话,丰儿也大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我一起回来,这么多年了,我们母子都习惯了封地那里的生活,轻易也不想改变。他之所以会过来,也只是尽一点身为人子的本分,来见他父皇一面,我们根本就碍不到你的什么事,你当真要赶尽杀绝,把事情闹大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吗?”

常贵妃根本就当没听见她的话,反诘道:“鬼才知道你们母子安的什么心。你让我去对付昭王?然后再和陆贤妃他们弄到两败俱伤,直接给你儿子腾地方吗?我没那么蠢!何况昭王是说你想让他栽跟头他就会栽跟头的吗?他可是如今朝中风头最盛的皇子,我去对他出手?搞不好没把他怎样先惹上一身腥,反倒是你那个宝贝儿子——他偷偷的跑来就是找死,我就算杀了他,事后也大可以推脱说是不知情的,皇上还能为了个死人把我怎么样吗?”

常贵妃这话也说得着实恶毒。

躲在柱子后面的宫女被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脑子不够使,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

她们在说什么呀?宸妃的儿子?是指的安王吗?安王怎么了?谁进宫了?常贵妃又要杀谁?那个传说中的傻子在哪里啊?

她太紧张,又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塞了一脑袋,诚然根本也就注意不到常贵妃和宸妃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只是表面耍狠,谁跟谁也没激烈的较真。

话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差多了。

宸妃“怒然”的一咬牙,提了裙角就也急匆匆的往那回廊的方向走去,同时撂下了狠话:“你可别逼我,今天我儿子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这话,就刻意的更直白的突出了重点信息了。

她人一走。

常贵妃就也“不依不饶”的快步去追了。

那宫女扒在柱子后面半天,这时候看到两人走了才有些恍惚的转身回了身后的大殿。

这边宸妃和常贵妃也没走几步,只等拐过了前面的拐角,走在后面的常贵妃就已经刹住了脚步,嘲讽道:“行了,人已经回去了,戏演到这里就够了,回头再叫别人看到你跟我纠缠在一块儿,你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宸妃本来也没准备真的去追谁。

她也顿住了脚步转身。

这个拐角处,只有檐角上挂了一盏灯笼,灯光却也被粗粗大的回廊柱子挡住了大半,光线不明,再加上两人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确实是叫人不怎么愉悦的了。

宸妃回转身来的表情倨傲,抬高了下巴睨着常贵妃道:“云绮楠,你这么偷偷摸摸的,连真实姓名都不敢公之于世的——此时此刻,在这宫里,难道不该是你比我更加谨小慎微吗?”

面对她的挑衅,常贵妃唇角讥诮的笑容仿佛千年不变,语气冷淡的道:“我的这个新身份是咱们的陛下给的,有关我的身世和过去也都是他出面抹掉的,梅雨秋,你要是想说就尽管去说!”

“你!”宸妃一怒,抬手指着她,却是瞬间词穷。

她记忆里的那个云绮楠从来就不是这个样子的,那只是胆子略有点大,又颇有些主意和固执的小丫头而已,即使后来云家出事,云老夫人带着云绮楠进宫求救,她是避而不见,却悄悄带人往宫门外看了一眼,那时候那个养尊处优的霸道老太婆早就没了往日里的威风,憔悴的跪在地上,顶着炎炎烈日哭喊求救,云绮楠就站在她身后,不仅没有陪着她哭,甚至连膝盖也没有弯一下,就那么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站着。

当时宸妃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但是看过了之后转眼就忘了。

那时候皇帝已经登基,她也平步青云,因为生了儿子,已然成为宫中最显赫的女人之一,别说一个名不见经传云绮楠,就是真个云家在她眼里也不过蝼蚁粪土一般,完全不值得回头一顾了。

回想起来,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乃至于到了今天,她甚至都早就将和云家有关的一切抛诸脑后,多年不曾想起来。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和云绮楠还会重逢,而且还是在宫里,以这样的身份。

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就不把云家的人当回事了,甚至于在见了这个是敌非友的表妹之后连仇视的情绪都提不起来。

但偏偏——

这个女人累不风行,上来就是狠又准的一个巴掌,又拉起了她心中新的仇恨。

如今再看见,那就是分外眼红了。

宸妃心里十分确定云绮楠是为了报复她而来的,就因为她当年对云家的见死不救。

而这个女人用来报复的手段,却是入宫,得宠,甚至是要夺取皇位,那个她苦心筹谋多年,要替她儿子谋夺的皇位。

宸妃心中恨意暴增,眼底杀机就越发的凛冽了。

常贵妃事不关己的坦然与她对视道:“我知道你卧薪尝胆几十年,此次回宫更是步步为营,我要是现在就和你呛起来,最后还是只会让别人白捡了便宜,横竖大家都是打得渔人得利的主意,咱们彼此私底下知道就好,不妨就先拼一拼运气,实在没必要现在就把事情都闹到明面上来不是?”

宸妃听她这么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品出了点儿别的意思来。

她心里略一放松,冷嗤一声道:“你不会真的自不量力,想要推你的那个儿子上位吧?”

“大家生的都是儿子,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行了吗?”常贵妃并不否认。

宸妃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当即目色一寒:“你凭什么?云绮楠,你手里有多少底牌我一清二楚,我劝你最好不要自不量力,凡事都先替你儿子想想!”

她是卧薪尝胆二十多年,手里有人也有钱。

可是常贵妃被锁在宫里十几年,却是被皇帝限制得死死的,她要杀西陵丰不容易,而自己要动西陵卫,那就再容易不过了。

宸妃这话就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本以为足矣吓退了常贵妃,不想常贵妃仍是无动于衷,神色冷淡的看着她,看看的道:“你要真有本事,那就试试看,是,我也有儿子,我的弱点就是摆在那里的,都不用你去找,可是你动手之前最好想清楚了,你要真的断了我的后路——我这个人,是不在乎鱼死网破的!”

宸妃谋划多年,要的是钱权富贵。

而她,虽然也想要这些,却比对方更多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

她输得起,而宸妃——

她输不起!

第325章 翻旧账

宸妃没有被喝住,反而嘲讽的冷笑出声:“你这是在威胁我?”

“算是吧!”常贵妃道,顿了一下,又补充:“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吓唬你,难道你不觉得我这种人,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吗?”

宸妃的心头一动,眼底更是眸光一沉。

她盯着常贵妃,语气仍嘲讽:“我听说你在进宫之前嫁过一次人?我倒是比较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是觉得常贵妃一定是嫁得不好,所以才痛定思痛,处心积虑的想办法又让皇帝纳了她。

常贵妃面上的表情不变,眼底却是飞快的闪过些什么异样的情绪,但是那一瞬间的光影流动得太快,再加上天光暗淡,宸妃就根本就没看到任何一丝的波澜。

宸妃冷冷的盯着她。

常贵妃就款步走到她面前,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站定。

“这和你有关系吗?”她问。

宸妃冷笑:“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句,你走到今天这一步肯定是费了不少的力气的,如果被打回原形的话,未免太难看,你又何必自不量力呢?咱们到底也是旧相识了,只要你识趣,别挡我的路,我也不会刻意的与你为难。妹妹,你一直都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当初云家获罪,我舅舅自己糊涂,一时拎不清而犯了法,你不能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吧?”

常贵妃像是听的别人的事一样,表情淡漠。

她未置可否,只突然道:“当初你父母早亡,祖母将你带回云家,的确是居心不良,从一开始就看中了你的容貌,打着利用你来谋富贵的如意算盘,你心里为此不满,我能理解,可如果不是云家接了你,你留在云梅家,最后还不是一样会被随便打发嫁出去,替梅家谋利吗?相形之下,祖母到底也不算亏待了你,许你锦衣玉食,雇人教你琴棋书画,把你教养成大家闺秀,这些后来不都是博宠的本钱吗?你不领情?甚至心存怨恨,蓄意的报复?”

当年的云家,在京城虽然不算显贵,但常贵妃的父亲好歹也是混了个从六品的京官的职位。

宸妃的母亲,也就是常贵妃的亲姑姑嫁得是盐商梅家的二公子。梅家虽是商籍,但因为和官方关系打点的好,生意做得很大,家底丰厚。只不过那时候云家在京城里并不起眼,虽然巴上了梅家,最后宸妃的母亲嫁得也只是个庶子。所谓的嫡庶有别,他们一家子在梅家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地位,后来在宸妃十二岁的时候,先是她父亲抑郁而终,后来没几个月她母亲也去了。宸妃那是本来就是庶出的二房出来的孙女,那梅家老太太是打从心底里痛恨庶出的子女,她父母在时一家人犹且过得辛苦,等她父母一死,她就更没人管了,只是扔在角落里,随便给口吃的,不至于饿死而已。常贵妃那时候有听自己的父亲提过一两次,说是这个外甥女在梅家的日子是真过得不怎么样。云家的老夫人也是个眼皮子浅的,本来对一个赔钱货,又是外姓的外孙女也是不在意的,可是当时去给女儿奔丧的时候见过了宸妃,发现这个丫头长的非常美艳,后来一琢磨,就动了歪脑筋,想方设法的去梅家把人要了回来。

梅家的老太太对这个所谓的孙女本来就不待见,所以这件事办起来就算顺利。

云家的老夫人是个十分古板的人,对自家子孙也是有性别偏见的,那一年常贵妃七岁,大字不识,老夫人只督促她学习女红刺绣,天天耳提面命的讲三从四德,而相反的,却对宸妃这个如花似玉的外甥女委以重任,请了颇有名气的女先生教她书画,又从教坊里请人教她弹琴跳舞,养得无比尊贵。

后来就由常贵妃的父亲出面,伺机将她献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

云家的人都眼皮子浅,当时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着送个美人儿过去讨了太子的欢心,能得些关照和提拔。

而宸妃也算争气,去了东宫之后,不掐尖不争宠,却是真的入了太子的眼,并且还生下了儿子。

云家也的确跟着得了些好处,常贵妃的父亲两年内升到了正五品的顶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