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俨看了她一眼说:“往后有什么需求,只管与我说。”

“多谢爷。”若真有需求的话,苏棠自然不会客气。

见她笑得甜,霍令俨也舒眉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笙哥儿现在怎么样,父母都不在身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霍令俨语气轻柔了许多,或许是想到了平时一家三口呆在一起温馨的场面,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渐渐蓄满了绵绵情意。

苏棠觉得他是假心假意,便怼了说:“爷平时又不是日日陪着他的,怎么这会儿就想了?想来是假的。”

霍令俨不计较她的胡闹,只望着人说:“你哪日若是能有个好的睡姿,我也无需夜夜宿在书房。”

“那还是我的错了?”

见她模样认真,似是非得理出个谁对谁错般,霍令俨倒是笑了。

外头突然传来阵阵笑闹声,苏棠注意力被引了过去,忙要站起来去看。她脚伤还没好全,霍令俨扶着她往门口去。

营帐外面,烧着火,众人聚集在一起。

“舅舅在教舅母骑马。”苏棠伸手指过去,笑意盈盈的。

“走,过去瞧瞧。”霍令俨扶着妻子走过去。

程氏看到外甥女来了,翻身跳了下来说:“棠儿要不要试试?让伯爷教你。”

苏棠立即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她跃跃欲试,真的很想骑马。

霍令俨看了眼她脚后,才望着人说:“等你脚好了,我再教你。”

苏棠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接受了。

程氏也说:“我都忘了你脚伤的事儿了,虽然无大碍,但毕竟是才受的伤,还是得好好养着。伯爷说得对,等你日后脚伤好了再教你不迟。”

苏棠却说:“等我脚伤好了,我自己学,不需要他教。”

这话说得就有些娇嗔故作生气的意思了,霍令俨望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边,霍令俨的几个属下却起哄道:“嫂子这是生气了,大哥不哄哄,小心晚上不给床睡只能睡地上。”

有一个开头了,立即有人跟着哄道:“那嫂子怎么舍得,嫂子看起来这么温良贤惠,肯定不是那种人。”

闹他们小夫妻的,是霍令俨营里的几个部下。苏棠略扫了眼,都是些十六七的半大孩子,还稚嫩得很,甚至有些还在变声期,一开嗓子,那嗓音难听得堪比公鸭叫。

霍令俨由着他们闹了几句后,才说:“不想回去受罚挨训,你们只管继续胡闹。”

霍令俨的话,威慑力还是十足的。见他撂了狠话,几个半大孩子不敢再闹腾,只扭头跟身边的人说话。

苏棠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将来会成为霍令俨的心腹大将。跟着他一起谋大业做大事,有福同享有难共担。

能在他落魄的时候誓死跟随的,想来都是些过命的交情。

他们敢在霍令俨这样身份的人面前玩笑,也肯定是因为霍令俨平时待他们严归严,但肯定是多有照拂的。

苏棠倚在霍令俨怀里,笑着不说话。

目光一掠,却瞧见不远处角落里,枸杞正在与一个小兵说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枸杞一直低着头,然后跑开了。

苏棠眨了下眼睛,心里有猜测,却是不敢确定。

枸杞过完年,也十八岁了,在这个普遍十七八便要成亲的年代,她着实岁数不小了。

次日一早起来,吃了早饭往城里去的路上,苏棠才问枸杞:“昨儿晚上那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又怕她羞,所以故意说,“你肯定是故意的,想偷懒,便留我一个人在营帐里。”

枸杞忙道:“夫人,不是这样的……奴婢是见有爷在,所以……”

苏棠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戳她额头:“逗你玩儿呢,知道你是好心,看把你吓的。只不过,我平常都是你伺候的,你昨儿不在,我还有些不习惯……”

见枸杞立即低了头,与往常不太一样,苏棠忙说:“枸杞,我虽然习惯了你的陪伴,但是如果你遇到了好的归宿好的选择,我是一定要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的。”

“你首先得是为了自己活,然后才是为别人活。”

“夫人您说什么呢。”枸杞本来挺稳重的一个人,这会儿却被苏棠说得羞红了脸,“他……他是我邻家的一个哥哥,小时候常常一起玩儿的。后来我被卖来了霍家做丫鬟,鲜少回去,而他们家也搬走了,之后没怎么见过。”

“昨儿在这里瞧见他,就……就去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我……所以,多说了几句话……但是绝对没有夫人您说的那个意思。”

苏棠却不这样认为,眯眼笑着道:“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呢,多年后能再遇到,也是缘分。别的不管,枸杞,若是他真的对你有意,而且你也中意他的话……太夫人那里,我去说。”

枸杞脑袋垂得更低,只手抠着裙子的下摆,没再说话。

“我舍不得夫人。”半饷,枸杞才缓缓开口,“再说,他如今是军人,是吃皇家粮的。而我……只是一个奴仆,虽然主家对我很好,可总是配不上他。”

“他长得也好,高高大大的,我容貌一般……”

说到最后,枸杞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苏棠昨儿晚上虽没瞧清楚那人长相,不过,个头的确是很高的。看着身形也很不错,男儿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程氏却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傻孩子,只要你心里有他,他心里有你,还想那些做什么?他虽是好,可你又差在哪儿了?若说自己不是自由身,你主家人好,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你在霍家呆了这些年,人情世故一应都是学得到的?又攒了些钱,日后回去做个小生意,岂不是好?”

枸杞不说话。

程氏又道:“再说,你瞧我模样普通,可嫁的男人却是高大俊朗的。我若是因着这个自卑,估计早过不下去了。”

枸杞这才说:“他对我……或许并无男女之情,不过就是久别重逢的兄妹情罢了。”

程氏握住她手笑:“那这就得随缘了,且走着瞧。他如今既知道你在哪儿,若是心里想,会来找你。”

中午吃了饭后,歇了晌,下午苏棠便去了孟家。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37章

052

苏棠虽说读过不少医书, 但终究不是大夫, 她理论知识可能懂得多一些,但行医治病,她大多是不行的。所以, 这回去孟家替孟四小姐复查脸伤,程氏也是跟着的。

霍太夫人怕孟家那边会为难自己孙媳妇,所以, 也陪着一道去了。

到了孟国公府后,霍太夫人照例去了孟老太太那里。而苏棠并程氏两个先去孟老太太那里请了安后,则由孟老太太那边的丫鬟亲自请着去了孟四院儿里。

“大夫人,四姑娘, 霍伯夫人与程大夫来了。”孟老太太派来的是一个大丫鬟,便是孟大夫人,对这个大丫鬟也是颇为客气的。听她这样说,忙将人请了进去。

那大丫鬟关心问道:“夫人, 四姑娘今儿怎么样?可有好些了?老太太十分关心,特意差了奴婢来看一看。”

孟大夫人本来还在客气着强颜欢笑, 此番听得大丫鬟这样问, 立即就潸然泪下。

“一直是按着程大夫开的方子来取药敷的,每日早晚各换一次。效果的确是有些效果,可是……若是要痊愈的话,怕是还得要几个月时间?瑶姐儿实在等不及了。”

孟大夫人一边说一边抹泪:“瑶姐儿素来爱美,如今脸上烂了这么一块,她实在是受不了。丫鬟们替她梳头, 她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发脾气。这些天下来,也不晓得发了多少回脾气了。”

“若是她一直心情不好,心里憋着气儿,怕是再要不了几日,她就要气病着了。程大夫,霍伯夫人,你们不是说有法子的吗?都这些日子过去了,到底是什么法子啊?定要救救我瑶姐儿。”

程氏行医多年,这种情况,她遇到过很多次了。

所以不管孟大夫人怎么哭诉,她都能够应对如流。

“夫人您莫要伤心,四小姐的伤,有治了。”程氏笑着,一脸的和善,说着话便拉着苏棠手来,“我是霍伯夫人的舅母,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又知道些内情,自然是该要一起想着法子帮着四小姐的。所以,这些日子来,我与霍伯夫人一起日夜不眠的翻找医书古籍,终是找到了方子。”

“昨儿去了城外采药,今儿一回京来,就赶忙赶着过来了,就怕耽误了时间。”

“我们今儿既然能来,自然是可以保证能够医好四小姐脸上的伤的。四小姐年轻貌美,前程无量,这样好的人,肯定会得上天保佑。夫人,也不必再耽搁时间了,不若现在便请了四小姐来,咱们着手医治。”

孟大夫人抽了丝帕擦着眼角,没有回应程氏,只是转身望向身侧的一个丫头道:“你去把瑶姐儿叫出来。”

又转过身子来,这才略给了些笑脸,抬手指着一旁说:“霍伯夫人,程大夫,坐。”

苏棠并程氏坐下来后,孟大夫人又说:“不管怎么样,你们连夜翻医书找方子、又亲自去城外采药……的确是辛苦了。若是瑶姐儿能在皇子大选前治好脸上的伤,只要不耽误她一辈子,我必定亲自登门感谢。”

苏棠道:“夫人您言重了,您要是这样说,我真是要羞得无地自容了。我是真的没有要害四姑娘的心,不管您信不信,我都是没有的。但既然这件事情与我有关,我自然不会置之不顾。”

“四姑娘脸若是能早日好起来,我会比夫人您还要高兴。”

孟大夫人目光有些躲闪犹疑,并不敢看着苏棠,只是低头笑着说:“那日我因为担心瑶姐儿,心中实在着急,说了些重话,还望霍伯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其实后来……我心里细细想了想,也觉得霍伯夫人说得对。若真是你有心害我瑶姐儿,一来则当日在法华寺不会救我瑶儿,二来,也真的不至于在你自己送的礼物中动手脚……”

“是我着急说错了话,霍伯夫人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这孟家到底何意,苏棠也不愿猜了。不过,此番既然孟大夫人说了这样一番话,她自然是能结缘就不结仇的。

“夫人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如今既然误会解除了,便比什么都好。”

孟大夫人笑着:“确实是这样的。”

“夫人,姑娘过来了。”正说着话,孟四便由几个丫鬟簇拥着走了出来。

她着一身浅绿色的宽大春衫,完全遮盖住她修长纤细的身形,面上罩着白色面纱,只露出了如画般的眉眼。步伐轻盈规矩,步子又稳又轻,典型的大家闺秀风范儿。

“女儿见过母亲。”走得近了,孟四盈盈一拜,娇俏迷人。

那声音也是软软的甜甜的,叫人听了便身心愉悦。

大夫人说:“霍伯夫人与程大夫来了,替你瞧脸上的伤的。瑶姐儿,你勿要再伤心了,小心回头气坏了身子。”

孟四垂着眉眼,一时间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来,对着苏棠福了下身子:“三嫂。”起身后,又看向程氏,唤了声,“程大夫。”

程氏已经起身朝着孟四走去,凑近了细细望了望,透过面纱,隐约可以瞧见脸上的伤,她温和笑着问:“四小姐,可否摘下面纱来,让我瞧瞧?”

孟四本能有些抗拒,轻蹙了下眉心。不过,却也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嫩葱般的一双素手抬起,将罩在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

她侧着身子站,半边脸对着程氏。

程氏认真看了看后,笑道:“四小姐这伤处理得很好,看着样子,的确比前几日好些了。四小姐,不必担心,我们今儿来,也是抱了一定可以治好你脸上伤的信心的。”

“你来,这边坐下,我替你清洗一遍,再抹上些别的药草。”程氏拉着孟四往一边坐下。

孟大夫人听后,立即吩咐自己的丫鬟说:“快,去打些清水来。”

“要烧开后凉掉的水。”程氏叮嘱。

那丫鬟没敢答话,只抬头看着孟大夫人,孟大夫人皱着眉心说:“程大夫吩咐的话,都没有听到吗?还不快去。”

“是,夫人。”小丫头得了吩咐,立即小跑着出去了。

程氏替孟四清洗了伤处,而后取了碾碎的火舌草敷在伤处。火舌草是红色的如形状如同牛舌一般的药草,碾碎后,渣滓跟汁液都是红色的,涂抹在脸上,孟四半边脸都是红的。

“疼吗?”程氏问。

孟四笑着摇头:“不疼。”

程氏看向孟大夫人笑道:“不疼就对了。”又说,“为着四小姐好,从今天开始,我日日上门来一趟,亲自替小姐洗伤换药,直到小姐的脸痊愈为止。”

孟大夫人忙走了过来说:“如此,便多谢程大夫了。”

程氏忙回礼:“夫人您客气了,医者仁心,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孟四只觉得抹了药汁儿的那半边脸凉丝丝的,有些舒服,不比抹之前那些药的时候让人觉得涩疼。许是心里也相信脸就要好了,孟四难得的吩咐丫鬟去拿镜子来。

举着镜子,望着里面的那张脸,孟四轻轻抬手摸了摸脸。

“真的要好了吗?”她声音又轻又柔,若是不仔细去听,根本听不清楚。

不过好在程氏就站在一旁,她听到了,笑着回说:“四小姐放心,我会日日上门来亲自换药,不会有意外的。”

孟四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展颜一笑,这才回身看向程氏:“多谢程大夫。”目光越过程氏,落在后面的苏棠身上,孟四抿了下嘴,朝着苏棠走去,脸上有些歉疚的意思,“三嫂,我不该怀疑你的。”

母女俩的态度出奇般的如出一辙,苏棠也不知道为何,只觉得有些假情假意。

于是,苏棠便也敷衍着笑道:“四小姐客气了,虽不是我下的药,但此事也的确与我有关。你怀疑我,合情合理。”

“我知道三嫂还在生气,我明白你的心情。不管怎样,的确是我不好。”说罢,她伸出手来,握住苏棠双手道,“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三嫂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与我生分了。”

“怎么会。”苏棠假笑得有些吃力,不过也还在配合着虚伪的笑,到底面子上功夫还是需要做的。

程氏瞧得出来气氛有些不对劲,忙说:“今儿没事了,四小姐不若好好歇着去。这几日最好都呆在房间里不要出门,若是吹了风,怕是对脸上的伤不好。”

这边交代完了,又转身对孟大夫人道:“夫人,那我便先告辞了。”

孟大夫人没有挽留,只吩咐了身边的大丫头亲自送苏棠与程氏两个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问起了孟四的情况来,那丫头如实说:“有程大夫在,老太太您就放心。”

“这么说,四丫头脸上的伤,能早些时候好了?”老太太忙问。

那丫头回道:“程大夫带了新的药来,亲自替四小姐敷上了。这会子,小姐心情可好了。程大夫还说,以后每日都上门来亲自替小姐换药,那指定是没有问题的了。”

“那便好……那便好。”孟老太太彻底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霍太夫人,“我听说,这位程大夫是你们家老三媳妇的亲娘舅?这回,可真是亏得她了。”

霍太夫人笑着点头:“可不是么,为着四姑娘伤脸这事儿,这棠丫头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每天都在翻医书想法子。这些日子下来,瞧她瘦成这样,我可真是心疼。”

又说:“昨儿一大早,随她舅母一起去城外采药去了,一个没注意,从矮坡上摔了下去,脚都扭伤了。好在那坡矮,人没伤着哪里,否则的话,我那小孙子可得心疼死了。”

孟老太太不住点头:“我瞧这丫头的确是瘦了不少,想来这些日子没少操心。这孩子是个好的,老姐姐,我心里明白。”

霍太夫人却没答这话,只扶着山茶的手站了起来:“今儿打搅了,这会儿天不早了,得走了。”

“留下来吃了饭再走也不迟。”孟老太太留客。

霍太夫人却道:“不了,老姐姐,咱们要是想聚着一起说说话的话,哪日不成啊。只是这些日子我这孙媳妇实在累着了,这会子想必也乏得很,我带着她回去歇着。”

孟老太太起身相送:“那我便不留你了,日后咱们两家,得常来常往才是。”

“只要老姐姐不嫌弃我们霍家,我自是巴不得呢。”

“怎么会……老姐姐你说笑了……”

053

孟四回了自己房间后,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铜镜里的那张脸。

伺候她的大丫鬟冬雪候在一旁,见主子不说话,她也安安静静呆着。孟四瞧了会儿,转头看向冬雪问:“霍家人还在老太太那里?”

冬雪说:“回主子的话,方才夫人身边的人回来说,霍家老太太已经带着霍伯夫人回去了。还说,是咱们老太太亲自送出的门,两位老人家一路说说笑笑的,关系可好了。”

“我知道了。”孟四轻轻一颔首,眉心却是蹙了起来。

孟四又转过身去,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这回她轻轻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来。

“冬雪,那些人都说喜欢我,爱慕我,甚至还有人说,为了我可以不惜一切。你说说看,他们为什么?”孟四目光有些迷离,“就因为我长了这样的一张脸吗?还是因为我是孟国公府世子的女儿。”

冬雪笑着回说:“自然包括这些的。但奴婢觉得,也是因为小姐您善良温柔,又知书达理。您是大家闺秀,才貌双全,明着暗着喜欢小姐的,自然多了去了。”

“奴婢没念过什么书,不过,也知道一句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姐您是窈窕淑女,自然很多人想求娶您为妻。”

“那霍三哥呢?”孟四实在是想不明白,于是那如柳枝般纤细的眉更是拧成了一个结,“我原以为,霍三嫂能做出那种下三滥的事情来,想必是个品行亏欠的。可这些日子交往下来,却发现……其实她是一个挺好的人。虽说不是名门出身,又出了那样的丑闻,她如今是全满京的笑话,可我却看不出她自卑……甚至不觉得她在意这些。”

“也不对……”

孟四摇摇头:“我也说不好,总是奇怪得很。她这个人明明哪儿哪儿都不好,可却又觉得哪儿哪儿都挑不出毛病来。而如今,连霍三哥心里眼里也是有她了的。”

冬雪知道自家姑娘这是介意了,于是忙道:“小姐,霍家如今早不是当年了。而霍三爷,如今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霍三爷心中定是明白此生与小姐再无可能,这才娶了别人的。”

“何况……他也是被那苏氏算计了去的,又有陛下赐婚,他外头装着夫妻情深的样子,不过是给人看的,私下里那霍伯夫人未必过得就好。小姐,您是何等的身份啊,那苏氏如何能比您相比?您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那霍老太太呢?”孟四撇了下嘴,“她以前那般喜欢我,如今瞧见我,不过只是客套着夸几句。可对三嫂,却是打心眼儿里疼着的。若她不疼三嫂,怎么会怕我们孟家为难三嫂,次次护着三嫂来……这难道也是装出来的吗?”

“这……”冬雪被问住了。

孟四却叹了口气:“算了,纠结这些又有何用,到底不是当年了。而他,再也不是那个会为了我挥热血上战场想要立功封侯的三哥了。世事无常,人也是会变的。”

“我只是有些难过……若三哥都会变,旁人又何尝不会变呢。”

“青梅竹马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情分,怕也抵不过别人短短一两年的枕边情。娘说得对,男人都是这样的。”

冬雪却说:“霍三爷再好,如何能与齐王殿下相提并论?小姐,您命中带贵,可金贵着呢。”

“江湖术士的话,未必能信。那样的话,或许他也跟旁人说过。”孟四心中想着另外一件事情,忙招手示意冬雪附耳过去,她附在冬雪耳边说了几句话。

冬雪闻声,忙说:“是,奴婢这就去办。”

外头春蝶匆匆走了进来,说:“姑娘,三姑娘来了,说是来瞧瞧姑娘您。”

“不见。”孟四拧着眉心拒绝,却在春蝶转身欲要出去的时候,才又将人喊住,“你就跟三姐说,我已经歇下了。”

“是,姑娘。”

算是解决完一件大事,苏棠回去后,好好睡了一觉。

这些日子为了翻看医书古籍,基本上没怎么睡得着过。这回安安心心补了一觉,醒来后,苏棠整个人精神状态都特别好。

坐在内卧窗户边的炕上,吩咐丫头们将窗户全都打开。正是春浓时节,吹进来的风都是又暖又甜的。苏棠盘腿倚靠在窗边,捧着本闲书正在看。

外头院子里,秋娘并几个小丫鬟正搀着小南瓜教他走路。小南瓜有些兴奋,时不时都能叫上几声。

看书看累了,苏棠便将书阖上,抬眼朝院子里望去。看着儿子深一脚浅一脚的从东厢走到西厢,再从西厢走到东厢……苏棠面上溢出暖暖笑意来。

“小南瓜。”苏棠扬声唤了一声。

小南瓜立即扭着脑袋循声看了来,小家伙眼睛特别尖,一眼就瞧见自己娘了。

“娘。”吐字还不怎么清晰,但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在喊娘。

看到了娘亲,小南瓜颇为嫌弃的甩开奶娘丫鬟们的手,兴冲冲要一个人往这边跑。却是还没跑起来,整个人就被举了起来,扛在了肩膀上。

小南瓜尖叫起来,然后乐呵呵傻笑,双手却是死死抱着父亲的脖子,生怕摔了下来。

旁边奶娘丫鬟们忙请安道:“奴婢见过伯爷。”

霍令俨只扛着儿子大步朝内卧走来,苏棠也已经起身迎了过去。

“爷。”苏棠福了下身子,见人在一旁炕上坐下后,她也挨着坐了下来,“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下值早,就回来看看。”霍令俨侧身坐着,让小南瓜站在炕上,他手掐着小南瓜腋下,稍稍举了举,笑着朝苏棠这边看来,“几日没见,又重了些。”

苏棠点头:“小孩子嘛,就是长得快。上个月刚给他裁做的衣裳,现在穿又短了点,怕是还得重新做。”

“长得快是好事。”霍令俨今儿心情不错,一直陪着儿子玩,逗得小南瓜咯咯直笑。

苏棠只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笑望着父子俩。

霍令俨将儿子放了下来,抱放在腿上,侧头问:“今天去孟家了?”

“嗯。”苏棠点点头,“没事了。以后舅母每天会去孟家,亲自替四姑娘换药。舅母行医多年,她的话,我还是相信的。”

想起她脚受伤的事儿,目光垂落,朝脚面看了眼,才抬眸看去:“脚伤怎么样?”

苏棠笑起来:“这点伤不算什么,昨儿其实就好得差不多了。”

霍令俨淡淡点头后垂了眸子,似是想起什么来,目光又探了过去道:“你若是想学骑马,等忙完端午赛龙舟事宜,我可以教你。”

苏棠倒还挺想学骑马的,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若是能学会骑马,也算是一项技能了。

其实以前她也骑过马,不过只是出去玩儿的时候在马场骑过几回,不能算会。她会的还算挺多,但每样都不精。

“那妾身就先谢过伯爷了,一言为定。”

霍令俨只眯眼笑了下,没说话。

苏棠见他不再说话,只一脸柔情逗着身边的儿子,她便也凑了过去。

“小南瓜前几天会喊爹爹了。”冲男人笑了下,又伸手刮着儿子白嫩的小脸蛋,“娘教你的,还记得吗?喊一声‘爹——爹——’,小南瓜要是能喊出来,就特别厉害。”

霍令俨挺着腰背安静坐着,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只偶尔抬眼去,看着对面的女人。

眼里温柔不变。

小南瓜望着娘,仰着脑袋瓜子,一脸认真,仿佛在想着什么。

憋了半饷,发出个“dei”的音来,咬字不清,却是逗得霍令俨这个父亲开怀大笑,只将人举得高高的。

苏棠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只觉得他幼稚。

吃了晚饭,又陪了会儿儿子,霍令俨要去前头歇着了。

“今儿笙哥儿在哪里睡?”霍令俨倒是颇为有些依依不舍。

苏棠说:“前阵子为了找方子,没怎么搭理他,今儿好不易空下来,打算带着他睡,顺便培养一下母子感情。伯爷若是累的话,快去歇着,不必担心我们。”

言外之意,就是赶客了。

霍令俨扯了下唇,没说什么。

又坐了会儿,霍令俨站了起来。正拔腿往外面去,小南瓜却“哇”一声哭了出来,小胖手伸得老长,不肯让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