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枸杞听出主子话中不对劲来,望了过来,“夫人,是觉得哪里不对吗?”

苏棠心里的确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没说出来,只道:“没有哪里不对,他是郊防营的大将军,傅青是他的兵。手下的兵娶亲,他亲自来一趟也是合理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傅青竟然这般得重用。”

她原以为这傅青不过只是郊防营里一枚普通的兵,却不曾想到,竟然这般得杨续重用。那杨续将来可是齐王的左膀右臂,若这傅青得他重用,是不是说,这傅青也是齐王的人?

若他真的是齐王的人,那么他娶枸杞,是不是就别有目的了?

毕竟这些只是她自己的猜测,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也不敢乱说。万一他是真心对枸杞的呢?

“对了,你与傅青不是多年不曾相见了吗?”正当枸杞要出去的时候,苏棠又问了一句。

枸杞折身走了回来:“小的时候是邻居,几年前他搬走了,之后再没见过。那日城外见到面后,大家聊起小时候的事情,都很开心。奴婢……奴婢不敢瞒夫人您,这些日子奴婢常常请假回家,其实就是想见一见他。”

“他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叔叔。但叔叔也有自己的儿子,平时便不住在一起。”

“我对他好,他也对我好,我们……”枸杞咬着唇,没再说下去。

不过,苏棠却是有些明白的。枸杞虽有父兄,但从小就被父亲卖了,想来那亲情也没多浓厚。而这傅青父母早亡,只寄养在叔叔婶婶篱下,想必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两个人都是可怜人,想必自会相互珍重怜惜。

见她打从进来后脸上的红晕都没褪去过,苏棠说:“你如今已不是卖身的奴仆,只算是霍府的长工,早已不是奴才,往后你我之间只以你我相称。再说,你如今嫁的可是兵,他又于你有诺言,你做将军夫人也是迟早的事。”

“夫人。”枸杞脸更红了,扭扭捏捏的,“他是哄我的。”

苏棠笑着道:“是不是哄你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行了,下去忙。”

枸杞出去后,苏棠懒懒靠在大引枕上,方才脸上的那些笑意,也渐渐一点点退去了。此刻心中只有一个疑惑,这傅青,到底是不是齐王的人。

她绞尽脑汁使劲想着原里的剧情,可不曾记得起来,日后齐王登基为帝,身边是否有一位叫傅青的名将。

八月十五中秋节前两日,宫里下了旨意来。说是陛下于十五这日在宫里办了中秋宴,择了些人进宫去同乐,而其中,便就有霍家的人。但这种进宫参加皇家宫宴的好事儿,也不是谁都能赶得上。

按着规制,自然是有爵位的人才够得上资格去。女眷中,自然是太夫人伯夫人带着霍大小姐前去。

而男眷中,自当只有霍伯爷霍令俨有这个资格。不过,陛下圣旨交代了,让霍伯爷带着霍小二爷一道进宫去。

接完旨谢完恩典后,众人站起身子来,那宣读旨意的小太监笑眯眯说:“恭喜霍伯爷,贺喜霍伯爷。”

像这种勋贵参加宫宴的事儿,以前太上皇在位的时候,霍家从不缺这样的殊荣。不过,近几年来,霍家却是从没有过的。

今儿这遭,是头一回。

但苏棠却想着,这太监嘴里道喜,怕并非霍家有幸进宫参加中秋宴这么简单。若她猜测没错的话,想必是幸姑得了哪位娘娘或者哪位王爷的青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没了,所以更新迟了2333

第48章

074

接完圣旨, 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关起门来后,二夫人少不得又要当着二爷的面抱怨一通。

“我的筌哥儿才是伯府嫡长子,凭什么越过我的筌哥儿,却让三房的儿子去?”二夫人越想越生气,难免又要重提旧事来, “都怪老太太,老三是在她身边养大的, 她偏心眼。当初就是她老人家亲自进宫去请封老三为伯爷的。现在倒是好,这阖府就算是他们夫妻的天下了。”

“往后……可还有你我立足之地?”

不论二夫人说什么, 二爷都一句话不说。像今天这种吵吵嚷嚷的时候, 从前不知道已经出现过多少回了。

起初他会劝着, 劝她冷静些。可如今, 他是劝都不想劝了。

就让她吵, 等她吵完了吵累了, 自然就会安静了。

“表哥,你怎么也不说句话。”二夫人一个人抱怨,没人配合,总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便跑过来说,“你说是不是?当初若不是老太太请封老三为伯爷, 今天带着儿子妻子入宫的,就是表哥你了。”

二爷轻微叹了口气,这才抬眸看来, 目光纯澈干净,瞧不出喜怒哀乐,他只用最为平和的语气说话:

“你认为……我如今这副模样,能重振家威吗?”他拍了拍自己废掉的那双腿,没有激烈的言辞,也没有失望的表情,有的只是一种认命的妥协,“你抱怨老太太,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去想的。但老人家不能,她必须考虑整个霍家的荣辱安危。”

“我想,若是我这双腿没有废掉,祖母老人家也必然不会这样做。”他叹道,“我明白你心中有怨气,但你只看到人家人前的荣辱,又何曾看到人家背后付出的汗水?”

“你以为老三容易吗?他肩负振兴家族的使命,他可以连最心爱的女人都舍弃。还有苏氏,你以为……她就只是一个安静享福的贵夫人吗?”二爷目光略黯然一些,目光从二夫人面上挪开,看向了窗外已经开出花苞来的桂花,语气淡淡,仿若透着些冷漠疏离,“她能做到的一切,你在她的这个位置上,未必做得到。”

“三弟看重她,想必她是有她的好的。”

二夫人也知道或许自己丈夫说的有道理,但她就是不愿意承认,她就是觉得不公平。

“不让我坐在那个位置,怎么就知道我不行?”二夫人心里挺不爽的,斜着眼睛瞪二爷,“表哥,我怎么觉得你对苏氏印象挺不错的?可别忘了,她当初是用什么肮脏的手段嫁来霍家的。”

“你去看看筌哥儿怎么了。”二爷忽然转了话题。

“什么怎么了?”二夫人立即扭头朝窗外看去,见儿子女儿蹲在地上,也不知道玩什么,兴奋得很,立即叉着腰大步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骂丫鬟婆子们,骂声渐渐远去,霍二爷垂了头。

他坐在木匠专门替他定做的轮椅上,手下意识抠着扶手上的花纹,目光垂落在自己那双腿上……沉默。

想当初,他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少年将军,如今却只沦落到这种地步。出不去门,守在这方寸之地,日日见着的听着的,不过就是这些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他有理想有抱负,他也还年轻,可机会……却是没有了。

已经入了秋,但秋老虎的劲儿也很足,这几日反倒越发热了起来。苏棠贪凉,晚上睡觉就喜欢穿得薄薄的。

一层薄纱裹在身上,里面肚兜上绣的花儿都能瞧得清清楚楚。一身雪白若隐若现,霍令俨有想过,她是不是故意的。

苏棠还真不是故意的,毕竟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最性感的睡衣都穿过,这点又算什么啊。而且,她只是在内卧才这么穿,外间丫鬟婆子们都在的时候,她又没有这么穿。

苏棠扎着头发坐在窗边忙碌,案头点着两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她则埋首一边翻书查阅一边记笔记。

霍令俨洗完澡出来,在她对面坐下。苏棠余光瞥到了,不过,她正忙着,没空搭理人。

等了良久,还是霍令俨忍不住先开了口:“今儿太晚了,明儿再忙。”

说罢,就要夺她的书。苏棠一把按住,皱着眉瞪着人,一脸的不高兴。

“爷要是累了,就自己先去歇着。”苏棠护着自己的书册说,“我这儿点着灯,可床离得远,又碍着您什么事儿了。”

霍令俨耐着性子说:“今儿太晚了,该歇了,你明儿再看这些书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不累啊。”苏棠觉得奇怪,“我又没打搅到你,我又不累,我就不听你的话。”

霍令俨看着她,不知道她是真没听懂还是装的。

苏棠眨眨眼睛,脑子灵活转了下,有些明白了。不过,她却是装着不明白的样子,继续装傻充愣。

既然想,为什么不直说?她非得要他说出来不可。

霍令俨终是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问:“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明白什么啊?”苏棠跟他装糊涂,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皱眉,“爷发脾气也真是莫名其妙。”

霍令俨定定看着对面的人,看了半饷,愣是没说一句话。苏棠则不再理她,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霍令俨忽然站起身子来,倏地一下站起来,笔挺立在炕边儿。苏棠仰头看去,冷不丁的,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抱着人,直接往床边去了。

苏棠抡拳头捶他,却是没绷住,笑场了。

霍令俨终于知道她是装的了,心里也有些生气,有些小报复的意思。于是在床上,狠狠的惩罚了她一番。直到被一次次折磨后实在受不住了求饶着喊好夫君又妥协又道歉又主动亲他抱他的时候,他才算是作罢。

“下次还敢不敢?”他压着她,头上的汗珠颗颗滴落,砸在她雪白透着些红痕的雪肌上,两人都大汗淋漓,此刻都颇为激动的喘息着。

苏棠一头长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不敢了。”她真的是怕了。

以前只晓得他厉害,可她却觉得一切都十分舒适,恰到好处的舒适。而今天,她算是真正领教了,这个男人,不好惹。

于是她搭着些哭腔求着说:“爷饶过我,我知道错了。”

见她难得的软而乖,霍令俨于心不忍,纵然觉得其实并未酣畅淋漓,却也克制住了。若说强来,未必不能,只是他总不愿那样。

翻身下来后,他躺在她身侧。苏棠许是怕他一个不高兴又压来,于是难得的讨好,朝他怀里挤了挤。

他伸手,将人抱住了。

黑暗中,没人说话,寂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两人都有些睡不着,苏棠想起今儿宫里传来的那道圣旨的事儿,于是翻了个身,面对着人问:

“幸姑的婆家,爷想好了吗?”

霍令俨仰躺着,一只手臂被苏棠枕着,他手绕过苏棠肩膀,搂着她。他略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人细嫩的皮肉,闻声,目光微闪了下,才说:

“这得看幸姑自己的意思。”

“幸姑真的有那么大的权力选择自己的幸福吗?”苏棠是不相信的,“这回宫里的中秋宴,为什么圣旨中特意提了幸姑?会不会是哪位娘娘看上了幸姑?”

霍令俨道:“或许只是太妃想她了。”

“那也有可能,许是我想多了。”苏棠道,“陛下也特意叮嘱带小南瓜去,我就怕他太皮,会惹出祸端来。这都怪爷,平时给宠坏了,看他现在这无法无天的样。”

霍令俨说:“有祖母老人家在,不会有事的。”

苏棠:“这可是爷说的啊,那进宫后,我可不管他了。”

黑暗中,霍令俨侧头看过去一眼,笑了笑,没再接话。

只搂着人道:“睡。”

苏棠嫌热,翻了身,准备离身边这个火炉远一些。却不料,人还没逃开呢,就又被捞了回去。

苏棠一动不敢动,眨巴着眼睛。直到确定他只是想抱着自己睡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却是再也不敢乱动。

十五这日下午,苏棠抱着儿子跟着太夫人进宫,先去了霍太妃的宫里。这是苏棠头一次见到霍太妃,之前虽然也有进宫过,但是却没有机会前来拜见她老人家。

行了礼后,霍太妃赐了坐,苏棠这才抬头去打量人。

霍太妃瞧着大概四十多的年纪,不算太老,头发也还是纯黑的。只是毕竟也上了年纪,脸上的纹路还是有的。但因为底子好,便是老了些,也依旧优雅高贵。

苏棠觉得,幸姑这模样,倒是挺像太妃的。

太妃也很喜欢幸姑,一来,就让幸姑坐去了她身旁。因为霍家这两年出了事儿,太妃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娘家人了,这回难得陛下开恩,她才能见得到。

“真没想到,幸姑都长这么大了。”太妃感怀,又想起家里侄子战死侄孙死的死残的残的事儿,难免要哽咽起来,她看着坐在苏棠腿上的小南瓜,到底露出些笑容来了,“真好,真好,只要是咱们霍家还有人,就什么都不怕。”

又说:“瞧着这孩子挺机灵的样子,可会说话了?”

太夫人回说:“会说几句话,但不利索。路倒是会走了,就是心急了些,才会走就想跑,常常会摔着。”

太妃笑起来,朝小南瓜招手:“来,走到本宫这儿来。”

苏棠放他下去,摸着他脑袋哄着说:“笙哥儿在家是不是答应娘的?要乖乖的?”

075

小南瓜不过才十五个月大,懂什么。母亲说什么,他就瞪大眼睛望着母亲。

在家皮得很,恨不得递个蹿天猴上天去。可到了宫里,见这是陌生的环境,他也拘谨。苏棠让他去太妃那儿,他不肯,只扒着母亲腿不肯走。

太夫人乐呵呵笑起来说:“这孩子在家的时候是真皮,没想到,也有这么蔫的时候。许是头一回来太妃宫里,见四周是陌生的环境,到底有些不敢放肆。”

“你抱着他上来我瞧瞧。”太妃又招了招手,这句却是对苏棠说的。

于是苏棠只能抱着儿子站起来:“是。”

走到太妃身旁,幸姑立即捏了把侄子的脸,皱鼻子瞪他哄他玩儿。小南瓜见是姑姑,立即咧开嘴巴笑,小手挠啊挠,要伸过去挠姑姑。幸姑拽着他手,不让他动,小南瓜抽了两下,然后着急着哼了起来。

一边着急一边看着母亲,颇有些向母亲告状的意思。

苏棠却根本没搭理他,只对太妃说:“这孩子太皮了,还请太妃娘娘不要怪罪。”

太妃却十分喜欢,握了握小南瓜手说:“他才多大点的孩子,懂什么。皮点好,皮点聪明。”又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太夫人,笑着道,“我记得,令俨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才多大点的时候,就很皮。”

“这孩子像他爹。”太夫人说,“模子像,性子也像。记得老三很小的时候,也是这般。后来渐渐大了,就变了性子,到如今,更是沉默寡言心思大,连我都猜不透他的心。”

太妃笑着点点头:“令俨是个好孩子,好在还有他。”

“太上皇驾到。”门口的小太监忽然喊了一声。

太上皇来了,苏棠忙抱起儿子跟着太妃太夫人一起跪了下来迎接。殿门口,一个穿着明黄色常服的老人负手踱步走了进来。

走得近了,先伸手扶起太妃,然后对其他人唤了“平身”二字。

起身后,苏棠才敢正眼去看这位太上皇。老人家岁数挺大了,满头华发,连眉毛都是雪白的。只是瞧着样子,精神似乎很不错,走路步子迈得稳而快,背也直,并不似别的老者那般佝偻着背。

在这里呆的时间也挺长了,又见太上皇来,再说体己话已是不便。所以,太夫人便起身告辞。

如今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宫里早就易了主,所以太上皇也早不再管朝政之事,只每日与太妃作伴。这次的中秋佳宴,陛下倒是邀请太上皇与太妃一起共乐,只是被太上皇拒绝了。

此番太上皇来,就是与太妃一起过中秋的。

太上皇与太妃年纪虽差得大,但太上皇却对太妃十分宠爱。自从当年太妃进宫后,太上皇便没有再宠幸过其她女人。

后来太妃生了十三王,太上皇也是十分宠爱十三王,到哪里都要将十三王带上。甚至有人传出……陛下有意废黜太子,改立十三王为东宫储君。

十三王的确比其他任何一位皇子都得宠,以至于叫如今的陛下看不过去,直接举兵逼宫了。

十三王性子温润醇厚,当年太子逼宫,十三王手上是有兵马的。若是他举兵打着“勤王”的旗号领军入宫,未必不能名正言顺坐上皇位。只是,他放弃了这个机会。

拿手中数万兵马,换取了自己父皇母妃的安康。而他自己,也立即去了封地,做了逍遥自在的地方王。

陛下留了霍太妃一命,对霍家,也未赶尽杀绝。这些年,陛下自然是有派了探子暗中盯着十三王,见他的确整日沉迷声乐美食,并无野心,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渐渐的,为了平衡诸王的权势,又重新重用起了霍家。

如今中宫无后,东宫无主,六宫之事,便由四妃打理。贵妃为首,其她三妃协理。

从太妃宫里出来后,太夫人领着苏棠等人去了贵妃的启祥宫。到的时候,启祥宫里早莺莺燕燕的坐了满殿的,除了有宫中的妃嫔外,还有诸世家贵女及官家小姐。

太妃带着人请了安后,贵妃赐了坐。

如今霍家又得宠,满殿的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冷落了霍家人。便是苏棠,也有人主动找她搭话。

满殿的人挤在一起说了些话后,陛下那里传了话来,说是晚宴要开始了,让移步清风玉露台。所以,才坐下来没一会儿功夫的苏棠,又抱着儿子跟着大家一起去了清风玉露台。

路上,三公主跑到了她身边来。

苏棠见状,忙弯腰请安说:“见过公主。”

“免礼免礼。”三公主挥挥手,随性得很。

苏棠望了眼前面,低声说:“三殿下,您怎么来这里了?”

三公主噘嘴:“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啊,成日呆在母妃身边,这个规矩那个规矩的,烦都烦死了。我觉得你人挺好的,会说话,不像那些人一样无聊,我觉得与你呆在一起挺好的。”

“多谢殿下夸赞。”苏棠时刻遵守着君臣之礼,不敢逾越半分。

三公主见她如今这般守着规矩的样子实在无聊,与那日霍府上有趣的人似是判若两人,三公主觉得扫兴,自己又跑走了。苏棠刚松了口气,旁边又有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

“三公主就是这般爱玩儿的性子,霍伯夫人不要放进心里才好。她走了,只是想去找好玩的,并不是对伯夫人不满。”

苏棠扭头看去,近在眼前的,是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裳的温婉女子。她脑子稍稍转了转,便有些印象,想起来了,这位是淑妃的娘家侄女,薛家的三小姐,也就是三公主之前口中常常提到的薛表姐。

薛家是侯爵,又是淑妃外戚,苏棠便稍稍朝她福了个礼。

薛三见状,也立即回了礼,然后便并列着走。苏棠对这个薛三小姐是有印象的,原中,其实淑妃属意儿子齐王娶这位娘家侄女为王妃,奈何齐王只钟情于女主孟四。

而这位薛姑娘,甚至于薛家,正是男女主走在一起的最大阻力。

玛丽苏言情定律,但凡与女主对着干的,一应都是大反派,迟早是要炮灰掉的。所以,这位薛姑娘,也难免于被炮灰的命运。

原大结局的时候,薛姑娘不但死了,而且为了衬托男主女情深,死得还很惨。想想那未来九五之尊的残忍狠毒,苏棠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变态啊。

薛三是个聪明的女人,话不多,但人却十分剔透。苏棠与她相处,倒算是愉悦的。

等到了清风玉露台后,两人才分开各自找各自的座位。自有御前的小太监来,领着诸位主子去该去的地方坐下。

苏棠带着儿子到座位的时候,见霍令俨已经在了,倒是悄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偌大的皇宫她是陌生的,有他在身边陪着,她到底有些安全感。

霍令俨本来在与邻座的说话,见妻子来了,便折身回来。他一边从奶娘怀里接过儿子来,一边垂眸打量妻子,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便问:“怎么了?”

苏棠凑到他跟前去,悄悄说:“以后这样的场合,我不想来了。”

霍令俨望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说的是气话。陛下宣召,岂有她敢不来的道理。

“为什么?”他还是耐着性子问。

两人已经坐了下来,苏棠挨着他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还是呆在家里好。在家里至少爷不在的时候还是我说了算的,我想做什么都行,也没人管着我。而且,我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觉得,在坐的各位女人男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没事,有我在,不会让你为难。”霍令俨倒是没怎么在意。

只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倒是叫苏棠安心了不少。以前她做生意应酬的时候,其实差不多这样的场合也没少见,起初也是害怕怯场的,后来渐渐熟了后,才应付得游刃有余。

如今这场面,自是从前那些不能比的。头回见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怕了些。

不过唯一好点的就是,以前都是自己硬扛着,如今身边还有个人在。万一真出了什么错,也还能有人撑腰帮忙顶着。

这样一想,她倒是轻松了许多,只高高兴兴吃喝玩乐看表演。

酒宴才吃到一半,坐得离陛下最近的贵妃忽然开口建议说:“陛下,今儿既然是家宴,何不大家随意一些?且退了这些宫女舞娘们,看她们弹奏表演又有何意思,在坐这么多姑娘们,叫她们尽情表演发挥所长,这才有意思。”

看看!看看!苏棠就知道。

什么中秋宫宴,这分明就是一场大型的相亲会。什么贵妃建议,分明就是皇帝跟四妃事先说好的,贵妃建议不过就是个幌子。

一会儿贵妃点了名上台才艺表演的,肯定就是皇家属意的儿媳妇人选。不一定上台表演的就是皇子妃,但一定是候选人没错的。

苏棠忽然有些兴奋起来,有吃有喝还有戏看,又还有什么不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海棠:爷,我怕。(瑟瑟发抖)

霍三:没事,有我在。(淡定从容)

第49章

076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会真的以为皇家大费周章各家挨着下圣旨邀进宫,就是为了一同吃吃喝喝过中秋。所以,诸世家贵女官家小姐们, 早个个都做好了准备。

苏棠侧头看向坐在旁边桌上的幸姑, 幸姑感受到了目光,扭头看来,见嫂子看着自己,她心里差不多知道嫂子想问什么,于是认真冲她点了点头。苏棠就明白了,想必进宫前幸姑早被叮嘱过了。

贵女们的歌舞,自然是要比宫中乐坊的歌舞女们好得多的。或是翩然起舞,或是尽情弹奏,其中都多了份才韵与雅致。弹奏的曲子,画出来的画, 还有跳的舞, 都不是随随便便的, 都是各有一番来历说辞。

若只是随意的一支舞或者随随便便的一幅画,没有点内涵在,又如何能够在众多贵人中脱颖而出呢?

苏棠一边吃着点心喝着桂花佳酿, 一边欣赏美人美景,心情真是好极了。差不多都是按着门第顺序来的,见快要轮到幸姑了,苏棠稍稍侧些身子,靠近身边的男人, 轻声问:“伯爷,您觉得咱们小妹胜出的把握能有几成?”

霍令俨对这些歌舞无甚兴趣,他也不迷恋声乐女色。只不过,毕竟是勋贵出身,该有的场面自是见过。

所以,虽然不沉迷,但因见过的多了,自然有些鉴赏能力。

方才的才艺表演上,有平平之辈,自然也有惊人之作。只不过,苏棠没有这样问,霍令俨便避开,只回答说:“别看幸姑顽劣,但别人会的,她也都会。你放心,她也大了,又有祖母老人家亲自教导叮嘱,不会出什么岔子。”

“哦。”苏棠淡淡应一声,眨眨眼睛,又笑眯眯问,“那在方才一众贵女中,爷觉得,谁最为突出?”

霍令俨非常中肯的说:“若论头彩,当属薛侯府的三姑娘。”

“那孟国公府四姑娘呢?”苏棠穷追不舍,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霍令俨闻声只笑了一下,继而端起案上的酒杯来,仰头一饮而尽。喝完酒后,只目视着前方继续看,没有再答妻子话的意思。

苏棠倒也识趣,见状,便适可而止。

苏棠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出身,但其父亲是高知,她也算是出身书香世家。再加上,母族那边她这一辈的没人,所以外祖一家也十分注重对她的培养,以至于她从小就五花八门的什么都学过。

学过芭蕾,学过古琴琵琶,也混过古风圈。有两年,十分痴迷于汉文化,还报过班学汉舞。

不懂精髓,但皮毛还是懂一些的。所以,方才一番才艺下来,她也看得出来,怕是孟四与薛三难分伯仲。

孟四生的窈窕纤细,当真是蒲柳之姿,那小细腰一只手都握得过来。又很瘦,生得又是花容月貌,跳起舞来,简直就是视觉盛宴。

而薛三则跟孟四是完全不同的路子,薛三端庄持重,于歌舞方面可能偏弱了些,但是却弹的一首好琴。再加上薛三较之孟四略丰润了些,在诸位妃子婆婆眼里,她就是贤惠又好生养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