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做出那种丑事来,你自己有陛下亲旨赐婚,你不在乎,可你妹妹呢?你妹妹怎么办?”想到牡丹的未来,苏夫人愁得真哭了起来,“你妹妹如今都一年多不敢出门去了,天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十四了,正是该说亲的时候,你却……却害得她成这样。你扪心自问,我待你不薄?”

“你妹妹也待你很好?但凡她有的,你也必然有。甚至她没有的,只要你喜欢,我便也给你买。”

“你……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你做了丑事,却过得很好。你妹妹什么都没做,却一辈子都毁了。”

苏棠安安静静听着,等苏夫人演完后,她才悠悠开口说:“夫人,您可知道什么是捧杀吗?我做丑事,我败坏家风,那也是你教的。我从小是你养大的,这你得承认?”

“难道你如今要推卸责任吗?苏家的家教出了问题,我跟牡丹接受的是同样的家教,我品行有问题,牡丹自然也有。”

“若只我的品行有问题,我坏,我伤风败俗不知廉耻,而与此同时,我的好妹妹牡丹却知书达理温雅高贵,夫人您自己都不觉得奇怪吗?”苏棠此番来,就是想当着众夫人的面送苏夫人一份大礼的,就是想当着众官太太的面拆穿她虚情假意的面孔,所以,她根本不怕将事情闹大。

“但凡出现这种姐妹品德相距甚远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便是夫人您故意为之。你故意从小纵容我,从不管教我,让我从根子上彻底坏掉,让我的价值观也扭曲掉。您所做的这一切,完全是为了您自己的亲生女儿牡丹。毕竟有我这么个品行极差的姐姐在上头比着,更能衬托出您宝贝女儿的清贵贤淑。”

“只是你没有想到,我竟会做出那种丑事。你更没有想到,我做了丑事丢了人后,陛下竟然会赐婚,将我赐给霍伯爷做正妻。我如今什么都有了,你却为你女儿的以后着急了,不是吗?”

苏棠所分析的每一句都是对的,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正正好敲打在苏夫人心尖上,颤得她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苏夫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只凭苏棠这般三言两语,根本不能击垮她。苏夫人继续红着眼泪抹着眼泪说:“棠儿,你这样说,可真是不如拿把刀子割我的肉!”

“我对你那么好,你如今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苏夫人情绪颇为激动,“同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还分三六九等呢,你自己品行败坏,却还反咬一口怪我没有好好教你。”

“那是不是……往后那些赶考落榜的书生,都能去衙门告教过他们的先生了?”

“你……”苏夫人装作要被气晕过去的样子,不停揉着自己胸口,有气无力,“今儿是你父亲寿辰,我不想与你争辩。行,如今你攀上了高枝儿,你便去过你的好日子。往后我与你父亲是死是活,也与你无关。”

苏棠心里暗暗想,这可真是高段位儿啊。现场临场发挥,自编自导自演,都不带NG的,全都一条过,实在佩服佩服。

苏夫人虚弱着身子说:“诸位夫人,叫你们看笑话了。实在抱歉,我有些不舒服,不能陪你们了。不过,我女儿牡丹也十四岁了,平时我都有好好教导她待客之道,一会儿她会好好招待你们,我先失陪。”

真是高啊,借机佯装病了,再把今天这么大场面招待女眷的活儿交给自己女儿。让她们看到自己女儿的贤惠,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到时候,名声好了,上门提亲的自然就多。

“诸位夫人好。”正当苏棠走神想着事儿的时候,听到一道娇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苏棠目光探去,恰好与牡丹温柔的眼神撞上,牡丹笑着朝苏棠福了下身子:“姐姐。”

苏棠打量她,只见她一身水红色的长裙,一头青丝简单梳了个髻,发间只簪了支白玉蝴蝶的簪子。随着她动作的起伏,蝴蝶玉簪下垂落的流苏摇摇曳曳,越发衬得她娇艳美丽。

“妹妹好。”苏棠冲她笑。

牡丹说:“实在抱歉,我娘素来有偏头痛的老毛病,原吃药调理了身子,已经许久没犯过了。今儿实在不巧,却在这个时候又病上,真是扫了诸位夫人的雅兴。”

“我代我娘,在这儿给诸位夫人赔罪。”

简简单单三言两语,不但揭露了苏棠这个继姐的“恶毒”,言语里斥责她明知道夫人有偏头疼的老毛病,却还故意言语上刺激,实在又蠢又恶毒。另一方面,却是彰显了她的大度她的贤德。

苏棠想,这母女俩都是高段位的,原主那个小可怜,根本不是她们母女的对手。

不过,好在老天有眼,她们母女缺德事情做多了,迟早遭报应。只是可怜的原主,有了好命嫁入豪门,却没好命去享福,倒是便宜了她这个冒牌货。

牡丹应酬这些游刃有余,苏棠懒得看她那虚假的一套,只称自己想去休息休息。

牡丹立即喊了一个丫头来,吩咐说:“快请姐姐回房去休息,你好好伺候着,千万别怠慢了姐姐。”又对苏棠说,“姐姐以前做姑娘时候的闺房还在,里面一应陈设归置都没动,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娘说,就算姐姐嫁出去了,但这个房间永远给你留着。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里都是你的家。”

“多谢妹妹。”苏棠握了握牡丹手,又道,“我有枸杞黄连两个跟着伺候就行了,你不必再派人招呼我。”

牡丹点点头:“那也好,总之姐姐是自家人,我也不客气了。”

言罢,牡丹却是刻意看了黄连一眼,苏棠权当没有看到。

回了房间后,黄连紧紧捂住自己肚子,谎称肚子疼要去方便,苏棠放了行。之后,苏棠冲枸杞使了个眼色,枸杞会意,朝苏棠福了下身子后,转身出去了。

枸杞身上有些功夫底子,身手颇为敏捷。一路尾随黄连,人不知鬼不觉跟着去了苏夫人屋外。

悄悄伸手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枸杞眼睛凑到那个洞口,就看到屋里面黄连跪在了苏夫人身边,请罪说:“夫人恕罪,是奴婢无能,奴婢把事情办砸了。”

黄连话音才落,苏夫人一巴掌就扇打了过去。

许是力道用得大,黄连被打后,半张脸立即红肿起来,人也跌倒在一旁。

“我看是你胆小如鼠,药量下得不够多,这才导致她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你说我供你吃供你喝,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你瞧瞧她!瞧瞧她!看她如今多嚣张啊。你以为,她会猜不到吗?她早怀疑你了。”

黄连匍匐在地上,说:“是,大小姐她的确怀疑奴婢了。这段时间来,大小姐只重要枸杞,很多事情根本不让奴婢去办。夫人,求您了,将奴婢留下来,奴婢不想再去霍家了。”

苏夫人却从一旁案几上拿过一个白色小瓷瓶来,递给黄连:“这个小瓶子里装的是鹤顶红,你回头寻个机会,下在她饭菜里。只要你帮我完成这个任务,我便想法子将你从霍家要回来。”

黄连却身子一软,盯着那瓷瓶连连摇头:“不,夫人,奴婢不想再做这些了。奴婢可以帮您盯着大小姐的行踪,但奴婢不想再害人,奴婢怕。”

“你怕什么?”苏夫人皱眉,“天塌了,有我给你顶着呢。”

枸杞没再继续听下去,只是折身回去,将这一切都告诉了苏棠。

“她真是这样说的?”苏棠有些微诧异。

心里没料到,这黄连还算有良善的一面。

苏棠凝神细细想了想,犹豫着说:“方才在大厅,我记得……是不是有一位岳夫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岳清平的夫人。枸杞,你悄悄去寻到她,再故意将她引到夫人房外面去,让她听到夫人说的那些话。”

在晋江文学城看的那本古代玛丽苏言情小说,苏棠当时也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翻了翻。也因为工作忙的缘故,并没有看完。

不过,她刚刚却想起来,这位苏异才苏大人有一位死对头,那便是他同科也是同僚甚至目前还是同职位的岳清平。岳清平跟苏异才一样,目前都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上头正五品的翰林院大学生的位置可只有一个,他们之间是必然存在竞争关系的。

若是岳夫人但凡抓住苏夫人一点把柄,肯定会小事化大大事化无穷大。到时候,她再出面找出苏氏命人陷害她的证据来,不怕弄不垮这个恶毒的妇人。

“岳夫人?”枸杞也有些印象,“是不是那个白白胖胖的?个子不高,眼睛挺小的那个?”

“就是她。”

第10章

“是,奴婢这就去。”

枸杞出去后,苏棠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房间里。反正这个苏宅就这么点大,一会儿闹起来,她肯定能听到动静。

苏棠闲着无聊,便四下打量起这位苏家大小姐的闺房来。房间不大,卧房跟外面的厅以一串珠帘隔了开,屋里倒还算整齐干净,就是满屋子红红绿绿的,看着叫人眼花。

苏棠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所以便去窗边的书案前坐下。

书案后面是一面书架,书架上搁着各类书籍字帖。苏棠特意找了一番,找到了原主与其母族那边亲戚的书信往来,一封封书信都罗列在一起,挨着每封信信尾处落款的时间来看……这原主也有一年多时间没有与母族那边亲戚联系过了。

如今正是元睿二年九月初,而这边的最后一封信是去年二月时候的落款。

霍家那边自然也没有信件往来,若是有的话,苏棠怕是早发现了。也就是说,自从这原主发生了那桩丑闻后,再没跟母族联系过。

或许,母族亲戚那边,根本都还不知道原主已经嫁人了。

想着此刻也没什么事儿,苏棠便拿起那信件一封封读起来,有润州那边寄过来的,也有原主自己写了一半没写完最后揉成一团没要却又珍藏起来的。

一封封信读下来,苏棠知道原主母亲姓梅,与苏父乃是同乡。梅家在润州,应该也算是小康之家,梅老先生曾是润州一所书院的老师,梅大舅在润州衙门里做捕头。

另外梅家在润州还有一间铺子,看信中意思,应该是梅舅妈懂点医术,在润州开了家医馆。

看这些信,苏棠觉得,这梅家对原主这个女儿,应该不错。只不过,古代人和离了,孩子只能跟着父亲,所以她们母女这才两地分离的。

苏棠想,苏宅是靠不住了,但若是身后没个倚仗就只指望着霍家的话,她也怕自己将来下场会惨不忍睹。

若是润州那边的亲人可以到京城来定居的话,不管怎么样,于彼此来说都是一个照应。所以,苏棠打算照着原主的字迹写一封信寄去润州,告诉他们近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并且邀请他们来京城居住。

可是来京城的话,必然得安排个落脚的地方。这帝都寸土寸金,随随便便哪里的一间屋舍,怕是都不便宜?

正愁着一时间到底去哪儿弄那么多钱,就听到外面吵起来了。

苏棠想,应该是枸杞成功将岳夫人引了过去。而这位岳夫人也是相当给力,趁机大吵了起来。

苏棠顺手将那些信件塞进衣袖里,连忙走了出去。

原主的闺房就跟苏夫人房间隔了一道月亮小门,那边苏夫人房外面聚了不少人,苏棠想,该都是岳夫人叫过去的。苏棠人才穿过月亮小门,便被岳夫人一把抓住手。

“你可知道,你这位好继母要害你?”

苏棠瞪大眼睛望着袁夫人,而后颇为无辜的眨了两下。

岳夫人指着站在台阶上的苏夫人:“你还真是会装,外头装着对你这个继女多好的样子,其实你心肠歹毒,暗地里尽是想着要如何加害于她。我方才都听到了,你让这个叫黄连的丫头下毒,你还亲手给了她一瓶□□。”

“苏夫人,天子脚下啊,你的夫君也是朝廷命官,站在这里的这个人,就算不是你亲生的,那也是苏大人亲生的呀。好歹你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竟然知法犯法,竟然还敢毒害伯府夫人?”

“天哪,到底谁给你们的胆子和勇气?”

这岳夫人果然也是一位厉害角色,没有让苏棠失望。果然是一旦抓着机会,就绝不松手。

“本来今儿在大厅的时候,霍伯夫人说的那些话,我们都还不信,只觉得她是白眼狼儿,恩将仇报不识好歹,将你这个好母亲给气病了。可谁能想到,她说的一点没错儿,你就是位心肠歹毒的毒妇人。”

“霍夫人,这件事儿,必须去告官。你去告了,咱们给你做证人,准一告一个准。”

苏棠朝台阶上的人看了眼,就见苏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走了下来。她站在岳夫人面前说:“你是客人,不在会客的厅堂呆着,怎么跑到主人家的后院儿来了?”

“来就来了,又大呼小叫的,吵得人实在头疼。今儿是我家老爷寿辰,你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你少扯别的话说。”岳夫人并不上她的当,“你不承认是?我可告诉你,方才我们可都是听到了。一会儿去衙门,我们都是证人。”

又去拽黄连,从她袖子里夺过那瓷瓶来。

“这里,装的可就是只一滴便可将人毒死的鹤顶红,这就是物证。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就是要杀人害命。”

苏夫人却并不畏惧:“且先不说这瓷瓶儿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就算如你所说的,装的是鹤顶红,那也只是从一个丫鬟身上搜出来的,与我何干?袁夫人,你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是从丫鬟身上搜出来的,可这丫鬟是从你屋里走出来的。难道,也与你无关?”

苏夫人淡然否认:“与我无关。”

岳夫人笑着:“那就是说,是这个丫头自己起了谋害主子的心思?那也行,拖她去衙门,看她招不招。”

说罢,岳夫人拉着黄连要走:“去衙门里,对簿公堂。”

苏夫人忽然厉色说:“我知道,你夫君与我夫君如今都是翰林院里的侍讲学士,都熬了十多年。如今翰林院的大学士眨眼功夫就要升迁了,空出来的位置,只有一个。”

“你这般诬陷于我,不就是想给我们苏家头上安一个罪名吗?按着脑袋安了个罪名,好叫我家老爷给你家老爷让路。”

岳夫人道:“你若是没起歹毒心思,我就是想抓把柄,又如何抓?说到底,还是你先做错了事情。”

岳夫人转身,问那些个官太太们:“方才我悄悄引你们来,苏夫人在屋里说的话,你们可听到了。”

这是苏岳两家的较量,其他人并不想掺和,所以都在打马虎眼儿,并不答话。

苏棠想了想,朝枸杞望了眼,枸杞会意,走了出去。

苏棠道:“今儿是不是有人想害我,我不知道。不过,曾经有人想要害我……我却是有证据的。”说罢,苏棠看向黄连,“四个月前,我临盆的时候,你是不是去药铺里买过当归?”

黄连一听这话,早已吓得七魂丢了六魄。

“小姐……”黄连身子一软,跪在苏棠面前,手拉着苏棠衣角,“小姐……奴婢……没有。奴婢……不想的。”

苏夫人却是眼神晃了下,忽而也有些慌张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打从今儿这死丫头进家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死丫头看着十分奇怪。

好像……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你是不想,还是没有?”苏棠说,“‘不想’表示你的确做了此事,但却不是你愿意这样做。而‘没有’,则是你没有做过这件事儿,是我冤枉了你。”

黄连正犹豫着要如何应答,苏棠又说:“黄连,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今天既然能站在这里揭穿这件事情,就是有备而来,你若是实话实说,我看在昔日主仆一场的份上,或许会既往不咎。但如果你昧着良心说谎,那我也保不住你。”

“奴婢……”黄连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矢口否认,“奴婢没有。”

“那好。”苏棠冲院门的方向喊了一声,“枸杞,请回安堂的朱大夫进来。还有,许记药铺的许老板,也一并请进来。”

听到“许记药铺”几个字,黄连整个人彻底垮了下去。

苏棠却没管她,只指着黄连问:“许老板,您可认识她?”

黄连低着头,许老板看不清她长相。枸杞走过去,将黄连拉站了起来,许老板看清了容貌后,连连点头:“认识,认识她。”

苏棠道:“那许老板可记得,是怎么认识她的。”

许老板想了想,说:“是今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她常常去我铺子里买药。别的什么药材都没买,只买了好些当归。因为她去的次数多,而且每次都慌慌张张的,我觉得她这个人有些奇怪,所以记住了。”

“不但记住了,我还跟铺子里的伙计说了,觉得她形迹可疑。”

“不会记错?”苏棠问。

许老板:“不会记错,就是她。”

苏棠问黄连:“三四月份的时候,你买那么多当归干什么?”

黄连整个人都有些吓懵了,满脸是汗,目光游离着朝一旁苏夫人看去。苏夫人厉色道:“是啊,你买那么多当归干什么?”

黄连:“奴婢……奴婢月事不调,所以……”

却是话还没说完,便被枸杞打断:“奴婢不守夜的时候,与黄连一屋住着。她每回来月食的日子可准了,奴婢记得,从没有差过日子,根本不是月事不调,她在撒谎。”

苏棠又问朱大夫:“我生产那日,因为难产,当时霍家是请的朱大夫来。请问朱大夫,是什么原因导致我难产险些命丧黄泉的。”

“夫人生产时失血过多,是长期服用了活血化瘀的药,比如……当归一类的药材。这当归若是平时吃,的确是一味补药,当孕妇却是不能吃的。”

“黄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苏棠皱眉看着她问,“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苏夫人却抢先说:“你待她不薄吗?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与你父亲都知道。你性情暴躁,常常动怒的时候都会随意打骂奴才。想来,定是你平素待她太差劲了,她才会想着要害你。”

“不过……黄连,她再怎么脾气不好,到底是主子。你一个奴才竟然起了谋害主子的心,实在是十恶不赦。”

“棠儿,你不必担心,这事儿,我会替你做主的。今儿是你父亲寿宴,至少得顾及你父亲面子,不能闹得太过。等明儿,明儿一早,我便将这丫头卖掉。”

黄连抱着苏夫人腿哭:“夫人,是您让奴婢那样做的啊,您让奴婢害的大小姐。”

“闭嘴!”苏夫人瞪眼恐吓。

岳夫人却笑着:“苏夫人这是心虚了吗?怎么不让这奴才将话说完?”

黄连可能也反应过来,若是此刻再不将全部的真相说出来,那么她很可能小命不保。

“是夫人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大小姐并非夫人亲生的女儿,夫人表面上装着对大小姐很好的样子,其实她是故意的,故意想将大小姐养成那种嚣张蛮横的性子。夫人说,大小姐越是不成体统,二小姐在她的对比下,就越是显得温婉贤良。”

“可是夫人没有想到,大小姐她……她竟然会做了霍伯府的夫人,而且,还害得二小姐受到连累损了清誉。夫人心里恨毒了大小姐,便安排奴婢在大小姐身边,让奴婢寻着机会陷害大小姐。”

“还有这□□……岳夫人说的没错,这□□是夫人给的,夫人让奴婢继续毒死大小姐。大小姐,奴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奴婢没有撒谎。”

苏棠拍拍她肩膀:“我信你。”

苏夫人却笑着说:“你们是主仆,联手演的这场好戏。棠儿,我待你那么好,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苏棠皱着秀气的眉,认真说:“您还要抵赖到什么时候?我想,方才你让黄连毒害我的事儿,肯定不止岳夫人一人听到了。苏夫人,难道真的想我与你对簿公堂吗?”

“我不怕的。”苏棠一脸信心。

苏夫人一怔,竟然有些被苏棠的眼神惊着了。

“出了什么事?”苏通负手立在院子门口。

他听家仆说后院吵了起来,这才急匆匆赶了来。

第11章

“老爷……”苏夫人才开口喊了一声,苏棠便率先走到苏大人面前去。

“父亲,您来得正好,您定要替女儿做主。”苏棠没给苏夫人机会,直接抢先说,“夫人给了黄连一瓶鹤顶红,交代她毒死女儿。这还不算什么,早在四个月前,女儿临盆的时候,夫人就已经吩咐黄连在女儿每日吃的食物中做了手脚。这朱大夫许老板,都是证人。至于拿鹤顶红毒害我……这边几位夫人,可也都是证人。”

苏大人脑袋有些大,本来听家仆说后院闹起来了,他怒气冲冲赶过来,是想训斥痛骂她们不懂规矩的。结果怎么也没想到,怎么还扯到了暗害杀人?

她是朝廷命官,若后宅真牵扯到这些肮脏东西,眼下又闹得人尽皆知……于他仕途,终归不是好事。

所以,苏大人转身对那些夫人们说:“苏某有些家事需要处理,还望夫人们移步别处。”说罢,也不等那些夫人怎么说,直接喊了家丁来,“请夫人们前头坐着吃席去。”

岳夫人道:“苏大人,希望您定要秉公处理此事啊。贵夫人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我们可都是听得真切。”

又冲苏棠笑:“霍伯夫人,但凡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来找我,我去给你做证去。哎呦,我家老爷为官多年,一直都是公正严明的,我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不过跟在我家老爷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也是跟我家老爷一样,最是瞧不得有人以权谋私。”

“好了好了,我们也累了,更是饿了。苏大人,便不打搅您处理家务事,咱们走。”

苏通内心一团火正熊熊燃烧,面上却偏偏要装作十分淡定的样子,抱手略作一揖送别那些个夫人。

等人都走了后,苏通猛然变了脸色。

“到底怎么回事!”

这苏通苏大人,其实不过也才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瞧着偏于文弱俊秀了些,不过发起脾气来,那震慑力还是有的。

不过,苏棠并不怕他。

“怎么回事,方才不是都与您说了吗?父亲,您现在该质问您的好夫人都做了些什么,而不是在这里冲我发火。”苏棠脸色也并不好看,“还是说,根本不是夫人一人想要毒害女儿,父亲您也是这个意思?”

“你……”苏通气极。

他并不知道什么毒杀暗害这事儿,就算这个女儿曾做出丢脸的事儿,甚至害得牡丹亲事都受连累,他也没想过说要逼死她。更何况,陛下都亲自下旨赐婚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又能做什么?

他就是失望。

明明从小与牡丹受的是一样的教育,袁氏待她也不薄,为何长成后,姐妹俩品性相差这么多?她亲生母亲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温润性子,怎么就生出了她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来。

“好了,你也别再闹了。你可知道,你现在闹,丢的可是为父的脸。”苏通虎着脸,根本不信苏棠这个女儿说的话,她从小就是谎话连篇,还常常欺负她妹妹,在苏通眼里,这个闺女就是个爱惹事又爱胡闹的麻烦精。

苏通望着女儿,看着眼前这张越发酷似那个女人的脸,到底心软了些,耐着性子说:“棠儿,你这样闹,会害得为父丢了乌纱帽。为父在翰林院熬了十几年,为的是什么?你今儿,可是让那些人看了为父的笑话了。”

“父亲,我没在胡闹。”苏棠模样认真,“我说的都是真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对,我是用了些手段,我设计的圈套,等您的好夫人往里钻。那岳夫人,是我让枸杞引她去偷听夫人的话的,不过岳夫人没说谎,父亲您的好夫人,的确是想要杀我。”

“不管父亲您是真的不信,还是其实心里信了只是因为顾及各方面而不愿承认,我不管,今儿这事儿,没完!”

苏棠说:“我今儿是有备而来,若是搅了父亲的兴致,我感到十分抱歉。不过,我既是来了,就一定要讨个说话,您最好也有个态度。我看在,您好歹也养育了……我……十多年的份上,这事我不报官。”

“该怎么处理,您自己想想清楚。我累了,先回屋休息去……枸杞,黄连,走。”

苏棠行事雷厉风行,一点不拖泥带水,苏通轻皱了下眉,总觉得这根本不是她的女儿了。但也不容他多想,等苏棠回屋后,他则瞪向站在一旁的苏夫人。

苏夫人却挺了挺背,目不斜视,似是并不怎么惧怕一样。

~

等回了房关起门来后,苏通压低声音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事情要是传出去,翰林院大学士的位置,可就与我无缘了。”苏通在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熬了这些年了,为的就是将来可以一举入内阁。

他一步步走来,小心翼翼,就怕一个没注意落人把柄。这些年,纵使袁氏一直再无所出,他都三十多岁了,膝下也没个儿子,可也没有纳妾。

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博个夫妻恩爱后宅安宁的好名声吗?

像他这种从小地方考进京城来的,与那些勋贵子弟又怎么能比。人家生来便得富贵,就算不努力,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的。

但是他不一样,他平民出身,除了科举走仕途博得前程外,再无别的选择。

如今眼瞧着翰林院大学士的位置唾手可得,他不能够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生事。哪怕是至亲……也不行。

“你告诉我,今天她们闹着说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袁氏想着,事到如今,就算她一再否认,怕也瞒不过去。所以,袁氏索性承认道:“是,她们说的没错。”

就算苏通本来心里是有些怀疑,但那也只是疑虑。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是真的,她真的想下手杀害过棠儿。

“你何故如此做?”苏通眉心皱成山,眼神一晃,忽又想到别的,不由质问,“你素来待棠儿不错,难道,那些都是假的?”

对此,袁氏否认。

“不,妾身待她是真心的。只是,正因为真心待她,所以才如此恨她。”袁氏目光闪过一抹狠意,唇也抿紧了些,用一种颇为怨恨的目光看向自己丈夫,那眼眶里,似是还含着泪意,“老爷难道忘了吗?若不是她,咱们牡丹会受到牵连吗?眼瞧着几位殿下就要选妃了,若不是她闹出那样的丑闻来,凭咱们牡丹的容貌品德,会入不了诸皇子的眼?”

“老爷!牡丹这辈子都毁了!她是您女儿,那牡丹还是我心头肉呢。”

“她做了丑事,却能做伯夫人。咱们牡丹那么温柔善良,却非得替她姐姐受那些责罚吗?妾身是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这才一再让黄连下毒手。”

“哼,只可惜,那死丫头胆子小,是个不成器的。”

“你……你!”苏通倒是头回见着自己夫人这般可怕阴毒,与平素贤惠端庄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你是糊涂了吗?啊?她如今是什么身份?你派人暗杀她,就不怕霍家追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