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嘴巴伶俐。”苏棠这张嘴巴从来不饶人,不管善意恶意,逮谁怼谁,“这么听爷的话,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听我的话啊?”

纵青雀这般稳重的性子,也是被苏棠几句话说得跺脚着急了:“夫人!奴婢可是为了您好。”

苏棠正经起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若爷真的骂你们了,我替你们顶着。”

青雀知道再劝也没用,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那夫人您得带着我跟紫芳两个一起去,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也有奴婢们在。”

苏棠笑着说:“你能不能盼着点儿好。”

青雀一愣,忽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呸呸呸”了三声。

那边,紫芳已经拎了食盒过来复命:“夫人,都装好了。”

“这就走。”苏棠看向青雀,“这次紫芳随我去,你留在家里。”

“夫人。”青雀不放心,小跑着跟到门口,然后才折身回来。

铭恩伯府离西门营不远,坐马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马车停在城门下的时候,正是关城门的时间。有留守的小兵瞧见是铭恩伯府的马车,立即“蹬蹬蹬”爬到了城楼上去。

很快,霍令俨便从城楼上下来了。

苏棠已经扶着紫芳手下了马车来,下了车后,手将罩在头上的斗篷帽退了下来。一抬眸,就恰好瞧见一身暗黑甲装的男人正迈着长腿英姿笔挺朝她走路。

她立即冲他笑。

霍令俨正在城楼上远眺,查探城门口附近的情况。忽然听说府上的马车来了,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立即走了下来。可没想到,一下来,竟是看到妻子站在那里。

心中松了口气,继而缓缓踱步走了过来。

“见过爷。”苏棠笑容满面,眉眼间皆是笑意。

霍令俨抿了下唇,似是又不忍心斥责她了,只伸出手去。稍稍提了力道将人扶起来后,顺势握住那双娇软的小手。

“冷不冷?”他问。

苏棠站在风里,宽大的斗篷被风吹得贴着一个方向去,更显得她身形纤瘦了。只是,冷倒是不冷的。

“一直坐在马车里,怎么会冷。倒是你们,站在风里,想必冷坏了。”苏棠倒是会笼络人心,夸了人家兵哥哥几句后,又吩咐紫芳说,“把我炖好的汤端出来。”

本来只是打算过来瞧瞧自己丈夫,但想着这城门营四个时辰换一岗,一个岗位总共就不到十个人。既是带着晚饭来的,不如多带些,兄弟们一起吃,也能念她一个好。

“我熬的汤,还亲手做了饭菜。爷,若是合适的话,不若喊了将士们一起吃点?”

霍令俨望着妻子,好一会儿后,才侧身对一旁的兵说:“抬去营房里,记得两个人一拨轮流吃,去。”

“是!”那站军姿朝霍令俨应一声后,又冲苏棠鞠躬致谢,“多谢嫂夫人。”

“你随我来。”霍令俨拉着人去了城门口底下的轮休的营房。

这是他一个人住的单人间,值班的营房不大,但却十分暖和。进去后,苏棠摘了斗篷,亲自打开带过来的食盒。

“我没打招呼就擅自做主跑了过来,爷是不是生气了?”苏棠一边忙着给他盛汤,一边问。

霍令俨倒是没生气,就是担心罢了。

“这几天天气不好,钦天监推算出来又要下大雪了。这又是晚上,你跑过来,怎么也不顾自己的安危。”说罢,霍令俨冷厉的目光朝一旁的紫芳扫去,紫芳立即缩了下脖子。

霍令俨心中也知道,必然丫鬟们是劝了的。只是这妻子的脾性,他多半了解,她连自己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丫鬟婆子们的劝。

所以,自然也就没有责罚丫鬟。

“我亲自做了几个时辰的饭菜,爷尝尝。吃饭前,先喝碗汤。”苏棠先将汤递了过去。

霍令俨端着碗垂头尝了一口。

汤汁很鲜很滑,虽说没有大厨房里的厨娘们做得好,但做汤的人身份不一样,自然意义就不同。喝进嘴里,流进胃里,感觉整个身上都热腾起来。

苏棠挨着他坐下,四下打量这间营房一番后,回头问:“你平时值夜就是睡在这里的?”

“既是值夜,还怎么睡?”霍令俨侧头望着人,嘴角噙着笑说,眼底尽是暖意,“只偶尔换了下来坐着休息几息功夫。”

“那爷当真是辛苦了。”苏棠的确觉得他们挺辛苦的。

其实京城内的兵营很多,兵制也颇为错综复杂。但是像这种看守城门的兵,绝对是属于下等兵了。

所谓的最上等兵,自然是近身侍奉天子的兵,也就是保护宫城安全的禁卫军。再有就是护城营,护城营又分为三大块儿,其中皇城离内核宫城最近,能巡逻皇城保护皇城安全的兵,相当一部分人是一些勋贵人家塞进去历练的世家子。再次些的是内城,最后是外城。

不过,看守京城四大城门的兵,归九门提督管。

四大城门位于外城,自当最次。不过,霍令俨却是不一样。

他的身份,除了是看守西城门的一个兵头外,手中还握了宫城内一千禁卫军。但陛下除了给他调遣一千禁军的权势外,似乎又没有再升调的意思,所以他的身份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外头人常常议论,霍令俨倒是不管这些。

他很明白,就目前来讲,绝对是踏踏实实做事好。

霍令俨吃完了后,想着外面天肯定已经黑了,此刻再回去想必不安全,于是就道:“今天晚上你便就歇在这里,明儿一早,随我一起回去。”

“是。”苏棠应着。

又想了想,霍令俨交代说:“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苏棠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霍令俨见她听话,习惯性抬手摸了摸她脑袋后,丢了句“早点睡”后,正起身要出去,外头有兵站在门口说:“报——将军,外面下雪了。”

钦天监夜观天象算出这几日有大雪,所以,陛下发了旨意下来,要各个营部加强防卫工作。这几日,霍令俨也亲自留下值夜,就是怕万一风雪太大会出事。

“知道了。”应了一声,霍令俨又朝苏棠看来。

苏棠说:“爷不必管我,只管忙去就是。”

霍令俨走后,紫芳才拍着胸脯跑了来:“夫人,真是吓死奴婢了,好在爷没有怪罪。”

苏棠一边收拾一边说:“他知道的,怪罪你没用。就算他怪罪了,要责罚,我也是为替你说情的。所以,既是知道怪罪了也罚不了,他又何必再废那个口舌。”

097

第二天一早醒来,外面一片银装素裹。雪已经下了一夜,还在下,一脚踩下去,那雪能没到人的小腿肚。

紫芳见外面白茫茫一片,有些吓着了:“夫人,这么厚的雪,可怎么回去啊。”

“没事,有爷在,自然有法子的。”苏棠倒是不在意,若是真回不去,继续留在这里再住一夜也行。

苏棠站在营房门口,看到外面来回穿梭好几只军队。因为不同的兵营身上所穿的铠甲不一样,所以,苏棠草草看去,就看到了至少三种兵。

略看了会儿后,苏棠回了屋里坐着。很快,霍令俨回来了。

“外面雪已经停了,不过,路上还得清扫。你先坐在这里等会儿,一个时辰后再回去。”

苏棠:“那爷是去外头站着,还是留在屋里?”

霍令俨还没说话,外头有小兵大声喊了句:“报告将军——”

霍令俨折身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托盘。托盘里有一大碗稀饭,两个鸡蛋,还有两个雪白的大馒头。

“因为下了雪,外面街边卖早点的铺子没开。所以,你也只能将就些,吃我的。”

像这种在编的兵,就相当于现代的公务员,是吃皇粮的。福利待遇什么的,自然还不错。至少,只要在当值,这餐饭不会少。

霍令俨大小算个领导,份例自然好很多。

“这么多,我吃不完,一起吃。”说罢,苏棠先拿了个白面馒头,掐了一半,递给紫芳。

紫芳忙说:“奴婢不吃。”

苏棠说:“这是赏你的。”

紫芳还是使劲摇头。

那边霍令俨也道:“既然是夫人赏你的,拿着。”

霍令俨这个真正的主子发了话,紫芳这才双手接过去,然后弯着腰行礼:“多谢伯爷,多谢夫人。”

这就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啊,苏棠内心深深叹息了一声。好在她是穿到了贵妇的身上,若是穿到奴婢身上,想必日子会更为煎熬。

霍令俨说不饿,苏棠就捏了馒头亲自喂给他吃。霍令俨望着她,继而笑着摇摇头,到底是吃了。

紫芳识趣,不敢打搅主子们,于是悄悄退去了门外面。

一个时辰后,打道回府。

不过沿途回去的路上,苏棠却看到位于外城的许多民舍倒塌了,土砖淹没在大雪里,四周围着兵,一片狼藉。苏棠十分震撼,看完后,立即撂下帘子来,肃着脸问:“出事了?”

“嗯。”霍令俨自是早知道此事,“外城有几条街的民舍被大雪冲塌了,外城营都统已经亲自赶了过来,也调了兵来,收拾残局。”

苏棠又问:“可有伤亡?”

霍令俨脸色也凝重了些,他素净的大手又撩开帘子的一角,望了眼后才说:“雪虽然是昨儿晚上开始下的,但是起初并不大。夜里雪大的时候,百姓们都在熟睡中,并不知晓。伤亡自然是有,具体人数还不知道,得等统计出来才知道。”

苏棠心中唏嘘:“这算是都统的失职吗?陛下不是早有明旨降下来,时刻注意防护工作。若是只一条街或者几间民舍被雪淹埋还算好些,但这连着几条街都这样,这种情况下,都统大人百口莫辩?”

见她谈时政,霍令俨倒也没拦着不让说,只说了自己的意见来:“卫都统身为军人,却在陛下有明旨降下来的时候玩忽职守,酿成了大错。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就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他这个都统的位置,不但保不住了,而且自身还得定罪。重则流放,轻则降职远派京外。”

苏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但也没再多问,只是又掀开帘子一角,望着外面狼狈的一片。

忽然觉得这条街有些眼熟,细细想了起来,惊道:“紫芳你瞧,这是不是枸杞家住的那条街?”

紫芳闻声立即凑过头来,然后点头:“是的夫人,是枸杞姐姐的娘家。只是,枸杞姐姐已经嫁了人了,不可能回娘家住的?想必她没事。”

“希望没事。”苏棠撂下了帘子来。

才回了静轩阁,苏棠正打算差了人去问问枸杞是否来过,便听外面有人说:“枸杞姐姐来了。”

苏棠心里彻底松了口气,然后让枸杞进来。

枸杞人自是无碍,只是脸色瞧着不是太好。苏棠既然知道外面发生了这等大事,自是要关心几句的。

“你爹娘怎么样?”

枸杞道:“夫人知道了?”

苏棠伸手拍了拍自己一旁:“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一夜没合眼的。别站着了,坐下来说话。”

枸杞不敢坐,犹疑了一会儿,等苏棠再次发话叫她坐下来后,她才坐下来。

坐下后,枸杞道:“爹娘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亏得哥哥半夜起夜,见情况不对,早早喊了爹娘起来,这才躲过一劫。只是,我一大早跑过去看,看到很多屋子都倒了,很多人都在哭,心里总觉得有些难过。今年风雪的确是大了些,可往年也不过没有降过这么大的雪。往年都没事儿,怎么偏偏今年才降雪就出了这种事。”

苏棠问:“傅家那条街有没有殃及?”

枸杞摇摇头:“那倒是没有。”

“那就好。”苏棠安慰她,“那就跟傅青商量一下,先将你家人接去住段日子。至于屋舍,你也不必担心,朝廷不会不管的。只是这次就算朝廷拨款修缮,也得数月时间,这个冬天,怕是很多人要遭殃了。”

枸杞说:“我已经让哥哥带着爹娘他们去了我那里住,夫君没回来,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解释,想必他不会说什么的。”

苏棠轻轻点了点头:“既是没事,你也就放宽心。”想了想又道,“对了,既然家里出了事情,这几日你便回去家里呆着。家没了,你爹你娘怎么心里也不会好受,你回去也能安慰安慰他们。”

枸杞却不太愿意:“算了,他们有得住就行。再说,家里还有哥哥嫂嫂跟二丫照看他们,我回不回去无所谓。”

苏棠知道枸杞跟娘家人关系不算太好,也就没再多言,只让她去忙。

京城里出了大事,虽然不关霍令俨的事情,但他手上如今掌握一千禁卫军,这等关键时刻,自是亲自调派进城来用。外城出了这事儿,陛下大发雷霆,大家引以为戒不敢再怠慢丝毫,这些日子京城治安更是严格,似是严格到了严苛的地步。走在大街上,带到持枪行走的步军随处可见。

京城内,除了京兆府不定时巡逻街边各商铺门店小摊外,护城营大都统也亲自发了命令,护城营的军也开始四处活动起来,插手干涉城内巡防工作。

军人素来都是有两副面孔,好的时候,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可残酷麻木起来,于城中百姓来讲,就是噩梦的存在。

本来街道两旁摆个摊子卖点东西,虽说也经常被京兆府的人驱赶,但大家都知道,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吓唬吓唬人罢了。京兆府的人也没动粗,摆摊子的老百姓转头还是会继续摆摊铺。

虽说有命令禁止在街边摆摊,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对于这一块,似乎早就松懈许多。

因为,老百姓们早起摸黑摆摊子卖早点卖吃食,也的确是给京城里的人带来许多便利。既然是利处大于弊处,且老百姓们又十分自觉守规矩,从不生事惹事,都是安安分分的,所以,京兆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京中很多言官,也并未因此弹劾京兆尹失职。

但是出了外城那件事后,京城里各处防护便越发严苛起来。很多时候,人车走在路上,还得突然被拦下来检查,很大程度上带来了不便。

出行不便这还算是好的,常常还有街边官兵强行打砸摊铺的场景,说是他们触犯律法,要抓着带去大牢里。

苏棠一大早出门来医馆,路上恰巧遇到这样的一桩事儿。小孩子的哭声哭得她撕心裂肺,忍不住撩开马车帘子去看,就见路边跪着一个中年男子,有两个穿着兵服的人在动手扇打他嘴巴子,而一个年轻妇人则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可两个兵官却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一掌掌扇打下去,那中年男人的脸肿得像馒头一样鼓了起来。

苏棠本也不想管这事儿,但看着这些普普通通的小百姓竟然私下受这等侮辱酷刑,实在受不了,直接跳下马车去,喊了句:“住手。”

青雀没拦住人,也赶紧跟着跳了下去。

那两个萧兵头听到有人管闲事了,立即扭头过来,目光扫见是霍伯府的马车,似是也不完全放在眼里,只是说:“夫人是什么人?难道一介妇人,也敢插手管京城防护的事儿。”

两个兵长得凶神恶煞,苏棠看着他们这长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倒也不怕,直接说:“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位身为京城军官,竟然动用私刑。若是告去京兆府,就不怕被治罪。”

两人却并不将京兆尹放在眼里:“京兆尹?京兆府的人办事不力,我们大人差了我们来,就是协助朱大人一起驯服这些刁民的。刁民胆大包天,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他们根本不会将我们的命令放在眼里。”

“你们的命令?”苏棠说,“到底是你们的命令,还是你们大人的命令?”

那两位兵官颇为不耐烦了说:“劝夫人还是少管此等闲事,这等地方,也不是夫人该来的地方。夫人身娇体贵,又是大冷的天,该是回去歇着才是。”

言语之间,颇有轻辱之意。

苏棠侧头喊了家丁全福一声,全福立即冲了过来,苏棠道:“出言不逊,掌他嘴。”

“夫人。”全福吓了一跳,有些迟疑,明显吓住了,“这这这……”

那兵官见这霍伯府的人这副怂样,更是不放在眼里,更是轻佻讥讽道:“若是未瞧错,想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霍伯夫人?霍伯爷还真是饱有艳福,夫人这等姿色,的确……”

话还没说完,便被突如其来飞闪过来的人扇打了好几巴掌。

那人说:“尔等不将霍伯夫人放在眼里,可将齐王殿下放在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所以更新迟了,抱歉哈~

因为更新迟到,所以这章会挑选20位小仙女送红包~

第60章

098

“齐王殿下, 原来,这是齐王府的马车。”

围观的老百姓听说是齐王来了, 相互交头接耳说了几句, 立即跪了下来。虽然老百姓们是低头悄悄说的话, 但有些字眼还是入了苏棠耳朵里,说什么,伯府的人都不怕, 现在齐王殿下的人亲自出手训斥, 看他们还敢不敢猖狂。

苏棠本来以为这齐王只不过就是路过,路过此地恰巧看到有人欺辱百姓, 所以顺手管了此事,她没认为齐王会停下来插手此事。

当众人伏地而跪高呼“齐王殿下千岁”的时候, 苏棠这才颇为不情愿的转过身子去。

却恰好瞧见衣着清贵的男子正弯腰从马车里走出来。

男子高挑矜贵, 骨子里带着种与身俱来的皇家贵胄的清贵气儿, 一身玉白挑金线龙纹图案的袍子,外面罩着件灰色的大氅,领子处一圈灰色的毛被风吹得乱动弹, 却更是衬得男子玉树临风。

众人伏首跪拜,男子却没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 而是目光淡淡朝对面的苏棠扫过去。

苏棠头皮一阵发麻,逃是逃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请安。

“臣妇拜见齐王殿下。”苏棠盈盈一拜。

齐王这才说:“都起来。”

却绕过苏棠去,看着那个依旧跪在地上脸被打肿了的中年男子。正欲开口说话,一旁动手打人的兵官立即说:“齐王殿下, 我等正在奉大都统的命令行公事。侮了殿下您的双眼,实乃吾等的过错。”

“这些人犯了何错?”齐王淡淡问。

那兵官说:“律法明文规定,是禁止这些刁民乱摆地摊卖东西的。近来城内出了许多事情,大都统说了,必须严查此等作奸犯科之事,我们……”

齐王却是并没有给他们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截断道:“既是知道律法有明文规定,想必也该知道,就算这些人作奸犯科,也该是押送京兆府衙门去。这等民事,不归你们护城营管。”

“可是护城营的工作便是巡察,保证城内一应秩序井井有条。既是京兆府渎职,那么属下想,我们护城营,也有权利跟必要帮着纠正这个错误。”

齐王没再立即说话,只是转过身去,看向那个巧言令色的小兵。

到底是皇子殿下,便是护城营的人再嚣张,也不敢藐视天威。于是那人一时也不说话了,只半弯着腰,一副恭敬十足的模样。

苏棠其实挺佩服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特强。别说这两个跟他对着干的小兵官了,就是苏棠这个伯府夫人,都觉得心寒胆战。

“殿……殿下?”见齐王缓缓踱步朝他走去,那小兵开始怂了,话都说不利索。

齐王说:“你方才说的这些话,是你们韩大都统教的?”

“是……哦,不是,是是是。”那人改了三次,最后也没说明白到底是还不是。

齐王道:“你们护城营才犯了次大错,父皇英明,为百姓鸣不平,严惩了那外城都统。连你们韩大都统,也被叫进皇宫去,父皇好生责骂了一番。看来,父皇的好意,你们韩大都统还是没有领会到。”

“说到职责,你们护城营的兵,职责就是保护全城的百姓。是让你们保护百姓,而不是拿老百姓撒气。”齐王冷着脸,嗓音虽不高,但声音却冷冷的,气氛一时压抑得让人连大点声呼吸都不敢,“外城都统失职,造成民舍坍塌损失惨重,父皇罚他,合情合理。但是依本王来看,你们似乎对父皇怨气很大。”

“这几日来,打着政治京中秩序的名号,你们已经为非作歹多日。矫枉过正,寻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泄私愤,你们护城营的兵,可真是好兵。”

那两个兵官已经吓得满头是汗,齐王却浑然当做没有看见一般,继续说:“若这是尔等的意思,本王今日便代替你们韩大都统罚你们。若这是你们韩大都统的命令,那本王只能去父皇面前说上一二。”

“不,这不是大都统的意思。”那两个兵官跪了下来,彻底服了软,“是末将等曲解了大都统的意思,还请殿下明察。”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震慑到的也都震慑了。齐王想,那韩文昭自然心中有数。

“既然知道错了,便老实自己去京兆府受罚。”说罢,望了眼方才打人的那个王府护卫。

那护卫会意,立即押送两个兵官去了京兆府。

这边,又是一片呼声,百姓们都跪下来给齐王磕头。

齐王说:“都起来。”

折身准备回去的时候,目光刻意定在苏棠面上几瞬。苏棠也看到了,立即让出道来,又朝着齐王福了下身子。

齐王以为自己这个眼神暗示已经够明显,所以,直接去了两人之前一直接头的那家成衣铺子。可等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人过来。

齐王坐在窗下,随手翻着本书。面上瞧着气定神闲,其实心中早已雷霆震怒。

铺子里的掌柜也是无心生意,一边张罗着一边时不时伸头朝外面看。主子来了,怎么那位伯夫人还没来?主子还从来没有在这里呆过这么长时间,他这是在等那霍伯夫人,还是等别人?

掌柜的不敢怠慢,自己来回徘徊着急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以送茶的名义进去探一探情况。

“殿下,这是新煮好的茶,您喝点?”掌柜的站在一旁,陪着笑脸,只是脸上笑容十分僵硬。

齐王略抬眸扫他一眼,而后将手中握住的书扔在一边,起身道:“不必了。”

说罢,直接负手朝外面去。

那掌柜的立即追了出去问:“可殿下,您这是等谁来呢?这人……可……”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因为齐王冷冷看了他一眼。

齐王没再理会他,而是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齐王自然没有从正大门走,而是从后门走了。这间铺子的后门也是一条街,隔着街道的对面,是一排排屋舍民房,齐王进了其中一间去。

当时街上那场骚乱结束后,苏棠领着被打的那一家三口去了医院。她近来医典古籍看得多了,自然懂了不少医理。像这种擦拭面部伤口敷药消肿的活儿,自然劳烦不到别人去,苏棠亲自动手了。

“多谢伯夫人。”

完事后,一家三口又要给苏棠下跪磕头,苏棠扶起了他们说:“你们也不必害怕,今天齐王殿下发了话,想来护城营的人也不敢再猖狂。这脸上的伤得好好呆在家里养几日,我已经让人去给你们包草药了,回去按着我方才说的那样每日敷药就行。”

“您可真是好人,比那些吃人的……”那妇人激动得哭了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却是不敢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苏棠明白这些小百姓的心情,面对京城里的强权,他们敢怒不敢言。

“什么都不必说了。”苏棠把冬生包扎好递过来的药包递到那位妇人手上,“既是忍了,回去后也无需多言,只记得祸从口出便是。至于他们,自然有人对付。”

“是。”那妇人说,“夫人您是好人,将来我做牛做马,我都报答您。”

“这就不必了,我帮的忙不过是举手之劳。真正帮了你们的,是齐王殿下。”

“齐王殿下也是好人啊。”那妇人感慨,“这么好的王爷,我悄悄瞄了一眼,竟像是从天上下凡来的仙人。做梦都不敢想,今儿竟然能瞧见这样的贵人。”

那妇人似是挺喜欢苏棠的,可能是觉得她人美又心善,她从没见过这样貌美的贵妇人。所以,就一直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

苏棠礼貌应了几次,然后直接喊了个伙计来,称自己忙没空,让这个小伙计送他们一程,这样才打发了人。

见人走了,程氏走了来,拉了苏棠到一边角落去,悄声问:“方才听到他们言语间提及齐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苏棠便将今儿早上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程氏听后,啧啧摇头说:“该!”她似是对那些仗势欺人的所谓护城营的兵无甚好感,“这些日子来,他们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已经够多了。再没人管管,这京城指定得乱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