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是惹火烧身都不为过。

本来宸妃威胁她,说她如果不走,常贵妃和昭王一起就能活撕了她。

但是方才常贵妃的一番话才是叫她大彻大悟——

西陵越的手段她最清楚,何况裴影夜对沈青桐的维护之意也远远超乎她的想象了,本来她有一瞬间的动念想答应嫁到北魏去是因为想着近水楼台,过去了,那么就会离着裴影夜近一些,也许还有机会。

可是现在——

不得不说,常贵妃不仅彻底击碎了她异想天开的最后的美梦,更是让她惶恐起来了。

“小姐!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啊?”她的丫头抱着她,就只是哭:“万一这事情真被昭王殿下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您的!”

陆嘉儿抬手擦了把嘴角的血迹,那眼神已经渐渐清明冷静了下来。

她咬着牙,目光坚定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我不去北魏!我不走了!我绝对不能走!”

在这里,她至少还有最后的一条路可以走,那是能够拿来保命的。

她是曾经一眼就中了裴影夜的毒,但还不至于痴傻到明知道对方要杀她,还伸长了脖子主动送上门去的!

“啊?”那丫头被她吓着了,眼泪都忘了流。

陆嘉儿的眼神就越发的坚定起来:“宸妃利用完我,就想随随便便把我踢开,表面上看她是保了我,把我送出京城去,我看她心里八成也是打着借刀杀人来灭我口的主意!现在既然大家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她想要把我一脚踢开也没那么容易!”

她站起来,往亭子外面走,神情坚毅而目光冷酷。

常贵妃从亭子里出来,就没再逛花园,而是原路往回走。

曲嬷嬷还有些不解的回头又看了两眼道:“不过就是宸妃用废的一颗棋子,娘娘今天怎么有兴致过来和这么个丫头磨时间了?”

常贵妃眼底染上一抹清明的冷色:“就因为她是宸妃用废了想扔掉的一颗棋子,本宫才不能让她就这么随便的扔掉。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本宫就是要让梅雨秋把她自己酿的这枚苦果留着自己慢慢品!”

曲嬷嬷还是没太明白她的打算:“娘娘是说…要把那陆嘉儿留下?”

常贵妃就笑了:“陆嘉儿脑子够用,想必现在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和她有关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也不用再管了!”

“哦!”曲嬷嬷狐疑着,见她不想多说,就也不敢再追问了。

而此时的宸妃处,还在为了陆嘉儿这个烫手山芋苦恼。

这边中午设宴,折腾了两个多时辰,等到打发了其他人,又和陆嘉儿密谈完,宸妃已经累得头脑发胀。

康嬷嬷从外面端了酸梅汤进来:“娘娘,喝一碗冰镇酸梅汤,提提神吧!”

宸妃缓缓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康嬷嬷把碗递过去,看她没精打采的喝了两口就放下了,不免担心:“娘娘还在为了陆大小姐的事心烦呢?”

“是啊!”宸妃叹一口气:“只要她一天还在眼皮子底下,本宫就一天不得安生,好在是皇上把给怀王选妃的事情交给了本宫,要不然——一时半会儿的,本宫还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处置她!”

康嬷嬷走到她身后,帮她按揉鬓角:“这些天常贵妃母子可是如同惊弓之鸟,听说她都被瑞王看管起来,不让出门了,想来是在防着昭王报复呢!”

“那必然!”宸妃噗嗤一声就得意的笑了:“昭王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他盼了这么多年的,刚好又是王妃所出——这样一来,云绮楠的那个蠢货儿子应该就不用本宫和丰儿再费心了吧!”

“可是奴婢听闻最近昭王回京以后一直都闭门谢客,照他以往的脾气,真不应该是如此安静的,奴才们都私底下说,因为王妃的孩子没保住,昭王也深受打击,是不是——”康嬷嬷道。

“别想好事了!”宸妃不以为然的挥挥手:“他可不是那种会一蹶不振的人,这时候他还没缓过劲儿来,大概是因为云绮楠和昭王妃的事吧。孩子没了,沈家那个丫头算是被惹毛了,皇上和昭王这关系——”宸妃想着,就不自觉的笑出了声音:“这件事已经够棘手的了!”

康嬷嬷想了想,提议道:“奴婢瞧着皇上也是不准备留下那个昭王妃了,娘娘不如试着劝皇上从昭王那边想想法子?”

宸妃蓦然睁开眼,扭头看她。

康嬷嬷谄媚道:“昭王妃小产那天给她处理的那个医女,奴婢特意去找她打听过了,她说王妃娘娘她这一胎怀得有些突然,加上之前有段时间避孕的汤药服用过量,身子本来就弱些,这一次小产,损伤会格外大些。”

“哦?”宸妃盯着她又看了两眼,心里就有点明白了:“那以后呢?”

“这个——”康嬷嬷想了想,虽然这会儿院子里的人也被她支开了,谨慎起见,她也还是又过去推门往外看了眼,确定没人偷窥了才回来道:“那医女也是为难,当是之前被昭王殿下交代过什么话,所以说话很含糊,后面就没多说了。”

这么看来,沈青桐该是伤得不轻了。

宸妃面上表情慢慢的严肃起来,开始认真的思索。

康嬷嬷还在旁边道:“虽然封地那边地方官的闺女娘娘看不上,咱们殿下也还没有立正妃,可小郡主小王爷却都是已经有了的,现在殿下回京,皇上又有意提携,昭王能不着急?奴婢可是仔细打听过了,昭王妃的脾气不好,又不怎么懂事,而昭王又一直对她十分看重,这些年府里除了当初被贤妃送去的柳氏,再别说是姬妾,就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而且这一次事娘娘也亲眼还看到了,明知道皇上忌讳又不喜欢昭王妃,昭王仍是个维护她的意思。可是子嗣毕竟是大事,又有咱们殿下珠玉在前,娘娘若是去皇上那里提一提,就算只是为了昭王的子嗣,再给他送几个人过去呢?”

如果沈青桐还是不知好歹,再因为这事儿闹个天翻地覆呢?

看西陵越维护她的那个架势,十有八九就要拒绝皇帝的好意吧?

这样一来,何愁他们父子不再度翻脸?

“昭王妃出事之后,昭王倒是跟皇上那服了软了,本宫不是不知道,他这用的是一招以退为进,打得是皇上的感情牌。毕竟是亲父子啊,他这一服软,皇上对他就也软了心肠,即便是在昭王妃的事情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宸妃抚摸着手上的金丝护甲,微微颓然的叹了口气:“的确是不能让他继续这么顺水摸鱼下去了!”

她说着,眼底神色就突然多了几分嘲弄:“倒是要谢谢云绮楠了,她生的好女儿,还真是有用,只要从这个沈青桐身上着手,本宫就不信昭王他能不中计!”

康嬷嬷顿时就有几分激动:“奴婢这就去安排?”

宸妃想着,又嘱咐:“不过这事情也不能做的太明显,否则一眼就让皇上看出来咱们是在挑拨离间那就不好了,既然昭王宝贝那个丫头,那咱们就绕过她去,正好要给怀王选妃,你去翻一翻手上那些贵女的资料,配得上昭王侧妃身份的选几个出来备用。记住了,要往好了挑,样貌品行,一定都要拔尖儿的!”

“是!”康嬷嬷赶紧就答应了,“奴婢明白,这就去筛选,晚膳之前就给您把人选名单送过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殿堂之内,窗下供桌上的香炉里,厌恶袅袅,熏得这殿中一片软绵绵的浓厚香味,想然倦怠的想要沉溺。

宸妃勾唇一笑,懒洋洋道:“不用这么着急,现在还是先准备北魏怀王的事要紧,昭王府那边的事,就是你有空先给备下了,后面有备无患。”

康嬷嬷突然就有点拿不准她的意思了:“娘娘——”

宸妃道:“都说了是挑拨离间了,这事情要做也不能是本宫上赶着去,皇上会疑心的。合适的人选你先定好了,备着,那丫头的身子一时半会儿调养不好,有人会比我们更急。”

康嬷嬷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绪,皱着眉头,一脸愕然。

宸妃却故弄玄虚的不肯多说了,淡淡一笑道:“先等等,机会很快会来了!”

西陵丰有问鼎之意,他们母子早就掌握了朝中和西陵越有关的所有一手资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那个宝贝王妃沈青桐以及沈家的。

沈家的老太婆可非等闲,她就不信沈青桐废了之后那老太婆还能坐得住?

这个头儿她去挑,皇帝会觉得她是居心叵测,但如果是别人的话,那就顺理成章了。

*

这次受邀去宸妃宫中赴宴的十几位贵女,一开始都是颇为忐忑的,不过这种忐忑也分为两种。

她们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从小锦衣玉食,但凡是在家受宠的世家千金,大抵都是不愿意背井离乡嫁到北魏去的,虽然北魏皇帝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他的王妃也必然身份贵重,可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要不是特别爱慕虚荣的人——

横竖留在大越也是锦衣玉食富足的过一生,谁愿意一个人跑到北魏去?

所以,这十六名贵女中起码有十一个都是这般想法,一顿饭吃得提心吊胆。

而另外还有一类人,因为种种原因,在娘家是不受宠的,虽然明面上看着风光,实际上备受冷落,冷暖自知,既然在家不被重视,后面选亲肯定也不会是太好的,所以她们倒是渴望能拿到这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这天赴宴的千金中,有着这样遭遇和心情的人,有四个。

然后最为例外的的一个是陆嘉儿。

后来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宸妃留下了陆嘉儿单独叙话,大家就都多少心里有数了,于是有人暗喜,有人失望的退场离席。

而在这十七个人里头,最后一个与其他人心情都不尽相同的——

是郭愫。

郭太傅的掌上明珠,京城里曾经名噪一时的才女,今年十七岁了还待字闺中。

在宸妃宫中的一顿饭,郭愫始终吃得心不在焉,等到散席了出来,又一路沉默,谁都不搭理的被丫头扶着往回走。

同行的其她闺秀都知道她性情傲慢,与她也不是很要好,于是大家就都各说各话的走自己的路。

大家从宸妃宫里出来走得是一路,等到进了大花园渐渐地就分开了。

郭愫一直都显得心事重重的,她的婢女左右看看没有旁人的,就拉了她的手小声的安慰:“小姐,就算宸妃娘娘看中了陆家小姐,那毕竟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这件事最后总要怀王殿下自己点头答应才作数的,您跟她们计较什么?她们要得意,您就让她们得意几天就是了,看最后丢脸的会是谁!”

这小丫头有点随郭愫的性子,自视甚高,只是郭愫到底是大家闺秀的教养在那里摆着,而这丫头有时候就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她兀自说得滔滔不绝,就好像已经笃定了怀王妃的殊荣最后就是她家小姐的了一样。

郭愫却始终愁眉不展,从头到尾也没把她的话听见去几个字。

这时候,她突然顿住脚步。

“小姐?您怎么了?”那丫头吓了一跳。

郭愫抿抿唇,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姐!”那丫头叫了一声,连忙跟上。

裴影夜回国之后,裴影鸿就一个人独占了这行宫里第二大的宫苑,这天他刚好没出门,带着自己的一个贴身侍卫在后院里鼓捣一把弓弩,在重新设置上面的机关。

“不对!你用力,给我掰住了!”他住在这里,也没人太当回事,所以后院的守卫尤其松懈,郭愫过去的时候,那侍卫正半跪在地上,额上青筋暴起的死命在拉弓弩上那个卡槽机关,裴影鸿想把箭放进去,一只脚踩着那弓,一边也是脸上表情都扭曲了的在死命的折腾,可是那个卡槽太紧,他一时搞不定就骂骂咧咧的抱怨。

郭愫从那拱门下面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裴影鸿背对门口,正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折腾。

他的侍卫先看见了来人,有些意外,手上力道就不由的松了几分。

这一个不小心,裴影鸿自己控制不住那弓弩,哎哟一声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活腻歪了?”他冲那侍卫嚷嚷。

侍卫面上却有些尴尬的指了指他身后,“王爷——”

裴影鸿狐疑的一扭头,看见郭愫那张给谁欠了她八百万两银子似的的脸,却是丝毫也不觉得意外,径自拍拍屁股站起来。

“干嘛?”他瞪了对方一眼,走到旁边的石桌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郭愫咬着嘴唇,眼底神色纠结,半晌才鼓足了勇气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375章 豺狼之心,文昌郡主死!

裴影鸿低头吹着杯中未曾凉透的水,闻言,抬头,挑了挑眉。

郭愫眉宇间的纠结之色就更重了:“半月前行刺昭王和昭王妃的那些刺客是你引过来的对不对?”

这话一出口,就先把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吓得白了脸:“小…小姐!”

郭愫说着,却也根本没等裴影鸿表态,就跟着就略有些激动起来:“你别否认,过年那阵你借口想弄两匹好马,让我帮忙安排了你的这个侍卫过来买马,那时候,其实你就不单纯只是为了买马的吧?”

这个郭愫,虽然自恃才貌双全,有时候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但是不得不说,她其实还不算笨,不仅不算笨,甚至还有些聪明的。

只是听她这话的意思,她和裴影鸿之间却好像是很早就有交集,并且交情不浅了。

本来她突然直奔到这里来找裴影鸿就很奇怪了,再听他二人之间的谈话,反而会觉得她突然找来这里也并不突兀了。

裴影鸿的那个心腹侍卫耷拉着脑袋,站在旁边不吭声。

裴影鸿又看了郭愫一眼,想了想,问:“你去马房那边打听过了吗?”

郭愫虽然心里有自己的猜测和认定,但却还抱着一线渺茫的希望,希望是她自己一时多想,或者是误会了。

但是此刻闻言,她心里就当即凉了一截。

“果然是和你有关!”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了。

以前虽然觉得裴影鸿是个不着调的纨绔,配不上她。但是左右这人除了不学无术,身上也不算有什么忍受不了的缺点。

当初被西陵越拒婚之后,她就深受打击,总觉得走到哪里别人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后来裴影夜来访,她是一眼惊艳,有点儿春心萌动,但事后想想,又觉得希望渺茫,裴影夜在京那段时间,她连近距离的当面请个安的机会都捞不到,又遑论其他?

本来那其中有一段时间她一度沮丧,后来就机缘巧合,搭上了裴影鸿。

那时候就想,横竖都蹉跎耽搁得这么久了,如果能换个地方重新来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裴影鸿答应了要娶她。

后来年后他回国那段时间,她也忐忑的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回来,但好在是虽然胡思乱想了好几个月,最终趁着皇帝寿宴的机会,他总算是正式的回来准备议亲迎娶了。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磕磕绊绊的发生了许多事,虽然都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也许每个聪明的女人都有敏锐的直觉,自从西陵丰审讯刺客查出他们是北魏梁王余党之后,她就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并且立刻就联想到年关那阵裴影鸿借她家的人脉来马场高价“买马”的事。

皇帝和京城皇亲贵族的坐骑大多是这个马场培育训练出来的,最上等的当然都直接进献进宫了,但也有一些略次等的,是被这边的负责官员私底下贩卖,牟取暴利了,裴影鸿不是第一个暗中交易过来买马的人,但如果那时候他就别有居心的重金打通了这边的关节呢?

正好刺客出现的时候,他也是在这行宫里住着的,如果要他的人去里应外合做点儿什么安排,并不是不可能的。

那些刺客那么凶残,如果真的和裴影鸿有关,她就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安全了。

郭愫有点说不清楚自己这时候的心情,只是心里仍希望裴影鸿能矢口否认此事。

“都知道了你还问?”裴影鸿却是半点也不吃惊,确定她没出去乱说话之后,就完全无所谓了,反而一脸纯洁的冲她挑了挑眉。

“你!”自己猜测的时候,即使再怎么笃定,那也和对方当面当场承认是两回事,郭愫一急,只觉得一口险些上不来,她神情惊惧的盯着裴影鸿:“我想知道原因,你为什么那么做?你最终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想啊!”裴影鸿那神气,明摆着就是当面在编瞎话忽悠他的,他倒是真煞有介事的想了想,然后试着、以一种明显询问的语气道:“之前你不是说因为昭王当面拒婚,弄得你名誉扫地,没脸见人吗?要是我说——为了教训他,给你出气?这样行不行?”

他那神情,吊儿郎当的,本该是叫女儿家听来脸红心跳的情话,可是从他嘴里吐出来,却远不是那么回事。

郭愫蓦得红了脸,羞是有的,却不是羞怯,而是又羞又怒,面红耳赤:“你!”

“这理由不行啊?”裴影鸿见她如此,就又抓耳挠腮的想了一阵:“那…就是本王不想履行前面跟你的约定了,所以想杀了昭王妃,横竖你和昭王之间还算有那么点儿渊源,昭王妃没了,没准你就有机会了,这样就权当是帮本王甩了这个包袱了?”

他这些话,肯定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却还搬出来应付郭愫。

这就是个无赖。

郭愫觉得自己有点崩溃,满眼怨愤的盯着他,使劲的抿着唇,眼见就要哭了。

“行啦!”裴影鸿见她这样,就是很豪爽的大手一挥:“这有什么好较真的?反正你问了本王又不会说实话,敷衍你的你又不信,何必费这个劲?”

他这般坦白,坦白的叫人无可奈何又无计可施。

可是他越是这样,郭愫就越是忍不住的浮想联翩的去揣测,除了勾结刺客,他到底还有没有做别的什么叫人吃不消的事。

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她心中不安,自然杵着不动。

“回去吧!”裴影鸿也有点不耐烦了,皱眉催促:“就算本王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也没必要在这时候先弄出个私相授受,不干不净的传言出来吧?”

“小姐!”郭愫的丫头有点心虚的去扯她的袖子。

郭愫心中权衡良久,终还是不能就此罢休。

她推开丫头的手,两步走到裴影鸿面前,再次质问道:“你是针对昭王妃的是不是?”

“嗯?”裴影鸿刚要身手去拿着杯子。

“上回我在太子妃引火自焚的那个宅子的后巷遇到你的时候,你就准备带人掳走她的,那时候我还当是魏皇陛下的授意,现在看来,却显然不是的!”郭愫道,语气渐渐的强势,颇有点不屈不挠的意思:“殿下,我不是想要干涉您的事,只是如今我们郭家也深涉其中,您要做什么,至少得让我心里有数吧,否则——”

她是越想越害怕,突然好像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卷进了一个什么可怕的旋涡里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否则什么?”裴影鸿打断她的话,他起身,走到她面前,面上表情还是一贯的阳光热烈,精神百倍:“你也说了是深涉其中了,反正就算本王告诉你了,你也摘不干净,还不如不知道呢!”

郭愫如遭雷击,心头震了震,脚下不由的踉跄着后撤了半步。

裴影鸿却始终是那么一副不怎么正经的神情,耸耸肩,又转身走回石桌旁边端起已经不烫的温水动作优雅的慢慢饮了两口。

郭愫杵在那里,神色略显慌乱踟蹰的不知何去何从。

裴影鸿喝过了水,见她还愣着,就叹了口气,又转回来。

郭愫缓缓地抬起眼睛看他,眼中明显可见几分戒备几分畏惧又几分迷茫。

裴影鸿对她的反应其实还算满意。

他于是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很近距离的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婉转道:“何必庸人自扰,打听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你是聪明人,总之本王又不会害你,我要真有那份心,你现在还能这样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吗?”

他倒是真的不像会一刀捅死她灭口的样子,可是背地里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又是在谋划什么?

即使不死在他手上,同样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他跋山涉水不是?

他的那张脸,实在算得上是漂亮,只是这样近距离专注盯着她的时候,郭愫却感觉到了威胁。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冥冥中总觉得自己招惹上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

可是裴影鸿这么盯着她的时候,她却本能的回避,想要继续质问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我就是心里不安,我害怕——”

裴影鸿于是就又洋洋洒洒的笑了:“我要说出来了,你更怕!别多事了,回去吧!”

他这一笑,明明是暖阳三月,春光明朗的样子,郭愫的心里却猛地打了个寒战,一丝恐惧的情绪迅速布满了瞳孔,颤巍巍的还想说什么:“我——”

“行了,赶紧回去吧!”裴影鸿掰着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个身,仍是和气又好脾气的推她往外走。

郭愫只觉得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恍惚觉得自己将要大难临头了,却又完全的无计可施。

裴影鸿软硬兼施的态度,毫无疑问把她恐吓住了,让他在这个笑容满面的纨绔面前多一个字都不敢随便说。

她的丫头也畏惧的偷瞄了裴影鸿一眼,然后小跑着过来扶她往外走。

郭愫白着脸,木偶一样被她牵着走,却不想刚走到门口,那门外却怒气腾腾蹭的跳出一个人来。

“什么人!”郭愫的丫头本能的出口呵斥。

裴影鸿刚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听了动静,匆忙的放下杯子,转身就被呛得一口水喷出来。

“裴影鸿!”文昌郡主站在拱门外头,瞪着眼冲着他大叫一声。

裴影鸿了脸上的表情这次是真的瞬间垮了下来。

他扶额,面上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几乎捶胸顿足——

这特么的怎么又一个?!

“郡主?”文昌郡主突然跳出来,郭愫也吓了一大跳,想着自己方才在这和裴影鸿说的话,瞬间惶惶。

文昌郡主面色不善的使劲瞪了她一眼,然后就一把推开她,气势汹汹的冲到裴影鸿面前,瞪着他道:“刚才你跟她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天在行宫外面行刺昭王哥哥和王妃嫂嫂的人都是你带过来的?”

皇帝改了主意,不准备把她嫁到北魏去了,所以今天宸妃设宴宴请的女客名单里自然就是没有她的,这姑娘也是心大,最近因为觉得裴影鸿是真会玩儿,合了她的胃口,她就天天盯紧了对方的行踪,今天只知道裴影鸿没出去撒野,她就没管别的,一直到用完午膳出来散步,在花园里遇见赴宴回来的姑娘,听人家咬耳朵说裴影鸿王妃的人选应该已经定了是陆嘉儿了,她心里一个不高兴,就直接跑古来想要确认此事。

结果好巧不巧的,还没到门口就看见郭愫主仆鬼鬼祟祟的摸过来。

她尾随而至,本来也没准备偷听的——

郭愫太傲,不合她的眼缘,她就想这女人大白天的这么不要脸,追过来奚落两句让她丢脸多好?于是蹑手蹑脚的跟到院子外面,刚要进来,却直接被郭愫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当场镇住了。

如果裴影鸿真的勾结了刺客行刺西陵越夫妇,那这事情就非同小可了。

西陵越再没有人缘,那也是她堂哥,何况她对沈青桐的印象还不错的,所以躲在墙壁后面竖着耳朵想听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听来听去这郭愫是真没用,最后什么真材实料也没问出来就被稀里糊涂的打发了。

于是,她就忍无可忍的自己冲了进来。

“怎么可能?”裴影鸿面上仍不见慌乱,耸耸肩道:“我又不是傻子,要真是我带来的,我会随便跟人在这里乱说吗?”

说着,他斜眼去瞧郭愫:“闲着无聊,吓唬吓唬女人,解闷逗乐子嘛,这你也当真?”

“你是把我当傻子吧?”文昌郡主不是郭愫,心里会有算计,过分在意得失,她现在就是心存疑惑,所以直接冲到裴影鸿面前来当面质问:“你跟这个郭愫,你们两个早就勾搭成奸了对不对?哼!好啊,既然你说刺客的事跟你没关系,那就跟我到皇伯父那里去说清楚,省得哪天那个女人乱传闲话,你还要被人误会!”

她是说到做到的,拽了裴影鸿的袖子就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