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也觉得好奇,所以便着人去门口等着,只要枸杞回来了,就将人带过去见她去。

苏棠还不知道枸杞被太夫人叫过去了,等太夫人的人过来请她过去的时候,苏棠这才知道枸杞原来已经回来了。

太夫人身边的山茶笑着说:“太夫人想小二爷了,让三夫人带着小二爷一起过去。枸杞也在那儿呢,还有伯爷跟二夫人也在。”

后面这两句话,便是山茶故意提醒苏棠了。

苏棠感觉到了山茶的好意,感激的握住她手说:“山茶姐姐且先去,我让奶娘将小爷抱过来,随后就到。”

山茶笑着朝苏棠福了下身子,这才打门帘离开。

奶娘抱了小南瓜来,苏棠凑过去看,见他模样清俊又白又嫩的,实在忍不住,从奶娘手里将他抱了过来。

奶娘说:“小爷午睡醒了后,给他喂了奶,之后抱着他去院子里转了圈消食。这会儿子,正是精神的时候呢。”

苏棠其实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的,以前家里的侄儿侄女,偶尔见一回她十分喜欢,但是时间一旦呆得长了,她就觉得那些小孩子都从小天使变成了恶魔,一点都不可爱。

但怀里的这个,总归是有些不一样。

虽然她没有感受过十月怀胎的时候他在肚子里一点点变化的过程,不过,当初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在生孩子。那种卯足了劲儿想要生下这小子的那种感觉,到现在都特别清晰。

诞下他这个小生命,她也是出了一份力的。而且那份力,刻骨铭心。

“今儿让她跟我睡。”苏棠说。

奶娘忽然有些慌了:“这……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没有,你把小爷照顾得很好。”苏棠说,“只是他毕竟是我儿子,虽然有你们照顾,但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也得陪陪他。不然的话,等他长大了,怕是跟我不亲。”

奶娘说:“小爷是夫人您九死一生生下来的,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亲呢。我们也会好好教小爷的,会让他知道夫人您的不容易,小爷会体谅夫人的。”

苏棠将小南瓜递过去让奶娘抱,然后说:“太夫人想他了,走,咱们去太夫人那里请安去。”

~

太夫人的福寿堂里,此刻二夫人跟霍令俨都还在。

看到苏棠过来,二夫人立即说:“祖母您瞧,她来了。”

苏棠抱着小南瓜过去,先给坐在上位的太夫人请安,而后朝左右各福了下身子,冲霍令俨跟二夫人打招呼:

“伯爷,二嫂。”

“快快,将小南瓜抱上来我瞧瞧。”一见到曾孙,太夫人就乐得合不拢嘴来,忙催着山茶去抱曾孙来给她看。

山茶笑着朝苏棠走来,从她手里抱走小南瓜。

“真好啊,长得可真好。”太夫人喜得不行,微福的脸上满是盈盈笑意,“这孩子随他父亲,跟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好,好,实在好极了。”

小南瓜已经差不多有四个月了,个头高了不少,也渐渐结实起来。

皮肤雪白雪白的,一双大眼睛乌澄澄的,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夸赞几句的。更何况,这孩子霍家的曾孙,霍家未来的希望,太夫人自然喜欢得不行。

二夫人见太夫人只顾着逗曾孙,都不提枸杞出门的事情了,忙提醒说:“祖母,弟妹来了,您是不是该问问枸杞的事儿?”

“是该问。”太夫人道,“不过,这是他们三房的事情,我只与他们说。老二媳妇,你来我这里也挺长时间的了,该回去了。”

“祖母!”二夫人着急跺脚。

太夫人道:“好了好了,我自会公正办事。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孙媳不敢。”二夫人讪讪缩了下脖子。

太夫人说:“既然信得过我,那你便回去。筌哥儿兄妹俩还需要你照顾呢,我这里人多,不需要你伺候。”

二夫人鼓了鼓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了身子来,福了一下身说:“那孙媳告退。”

临走前,还不忘瞪苏棠一眼,苏棠装作没看到,并未搭理她。

太夫人将屋里人遣走一部分,只留下山茶雪松两个大丫鬟,然后将小南瓜递给山茶,她望向苏棠说:“枸杞既然派给了你,便日后便是你的人。你派自己的人去做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伤天害理,我都不管你。”

“今天叫你来,其实就是想看看我这大曾孙,别的没什么。”

苏棠忙起身:“多谢祖母疼爱。”

“你也起来。”太夫人又唤了枸杞起,“往后好好伺候三夫人,与伺候我,都是一样的。”

“奴婢知道了。”枸杞起身后,从山茶手里接过小南瓜来,站在了苏棠身边。

太夫人望着下面坐着的孙儿孙媳,叹息一声说:“你们既是天赐的良缘,如今又生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儿子,就好好过日子。家和万事兴,只要咱们霍家一家和和睦睦的,不怕不兴旺。”

小夫妻俩都站了起来,应着说:“是。”

太夫人又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昨儿你们闹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这事儿是令俨不对,你自己掰着指头算算,都多久没有回去陪你媳妇你儿子了?”

“今天晚上,你回后院歇着去。”

霍令俨道:“孙儿还没替父亲守完孝,不敢与妻儿同欢。”

“是不是孝,在心。只要你心里有你父亲,有咱们霍家,就可以了。让你回去陪陪媳妇孩子,又不是逼你非得做些什么,你自己心里在瞎想些什么呢?”

刚刚那一瞬间,霍令俨的确是有些误解自己祖母的意思了。此番忽然领悟过来老人家并不是那个意思,他既懊恼自己胡思乱想会错了意思,又觉得让老人家知道他会错了意总是不太好……又想着要如何拒绝的时候,便听旁边传来低低一声笑。

霍令俨神色立即变了,皱着眉头朝苏棠看过去。

第7章

苏棠敛住笑意,故意避开了霍令俨的目光,看着太夫人说:“祖母您别怪伯爷,他军务繁重,每日回来得都很晚。不到后院来歇着,也是怕打搅了我跟小南瓜,这是爷心里有我们母子。”

“如今咱们霍家重振门楣的重任完全卸在了伯爷一个人肩上,想来他压力也十分大。身为妻子,外面的事情我帮不了他什么忙,但是我心里是体贴他的。”

“就总想着……”苏棠语气缓了些,目光悄悄朝霍令俨那边瞄了眼,却又立即收回来,一双乌澄的大眼灵动得很,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肉麻的话,“就只想着,每日能亲自去给他送上一碗羹汤,亲眼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我就再无遗憾了。”

言罢,苏棠竟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方丝帕来,擦着眼里并不存在的眼泪。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霍家、对不起伯爷。我知道,伯爷到现在心里还在怪我,我也没有奢望别的,只希望……只希望以后再去爷那里送汤送饭的时候,爷能别当着那些奴仆的面打我的脸。”

“关起门来爷怎么给我甩脸子都成,只是外人在的时候,爷能不能稍微给我留点尊严。”

苏棠拿手比划了下,有些乞求地望着霍令俨。

霍令俨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看着别处。他老人家此刻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啊。

既有看破苏棠心思的不屑,也有看破却道不破的震怒,但是当着太夫人的面,他还不能将这份怒火表现出来。否则,气坏了老太太身子,他就是大逆不道。

昨儿晚上静轩阁的事情,多多少少传了些到老太太耳朵里了。老太太是觉得静轩阁的那些奴才们不太像话,再怎么着,这苏氏好歹也是正经主子,怎么着也轮不到一群奴才去欺负。

“老三,你身边的那群奴才,的确是太不像话了。你媳妇再怎么不对,我这个老太婆还没怎么冷落她呢,倒是那些个奴才,反倒是阵势比我这老太婆还要大。”

太夫人虽则老了,可心里不糊涂。

关于三房小夫妻俩孰是孰非这事儿,既然已经尘埃落定没别的选择,那她觉得还是好好过日子的好。再说,如今儿子都有了,又铁板钉钉是霍家的种,这苏氏瞧着也还算过得去,何必非得闹得鸡犬不宁呢?

那孟家的丫头是好,可人孟家是要把姑娘送去做皇室儿媳的,人家压根瞧不上如今的霍家。

就算没苏氏这神来一笔的丑闻,她这小孙子,多半也是会娶别人。这海棠丫头还不错,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人家上了岁数,就喜欢和和睦睦的,讨厌那些个肮脏手段。

但三房的奴仆都是打小伺候在老三身边的,霍家遭了这样的难,都还能留下,说明个顶个的忠心。所以,老太太也不希望因为这点要把事情闹得多大。

那些忠心耿耿的奴才,老太太不想罚,便只能将责任全推到自己孙子身边。

“依我看,这事儿全怪你。要不是你混账,奴才们哪里来的胆子?”太夫人说,“得罚你。”

霍令俨承认:“的确是孙儿的错。”

太夫人说:“既然是你的错,那你自己说,要怎么罚你?”才问完,又问苏棠,“你说,该怎么罚他才好。”

苏棠不傻的,不可能真的认为老太太想罚她亲孙子。老人家能这么说,就算是给她做主了,她也得识趣些。

所以苏棠笑着道:“祖母,孙媳怎么舍得您罚伯爷呢。您若是责罚他,倒是不如罚我好了。”

又说:“其实昨儿晚上的事情,都是小事。我想,伯爷也已经吩咐过了,下回我再去,他们不会再拦着我了。他们也不能罚,他们个个对伯爷、对霍家忠心耿耿,若是罚了,岂不是寒了人家的心?”

“祖母……不如这事情,就这样过去,算了?”

太夫人眯眼笑起来,指着苏棠说:“瞧瞧,你们都瞧瞧。真是好也是她,歹也是她,好人都让她给做了。行,这件事情,便看在你这丫头的面子上,谁也不罚了。”

“你们回去,好好陪陪小南瓜。也别再吵架了,家和万事兴,别叫咱们霍家的运势都让你们吵没了。”

苏棠忙说:“祖母您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的。”

霍令俨抱拳告辞道:“那孙儿便先回去。”

等苏棠等人都走了后,山茶一边拿着小锤子蹲在老太太身边帮她捶腿,一边说:“太夫人这回总得放心了?奴婢觉得,这三夫人自从生了小爷后,性情大变。方才一番话,三夫人说得头头是道,又是罚又是不罚的,其实都是说给三爷听的。依奴婢瞧,她做咱们伯府未来的女主人,未必不好。”

太夫人眼里含笑:“是啊。或许……到底是老天垂怜,不忍眼睁睁看着咱们霍家就这样彻底毁了。”

“老大死了,老二残了。如今……也就只有老三了。若是三房主母目光短浅,没有些心计成算,如何做老三的贤内助?她越发懂事,这是好事。我相信,咱们霍家会越来越好的。”

“可不正是,一定会好的!您老啊,就别操心了,等着享儿孙福。”

~

晚上,霍令俨歇在了后院。

苏棠带着儿子睡大床,霍令俨则和衣睡在窗前的大炕上。两个奶娘跟枸杞歇在外间,夜里小南瓜醒了一次,是饿醒的。

小南瓜一哭,奶娘便候在珠帘外面问:“夫人,小爷这是饿了,得喂他吃夜奶。”

苏棠已经起来了,抱着小南瓜轻轻颠着哄,侧头说:“你们进来喂奶。”

其实这具身子自己也有奶水,只不过,若是她亲自喂了奶,这身材一时半会儿怕是恢复不了。再说,这古代大户人家自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既是请了奶娘,她自乐得清闲富贵。

想在她的那个时代,一般有条件的人家的女主人,也都是宁愿花点钱让孩子喝进口奶粉,也不愿自己亲自喂养的。

两个奶娘走了进来,却在看到炕上的霍令俨的时候,两人忙都红了脸。都是一副扭扭捏捏又羞又忿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逼良为娼呢。

苏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屋子还睡着一个。

她正想着该怎么做好的时候,就见那个男人皱着眉头起身,一脸烦躁的大步走了出去。

苏棠没管他,只对奶娘说:“好了,你们快喂。想他是饿了,一直在哭。”

小南瓜的确是饿了,一吃上,立即就不哭了。

填饱了肚子后,小南瓜主动别开脑袋,闹腾着不肯再吃。

“爷吃饱了,我抱着他在屋里走走,消消食。正好也颠一颠,他会睡得更快一些。”

“我来。”苏棠从奶娘怀里又抱过儿子,将他竖着抱,让小南瓜脑袋搁在她肩上,她一手托着小南瓜屁股,另外一只手则轻轻拍着小南瓜后背,同时人也不停在屋内走来走去。

两个奶娘对望一眼,都是一脸不解的样子。

“夫人这是……”

“拍奶嗝呢,怕他呛奶。”苏棠说,“你们出去歇着,顺便帮我将伯爷请进来。”

“是。”

没一会儿功夫,霍令俨又负手缓缓踱步走了进来。

苏棠看到他来了,立即招呼说:“伯爷来得正好,你帮儿子拍奶嗝。这小子可真够重的,我抱不动他。”

说罢,人已经走到霍令俨跟前。

也不管人家霍伯爷是不是情愿,直接就现场教学:“你瞧,就这样抱着。这只手托住这里,这只手拍这里。但是记住了啊,一定要轻一点,力气不能太大。看清楚了吗?来,给你。”

苏棠说完直接将儿子递到他胸前,霍令俨接过去后,才皱眉问:“这是干什么?”

苏棠说:“刚刚喝完奶,有空气积累在胃里……说了你也不懂,你照着我说的做就行。放心,儿子是你的,更是我的,我能害他吗?”

“这些事情,你可以交代给下人们做。”

苏棠说:“你是他父亲,你自己想想,打从他生出来后,你抱过他几回啊?我来掰着手指头数一数,一、二、三……不超过五回?而且每回也就抱一会儿功夫,然后就扔给了奶娘……”

“小孩子八个月……最晚十个月,就开始认人了。有些聪明的孩子,六个月就开始认人了。难道,伯爷希望以后小南瓜长大后跟您不亲吗?你多抱抱他,多陪陪他,他是有感觉的。”

“当然,我也不是只要求你不要求自己。从今天开始,每个月至少一半的时间,我会自己带着小南瓜睡。至于伯爷你……你若是心里有他,就常常过来看看,若是不在意,那我也不能怎么样。”

“我也知道,伯爷往后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儿子。以后就算不跟我生,庶出的总得有几个?等您儿子多起来的时候,咱们小南瓜可就可怜了,得跟多少弟弟妹妹分享这可怜的父爱啊。您若再不趁着现在只有他一个的时候多疼疼他,真是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我……”

“闭嘴!”

霍令俨只觉得耳边像是有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吵得他脑袋疼。

苏棠闭了嘴。

她这是职业习惯,一说教起来就忘乎所以,没完没了。

以前在自己公司,都是下属员工,当然愿意听她叨。但是眼前这个人……是大佬,惹不起。

霍令俨虽说嫌苏棠烦,但到底也还是照着做了。

外表瞧着冷若霜雪的男人,温柔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苏棠想,只要他心中尚且有点爱,哪怕将来诸事不顺,心里有那么一个温暖柔顺的地方,也不至于完全走上歪路不可回头?

次日一早苏棠醒来的时候,某人已经不在了,只身边的小某人正咧着小嘴冲她笑。小人家好似认得母亲一样,胖乎乎的小手直朝苏棠这边捞。

苏棠坐起来,笑眯眯一把将儿子抱住。

外间听到动静,忙问:“夫人醒了吗?”

“醒了,你们进来伺候。”

苏棠亲自帮儿子穿的衣裳,拾掇好后,让奶娘抱去喂奶。

苏棠坐在梳妆镜前,黄连帮她梳头,枸杞准备了两身衣裳拿了来,让苏棠选。

今儿是她父亲寿辰,按理说该穿得喜庆些。不过,如今霍家尚在孝中,不宜穿颜色鲜亮的衣裳。所以,枸杞选择墨绿色跟暗紫色两件偏暗色系的衣裳。

黄连瞧见了,说:“咱们夫人还年轻,这些颜色老气横秋的,不太好。”

苏棠指了那件墨绿色的说:“这件。”

第8章

黄连跺脚:“小姐,今儿是本家老爷寿辰,大喜的日子,您怎么都该穿颜色鲜亮些的衣裳。这墨绿色,那是给上了年纪的人穿的,您穿着,还不是叫人笑话的。”

苏棠一边站起来让枸杞帮她穿衣,一边瞥了眼黄连说:“我尚在闺阁就做出与人苟合的丑事,你以为这次回去,人家不会笑话我吗?再说,如今老侯爷去世还不满两年,霍家尚在大孝内,你让我穿鲜艳的大红大紫,是真的为我好呢……还是想害我啊?”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真的为了小姐好。孝……奴婢一时糊涂,都忘了如今阖府还在孝期,是奴婢的错。”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苏棠没理黄连,直接问枸杞是否一切安排妥当。

枸杞明白主子话中深意,郑重点头:“奴婢都准备好了。”

“那就走。”苏棠说,“今天是父亲寿辰,咱们早点回去,想他老人家也高兴。正好,我也挺长时间没见到他老人家了,早点回去恰好问个早安。”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让备车。”

说是早点回去,但去荣安堂请了安,回来吃了早点,又亲自抱着小南瓜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后,时间也不早了。当霍伯府马车停在苏宅两进小院子门口的时候,苏宅里里外外已经十分热闹了。

候在门口迎接贵宾的小厮瞧见了霍伯府的马车,忙迎了上来:“大小姐,您来了。”

苏棠跳下马车,站在门口略抬眸打量着苏宅。黑漆铜环的两扇小门,院墙不高,左邻右舍屋舍挨得十分近,拥挤得显得整条街的宅院设计都显得十分小气。

难怪霍家的二夫人常在她面上说她小门小户出身呢,这的确是小门小户。虽然霍家如今权势地位都大不如前,但至少头上还顶着爵位呢,且陛下另赐的宅院,也在皇城之内。府上婆子丫鬟们说的是现在的宅院与以前的不能比,但也是大气磅礴的,再说,霍家怎么着也是皇亲国戚,太上皇宠爱的霍蕙太妃,正是霍太夫人的小姑子——她夫君霍令俨的姑奶奶。

而这苏家,这些日子苏棠也从黄连嘴里了解到不少有关苏家的事情。她这便宜父亲苏异才,是润州人士,后科举考到了帝都来。

元晖十三年的二甲进士,后为了进翰林院,又做庶吉士留院三年,三年后再试最终留院。之后,便一直呆在翰林院里混。她听说,如今她父亲已经做到了从五品的侍讲学士。

这个时代有句话,叫做“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想原主这个父亲这些年一直留在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指定心大着呢。难怪了,每回霍二夫人怼她的时候,都会讽刺她一句,说她父亲将来就是入内阁的命。

一般文人都会有些清高,视金钱如粪土,想她这个父亲应该也是。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这清高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了。

“大小姐,您里头请,夫人等着您呢。”见苏棠似是看什么看呆了没反应,那小厮提醒一句。

“好。”苏棠应了一声。

小厮伸头朝外头望了望,问:“姑爷怎么没来?”

苏棠丢了一句“他忙,没空”后,直接往院子里去了。

感受过霍家宅院层层叠叠的大气后,再看苏家这巴掌点大的地方,苏棠还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今儿的客人不算多,但这么多人挤在这点地方,就显得拥挤又热闹。

苏通苏大人在前院应酬同僚,突然瞧见长女,他脸色立即就变了。

他都说了不给霍家下帖子不给霍家下帖子,怎么夫人就是不听,非得把这个丢脸的东西叫回来。当初丢脸都丢到孟国公府去了,他的这张脸,早没了。

要说从小她也是在这里长大的,牡丹有的她都有,怎么姐妹俩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苏通正寻思着假装没看到长女,偏那边小厮喊着说:“老爷,大小姐回来了。瞧,给您带了不少贺礼呢。”

苏通气得嘴巴歪了歪,这才虎着脸冲人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进去。而那边,苏通的几位同僚却是奉承道:“还是苏兄有福气啊,这长女如今可是霍伯府的伯夫人,又是陛下亲旨赐婚,当真给你长了脸。”

立即有人附和:“是啊,那霍家是皇亲国戚,这不等于苏兄你现在也是皇亲国戚?苏兄,往后飞黄腾达,可一定要带带兄弟我啊。”

苏通皮笑肉不笑:“好说,好说。”

苏棠进了内院,苏夫人袁氏正在堂屋招待女眷,苏棠过去后,意思着冲一众夫人打了招呼。

苏夫人坐着没动,只是嘴角不动声色挑了下,眸子里有笑意,却是透着算计的冷笑。小丫鬟立即搬了椅子来,苏棠才坐下,便听上头苏夫人问:“棠儿,你这才坐完月子,身子可好些了?”

关切的声音又温又柔,不知道的,谁不道她这后娘一句好啊。

但是苏棠心里却明白,这位不算多老却也不算年轻的苏夫人,到底有多恶毒虚伪。

苏棠陪着她演,笑着道:“已经好多了。”

又说:“伯府里太夫人老夫人都对我很好,什么好的东西都拿来给我吃。您瞧,我这气色是不是很好?”

苏夫人面上虽笑着,但是脸上笑容却十分僵硬,似是没猜到苏棠会用这样的语气回话一样。

在苏夫人的计划中,此番叫她回来,并不是为了老爷贺寿,而是想叫她出丑丢人的。她越是丢人犯错做了丑事,就越是能体现她亲生闺女牡丹的温顺乖巧善解人意。

苏棠在月子里,苏夫人假模假样去探过两回。其实探病倒是假的,准确来说,她是想看看那死丫头身子如何,到底能不能撑过去。

结果前后去了两回,死丫头不但没有因为生产落下什么病根,反倒是越过越精神。后来彻底知道她算是逃过了这一劫后,也就没再去,省得去看到她活蹦乱跳的,苏夫人就闹心。

天知道苏夫人心里到底有多恨她,她自己做了丑事坏了门风,结果陛下一道圣旨将她赐婚给了霍家……她倒是好了,屁事没有,可她的亲闺女牡丹呢?

正是因为她,牡丹如今都不敢出门去。

她们是姐妹,她不检点,牡丹就算再好,可那些名门夫人怎么想?

她自己犯贱,却是将自己妹妹推进了万丈深渊。若牡丹婚事真因此受阻,她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她怎么没死,怎么还活得这样好……老天真是瞎了眼睛。

苏夫人稍稍调节了下自己心情,才又问:“姑爷今儿来了没有?”

苏棠:“伯爷不得空,所以今儿没来。不过,伯爷特意叮嘱了我,让我千万要代他给父亲拜寿。另外,礼物也是伯爷选的,希望父亲能够喜欢。”

苏夫人目光在苏棠面上胶着了会儿,内心一时疑云四起,但嘴上却说:“真是可惜了,昨儿晚上,你父亲还念叨着说想你们小夫妻呢。原想着,今儿姑爷能陪他小酌几杯,哪成想,姑爷这么忙。”

苏棠抿嘴笑了下,打嘴仗她没怕过。

“父亲不会在意这些小节的,伯爷军务在身,那是替陛下办事。若是父亲在意了,岂不是与陛下不对付?万一传出去了,知道的只会觉得父亲看重伯爷,不知道的,还以为父亲有逆反之心呢。”

“你胡说什么!”苏夫人被苏棠神来一笔惊得立即拍案而起,但很快反应过来失态后,又缓缓坐了回去,僵着表情笑,“你言重了,你父亲对陛下那是再敬重不过。男人嘛,可不就该忙些么,忙说明有本事有出息。”

“姑爷……”苏夫人笑着,“再怎么着,也是手下管着十几二十个兵的兵头。虽说是看守城门的,但到底是吃皇家饭的啊,说出去,也不丢人。”

苏棠道:“自然不丢人,不偷不抢,凭自己本事得来的差事,怎么会丢人?伯爷或许如今瞧着有些许落魄,但曾经也是跟随老侯爷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少年英雄,他风光的英雄事迹,想必在坐的夫人们都听说过。”

“是啊是啊,听过……自然知道些。”众夫人们笑着点头。

苏夫人却抽了帕子抹眼泪,竟然哭起来:“棠儿,你真是好狠的心啊。你如今嫁了高门又觅得良婿,还生了个儿子,如今可以说日子好过得不得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妹妹可是叫你害惨了。”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