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只有大半个的准备时间,可谓十分的仓促了,宫里宸妃借用了内务府的一些人手去帮忙布置安王府,可谓是人仰马翻,忙得不可开交。

而这段时间里,和昭王府一样事不关己的大门紧闭的还有常贵妃的昭阳宫。

西陵卫的伤养了二十多天,还在卧床,眼见着精神一天比一天不好,脾气一天比一天差,形销骨立,渐渐地失了人形,这等情行和嘉和宫的热闹一比,就格外的叫人揪心。

这天入夜,西陵卫又打翻了药碗,将服侍他的琳玉烫伤了,宫人们都那他没办法,常贵妃亲自过去,一脚跨进门去,就见他把被子甩下来,驱赶屋子里的奴仆,养了快二十天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好转,此时他剧烈一动,衣物下面就渗出浑浊的血水来。

第412章 本宫来跟他玩把大的!

“出去!全都出去!”西陵卫趴在床上,面目狰狞的大声嘶吼。

这段时间一直闷在屋子里的养伤,他的气色却是越养越差,整个人瘦到皮包骨不说,而且看上去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跟过去的样子完全的判若两人。

屋子里的几个宫人吓得都不敢上前去,却更不敢直接不管他,见到常贵妃过来,就如同是见到了救星,连忙退开行礼:“见过娘娘!”

西陵卫如今却是谁也不怕了,闻言,就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可是随后却非但不见收敛,反而眼中突现一股戾气。

他左右看了眼,就一把抓起脑袋下面的枕头朝着常贵妃甩了出去,同时大声的叫嚣:“出去!”

常贵妃没躲,好在最近为了舒适,西陵卫用的枕头被换成了荞麦芯的,一枕头砸在常贵妃腿上,曲嬷嬷低呼了一声:“娘娘!”

常贵妃面上不见愠色,亲自弯身去把那枕头捡起来。

“娘娘!”琳玉捂着手,很有些恐慌和无措。

常贵妃看了眼她烫红的手背,道:“带着丫头们先下去吧!”

“是!”琳玉如蒙大赦,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就带着丫头们退下了。

常贵妃拎着枕头走到床榻前,叹了口气道:“好受些了吗?”

西陵卫本来是对她怒目而视的,可是事到临头,将要发作的心情却一瞬间被勿近的委屈和恐慌湮没,眼泪决堤而出。

“你不是说我会好吗?”西陵卫哽咽起来,开始控诉。

常贵妃眼底的神色很黯,弯身坐在了床头。

西陵卫满脸提泪横流的握着她的袖子,泪眼模糊的仰头看着她的脸:“母妃,我害怕!你不是说太医用了最好的药吗?你不是说我没事吗?你不是说我很快就能好吗?母妃!”

这伤养了二十来天了,伤口不仅没有慢慢地愈合康复,反而逐渐的化脓恶化。

表皮的伤不好,里面接上的断骨就也跟着受影响,最初的几天疼痛难忍,他咬着牙等,可是最近的几天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对疼痛的感知居然越来越微弱。

当然,不是因为伤要好了,而是在那些腐肉的下面,他的下半身似乎在逐渐的坏掉,脱离他的身体了。

太医每天还是殷勤的来给他清洗伤口和换药,他问起,对方也是一脸的愁容,说是体质原因,他这伤口恢复的过程中出了意外,然后就仍是安慰他,让他再忍忍,说一定会好的。

一开始他还满怀着希望也跟着安慰自己,可是这一天一天的熬下来,到了今天,就连自欺欺人也不能了。

他趴在那里,动不得,越说越恐慌,越说越绝望,最后就把脸埋在常贵妃的膝头嚎啕大哭。

常贵妃面无表情的坐在床沿上,眼底的神色却晦暗不明,手掌轻轻的抚摸他的后脑。

曲嬷嬷守在门口的地方,听西陵卫实在哭得凄惨,也忍不住动容,唉声叹气的低头拿袖子压了压眼角。

“母妃…我害怕!我好害怕!”西陵卫一直断断续续的哭嚎了许久,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常贵妃始终一语不发,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最后,西陵卫实在哭得累了,趴在她膝头,只剩下肩膀抖动的呜咽。

常贵妃方才垂眸看向了他,轻声的道:“哭出来之后,有好受了些吗?”

西陵卫闻言,吸了吸鼻子,费力的仰起头来看她。

这会儿常贵妃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慈悲和心疼,她轻轻抚摸儿子的后脑勺,表情很严肃的征询他的意见道:“你若实在挨不住,不若我去求求你父皇,求他将我们母子贬为庶民,赶出宫去,以这样的方式来恕罪吧!”

曲嬷嬷听得登时就是心口一凉,脸色惨变。

而悲痛欲绝的西陵卫却明显没有领会她的话外音。

他眼中神色先由空洞到迷茫,最后又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

“什么意思?贬谪出宫是什么意思?”西陵卫喃喃自语,说着,突然就又一把拽住常贵妃的衣裳,他又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浸出来的斑驳血迹,突然崩溃了一样的大笑:“我不会好了对不对?我再也站不起来了对不对?”

常贵妃看着他,眼神悲戚而无声。

西陵卫只觉得像是有人在他胸口狠插了一刀,随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常贵妃。

常贵妃被推了个踉跄,起身。

西陵卫表情狰狞的盯着她,又哭又笑的吼:“我都这样子了,你还求他把我放出宫去做什么?你是觉得我这个样子还不够惨?要让我流落街头去乞讨,去等死吗?”

他吼得撕心裂肺。

常贵妃就只是很冷静的任由他发泄。

西陵卫叫骂了一阵,就又哭出了一脸的鼻涕眼泪,抓着身下的褥子继续呜咽。

常贵妃见他的情绪稍稍冷静了,这才深吸一口气,重新走过去。

这一次她弯身下去,跪在了床下,伸出手去,将儿子的脑袋揽入怀中,温柔的拥抱,一边轻声的安抚:“别怕!有母妃在!我会陪着你的!”

西陵卫伏在她怀里,哭得几乎上不来气:“可是我害怕!母妃,我不想死!”

说着,他却又挣扎着从常贵妃怀里抬起头来。

常贵妃皱眉,垂眸去看他的脸。

西陵卫的眼中却突然浮现一抹决绝的狠厉神色来,他伸手,猛然拔下常贵妃发间一根发簪,抓在手里紧紧的,眼睛猩红的颤声道:“我好不了了是不是?与其这样一天天的熬着等死…”说着,却又再度崩溃,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将那发簪强行塞到常贵妃手里:“你杀了我吧!母妃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常贵妃被他拽的,膝盖在地砖上一滑。

她咬咬牙,重新伸出手臂去,圈住了儿子颤抖的肩膀,仿佛是没听见儿子的哀求,只是声音很轻,如梦呓般的呢喃:“再忍一忍,忍一忍…很快的…很快…”

这声音很轻,站在门口的曲嬷嬷听不见,西陵卫正哭得筋疲力竭,也压根听进去。

常贵妃一直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西陵卫连哭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她方才起身,命琳玉把重新煎好的药端上来,亲手喂他喝下,又看着宫人们给西陵卫重新更换了新的被褥和衣物,他累的混混沉睡过去,这才如来时一样面无表情的转身出门。

曲嬷嬷扶着她回正殿,一路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屡屡回望,一直到进了寝殿,殿内只剩下主仆两个,她方才有些后怕的低声询问:“娘娘,小殿下这伤一直不见好,难道是…”

话只到一半,后面就但胆战心惊的说不下去了。

方才,常贵妃暗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常贵妃抬眸看她一眼,讽刺的冷笑,没说话。

曲嬷嬷就又是心口一凉,面上表情都跟着无措的慌乱起来:“既然您早知道,那为什么不——”

是了,西陵卫这伤口恶化的本来就蹊跷,一直以来她都是一叶障目,认为常贵妃精明,既然常贵妃都没说什么,那就应该真的没什么。

可如果真是有人做手脚,太医又秘而不宣的话…

那么,这个幕后操纵下黑手的人就只能也只会是皇帝了。

曲嬷嬷说着,就有些无所适从:“这都说虎毒不食子,就算小殿下前面做错了事,可这皇上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何必又…娘娘,这样下去可真不是个办法,要不您还是去求一求皇上吧…”

这么熬下去,西陵卫只有死路一条,在一点上曲嬷嬷是真觉得心寒,这贵妃娘娘怎么就能一直眼睁睁的看着?

常贵妃勾唇,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冷酷的笑容来:“如果求情有用,事情又何至于要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曲嬷嬷拧眉不解,想了想又道:“那至少也别再让那太医去碰小殿下了!”

常贵妃道:“就算我当场杀了他,后面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被派过来,与其这么折腾…”

她说着,眼底就露出一抹近乎诡异的笑意来,红唇微启,一字一顿的道:“他要布局,那本宫就孤注一掷,跟他玩把大的!”

那一瞬间,她眸底闪烁的光芒闪亮到近乎妖冶,熊熊的,似有火焰在燃。

第413章 放弃,抉择!

这个女人狠绝的用心和手段,曲嬷嬷是不敢轻视的,不由得一个哆嗦:“娘娘您要做什么?”

“别问了,我这也是为好!”常贵妃道,随后就转移了话题:“最近嘉和宫和昭王府方面有什么特殊的消息吗?”

曲嬷嬷摇头:“奴婢一直叫人盯着呢,宸妃在忙着筹备安王大婚的事,昭王府里怎么样不知道,但昭王现在在宫里没了内应,现在除了初一十五例行请安的日子过来给皇上磕个头,平时根本就不进宫来的!”

“是吗?”常贵妃手指叩击着桌面,微笑道:“看来昭王最后还是要让他失望的。”顿了一下,就又有些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快慰的又笑了一声:“他那个脾气,唯我独尊,倒是鲜有的这样给谁机会呢!”

曲嬷嬷听得糊涂:“娘娘是在说皇上吗?您说皇上在给昭王机会是吗?什么机会?”

这话,真是没头没脑的。

常贵妃唇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侧目,眼神有些神秘的道:“用这么长的时间来给我布局,其实真要算起来的话,可谓小题大做了,他现在按兵不动的这段时间里,其实如果昭王能够及时‘回头’,去给他服软认个错,舍弃了该舍弃的,他也未必会太抬举了梅雨秋母子,养在眼前二十多年的儿子,和空占着父子的名分却生分多年不见的儿子——且不说他会更心疼谁,只看他更了解谁,觉得操纵谁才是最能叫他感到有把握和安心的。单从这个方面来考虑,他要选安王都太冒险了!”

这个皇帝,跟他谈什么亲情感情,纯属浪费时间。

其实他当年会立西陵钰为太子,除了因为西陵钰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之外,其中还另外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西陵钰的性格相对软弱,容易掌握,册立这样的一个人做太子,他这个皇位坐着才能真正的安心。

而现在,虽然西陵越的性格强势,不是皇帝理想的太子人选,可是对西陵丰——

他却太过陌生了。

他和这个儿子,有二十来年未见,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性情,即使西陵丰明面上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他心里也不能完全放心。

“娘娘说在储君的人选上,皇上更属意的还是昭王殿下吗?”曲嬷嬷越发不解:“安王回来也有段时间了,瞧着倒像是个稳重敦厚的人!”

常贵妃不以为然的冷笑,弹了弹左手上的甲套:“不仅仅是她,还有他那母妃!梅雨秋本来就是皇上心头插着的一根刺,而且她回来之后又屡次的不安生,只冲着这一点,安王在皇上面前就要被扣分了。”

曲嬷嬷脑中灵光一闪,忽而想起了什么,不由的神色更加凝重道:“奴婢记得娘娘您说过,宸妃也有把柄落在您手上的,她到底和皇上做了什么事,会叫皇上对她也如此的不放心?”

如果说皇帝对宸妃也有戒心的话,那曲嬷嬷就当真是好奇了。

想他防备常贵妃,是因为常贵妃有心狠手辣谋杀亲夫的前车之鉴,可常贵妃又用那个所谓的把柄把宸妃压制得死死的,足见——

宸妃做过的事情只会比她的所作所为更加的骇人听闻。

“问这么多做什么?”不出意料,常贵妃仍是没说:“你不要命了?”

曲嬷嬷微微变了脸色。

常贵妃就又缓和了语气,长叹一声道:“现在这个局面,昭王执意不肯舍弃那个丫头,咱们皇上那点可怜的耐性就要消耗完了,你也不用太着急,只需要等到安王大婚之后,等他在储君之位上做好了抉择,开始对本宫出手了…我要死的话,他们就谁也别想好好地活!”

这句话,犹如魔咒,听起来有点儿瘆得慌,纵然曲嬷嬷憋了一肚子的话,这时候也知道一个字也不能多问了。

三日之后,良辰,安王迎娶侧妃。

虽然只是娶侧妃,但因为安王并没有正妃,再加上皇帝似乎有意的抬举,这场喜事也办得有模有样,京城大半个权贵圈子都捧场道贺,盛况非常。

西陵越自然也去喝喜酒了,只不过永安侯府虽是他的母族,他却舍弃不提,直接去了公认的对头安王西陵丰府上。

这一次,沈青桐主动避嫌,没有跟着他去凑热闹。

现在她但凡出门都盛装打扮,为的就是不遗余力膈应死皇帝和常贵妃,这场婚礼的场合上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她也就没有刻意过去给人提供指指点点的笑料。

这算是很给了西陵越几分面子,只西陵越品在心里的滋味却并不见怎么样的美妙。

“走吧!”在大门口轻声叹了口气,他径自上了马车,前往安王府。

因为西陵丰娶的是侧妃,所以仪式相对的紧张,宫里那部分繁文缛节都省了,只需要像是民间办喜事一样,去永安侯府接亲,然后回王府拜天地即刻。

皇帝是不会为了儿子娶个侧妃就纡尊降贵的出宫去给他主持的,倒是给了特旨,准许宸妃出宫,在仪式上撑了高堂的地位。

安王一跃成为朝中新贵,自然巴结着众,一场喜宴办下来,宾主尽欢,顺利非常。

宸妃回宫,已经过了二更。

彼时的御书房内,皇帝还在看奏折。

如今他身边贴身服侍的太监换了人,梅正奇被挪到了殿外,这会儿正腰板儿笔直的在御书房门口踱步,就见一个小太监远远地跑过来,单膝触地行了个礼道:“梅公公,劳您给皇上回个话儿,宸妃娘娘刚已经回宫了!”

梅正奇一愣。

皇帝叫人去盯宸妃的行踪了?这口谕并不是通过他的口传出去的。

只不过既然回来复命的消息到了,他自然也不会有丝毫怠慢,当即点头:“知道了!”

说完,就转身进殿,把消息禀报了:“皇上,刚得到的消息,宸妃娘娘已经从安王府回来了!”

说完,恭敬的垂眸,却偷偷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看皇帝的反应。

皇帝本来正批阅奏章,闻言也见怎样的急切,而是等把手里那本奏折的批注都写好了方才搁下了笔,起身径直往外走:“走吧!摆驾嘉和宫!”

宸妃来回折腾了一整天,已然十分的疲惫,夜里回宫,就吩咐宫女去准备热水来泡澡,不想宫女正在屏风后面调水呢,就听到通传:“皇上驾到!”

“这个时辰了,皇上怎么来了?”她猛地睁开眼。

身后正在给她按太阳穴的康嬷嬷也是意外,思忖道:“难道是为了殿下今天大婚的事?”

皇帝没过去,却保不齐也会过来问几句,关心一下。

“可能吧!”宸妃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却没工夫多想,直接起身往外走:“接驾吧!”

一行人出去迎了皇帝进殿。

宸妃刚要吩咐宫人上茶,皇帝却是面容严肃的一挥手:“都下去吧!”

他是不会在嘉和宫留宿的,这个阵仗,显然又是有事,所有人,包括宸妃在内全都狐疑不定的愣住了。

第414章 螳螂捕蝉

宸妃略一怔愣,随后脸上就恢复了笑容,摆摆手:“都下去吧!”

“是!”康嬷嬷看了一眼,面上却是顺从的带着一众宫女退了出去,打发了其他人下去,她自己守在了门外。

殿内,宸妃把皇帝让到上座上,陪了笑脸道:“这么晚了,皇上过来是…”

皇帝面上表情过于严肃,随后问道:“今日安王府上一切都还顺利?”

总不能真的只为关心这点儿小事情吧?

宸妃心里疑惑不减,面上却是恭敬的应:“有皇上关照,又替他操心,哪有什么不顺利的?”说着,又露出几分不如意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道:“就是陆家的那个丫头…唉!她人看着虽然还像是个懂事的,可到底是…”

皇帝的脸色过于严肃,明显是没太在意她说的话。

宸妃自己话到一半,就又尴尬的自行打住。

皇帝这才忽的抬头看向了她道:“既然是朕下旨赐婚的,那么昭王那边你就无须多想,只要陆家的那个丫头的品性你还满意那就好!”

“是!”宸妃顺从的应了,心里却忽的警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皇帝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了,反而叫她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她拿不准皇帝的心思,更不敢表露出来,便觉得心脏被人渐渐地捏紧,十分的不自在。

皇帝却又说道:“丰儿的年纪不小了,以前是朕的疏忽,没有照管到他,如今你们母子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后面朕自当补偿。朕知道,陆家的这个丫头你不合你的心意,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横竖就是个侧妃,只要无伤大雅就好,至于丰儿的正妃,你多替他留意着,有合心意的尽管和朕说。”

这番话,就更听得宸妃心中惶恐。

她的面皮忍不住的略一僵硬,扯着嘴角道:“一切但凭皇上做主就是,臣妾毕竟多年不在京城,这些京中贵女们到底哪个秉性好些我也不知道。”

皇子们的婚事,一直都是由皇帝严格把关的,为了平衡朝局和皇帝自己的一些私心,他是不可能放任皇子们随便和手握实权的朝臣联姻的。

所以,他今天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有意施恩提携,还是仅仅只是别有用心的警告和试探?

这个皇帝,可是翻脸无情的,宸妃即便有些自大,这种情况场合之下也还是拎得清的。

皇帝盯着她,看着她脸上略显僵硬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但他很快把这种恼人的情绪抛之脑后,仍是有条不紊的说道:“朕让你去挑,你就尽管去挑,他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会关照他的!”

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宸妃也不敢不识抬举,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臣妾明白了!臣妾母子谢过皇上的恩典!”

她屈膝将要拜下,皇帝却伸手扶了一下,顺势将她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身子还没大好,就不要讲究这些个虚礼了。”

宸妃的心里,这时候甚至开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面上却还不得不陪着小心:“是!”

她正了正身子坐好。

两个人一时无话,再抬头的时候却见皇帝正烦躁的皱着眉头。

宸妃不傻,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装糊涂,便就谨慎的主动问道:“皇上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臣妾怎么瞧着您甚是疲累的样子。”

皇帝冷哼了一声:“还不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务事!”

自从他毫不容情的重责了西陵卫之后,宫里的女人们看到专宠多年的常贵妃被弃也不过就是在皇帝一怒之间的事情,最近这宫里就颇有些风声鹤唳,宫妃们个个安分,守在自己的宫里,生怕一不小心惹到御前变成皇帝的出气筒,故而这段时间,几乎算是后宫里最安静太平的一段时间,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能让皇帝烦恼的家务事——

无非就是昭阳宫和昭王府两边牵扯起来的那些破事了。

宸妃心中了然,却不敢贸然开口挑拨,反而本本分分的道:“她的那个性子从来就是那个样子的,油盐不进!”

她和常贵妃本来就不相和,皇帝也不可能让她出面做说客,这一点是一定的。

皇帝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宸妃一开始没太在意,直到后面被他看得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皇…皇上…”她心里一慌,却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说错话了,只下意识的就要起身跪下。

不想,皇帝却一抬手,将她的那只手又按回桌面上。

宸妃起也不是,坐也不是,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无所适从。

皇帝盯着她的眼睛,这才声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去替朕办件事吧,在这宫里,朕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一个!”

宸妃的脑子里有一瞬间转不过来,只是出于本能的脱口道:“什么事?”

皇帝道:“常氏母子忘恩负义,也是朕一时失察,引狼入室了,未免以后祸起萧墙,惹出更大的祸事来,你替朕出面去料理掉他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幽暗的冷光。

虽然不似那种苦大仇深一般的咬牙切齿,却是冷酷森寒到让人觉得骨头缝里都有冷风嗖嗖的扫。

“怎么料理?”宸妃仍是出于本能的问。

她回宫以后受了常贵妃不少的气,当然是乐于去踩对方一脚的,哪怕只是当面出出气都行,可是现在这件事是皇帝亲口吩咐下来的,她就不那么轻松了,更遑论兴奋,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安。

皇帝的眼睛里仍是放着那种诡异阴暗的冷光,声音嘶哑低沉的道:“朕已经把局都给你布好了,只须要你出个面,咱们体面的将此事料理了!”

宸妃知道,自己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心中飞快的迟疑了一下,咬牙道:“皇上要臣妾做什么?”

皇帝这时候却忽而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朕不须要你做什么,只是提前来跟你打个招呼,让你心里有数,届时可能是要你受点委屈的,你心里有数就好。太医院里有位曲太医,你的病现在还没大好,这几日就借口和他接触一下吧。”

“是!”宸妃也不敢多问,只能顺口应了。

皇帝于是满意,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把自己的手从她手背上拿下来。

宸妃半弯着身子在那里僵了半天,这一放松,突然就没了力气,以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皇帝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褶皱:“歇着吧,朕走了!”

说完,抬脚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