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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是真挺害怕, 但倒不是怕他不要她,她怕的是不知道他愤怒之下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虽然觉得他不至于真要了自己小命, 但若是这日子再回不到从前, 若是他往后再不信任自己了, 那么这偌大的伯府, 无异于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她不想被关在笼子里出不去。

所以,她只能尽量拿出些手腕本事来, 讨好卖乖,尽量争得他的信任, 取得他的原谅。何况, 嫁来霍家这些年,她的确也是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上伤害霍家的事儿的。

她相信, 他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 于他来说也的确是幸福而又快乐的。

苏棠娇滴滴哼一声,男人坐姿纹丝不动,只目不转睛看着人。

他不得不承认,只方才那一句,就抵得过千言万语。

“你过来。”

纵然心里已经原谅了一半, 但霍令俨并未表现出来。依旧肃着张脸,声音也依然是冷厉低沉的。

闻言,苏棠乖乖走了过去。

正要如往常一样坐在他腿上跟他亲近一些,耳边乍然传来男人斥责的声音:“谁允许你坐下的?”

苏棠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只能可怜巴巴的把已经送过来的屁股又挪了回去,然后乖乖站好。

霍令俨不知道为何, 倒是被她这乖得不行的态度气到要笑了。

她还敢回来!

她竟然回来了!

好在人是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今儿就必须完完整整的把这件事情掰扯清楚。只要她能做到对自己坦言,他便保证会待她如初。

苏棠扭着身子,乖巧立在炕边。刻意没走太远,站在离他有些近的地方。

“爷,您要是生气,那就责罚我。”苏棠声音很低,有些委屈的样子。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他冷声问,不过,态度倒是缓和些了。

他也是讲究策略的,知道她认错态度好,而且好像吓得不轻,他也不想再继续摆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免得适得其反把人吓坏了再哄不回来。

苏棠:“爷已经给我定罪了,我说什么,爷都不会相信。”

霍令俨:“说说看,我想听听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苏棠目光瞟来瞟去,眼神飘忽不定,扭扭捏捏,声音却犹如蚊呐:“没有苦衷。”

霍令俨抬眸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当初你算计我,就是因为……有人要安排你来霍家,安排你在我身边?这些年来,你留在我身边,到底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又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现在回来,是真心想回来,还是心里又在扒拉着什么小算盘。”

霍令俨似是等不及般,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去。他承认自己是心急了些,但他的确是特别想知道一切,他不允许她再对自己有丝毫隐瞒。

苏棠低头揪着衣角,小声问:“那我要是说了,爷会信吗?”

“你先说说看,信不信是我自己的事。”霍令俨皱着眉头,明显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苏棠就老老实实说:“我的身份,的确是翰林院从五品小官苏通的女儿。我爹娘早年和离,爹爹续娶,我有一个妹妹比我小一岁。爷是知道的,我从小不得宠,亲爹不关心我,后娘时常算计我。”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齐王殿下。我承认,自己从没有见过这样清贵好看的人,于是就……就……”

她悄悄抬眼,暗中打量着面前男人脸色。见男人面色极为难看,苏棠到底不敢说出什么“一见钟情”、“以身相许”这些词,只能急中生智说:“就一时误入歧途,鬼使神差般听了他的差遣。”

“我觉得,我当时一定是被他下了什么迷药,不然的话,怎么会那般对他一个压根不认识的人言听计从。”苏棠老老实实说,“朝廷上的事情,我不懂,只是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过我在霍家这些年,他倒是还没有给过我什么任务。所以,我除了进霍家的目的不纯粹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霍家的事情。”

“是吗?”霍令俨问,“他只是还没让你做,若是今天没有发生这些,他将来让你做呢?若是他让你杀我,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的。”苏棠一脸认真,“自从来了霍家,你们都对我很好,我不是白眼狼,我心里有数。其实……我……早就想摆脱他了。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所以这才设计将我掳走问个清楚明白。”

霍令俨:“他这么轻易就会放过你?”

苏棠:“是伯爷救了妾身。伯爷拿住他的人做要挟,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妾身的这条命,是伯爷救回来的。若不是伯爷调了外城营的兵进内城来一举拿下齐王的人,妾身此刻……怕是早被毒死了。”

霍令俨抿了下唇,没说话。

苏棠悄悄打量他一番,又小心翼翼说:“其实,妾身后来有想过找伯爷您坦白。只是……我怕。”

“怕什么?”

“怕您一气之下就不要我了。”她可怜兮兮又委屈巴巴,“我从小跟着爹爹,我身边的人都对我不好,对我好的,都不在我身边。可你们对我很好,我承认自己自私了些,可我舍不得。”

霍令俨不跟她扯这些,不进她设计的圈套,一针见血问:“对齐王动过情吗?”

苏棠纠结一瞬,倒是大方承认:“有过。”

“现在呢?”

苏棠立即说:“既是有了伯爷,又怎会再将别人放在眼里?”

霍令俨依旧面色冷厉:“少耍嘴皮子。”

“哦。”苏棠应一声,倒是委屈得很。

霍令俨上下打量她一番,又皱着眉问:“你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细作的人?齐王殿下怎么当初偏就选了你?”

这个问题,其实苏棠也想过。就算原身对齐王一厢情愿,但原身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二少女,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怎么就能做细作了?

苏棠觉得,这是原作者为剧情而强行剧情的一个BUG。

但苏棠不能这样说,只能胡扯道:“妾身想过,妾身记得,当初齐王好像倾心于如今的孟侧妃。可当年孟侧妃却与伯爷您感情颇深,许是齐王觉得妾身姿色倾城,有了妾身在,伯爷或许就会放弃孟侧妃了。”

苏棠这些话虽说是胡诌的,但却也说中了一二。

当年齐王,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所以,这个理由,霍令俨倒是信服的。

“爷,那您是怎么个意思?到底原不原谅我。”苏棠想要个结果,不想在这里跟他猜来猜去,“你要是原谅我,就告诉我一声,免得我提心吊胆。要是不再原谅我,那您就休书一封放我走,我回去跟我娘我外祖母一起住。”

“去你娘那里住?”霍令俨拍了拍炕桌,“你娘住的房子都是我的,你还想往哪里跑。你离开我,还有地方可去吗?”

苏棠心里藏着笑,面上却耍无赖:“反正我不管,房契地契在我娘那里,那就是我娘的了。”

霍令俨冷哼一声,根本不想搭理她。

苏棠实在没耐心再继续耗下去了,她今天受了惊吓,现在很困很累,她想睡觉。

“爷,那你到底原不原谅我啊。”苏棠知道他多半是不会计较了,于是厚着脸皮蹭过去,赖在人怀里不肯起来,“你要是说了既往不咎,那我就可以洗洗安心睡了。”

“你还想安心睡觉。”霍令俨虽说没想过要拿她怎么样,但发生这种事情,他也不可能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苏氏,你的心得多大!你当我是好说话的吗。”

“起来!”他抬手一巴掌就拍在她屁股上。

苏棠觉得很疼,但依旧不肯起。

八爪鱼似的盘在人身上,将不要脸的功力发挥到了极致。

“我不起。”她双腿似蛇一样绕着男人的腰,双手紧紧搂住男人脖子,使足了劲儿缠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伯爷治家,霍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就跟个铁箍木桶似的,连颗苍蝇飞进来,都有人告诉您。谁想在您身上拿去什么机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您根本从来就没有想过抛弃我是不是?既然如此,那您给我一个准话,就这么难吗。”

“这件事情,今天暂时不提。等我有空的时候,会再好好跟你掰扯清楚。”霍令俨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我能不能让你拿走东西,是我的本事,你有没有憋着心思想从我这里拿走东西,这是另外一回事。”

“苏氏,别以为这件事情可以就这么轻松蒙混过去。”

“伯爷。”苏棠倒是看人行事的,见他态度强硬没有迁就的意思,倒是不敢了,只松开了人。

霍令俨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裳,站了起来。

“这几天你暂时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说罢,迈着长腿往外间去,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叮嘱说,“这件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旁人谁再问你,都不许说,包括幸姑跟祖母老人家。”

苏棠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于是又奔了过去拦腰抱住人:“我会乖乖听话的。只是,爷为了我公然调了外城营数千精兵进内城,想必明儿一早朝堂上定然有人责难,爷一定要早早做好应对之策才行。”

霍令俨将她手指一一掰开,没理,直接走了。

次日一早,还没等霍令俨上早朝去,老夫人便亲自摸着晨黑来了静轩阁。

翠融急忙忙跑来说老夫人来了的时候,霍令俨才穿戴好。闻声,略皱眉思忖了一瞬,继而迎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是甜文,不憋屈,你们信了吗?但齐王的确是男二!

还是如约加更了~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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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这一大早的,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远远瞧见黛青色天幕下疾步走来的人, 霍令俨迎了几步后,便站定脚步,弯腰抱手恭敬行礼。

老夫人是彻夜未眠,一直在想着昨儿晚上的事情,结果是越想越不对劲。所以, 这不一大早就爬起来了, 正好赶着儿子进宫前将人拦下, 她有话要问他。

昨儿他们回来的时候,因为实在太晚,她便也没有过来打搅。可若是再不把心中的疑惑问清楚,她想自己一上午都会坐立不安。

“起来,不必行这些虚礼。”老夫人随意丢下一句,并没有停下脚步, 绕过霍令俨后,继续疾步往屋内去。

霍令俨拧眉在原处站了会儿, 似是在细想着什么事情。之后,才转身大步往回走。

“今天正月十六, 过完年后开朝第一天,知道你要进宫去。再加上,昨儿京城内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又身涉其中,想必今儿是要早早进宫候着的。所以, 母亲也不打搅你多久。”

老夫人进屋后,寻了个位置自己坐了下来。

见儿子跟进来后,这才开门见山说:“我就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世家最重孝道,即便如今整个霍伯府是霍令俨当家,但在老夫人面前,他还是需要尽孝的。老夫人没发话让他坐,他便就只站着。

闻声,霍令俨答得从容不迫:“昨天晚上,有山贼混入京城。儿子身为都统,有保护全城老百姓的职责。”

“你胡说。”老夫人根本不信这个,“别以为娘身居后宅,就半点不懂朝廷的法制马?外城内城虽则都是护城营的兵,但军人最该守的就是军规。你擅自调动外城的兵公然闯入内城,陛下若是追究,或者有人弹劾你的话,你这都统的职位可就不保了。娘不相信,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会想不明白。”

“再说,内城的防护工作,自然有内城都统去做,你凑什么热闹?娘可知道,早在逆贼作乱的第一时间,你便立即利用自己手中令牌调动了军队。而那个时候,内城营的兵根本才被调遣过去,你又怎么知道人家保护不了整个内城的百姓?”

老夫人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害怕:“令俨,你可知道私调军队是个什么罪名吗?陛下不追究,则也罢了,陛下若是追究,给你安一个试图造反谋逆的大不敬之罪,你也得乖乖受着。”

“你可真是糊涂啊,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值得。”霍令俨回答得干脆,没有丝毫犹豫,他面色依旧清冷严肃,态度却是极为认真,“儿子早在这样做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这么说,你是承认大张旗鼓不顾后果调动军队,真的是为了她?”老夫人虽然本来心中也知道是这样的,但亲口听儿子说出来,她还是接受不了,“令俨,你可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像霍令俨这样思维缜密的人,是不可能说错了话让人钻空子的。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因为知道老太太不好糊弄。

她既一大早赶了来,自然是有一大堆问题等着他。与其和她老人家继续周旋卖关子,不如直截了当说了的好。

只是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霍令俨心里门儿清。

霍令俨表情严肃:“既是做了,自然考虑过后果。不过母亲请放心,孩儿必不会牵连到霍家。至于值不值得,儿子从选择这样做开始,到现在,心里从未后悔过。”

老夫人气得只觉得身子都撑不住了,她双手捂着心窝子,缓了半饷才说:“老三,你可真行。为了一个早就失了贞洁的女人,你竟然毫不犹豫的将整个霍家都搭进去。从前,从前娘只以为,你是看在陛下赐婚的面子上,这才虚情假意对她好的,可如今看来,你这是真的动心了?”

老夫人一脸不可置信,她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你为了抢夺中馈大权,拿她来对付娘的时候,娘都没有这么心寒过。只觉得,你不过就是在利用她而已。说来说去,她都是外人,是你的一颗棋子。”

“娘当时虽然生气,但只是生气你不孝,生气你竟然为了权势而不是手足之情。可回头想了想后,娘竟然也是有些理解的。娘知道你肩膀上的担子重,也将你一日日的努力付出看在眼里了,娘知道你做一切都是为了霍家好。可……可现在呢?”

“现在你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这般不顾家族荣辱安危,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对得起战死沙场的你父亲你兄长吗?又对得起你二哥吗?”

老夫人一连串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平时重规矩的老人家,此刻也失了态了,整个人歇斯底里表情狰狞可怖。

霍令俨有一瞬的沉默,没立刻回话。只等老人家将心中这口怨气顺下去了,他才开口说:“家族荣辱,父兄之仇,儿子从来没敢忘记过。但是这些,与救棠儿并不冲突。”

“棠儿是个好女子,儿子相信,未来的路上有她一起携手并进,她会是儿子的贤内助。”默了一瞬,霍令俨唇轻轻抿紧了些,微抬眸,目光凝重看向母亲,“从此往后,儿子也再不会拿她当棋子待,日后请母亲也不要这样说。”

老夫人怒极反笑,轻轻哼了一声,说:“这是有了老婆忘了娘了?老三,若是我真的为难你媳妇,难道你还要为了她对付为娘吗?”

“儿子不敢。”霍令俨忙说,“孝敬母亲是应该的,又何来为难一说。”

“好,先不说这个。”老夫人压了压手,表示此事暂且不提,又追问,“三儿,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山贼闯入内城行乱,那么多人,为何偏偏却劫走了你的媳妇?”

霍令俨一如既往镇定道:“并非劫走,只是冲散了而已。当时街上人多,山贼闯过来的时候,整条街都乱了。不止是她一个人被冲散了,还有别人。”

老夫人追问,句句犀利:“若只是冲散了,为何你要那般着急调兵?”

霍令俨沉着脸抬眸看向老人家:“即使只是冲散,危险也是存在的,不是只有真正陷入险境中,才需要调兵。”

“强词夺理。”老夫人不信,她根本半个字都不信,“你这个媳妇,先是算计你嫁来霍家,后又出了这种事儿,她根本自身就是个不贞不洁的女子。天知道她被冲散的这段时间,都去做了什么?”

“但凡是个男人,自己老婆出了这种事情,都是要怀疑几分的,可你竟然还帮着她说话。三儿,你是不是疯了!”

霍令俨:“她分明好好的,可母亲却一再明说她出了事情。到底是她真的出了事,还是母亲希望她出事?”

“你!”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面前早已人高马大的儿子,她觉得都不认识他了。

霍令俨又说:“这事已经过去了,好在棠儿与幸姑都无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儿子理解母亲的心情,但也请母亲站在我们的角度替我们着想。”

“知道母亲的来意,但休妻是不可能的了。她是笙哥儿的母亲,若是休了她,笙哥儿便没有母亲了。”

老夫人:“你这是铁了心跟为娘的作对是不是?”

霍令俨没有回答老夫人的问题,只是说:“儿子只希望母亲不要刻意针对我们这一房,不要因为此事而为难棠儿,因为她也是受害者。”

老夫人没再说话,只是手撑着身子,从圈椅里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老人家缓缓踱步往外面去,再未留下半个字来。

霍令俨见状,转身跟了出去。走到书房外面的时候,霍令俨抱手弯腰:“恭送母亲。”

老夫人走后,霍令俨喊了翠融来,吩咐她去后院给苏棠带个话。苏棠也是一夜未睡好,虽说霍令俨算是原谅她了,但这事儿毕竟是大事,她知道霍令俨不可能会当做没有发生过。

瞧,只去了书房睡,并不留下来陪她,便是证明他心里还是在意的。

只是可能他心里多半也有自己,怕将事情闹得太僵会无法挽回。所以,倒也不曾对她说什么重话。

但是经此一事后,想必他日后的警惕心会更重,估计日后再想往外面跑,他也有理由拒绝阻止了。

一整夜脑子里想了许多事情,等困意来袭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

“夫人,前头爷书房的翠融姐姐过来了。”紫芳候在门口回话。

苏棠回过神,忙说:“知道了。”又说,“我醒了,你们进来,我先洗漱穿衣裳。”

“是。”紫芳应一声,然后朝身后站着的小丫鬟挥手,“夫人起了,端着水进去。”

苏棠起来后便去外间见了翠融,翠融瞧见人,立即过来请安。

苏棠扶起她说:“起来。”又问,“爷让你来的?”

翠融说:“爷去上早朝前,特意吩咐奴婢过来的。爷说,昨儿夫人您受了惊吓,让您今儿在家好好歇着,不必去太夫人老夫人那里请安。让夫人先呆在静轩阁好好休养着,凡事等他下了朝回来再说。”

苏棠是通透的,一点就明白了。

她忙说:“昨儿受了惊吓,夜里想想都觉得后怕,一夜都没怎么合眼。还是爷心疼我,我知道了,一会儿吃完早点,再去补个觉。”

翠融点头,又说:“今儿一早天还没亮,老夫人过来找爷了。之后老夫人气冲冲走了,爷便差了奴婢来与夫人说这些。”

苏棠其实差不多也猜得到,想必是昨儿的事情,老夫人心中是不开心的。

私调军队,这是多大的事情啊。陛下若是有心包庇还好说,若是无心包庇,那么霍家便是蒙了难了。

不过,苏棠又细想了一番。陛下任霍伯爷为外城都统,不就是想通过他来制衡大都统韩文昭的?想来霍伯爷机敏,猜得到陛下心思,知道陛下不会追究,所以才敢这样做。

但就算陛下不打算追究,也得百般周旋韩文昭这样一伙的旧臣。天子纵有再大的权势,那在面对这么大事态的时候,也得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苏棠觉得霍家会逃过此劫,所以,倒是没怎么过于担心。

她现在与其担心霍家,倒是不如担心自己。

吃了早点后,苏棠果然听了霍令俨的话,没去请安,只是又回去歇着了。而荣安堂那边,大夫人黄氏二夫人许氏还有幸姑都在。

直等外头太阳升得老高,也未等到三房的人过来请安,许氏就笑了:“果然,这苏氏是让老三宠坏了。如今竟然都敢对母亲大不敬,索性连早安都不来请了。”

幸姑说:“二嫂,你不要这样说三嫂,她想必是吓着了。昨儿个,若不是三嫂在我身边护着我,那种情况,想来被冲散的就是我了。娘……”

“你别替她说话。”老夫人冷声斥责女儿,脸色难看,“别以为娘不知道,你素来与她走得近,与她关系好。只是娘没想到,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儿上,你竟然也这般糊涂。”

“早知道有今日,当初你时常往三房跑的时候,娘就不该让你去。没事跟你大嫂二嫂学学,别成日往静轩阁钻。”

幸姑觉得母亲有失公允了,于是撇了嘴说:“三嫂好不好,女儿心里清楚。只是娘您嫌弃她的出身,不待见她罢了。昨儿那事要是发生在女儿身上,娘您还会这样吗?”

“小妹,你在说什么呢。”许氏自然是跟老夫人一个阵营的,百般不待见苏氏,“娘这么说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还敢跟她老人家顶嘴?还不快跟娘认个错陪个罪,别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幸姑还一肚子气呢。

她素日里并不理会两位嫂嫂之间的勾心斗角,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今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了,人险些都回不来,怎么都不知道安慰几句,反倒是泼冷水唯恐天下不乱。

幸姑也急了:“二嫂,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般煽风点火?你若是真替母亲着想,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火上浇油,你是存心想让母亲跟三哥三嫂彻底决裂吗?”

许氏暴脾气一个,闻言也来了火:“小妹,你别不识好人心。”又冷笑一声说,“那苏氏耍的什么手段,竟然将你跟老三迷得七荤八素六亲不认。你们可别忘了,这苏氏,她当初是怎么嫁来咱们家的。”

“有些人,生来便不懂洁身自爱。有一就有二,她当初能那般作践自己嫁来霍家,如今又为何不能为求保命屈服贼人?”

“她到底是怎么脱险的,你我又没亲眼见到,怎么知道?依我看,未必是干干净净的。”

老夫人本来就觉得苏氏给霍家蒙了羞,只是碍于从前霍家不得宠、又是陛下赐婚,婚后又生了儿子,这才作罢。本来她倒是也没想怎么再管这些事儿,只要霍家好好的,她宁可撒手不管家务事。

可如今,老三色令智昏,竟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今儿能为了她私调军兵,明儿又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老侯爷战死沙场,老大被冤私通外敌,死了都不安生。还有老二,老二废了双腿,如今连家门都出不去。

他的父亲,他的兄长,甚至霍家一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他做了什么?

若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嫁来的世家千金也就罢了,可他竟然为了这种女人……老夫人实在是窝着一肚子火气。

幸姑还在跟许氏吵:“亏得二嫂也是名门出身,怎么脑子里想的尽是这些肮脏的事儿。二嫂别忘了,想当初你自己不也是死缠着二哥不撒手吗?目的一致,不过就是手段不同罢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幸姑,你是疯了吗?”许氏难以置信,“我不但是你二嫂,我还是你表姐。你我从小的交情,难道抵不过她一个外人吗?”

幸姑:“我只认理,并不认清。若是二嫂做得对,我自然帮你。但若你做得不对,难道,还要我跟着你一起胡闹吗?”

“你闭嘴。”老夫人斥责女儿,“你与你三哥一样,都是叫那个女人勾了魂儿去了。你若是……你若是真为了娘好,日后就不要再在我这里提她半个字。”

黄氏见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忙起身说:“母亲,想来小妹也是吓着了,这才出言顶撞。这样,您先歇着,让儿媳陪着小妹回屋休息去。”

老夫人没说话,倒是许氏,心中不忿黄氏这个长嫂两不偏帮,于是阴阳怪气道:“大嫂倒是会找靠山,知道如今三房如日中天势头正好,这心便渐渐偏去三房了。可怜我们二爷,原是大好年华,偏偏废了双腿,倒是叫人嫌弃了。”

黄氏虽说是长嫂,但一来夫君早亡,二来膝下无子。其实,在霍家并没有什么地位。

亏得她素日里性子好,且妯娌小姑们都愿意去她那里走动,她才日子好过些。可如今家里出了内讧,她即便是两不相帮,也少不得要被人说叨几句。

黄氏性子软,不会吵架,也不爱与谁争论这些。许氏说她,她也就受着了。

但幸姑却不依,直接挽着黄氏手,故意说:“阖府何止大嫂偏心三哥三嫂啊,我不也是?祖母老人家不也是?有些人,柿子不要只捡软的捏,没由得叫人瞧着虚伪恶心。”

“有本事,去太夫人跟前说这些话啊。”

“幸姑你……”许氏气得跳脚。

幸姑却不让她说完,直接对黄氏说:“走大嫂,我们就光明正大的偏帮三房去。有人已经挑拨了母亲,还想再挑拨我们呢,我们可别上当。”

许氏急得在厅里直跳脚,却又说不出一句有力度能打压人的话来。

最后,只能又向老夫人告状:“母亲,您瞧,这些人都被苏氏带坏成什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8点还有一章~

第70章

115

“你也闭嘴。”老夫人嫌她烦, 唧唧喳喳,天天小嘴叭叭的说个没完, 可却是个草包,话若说不定点子上,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亏得你出身比那苏氏高出一大截,又是打小便常往霍家跑的, 儿子也没比谁少生,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比心眼算计, 你比不过苏氏,怎么比人缘关系,你还是输给了她?”

又想起素日里丫鬟婆子们背地里的抱怨来,老夫人更是觉得对这个二儿媳妇失望:“成日就知道一不顺心就拿下人们出气,人家就算卖身到咱们府来,那也是人命一条, 不是小猫小狗。有错你依着规矩罚就是了,何必弄得人心惶惶, 个个看到你就跟耗子看到猫一样。”

“以前瞧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指望你帮我忙, 怕是指望不上什么了。”

“娘。”许氏早委屈得流了满脸的泪来,“幸姑大嫂她们与我离心,只喜欢那苏氏,您可是我亲姑姑啊,难道, 您也打算偏帮苏氏了吗?您说我无能,说我不讨喜,可我初嫁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我的啊。”

“与其说我不好,为什么不说是她们势利?”许氏满腹怨愤委屈,她都不知道与谁诉说呢,倒是好,如今却被亲姑姑无端骂了一顿,“以前二爷双腿好好的时候,能文能武的时候,怎么不见大家不待见我?还不是见二爷废了腿,日后前程无望,所以一个个都捡着高枝儿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