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堂那边没什么动静,连个面子功夫都没做,更是没人来慰问一句。

苏棠想,这下好了,她那婆婆想来是真心恨透了她。老夫人她老人家素来重规矩,往日里就算再不喜她,面子功夫还是知道做一些。这回事情闹得大,老人家偏觉得她是狐媚子,勾走了她儿子的魂儿,想来是气得不轻。

苏棠不傻,知道她老人家正在气头上呢,才不会主动往枪口上撞。

一山压一山,她是长辈,做儿子儿媳的奈何不得,可老人家也有长辈啊。也就是太夫人给她面子,若是她老人家真做得太过,想来太夫人不会不管。

苏棠是明白人,这些都懂。

再说,她的夫君如今步步高升手握实权,往后霍家起复包括替大爷翻案,这些事情都得靠他们三房来。老太太得知她是三爷心头好,纵然心中百个不喜欢,也得顾着大局。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苏棠只需要好好休息好好养身子就行。

该孝顺的人得孝顺,但她也不会为了刻意讨好婆婆让自己受委屈。装病她总会的,嘴甜说好话她也会,见着面的时候适时说些好话给老人家听,至于老人家听不听得进去领不领情,那就不关她的事儿了。

苏棠这些日子索性就真的不出静轩阁的院门半步,就装出一副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呆在院里,没了晨昏定省,日子好过多了,而且时间也空出许多来。

霍伯爷他老人家放纵她,由着她,只要她大事上不犯错,偷点小懒什么的,他不会说什么。

所以,苏棠好生给自己放了半个月的假。看看书,调调胭脂膏子,散散步,再陪陪儿子,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等到了二月里,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她也装着大病初愈的样子,开始出门去走动。

既然“病”好了,开始出门,自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她婆婆那里请安。霍老夫人很不待见她,偏又有二夫人许氏旁边煽风点火撺掇着,老夫人随意寻了个借口,罚她在烈日下站了半个时辰。

苏棠也不傻,知道若是此刻不闹出点事情来,日后老夫人必然变本加厉。

所以,晒了小半个时辰太阳后,瞟见小姑子跟大嫂子进院子来后,苏棠身子一软,便跌了下去。倒是没装晕,就是装着累着了的样子,站不起来。

幸姑黄氏见状,立即走了来。

幸姑问:“三嫂这是怎么了?外面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站在外面。”

苏棠异常娇弱,手扯着小姑子的袖子,泪眼婆娑:“我没事,母亲也就是罚我站了半个时辰而已。只怪我自己身子虚弱,这才晕了头,我歇会儿就好。”

幸姑说:“你这病才好,娘怎么还罚你?来,我扶你起来。”

许氏闻声走了出来:“小妹,你别理她,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子多半在装呢。”

幸姑站了起来,冲过去说:“母亲罚三嫂,想来是二嫂撺掇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氏也火了,“你到底是谁的表妹,胳膊肘怎么总是往外拐。”

幸姑:“你就唯恐天下不乱,见不得咱们霍家好。眼瞧着家里一点点好起来了,你就非得生出些事端来。二嫂,娘罚了三嫂,你就高兴了?你可想过,等晚上三哥回来,难道会不知道此事?”

“你明明知道三哥护着三嫂,偏又挑拨离间,这分明就是想挑拨娘跟三哥的关系。这般心思恶毒,当真其心可诛。”

许氏气极反笑起来:“幸姑,这还没当上赵王妃呢,就开始摆王妃的架子了吗?幸姑你别忘了,赵王府里如今可还住着一位侧妃呢。近来京里传闻,这位侧妃怀了身子,且是在入王府前怀的身子。可不管怎样,这赵王是宝贝着呢。”

许氏一边说,一边慢悠悠朝外边走来,站在幸姑与苏棠中间:“咱们霍家这位三夫人是如何进伯府来的,那位孟侧妃就是如何进赵王府的。瞧,老三如今多宠他媳妇啊,根本一点不在意当初他是怎样被算计的。由此可见,那赵王殿下本来就心仪孟侧妃已久,若是日后再得个一儿半女,人家一家三口神仙眷侣,还有你什么事儿?”

“呵~赵王妃,说得好听,是赵王妃。说得不好听,日后指定怎样守活寡呢。”

许氏话说得极为难听,幸姑倒是不在意。

“二嫂,你知道为何我与大嫂只与三嫂走得近,反而渐渐与你疏远了吗?”幸姑淡定回击回去,“亏得二嫂还是名门出身,从小也是有教养嬷嬷教养的,可如今说起话来,竟是半点大家风度都没有。三嫂虽则小户人家出身,但一应待人接物却是比二嫂好得多。”

“府里上上下下,可有一个人说三嫂半句不好的?当然,你是特例你除外。三嫂治家宽严有度,让人信服。二嫂总是嫉恨这治理中馈的大权落在三嫂手里,可二嫂也不想想,若是这家真交到你手上,你能保证咱们回家一片和乐吗?别到时候,闹得鸡飞狗跳哀怨一片。”

“你还别瞧不起三嫂,她能抓得住三哥的心,是她的本事。至于赵王殿下将来怎么待我,这却是不关二嫂的事儿。赵王虽则脾气暴躁,但还算是明事理之人,我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事情,不愁日后日子难过。”

“你……”许氏倒是被噎得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幸姑却懒得再理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二嫂心眼比针尖还小,又尽会背地里耍小心思,也就母亲疼你,不说你。但你以为,祖母老人家心里就没数吗?”

“瑰姐儿如今一日日也大了,若是有样学样,日后学得跟二嫂一样,可怎么是好?我们霍家如今的确不如从前,可底蕴尚在,府里走出去的姑娘,断然不能是这种小家子气的。别怪我没提醒二嫂一句,日后若是祖母老人家实在不想忍了,要了瑰姐儿去她身边养着,有你哭的时候。”

“你……你胡说。”许氏根本不信。

幸姑说:“二嫂,也请您体谅体谅二哥。他已经很可怜了,你就别再给他添乱。二哥三哥兄弟情深,你非得这般待三嫂,让二哥难做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发红包哈~

第73章

118

许氏急得面红耳赤:“我何曾想过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分明是老三做得太过分,全然不将别人放在眼里。还有这苏氏,她就是矫揉造作,她方才分明就是装……”

“夫人小姐们, 都少说几句。”王嬷嬷撩帘子走了出来,打断了许氏的话, “老夫人近来眠浅,难得能睡个囫囵觉, 你们就让她安安静静睡。这般外头吵吵嚷嚷的,回头老夫人听见了, 岂不是又伤心?”

幸姑懒得再与许氏计较, 只问王嬷嬷:“我与大嫂本来就是来探望母亲的,既然母亲睡下了, 那我们晚些时候再来。这便不进去打搅了, 还劳烦嬷嬷好生照拂母亲。”

王嬷嬷笑着:“大小姐放心,照顾老夫人,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大嫂三嫂, 我们走。”

许氏见那三人说走就走, 全然不再搭理自己, 不由气得跺脚。

一旁王嬷嬷瞧见了, 叹息一声说:“二夫人别怪老奴多嘴, 方才夫人说的那些话,可谓真是太伤人了。不管您与三夫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但大小姐总归是局外人, 偶尔说您几句,想来也是为了您好,为了这个家好。可夫人总这样说话刺人耳朵,任谁听了心里都会不舒服。”

“既是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的。可您方才说的那些是什么话?您图一时之快心里舒爽了,但伤了的人心,再想弥补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咱们大小姐还没进赵王府,赵王府里就已经有了位侧妃在,你以为大小姐心里真的不在意?你不但不开导安抚,反倒是在她伤疤上撒盐,那样咒骂她,亏得大小姐大度不计较,否则这事情别说闹去太夫人那里,就是在老夫人这里闹上一闹,你也讨不得好。嘴上说你几句,都算轻的了。”

“嬷嬷我……”许氏说的时候全凭一时口快,倒是没在意许多,如今想来,却的确发现自己不该那样说。

见她听进去了,王嬷嬷才又继续道:“大小姐说的话,其实也是为了夫人好。三夫人治家宽严有度,府里上下,没人对她是不敬服的,这是她的本事。难道夫人以为,三夫人长得好看,就只会些房中狐媚之术?三爷对三夫人敬重,这也是三夫人的本事。三爷是什么人,岂是那种轻易能被美色迷惑的人吗?”

“夫人您也该想想,如何笼络人心,而不是只顾着树立威严。您是主子,膝下又育有子嗣,二爷也在,没人敢戳你脊梁骨。”王嬷嬷叹息一声,“许是老奴今儿多嘴了,夫人若是觉得这些话不好听,老奴在这儿给您赔罪。”

这王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从许家带过来的,与许氏自然算是一家人,许氏当然知道王嬷嬷说这些是为了她好。

“方才的确是我急躁了些,回头寻个时间,我亲自去给幸姑道歉。”但许氏只愿意给幸姑道歉,心里却依旧不待见三房。

王嬷嬷点头,没再说别的,只说:“老夫人歇下了,夫人候在这里也无用,不若先回去。”

许氏几番欲言又止的:“王嬷嬷,有个事儿想问您。”她拉着王嬷嬷去了角落隐蔽之处,四下望了望,见无人,这才说,“我比大嫂进门得晚,进来的时候,当年大房的樱姨娘正得宠。那个女人我见过,一身媚骨,柔柔弱弱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我记得,当年大哥十分宠爱她。”

“后来大爷出事,她也不见了。大爷还在的时候,樱姨娘是专房之宠,可怎么大爷死了……大嫂心里却没个恨呢?宠妾灭妻,纵然大嫂再好的性子,也不该对大爷半点怨愤没有。当年……大嫂明明是怀有身孕的,只是好像……后来落了胎,与樱姨娘有关。但是对于此事,大爷却是明显袒护樱姨娘的……”

“这事儿我问过二爷,可二爷并不愿意说。嬷嬷若是知道一二,可不可以告诉我?”许氏心里猜度着,“我记得,当年府上丫鬟婆子们私下都说樱姨娘是妖女,是有人派来迷惑咱们大爷的。如今这老三媳妇……我怎么瞧着,与当年樱姨娘迷惑大爷的段数很像?”

王嬷嬷安安静静听完后,才说:“那二夫人可,近来无人再敢提及此事?”

“对啊,我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就没人提了。”许氏纳闷。

王嬷嬷却道:“既然没人再提,想必是有人不希望这位得宠一时的姨娘再打搅霍家宁静的生活。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夫人日后也别再提了。”

“可……”

“夫人。”王嬷嬷又说,“有的时候,追根究底并不是什么好事。您是聪明人,想来无需老奴多言。”

许氏心中有一百个疑惑,但见王嬷嬷不说,她便也作罢。只是她好奇心实在太重,王嬷嬷越是不说,她就越觉得此事蹊跷,再加上知道老夫人极为不待见苏氏,她越发疑心这樱姨娘与苏氏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联之处。

一路上心事重重,回去后,还是没忍住,直接冲去了书房。

二爷的日子过得十分简单,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书房里看书。偶尔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去府里的花园或者湖边转转,散散心,透透气。

这会儿正是午后,二爷吃完饭午休了半个时辰,这会儿正坐在窗前,边晒太阳边看书。

“表哥。”许氏一进来就瞧见了坐在窗边的人,她喊了一声后,继而又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二爷已经合上了书卷,等许氏跑到他跟前的时候,他一双素净的大手轻轻将书册压在一旁桌案上。抬眸看去,目光如一湖死水般沉寂,没有半点波澜涟漪,等人走得近了,才问:“怎么了?”

“我有话想问你。”许氏自己搬了张椅子坐过来,又撵伺候在二爷身边的一个小厮走,“富安,你先出去。”

富安是打小便伺候在二爷身边的,自然是听二爷一人差遣。许氏赶他走,富安没走,只是目光转向一旁的主子。

二爷平静的目光扫去,冲他淡淡点了点头后,富安这才抱手说:“小的告退。”

富安走后,二爷目光淡淡扫向面前的许氏:“你要说什么?”

许氏方才受了委屈,被孤立了,自然先抱怨了一通:“我都是为了幸姑好,可她如今只跟苏氏好,反倒是不理我了。大嫂也是,平时瞧着闷不吭声的,没想到,也蔫坏,晓得三房如今得势,便也跟苏氏好。”

想起方才受的委屈,许氏便恨得咬牙切齿。

二爷却是十分平静,甚至眼底还闪过一丝不耐,他说:“一个人远着你,或许是别人的错,但是个个都避着你,你也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过你也不必着急,幸姑她们都是好性子的人,想来不会与你计较。”

许氏低头认错:“我承认,今天的事情我也有错,等回头我找幸姑好好说说去。只是,也不全然是我的错,她们都护着苏氏,与我对着干,我心中不爽。”

二爷重新又执起案上书来,一边看书一边似是不在意的说:“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是事事顺畅的?谁也不会围着你过日子,你觉得心中不爽,旁人未必就舒快。”

许氏:“表哥,难道你真的不在意吗?”许氏不信,当年霍侯府的二表哥,可是意气风发的好少年,霍家三个男儿中,外头那些待嫁闺中的少女,最愿意嫁的就是霍二爷。

霍二爷文能治武能战,又品性温润待人温和,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如玉公子。

她知道,二表哥心中壮志并不输其他二位。可如今废了双腿,只能窝在这巴掌大的一方天地,又如何能甘心?

霍二爷又抬眸看过去,语气平静:“抱怨是没有用的。”

二爷素来温润,脾气也十分好,但这不代表二爷没有脾气。有些人,气势在,便是温言细语与你说话,也是会让人发怵,此刻的霍二爷就是。

许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晓得的。见人似有不耐烦之意,她撇了撇嘴说:“幸姑她们孤立我,难得表哥也要不理我吗?我就是没处呆了,想过来找二爷说说话。”

霍二爷当年从战场上回来,得知这双废腿再难医治好后,他曾提过让发妻许氏拿着和离书离开霍家。只不过,许氏不肯,哭着闹着要留下来照顾他。

这些年过去,妻子不离不弃留在自己身边,霍二爷心中总归有些歉意。

“你年纪也不小了,早不是当年那个凡事都要有人替你摆平、替你撑腰的小女孩。你已为人母,两个孩子都好几岁了,你总该要学着承担一些。日后凡事圆滑一些,这暴脾气收敛一些,想说什么伤人的话的时候,心里先想一遍该不该说。”

“是,我会的。”许氏倒是挺高兴,她双手伸过来,握住二爷的手,“表哥,不管怎么样,好在我们还有筌哥儿瑰姐儿。只是……大嫂便苦了些,膝下无子,日后可怎么活。”

霍二爷状似不在意的抽回自己手来:“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大房的事,不必你操心。”

许氏咬唇,不肯妥协:“可是,当初大嫂分明是有了身孕的,结果没了。大爷偏心樱姨娘,实在对不起大嫂。要我说,大爷这般对不住大嫂,如今大爷没了,大嫂何必还死守在霍家。”

“住口。”二爷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面色本就白皙,生气的时候,脸色更是煞白得吓人。

表情也变了,再没了往日里温润谦和的形象。目光阴鸷,攥住书的手骨节泛白。

“谁允许你背后非议大房的事情的?你懂什么。”二爷压着怒火,“平日里你嚣张跋扈些就算了,怎么现在大哥都……”那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来,“你实在拎不清轻重,满嘴胡言。这几日,你便无需再出这个院门,呆在家里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表哥。”许氏大惊,“我说错了什么?你这样罚我。”

二爷却不欲再与她说什么,只扭头冲外面喊起来:“富安。”

富安立即推门走了进来,二爷吩咐:“带夫人下去,夫人身子不舒服,这几日便无需再出去。太夫人老夫人那里,你去递个话,早晚的问安暂且免了。”

“是,小的明白。”富安应着,又朝许氏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您请回。”

许氏委屈极了,跺了跺脚,然后气得跑开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二爷轻轻呼出口气。他手转着轮椅,走到离窗户更近的地方。

望着窗外,安安静静坐着,翩然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八点二更~

第74章

119

二爷素来好脾气, 阖府上下没人不知道。可这回却是动怒罚了二夫人,二房上下的丫鬟婆子都十分诧异。

许氏平日里待下人苛刻,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早有抱怨。这回许氏受了罚,丫鬟们私下里议论纷纷,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苏棠得知消息的时候,正跟幸姑黄氏两个在一起。姑嫂三个相互望了望, 都显然有些吃惊。

黄氏说:“二叔最是好脾气的了,别说责罚二弟妹了, 自我来霍家这些年,都没见他对谁红过脸。这回动静闹得这么大, 能是为了何事?”

黄氏的印象中, 二叔始终一副温润公子模样,好似不会动怒不会发脾气。即便是后来废了双腿, 整个人变得较之从前颓废了许多, 但每回见着,对他这个长嫂也是礼貌恭敬的。

会发生什么事儿,让他那样好脾气的人发这么大火, 全然不顾二弟妹的脸面了……黄氏唏嘘。

幸姑心中还有气, 这会儿听得这个消息, 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她那性子若是再不改改, 迟早二哥要厌烦了她。以前小的时候, 只觉得她是真性情,敢说敢做,比那些扭扭捏捏矫揉造作的人要好。可这些年过去了, 大家都长大了,她竟然一点没变。真不知道,她继续这样跟二哥过下去,是好还是不好。”

黄氏说:“不管怎么样,她对二叔总是真情实意的。当年二叔跟她说了,给她放妻书让她离开霍家回娘家去,她心里既舍不得两个孩子,也舍不得二叔,哭着要留下来。这般重情义,想来也并不是那心地恶毒之人,不过就是嘴巴坏了些。”

“或许,咱们也得体谅她些。”

幸姑:“她这臭脾气就是惯的,体谅什么啊?好歹二哥还活着,她又有子有女,难道这日子比大嫂还难捱?就是平时咱们都让着她,让她产生了错觉,觉得好像这是应该的一样。”

“就听我的没错,三嫂我就不说了,大嫂,日后她若是再对你出言不逊,你也该拿出长嫂的架子来。”

黄氏却比较为难,尴尬笑了笑,垂着脑袋说:“我无儿无女,又是孀居多年,哪里有那样的底气。你们也知道我的,性子就是这样,这辈子都改不过来。”

当年大房的事情,幸姑知道一些。她知道大嫂当年怀过一个孩子,只是后来这个孩子突然没了。

那个孩子没了后,大嫂似乎伤了身子,当时大夫说,日后若是再要孩子,怕是有些艰难。她那时候还小,有些事情很多人都不跟她说,她不知道大哥跟那个樱姨娘到底怎么回事。

府上人都传,说是大嫂大哥不过才新婚一年,想当初夫妻二人如何如胶似漆啊,但到底也抵不过一个新人。不管府上怎么传,但她知道,大哥心里是只爱大嫂一个的。

她相信大哥的品性。

再后来,大哥上了战场,樱姨娘又突然不见了。她曾问过母亲问过两位兄长,甚至也问过长嫂,但每个人都是闭口不言,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长大些后,幸姑便不再问了。

一旦谈及此事,也都是默契的避而不提。

幸姑手抚上黄氏手,安慰说:“大嫂,你千万别这样说。大哥是被人冤枉的,等日后翻了案,他的灵位便可入宗祠了。他是为国效命马革裹尸的英雄,而不是叛国投敌的罪人。”

“我明白。”黄氏点头,不愿气氛这般沉重,于是笑着转了别的说,“再有几个月,你便要去赵王府了。我替你绣的嫁衣还需要下些功夫,你们再坐着说会儿话,我先回去。”

幸姑知道长嫂这会子怕是又想打哥了,也不戳穿她,只说:“那大嫂先回去,我与三嫂再说说话。”

苏棠始终没插嘴二房的事,等黄氏走远了,她才说:“虽则大嫂膝下并无儿女,但好在还有侄儿。她对笙哥儿这么好,日后笙哥儿长大了,也会孝敬她。”

“只是……”苏棠犹豫着,有话想说,但又似是说不出口来。

幸姑道:“三嫂有话直说,你我之间,又何须遮遮掩掩?”

苏棠这才道:“我是觉得,大嫂还年轻,未必非得留在霍家。她平时又不爱出来,成日窝在那方院子里,没病也得憋出病来。母亲她们有没有想过,日后若是……可有想过放大嫂出去?”

幸姑说:“祖母提过,说是不愿耽误了她。只是,大嫂不愿离开,说这里是大哥生活过的地方,留在这里,她会觉得大哥还在她身边陪着她。”

“祖母提过几次,大嫂态度坚决。祖母只说,日后若是想通了想走了,只告诉她一声就行。”

苏棠点点头,又朝黄氏离去的方向看了眼,继而凑近幸姑来,悄悄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大伯并没有死呢?我听说,当年从北境运回来的尸体,面目全非,早看不出是谁。若是只凭身上的几个信物就能判定是大伯,这未免也过于草率了些。”

幸姑之前也这么想过,只是有关长兄的事情,她不敢与任何人提及,尤其是二哥三哥。

如今既然三嫂也是这么想的,她自是要说出自己心中想法来的。

“我也这么怀疑过,可我每回去问二哥三哥,他们不是不理我就是训斥我。”幸姑委屈,噘了噘嘴,“尤其是三哥,自从掌家后,脾气渐长,我都有些怕他了。”

“以前小的时候,虽然他也总成日臭着张脸,但却待我很好。现在看来,他倒是比当年的大哥还要严肃。”

苏棠忙帮着自己夫君说了几句:“你也知道的,一家之主不好当,若不威严些,拿不住那些人。你三哥年纪轻些,家里那些办事的老人难免会不把他放在眼里。再说,霍家遇难了,外头一些人情往来也得重新周旋,有些狗眼看人低的,自然会给脸色瞧。里里外外都是他打理,不立些威严在,又如何掌家。”

“你是他亲妹妹,想来该是懂他的。”

幸姑倒是从来没有怪过三哥,这会儿见三嫂这般帮着三哥说话,捂嘴笑着道:“到底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瞧,三嫂平日里待我再怎么好,这会儿还是露陷了。”

苏棠被臊了一顿,倒是并不难为情,只说:“他的难处我懂,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多多体谅。”

幸姑就说:“可惜了,二嫂要是有你这般通情达理就好了。”

苏棠实话实说:“她也的确心眼不坏,就是嘴巴坏了些。今儿说你的那些话,想来现在自己想想,也后悔了呢。”

幸姑也是心肠软的,在得知她被二哥罚了的时候,其实就心软原谅她了。不管她再怎么嚣张坏嘴,但待二哥跟两个孩子,总归是真心的。

“算了,不说她了。”幸姑说,“她也是苦命的人,要是二哥腿能治好就好了。”

自从除夕那夜晚上,苏棠夫妻二人聊到二爷的腿苏棠承诺尽力想法子替二爷医治后,便没有放下过这事儿。恰好灯节后这些日子她一直窝在院里没出门,翻看了许多医书。

她听说二爷双腿是叫人挑断了经脉,这才残废的。若是有法子能够将经脉重新接上,是不是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苏棠知道自己这是想当然了,可中医学博大精深,一般人想不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做不到。苏棠想,她有必要就此事去找舅母一趟。她家祖上都是学医的,又留了许多珍贵医典,或许从那些书上找找,就能有法子。

晚上霍令俨回来,夫妻二人吃完饭后窝在内卧大炕上看书的时候,苏棠忽然合上一本书来,抬眸对坐在对面的男人说:“爷哪日得空?”

“怎么了?”霍令俨朝对面看了眼,漫不经心翻了一页,“又想去哪儿玩。”

苏棠认真道:“难道在爷心里,我就只会闹着要玩吗?”不等人回话,又说,“我想去我娘那里一趟,找舅母,谈一谈二伯腿的事情。我这些日子呆在家里,可没偷懒,看了很多书。爷书房里的那点有关医学的书,我都看了。二爷双腿情况略复杂些,舅母家里是中医世家,祖上传下来不少好东西,或许可以有些帮助。”

霍令俨忽而严肃了几分:“你有把握?”

苏棠双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炕桌上,身子前倾凑近了些,眨了眨眼睛问:“爷,你希望二爷治好双腿吗?”

霍令俨皱起眉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爷别生气嘛,我就是随便问问的。”苏棠道,“我看爷很是关心二爷的腿,想来是希望他好的。可是,若二爷腿好了,排资论辈,这个家日后未必谁说了算。我看爷之前算计老夫人算计二房,心挺狠的嘛,不会没想过这些?”

霍令俨冷冷睇了她一眼:“你若是没这个本事,当初就别嘴硬揽下这个活。话放出去了,现在做不到,又想给自己找台阶下?做不到也没人会怪你,别拿我说事。”

苏棠轻轻哼了一声,觉得他小瞧人:“那爷便走着瞧好了。”

见他不搭理人了,苏棠脚伸过去踢了踢人,抱怨道:“到底陪不陪我回娘家?”

被踢了一脚,霍令俨依旧端端坐着,纹丝不动,只淡漠道:“你不是挺有本事吗?想回家,自己找两位老太太说去。内宅的事情,我不管。”

苏棠知道他是故意的,这是在拿捏自己呢。

知道自己此番有求于他,想趁机讨些甜头。于是,她立即一个虎扑扑了过去。

霍令俨倒是反应快,双手稳稳将人接住。

苏棠跨坐在他身上,磨着人说:“去问太夫人,老人家又得说跟你婆婆打声招呼。可老夫人不待见我啊,我若去了,指定卡我的壳。没办法,只能求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选30个发红包~

第75章

120

霍令俨搂着人, 似笑非笑, 声音醇厚:“现在知道我的好处了?从前不是挺能耐, 不是说内宅的事情既然交给你了, 就不允许我插手管?怎么, 这会儿又求人?”

苏棠知道, 他心里一准早就答应了, 只是这会儿想拿捏自己,多尝些甜头呢。

于是苏棠使劲往他怀里挤, 像只乖巧温顺的小猫一样:“那怎么办,我这么可怜, 就只有爷了。若是爷再不帮我,就只能任旁人欺负我了。若是爷不帮我, 我心情就会不好, 心情不好,我就会生病,爷舍得我生病吗?”

霍令俨知道她这张小嘴叭叭的挺能说,但说出来的话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般窝在怀里撒娇, 即便他是铁石心肠,也得化成绕指柔了。

只是, 他也卯着股子劲儿, 偏想逗一逗她,不让她如愿。

于是,霍令俨眯眼笑着道:“今儿若是将我伺候满足了, 明儿就带你回去呆一整天。但你若是再耍小心眼,还没怎么碰你呢就哭着喊着疼,别说明天回家,往后都不准再回去。”

苏棠心中暗骂他不要脸,老狐狸,臭淫贼,倒是会掐点谈条件。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性儿,他会拿捏人,她难道就不会吗?

“原来爷只是想要泄.欲的工具,其实好办,都轮不到妾身的。”苏棠坐直身子来,跪坐在炕上,一头青丝泄在腰后,因为太长的缘故,垂落在了炕上,乌亮得像是瀑布般,而她一张白皙柔嫩的小脸,被头发这样遮掩着,更显得娇柔可欺,偏那双眼睛又大又水灵,此刻正瞪着男人,满眼的倔强,“只爷一句话,妾身房里的丫头随您挑。”

“她们可个个比妾身听话,不会哭不会闹,对爷绝对的百依百顺。陪爷玩一整夜都行,什么样的姿势,随您挑。怎么样?爷可有看上的?”

霍令俨脸色一点点变了,最后难看得犹如黑云压境般沉重。

“胡说什么!”霍令俨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可就是不愿听这些,他明明就有宠她怜惜她爱重她,怎么到她嘴里,好像自己就像那种混账的老淫棍。

顿时心凉了一半,半点情爱的兴致都没了。重新坐了回去,手执起炕桌上的书来,背靠大迎枕来,继续冷着脸看书,不理人。

苏棠说:“爷怎么这么经不起玩笑?只准你调侃妾身,难道妾身就不能逗你玩吗?”

霍令俨镇定翻一页书,还是不理。

苏棠气极,抡起一个软枕就砸了过去。

霍令俨反应是极快的,枕头还没砸过去呢,就被他拿手挥开了。然后黑沉沉的目光瞪了过来,沉着脸的样子,倒是颇为吓人。

苏棠真是没脾气了,软着身子扑了过去:“爷!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吗。”

见妻子投怀送抱,霍令俨自然顺着台阶就下了,继续搂着人说:“有些玩笑可以开,有些不行。”

苏棠就不懂了:“人家做丈夫的,还希望妻子都给他们送点暖床的丫头。你怎么不一样?我说这些讨你开心,你倒是好,还跟我气上了。”

“讨我开心。”霍令俨不傻,冷哼一声,“你自己相信自己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