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俨深深望了眼人,打嘴仗他是从来打不过她的,也不屑于与一个女人吵架,于是才问:“大热天的,跑出来干什么?”

他回头望了眼,见是一家成衣铺子,想着该是臭美想买新衣裳了,于是脸险些没绷住,扯了扯唇,露出个浅笑来:“不是才做了几身新衣裳吗?”

苏棠抱着他胳膊倚在他身旁,有些撒娇意味的说:“那我还不能多买几身衣裳穿吗?若是爷嫌我穿得多,我便回去好了。”

“算了,你去。”霍令俨根本也没有那个意思,见她还抱着自己手臂不肯松开,霍令俨目光四下望了眼,虽则这个时候正是中午,又晒又热街上人还少,但终究还是在意的,于是提醒道,“大街上,注意身份。”

“哦。”苏棠立马避开他,故意隔了很远的距离,“这样行吗?”

霍令俨知道她这是恃宠而骄,故意的,倒也没管,只是笑着摇摇头。

“带银子了吗?”他问。

苏棠点头:“带了啊。”又忙说,“若是伯爷怕我银子不够花,也可以再给我一些。对于买衣裳买胭脂水粉这些,妾身是从来不会嫌多的。”

苏棠本只是逗他的,说几句玩笑话而已。没想到,他却当真了,还真掏出一张银票来。

“我因公出门带的钱都不多,这里是一百两,你先拿去。”

“爷……”苏棠有些感动了。

霍令俨尚有军务在身,耽误不得时间。所以,将银票递给一旁的青雀后,就翻身跳上了马。

男人一身戎装,双手勒住马缰,腰背挺得笔直。他逆着光看过来,苏棠迎着光仰头看去,只看到他四周散发开的光圈。

“别傻站着了,进去。”

关心了一句后,霍令俨双腿轻夹了马腹,打马离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苏棠呆呆立在原处看了好一会儿。而铺子里,一袭紫衣负手立在窗前的男子,正阴着张脸看向外面。

旁边候着的小太监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将目光从外面收回后,又抬眸望望主子,却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主子此刻的这张脸,可真是够难看的。

这个苏氏也是,之前说的如何爱慕殿下,如今这心变得也是够快的。就是不知道,她是真的变了心了,还是只是与那霍伯爷逢场作戏。

“殿下,那个……苏氏已经进来了。”

芮福此刻是真不想说话,就怕被迁怒。但见主子一直不动,少不得要提醒一句。

齐王敛了敛神,这才举步离开,往后院去。

苏棠已经被掌柜请到了后院,此刻正一个人站在廊檐下。见齐王走进来后,她立即迎了出来。

“叩见王爷。”她依礼请安。

齐王停住脚步,立在她面前,目光就那样直勾勾打量她。两人站在烈日下,正午的阳光曝晒在两人身上,干热得仿若浑身都能着火一般。

可苏棠却觉得,此刻自己的心,犹若落入冰窖般,寒得发怵。

齐王不唤起,苏棠只能一直弯着腿曲着身子。起初倒还能撑着,但时间长了,腰腿酸麻不说,烈日当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踉跄着,眼前一黑,她身子不自觉晃起来。

“才这么点时间,就受不了了?”齐王终于开了金口。

苏棠知道他为何要惩罚自己,所以,一切都能忍着。若是这样罚了自己可以让他心里快活一些的话,她倒是愿意的。

罚站总比罚别的好。

“妾身受得住。”苏棠忙又站直了些,还在强撑。

苏棠站在烈日下曝晒,齐王自然也是。一旁芮福到底担心自己主子身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劝着说:“王爷,伤着她不值当什么,可千万别伤了您的身子。”

齐王冷冷睇了他一眼,芮福忙缩了下脖子,不敢再说话。

直到苏棠晒得满脸通红,脸上脖颈处也都流下汗来,齐王才说:“行了。”

说罢,绕过苏棠,率先朝屋里去。

芮福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说:“王爷这是饶了你了,霍伯夫人,快些跟着进来。”

“是。”苏棠头晕得很,白花花的太阳晃得她眼前一片空白,突然起身起得猛了,又眼前猛然一片漆黑,她知道这是起得急了脑袋缺血的缘故,忙站着不动。

缓了好一会儿后,苏棠才朝屋里走去。

屋里,齐王已经坐在了一旁。看到她来了,抬眸冷冷扫过去一眼后又收回目光,没说话。

苏棠垂着脑袋站在一旁,齐王不开口,她也不说话。

“芮福,你先下去。”齐王支开了芮福。

芮福朝苏棠那边看去一眼后,才弯腰应着说:“是,奴才遵命。”

等屋里只剩下齐王跟苏棠两个后,齐王直接说:“你若是相中了霍伯爷,可以直接与本王说。”

“我没有。”苏棠否认。

齐王目光胶着在她脸上,清俊的眉眼轻微蹙起,喉间似是溢出讽刺的轻笑来:“你没有?”

“是,我没有。”苏棠语气坚定。

齐王却是不信:“那日在霍伯府,你当本王不存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在帮衬着霍三……你现在告诉本王说你没有喜欢上霍三,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可是我真的没有。”苏棠再次坚定。

她说的是实话,虽说有些感动,但的确不到动心的地步,更别谈喜欢了。而且她知道原的剧情走向,知道霍令俨将来会是那个为了孟四小姐举兵造反的大反派,她就更不可能会动心。

她不是恋爱脑,不是为了爱情而活的。

她如今与霍伯爷,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合作伙伴。他们将来,终有一天会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许是苏棠一再的坚定,倒是让齐王困惑了。

苏棠掀起眼皮看向齐王,认真说:“那日笙哥儿满周宴,妾身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妾身知道,现在的霍家就像是个铁桶似的,宅内到处都是霍伯爷的人。霍伯爷当时的确没有发现王爷,但藏在暗处的隐卫未必没有发现,若是隐卫事后告诉霍伯爷,而妾身又帮了王爷,王爷觉得霍伯爷不会怀疑妾身吗?”

许是苏棠说话语气有些急切,齐王颇为恼怒:“你在质问本王?”

“妾身不敢。”苏棠声音低了些,却依旧解释说,“王爷是主,妾身是仆,妾身不敢欺瞒王爷。”

齐王生性多疑,还是不信她说的话。

“你若是敢对本王生出二心,本王会让你知道本王的厉害。你若不信,就试试。”

“妾身不敢。”苏棠声音很低,却也很卑微。

齐王一直皱眉打量着她,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近距离打量她,他以前都从来没有好好拿正眼看过她。只知道,她是一个小官的女儿,性子乖张跋扈,爱慕自己,愿意为了自己牺牲一切。

这样的人,他遇到过很多,所以也根本不会在意。之所以选她,是因为,她的确是有国色之姿。

从前她嚣张跋扈又蠢又猖狂,他颇为厌恶她这种不自量力的性格,所以倒也没当回事。如今几次照面,她变化一次比一次大,却一次比一次叫他刮目相看,他想不再正眼看她都难。

从前他根本不会担心她的背叛,可如今,他却一直怀疑她已经背叛了自己。

她的一言一行,都处处透着算计的小聪明,却偏偏每回应对他的质问刁难,她都能有一套自己的说辞。每次的解释,倒都能圆得过去,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对霍伯爷无心,对本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O^

第47章

072

苏棠很紧张, 虽然她料到他会这样问, 但当他真正这样问的时候, 她还是觉得心惊肉跳。在霍令俨面前, 她其实很大程度上可以做自己,但在这齐王殿下面前,她是时时刻刻都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演戏的。

她需要演的,是一个非常痴迷于他的苦情女子。

这辈子,她活到这么大, 于情爱上都是比较稀里糊涂的。对于爱情,她看得很开,所以, 到如今都没有哪个男人有真正占据过她的心,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个男人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生命了。

这样的戏码,演一次两次还能应付, 可若是日后隔三差五都得演一回的话, 她会觉得很累。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怎么着也得考表演去。

“妾身的心,一直都在殿下这里。”苏棠的语气很平静,细细品觉,似是还透着股子爱而不得的悲伤哀婉, “殿下信妾身也好, 不信妾身也罢,总之妾身对殿下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殿下要妾身以霍伯夫人的身份进霍家, 纵然妾身再想留在殿下身边,可只要一想到可以帮殿下做事,妾身就开心。殿下,若是您怀疑妾身对您的忠心,您大可想法子让妾身离开霍家,妾身求之不得。”

最后一句话,苏棠说的倒是真心话。

她倒是希望眼前这位齐王殿下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可以趁早帮她想法子离开霍家,也免得日后他跟霍令俨打擂台的时候,她挤在中间被两位大佬轮流欺凌。

齐王皱着眉凝视跟前的人,见她倒算坦荡,并无半点留恋霍家的意思,齐王这才收回目光说:

“你暂时还不能离开。”

略一顿,侧头看了眼人,又加了一句:“你放心,等时机成熟,本王会带你走的。”

带她走?带她去哪儿?

难道,日后她逃离了霍令俨,还得留在他身边继续去别家做卧底吗?她不要!

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面上却装着平静而又窃喜的样子。

“殿下……真的会救妾身出去吗?”她仰着脑袋,一脸期盼的望着面前的男人,深情凝视,“殿下会带妾身在身边吗?”

齐王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好好替本王做事,本王不会亏待你。”

“是。”她又低了头,轻轻应一声,颇为失望的模样。

两人都沉默,想着各自的心思。

确如她所言,如今的霍家,就好似是一个被铁箍住的木桶,可谓滴水不漏。他曾几次想再送人进去,可根本就没有机会。

如今这苏氏,是他留在霍家的唯一希望了。

他也没有指望她主动去做什么,只是希望在将来哪日他需要的时候,她这根线可以派上用场。

只要她不变心不背叛自己,就一切都好说。

苏棠想了想,主动提了霍令俨与孟四的事情:“据妾身所知,霍伯爷虽则心中尚还无法彻底忘掉孟四小姐,但他也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妥协了,在家族荣辱与孟四小姐之间,选择了前者。”

齐王沉默着,想起那日那个女人一直纠缠不清的那一幕,他便心中一阵烦躁。

见齐王不说话,苏棠撇了下嘴,又说:“妾身知道,殿下对孟四小姐视若珍宝,孟四小姐将来是要成为齐王妃的人。殿下大可放心,孟四小姐始终心里会只有您一个。”

齐王不想听这些,只打发了她道:“你回去。”

苏棠原本紧紧攥着的双手渐渐松开,暗暗松了口气。

“是,妾身遵命。”

苏棠朝齐王行了个礼后,退着走了三步,然后转身离去。齐王依旧伫立在屋檐下,透过支开的窗户看向外面那翩跹的身影,又蹙了蹙眉。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齐王这才收回视线来。

苏棠回到医馆,程氏见外甥女满脸晒红,吓了一跳,忙走了过来拉着人问:“你脸怎么了?”

“没事,就是晒着了。”苏棠其实觉得脸很疼,但因为不想程氏将注意力过分放在她脸上,所以尽量表现得没事。

“青雀那丫头呢?”程氏四下看了看,并不见人。

苏棠当时在进成衣铺子前,就让青雀拿了那一百两买东西去了。她是为了将青雀打发走,故意寻的借口。

本来说好呆在铺子里等她的,但因为她脸晒得难看,怕叫那丫头起疑心回去跟霍令俨说,所以便没等她。让掌柜的替她留了话,说她有事先回来了,一会儿让青雀自己回来。

“我让她买东西去了。”苏棠随口说了一句,觉得脸太疼了,便对医馆里的打杂说,“帮我打盆凉水来,我敷一敷。”

打了凉水来,程氏亲自拧了毛巾替苏棠敷脸。苏棠手里举着方铜镜,见原本白皙滑嫩的皮肤此番晒得跟猴屁股似的,心中恼得很。

“早知道就听舅母的话,不出去了。”苏棠心中怨怼,却不能跟任何人诉说自己的心事,只能自己生闷气。

程氏这会儿却笑了:“让你别出去你偏出去,现在又生气,怪谁?好了,一会儿给你敷点药,没事的。”

苏棠整个下午都留在医馆内,或看看书,或等程氏闲下来点的时候与她探讨了下有关中医学方面的问题。一个下午下来,苏棠收获颇多,把这段日子做研究积累下来的问题基本上都解决了。

到了傍晚,也该回去了。

她又特意拿了铜镜来照了照,虽然晒伤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但这皮肤受过损的就是不一样。表面看不出什么来,但她总觉得脸微微辣得有些疼。

所以一回去后,她就钻进了自己的实验室里,捣鼓了半天,最后顶着一脸油光走了出来。

“夫人,您脸这是怎么了?”青雀看到后,吓了一跳,忙丢下手上的东西走了过来。

苏棠是将时兴的一些花的花瓣捣碎了成汁,然后再混了蜂蜜羊乳,做成一款面膜。这里没有面膜,她只能自己做,总比什么都不做效果强。

“我没事。”苏棠在一旁坐了下来,浑然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形象,解释说,“今儿出门的时候晒到了,我怕变丑,所以在脸上敷了些东西,会让皮肤变白变嫩一些。”

青雀头回听说这种情况,将信将疑的:“夫人,您……是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苏棠冲她笑,“这方子都是我在古籍上找来的,古人早有用过的。”

青雀点点头:“没事奴婢就放心了。”

苏棠四下望了望,没瞧见枸杞,就问:“枸杞还没回来吗?”

枸杞今儿请了假,说是要回家看看她爹她娘。想她平常一年也难得回去几回,苏棠就准了。只是说好了早去晚回的,这会儿子没瞧见人回来,苏棠难免有些担心。

紫芳回说:“枸杞姐姐还没有回来呢。”

“这已经挺晚的了……”苏棠打发紫芳说,“你去前头找常安,让他派一个人去枸杞家瞧瞧,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绊着了。”

苏棠才吩咐完,外头枸杞便走了进来。

紫芳忙快步走过去说:“枸杞姐姐,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夫人可担心了。”

枸杞拍了拍紫芳手面,然后一脸藏不住的喜色朝苏棠走来。

苏棠瞅着她,等她走得近了,问:“回一趟家而已,就高兴成这样……说,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没什么喜事,奴婢能有什么喜事。”枸杞矢口否认,可声音却又轻又柔,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媚,像是在害羞般。

苏棠看出了一些名堂来,对枸杞道:“你随我进来。”

说罢她起身,往内室去。

进了内室后,苏棠在窗边坐下:“这里就你我两个,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是,不是,奴婢……呀,夫人,您脸怎么了?”枸杞原是一直垂着脑袋的,这会儿抬起头来,才发现苏棠脸上有东西,于是惊得喊了出来。

苏棠觉得她大惊小怪的:“你以前最是沉稳的,怎么回家一趟,也变得咋咋呼呼了。”

枸杞还是关心问:“您没事?”

“我没事,你就不必担心我了。”苏棠基本上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于是拉过她手问,“是不是要嫁人了?”

“夫人。”枸杞又垂了脑袋去,一副十分羞涩的模样。

原本高高壮壮的一个大姑娘,此刻柔柔娇娇的,也真是为难她了。

苏棠替她高兴,笑着问:“可是那回在郊防营见到的那个?”

“嗯。”枸杞终于承认了。

苏棠说:“这是好事啊,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是个好姑娘,就该幸福美满。你放心,放你出去的事儿,我会去跟太夫人说。老太太仁慈,想必会很高兴。”

太夫人那里,枸杞倒是不担心的,她只是有些不舍。

“夫人,我跟傅大哥商量好了,就算将来成亲了,我也会继续留在夫人身边。”枸杞说,“他说他是军人,常年呆在军营里,不能日日陪伴我,所以,我若是只身一人留在家里,也会寂寞的。傅大哥说,夫人您是好人,孝敬伺候您一辈子,是应该的。”

苏棠轻哼:“一口一个傅大哥,你的心都被勾走了。”

枸杞微黑的脸一红,窘迫得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夫人,您取笑奴婢。”

苏棠道:“没想到这么快,日子定了吗?”

枸杞说:“傅大哥家里没什么人,所以,日子是我爹娘定的。爹娘很高兴,说我不小了,亲事宜早不宜迟,他们说傅大哥能娶我是我的福气,想我赶紧嫁了。”

“日子定了,就是在这个月……”

枸杞声音越来越低,也是有些为难的。

苏棠握住她双手说:“你是我的丫鬟,你出嫁,我自当给你准备一份嫁妆,会让你风风光光的。这样,一会儿我带你去太夫人那里,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老人家。”

073

枸杞成亲这日,苏棠亲自去了趟方家,算是给枸杞撑场面。方家住在外城的最外边,黑漆漆的泥瓦房,十分简陋,不过还算干净。苏棠大概打量了下,这一排的屋舍大多都是这样。

方家热闹得很,左邻右舍都围过来看热闹。苏棠到的时候,方家二老也亲自迎了出来。

“夫人,您可是贵人呐。我家大丫常提起你,说您如何如何好,简直就是那活菩萨。”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人,苏棠上下打量一番,猜着她该是枸杞的母亲。

“枸杞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后来老太太给了我,她勤奋能干,我也喜欢她。现如今她能觅得如意郎君,我也替她高兴。”苏棠回了方婶子几句话后,站在方家屋子前。

她衣着华贵,又生得花容月貌,与这里只着粗布衣裳的普通百姓完全不一样。只往那里一站,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去了。

其实苏棠今儿已经特意穿得低调了许多,只是毕竟是枸杞大婚的好日子,她也不能穿得过于素净。方婶子上下打量苏棠好一番,笑眯眯的要过来摸苏棠的手,被青雀挥开了。

青雀扶着人说:“夫人,咱们进去看看枸杞姐姐。”

方婶子这才说:“对,对,夫人您请进来。”一边邀着苏棠进去,一边冲围堵在旁边的邻居说,“我家大丫体面,我家大丫日后要带我跟她爹享福了。嫁了个吃皇粮的,成亲还有伯府夫人亲自过来送嫁。”

住在这里的都是平民中的平民,平时打交道的也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像苏棠这样的勋贵人家的贵夫人,他们就算见也是远远见过,这般站在眼前让他们看,还是头一回。

枸杞没有闺房,如今是从她妹妹屋里出嫁。

苏棠进去的时候,枸杞妹妹正伴在枸杞身边。看到主子来,枸杞忙起身行礼,然后对她妹妹说:“二丫,这是夫人,快给夫人磕头。”

二丫不过才十三四岁的样子,生得小巧玲珑,闻声就要给苏棠跪下,苏棠说:“不必磕头了,行个礼就行。”

二丫看向她姐姐,枸杞冲她点头,二丫学着她姐姐的样子略笨拙的行了个礼,然后枸杞打发她走了。

屋里只剩下主仆几人,枸杞眼眶忽然红了:“家里这般简陋,夫人您怎么还真来了。”

青雀搬了张凳子过来,苏棠坐下后说:“我来是想看看咱们枸杞的如意夫婿到底长什么样,再说,我也得叮嘱他几句。日后若是对你不好,我找他算账去。”

枸杞眼眶更红了。

苏棠调侃她说:“这还没嫁就哭成这样,想来是嫁得不情愿。你要是不愿意嫁,左右抬人的花轿还没来,后悔还来得及。”

“不是。”枸杞着急喊了一声后,忽而发现自己失态了,才垂着脑袋慢吞吞说,“夫人,您就别逗奴婢了。”

一旁的青雀道:“那你也别再哭了,嫁人是好事啊。再说,你日后也还是要留在夫人身边的,也不会主仆分离。”

“对,不哭了。”枸杞忙擦眼睛。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吹打声,方婶子匆匆跑进来说:“傅家来人了,快,红盖头盖上。”

方婶子给女儿盖红盖头,苏棠率先走了出去。

小院门口,一个穿大红喜服的高挺男人,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那人看到苏棠后,微一怔,继而大步上前来。

“常听大丫提到夫人,没想到夫人今儿真的来了。”他十分礼貌,但却没弯腰,这是军人的姿态。

“你就是傅青?”苏棠问他。

“是。”他回了一个字。

苏棠目光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见他的确气势不凡英武挺拓,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何枸杞那般自卑了。但想来爱情就是这样,看对眼了就成,旁的不必在乎。

“既是娶了枸杞,便要对她好。若是哪日对她不好了,我就第一个不放过你。”

傅青笑了笑,点头应着。

苏棠没跟着一道去傅家,目送仪仗接了新娘子走后,她就回去了。三天后,枸杞就梳着妇人头回来了。

“你才新婚,怎么不在家多呆几天?”

枸杞说:“夫君也就三天的假,今天陪着奴婢回门省亲后,就去了营里。奴婢一个人不想呆在家里,又没有公公婆婆需要侍奉,所以,就想着回来了。”

苏棠略点了点头后,这才上下细细打量枸杞,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

这枸杞若论容貌,的确生得平凡了些。不过,女人的美,一来看皮囊,二来还是看状态的。

如今枸杞觅得了如意夫婿,想来小两口是恩爱的,有了爱情的滋养,再平凡的女人都会变美。梳了妇人头成了小媳妇的枸杞,身上自然多了几分别人难有的韵味。

苏棠知道她脸皮薄不经逗,所以也不再逗她,只说:“没想到,你夫君这大婚,竟然只有三天的假。”

提起傅青来,枸杞似是有说不完的话,忙就道:“郊防营的杨将军十分看重他,那日大婚,杨将军也都亲自来了。夫君说,他别的给不了我什么,这辈子唯一能够给我的,就是替我谋个将军夫人的名号。”

“杨将军?”苏棠略诧异,“那日大婚,他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