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现在还不是一个出了名的废物?

朱正松梗了梗,有些尴尬。

朱景先的确是有些扶不起来。

这些年可从来没有人跟朱景先透露过他的身世,在自己的关照下,府里的人对待朱景先完全就是按照对待嫡长子的待遇来的。

尤其他还总盯着盛氏。

盛氏对待朱景先真是没话说的那种好,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嘛,总会有些感情的。

可是朱景先真是没什么出息,蠢笨也就算了,脾气还像是一头蛮牛,动辄便生气使性子。

盛氏牵了牵嘴角:“都说龙生龙凤生凤,现在我算是信了,什么人生养什么孩子,付氏那个小家子气的女人,能养出什么好东西来?”

这话说的太刻薄了些,不过朱正松也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就摸了摸她的背啧了一声:“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了,我知道你养育他花了很多心思,很辛苦,不过慢慢来嘛,说不得人家时大器晚成呢......”

他对付氏的预言是很信的。

虽然现在看起来儿子的确没什么出息,可是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盛氏有些心塞。

一个朱元就已经让她头疼不已了,要是朱景先真的能大器晚成,这不是在要她的命吗?!

可是这个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她知道朱正松这人只在乎权势和利益,只要能往上爬,什么他都能做,她咳嗽了一声有些不悦:“好了,还是按照我们之前商量过的,找个人去教教她规矩,否则她这个样子回了京城,我们全家都要跟着成了笑柄。京城那些贵人们可不是这青州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觉得她是天神下凡。”

朱正松点点头正要答应,就见朱大焦急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姑娘走了,姑娘她跑了!”

正文卷 一百二十章·酬劳

走了?!

朱大老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盛氏也皱着眉头不耐烦到了极点:“好端端的,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明儿就回京了,她又去哪儿了?”

朱正松反应过来,虽然不耐却还是强忍着问他:“派人跟着了吗?是不是到苏家去了?”

朱元在青州也只有他们家能去了,朱正松没当回事。

朱大摇了摇头,急的满头大汗:“不是的,之前有人瞧见了,大小姐她,她带着姨太太和绿衣她们,坐马车走了!连行李都收拾了,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啊!”

出哪门子的远门?朱大老爷想要骂人了。

他昨天都已经交代过了,让她们收拾东西跟去京城。

连带着他连苏付氏那个碍事的大姨子他都没嫌弃,朱元到底还想干嘛?

朱正松站了起来,怒气满面:“找人去找!把那个不孝女绑也给我绑回来!要是她不肯,就打断她的腿!”

越来越嚣张过分了,难不成真的当他这个父亲是死的?竟然敢这样目中无人,全家一起去京城,他都已经不计较她那些破事儿打算给她找条活路了,她竟还不知好歹!

盛氏啧了一声,不屑的牵了牵嘴角:“什么叫做烂泥扶不上墙?在后山养大的,这样的丫头哪里知道什么规矩什么叫做体统,这样的,你还异想天开想献给皇后和恭妃娘娘?你当娘娘和皇子那儿是收破烂的,这样的货色也要?”

话说的很难听,可是道理却是真的。

朱正松想想朱元那个目中无人的蛮横样子,再想想她还动不动就让人屁股坐碎瓷片,不由抖了抖,满脸的怒气转成嫌恶,抿了抿唇便对朱大朱二下了命令:“让人去追,不许她出城,抓到了,径直绑了领回来交给我们处置。”

算了,看来这个死丫头是真的没那个好命。

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好好珍惜,足见跟付氏一样是个不识抬举的傻子。

还是死了算了。

说不得这个死了,气运就全都聚集在付氏的另一个孩子身上了。

朱景先可跟朱元不同,从小就对他这个父亲言听计从,是个真正的孝顺儿子。

朱家急的人仰马翻,绿衣却和水鹤在马车上优哉游哉,水鹤从来没有出过门,绿衣却已经跟着朱元去过襄阳了,在马车上还跟水鹤说上回朱元去襄阳救人的事儿。

水鹤的姐姐已经被朱元提前让向问天送去一座庵里休养了,没了担心的事儿,她也变得活泼起来,见朱元正皱着眉头想着什么事,就低声问绿衣:“咱们是去哪里啊?”

前天她听见过大老爷吩咐,让人准备东西回京城的。

难道大小姐不跟去京城了吗?

那多可惜啊?

大小姐本来就是大老爷的嫡长女,按理来说本来就该在大老爷跟前的,现在大小姐岁数又已经不小了,正是该去京城叫各位夫人们眼熟方便以后定下一桩好亲事的时候。

看大老爷的意思,这回是愿意带着大小姐一同走的。

大小姐要是单独跑出来的话,大老爷肯定就再也不管大小姐了啊。

不过朱元显然没有这个担忧,她将目光收回来,见绿衣正叽叽喳喳的像是只放飞的小鸟,便忍不住笑了笑。

绿衣仰头看她,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姑娘姑娘,咱们现在去哪儿?”

她都已经出过一次远门了,跟着姑娘有吃有喝也不用担心被欺负,她什么都不担心,还跃跃欲试-----姑娘去的地方都有趣的很,说不定又有什么好戏看呢。

不过这次要去的地方似乎不是很远,因为绿衣才问完,就听见外头向问天沙哑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小姐,咱们已经到了。”

到了?绿衣睁大眼睛。

这么快啊,她们早上才出的门,现在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呢,就已经到了?

不过她也没有迟疑,见朱元起身,便急忙跟着动了,扶着苏付氏下来,转头有些诧异的啊了一声:“姑娘,您怎么来这里了?这里不是出了那个假和尚的地方吗?”

山门处广济寺三个大字正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绿衣站在朱元身后摸了摸下巴,见朱元稳步往前走,也就跟着亦步亦趋的走了几步。

向问天顾不得其他人,声音嘶哑看着朱元说:“大小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朱元承诺过他,一定会帮他把家里的冤屈洗刷干净,让他们重新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世上的。

可是现在他却半点希望也没看见。

朱元明明都已经让朱正松和盛氏低头答应带她回京城了,却又忽然什么都不说的跑了。

这样一来,回京城的打算就要落空。

不回京城,她还能怎么帮他报仇?

朱元挑了挑眉,见他情绪激动很是不满,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想什么?还需要跟你说清楚吗?”

虽然这些人都有脾气而且有本事,可是朱元希望他们的脾气和本事都在适当的范围之内,如果他们总是做每件事之前都要质疑她的动机,那她养他们也太累了。

向问天有些恼怒,杨玉清却拽了他一把摇了摇头。

正好这时台阶上快步走下来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对着众人行了个佛礼,念了声佛便询问的望着朱元:“姑娘是来礼佛的?”

“是来见主持大师的。”朱元微笑着,见小和尚客气的说主持不见人,便打断他:“那就请你跟主持大师说一声,佛像的主人来了。”

小和尚怔住。

什么佛像的主人?

难道是在寺里请了什么佛像吗?

他有些迟疑,可是看着朱元身后人数不少,其中有几个还凶神恶煞,便迟疑着答应了去了。

苏付氏也很茫然,握住朱元的手轻声问她:“什么佛像的主人?元元你什么时候寄存在这里的吗?”

存倒是没有存,不过这东西肯定时她的没错了。

朱元笑了笑,并没有卖关子径直跟苏付氏说:“这是我之前救了王嫱的酬劳,现在我来取了。”

正文卷 一百二十一·主人

主持大师没有耽搁,很快就出来亲自见朱元了。

将别的人请去了禅房喝茶,主持大师请了朱元到了明间,不着痕迹上下打量她一眼,就轻声说:“原来就是姑娘看穿了普渡的身份,姑娘果然是有大造化的人。”

朱元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沉声道:“主持大师也懂看相?”

“不懂。”主持笑了笑看着朱元,一脸慈和:“不过施主异于常人,这一点很难叫人不看出来。”

一个寻常的小姑娘,能有这个本事,救了王嫱打倒了孟知府,然后竟然还能收服苏同知的同时顺带把朱三老爷给料理了,现在还能带着杨玉清这些人来广济寺要东西?

主持看着杯中的茶水,神情淡淡:“施主来历特殊,行为异常,若是想要保全自身,恐怕还须得谨言慎行啊!”

这老和尚倒是挺好的。

朱元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见他提醒,就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她并没有想要收敛。

有些事可以遮掩,有些事却不能。

她已经不是那个无知且懦弱的少女,想要装天真眼神也骗不了人。

何况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值得她还要装出另外一副面孔来骗人。

主持见她不置可否,也知道这不是一个能轻易说服的人,摇了摇头便让小和尚取来了一个盒子,慎重的当着朱元的面打开,让她看清楚了,才道:“这是当初的孟夫人在寺里请的佛像,说好了要带回去供奉的,既然施主如今带了孟夫人的小印来,这佛像以后就是施主的了。”

朱元点头,伸手接过佛像仔细看了一眼,站起身跟他告辞。

主持却忍不住站起来出声喊住她,看了佛像一眼,念了声阿弥陀佛,叹了口气道:“施主,这座佛像是孟夫人受人所托而请的......”

朱元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佛像一眼,微笑着哦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

所以她才跟王嫱要了这个佛像当作酬劳。

“所以又怎么样?她配吗?”朱元啧了一声看着主持,笑的有些玩味:“我听说佛家是讲究因果的,那么现在,还要为那样的人请佛像护持,这算是什么因果?原来佛法是保护恶人的吗?”

主持苦笑。

早知道这个姑娘不是个简单的小姑娘,但是她说话之犀利还是叫人无法招架。

他念了声佛,闭上眼摇了摇头。

算了,朱元说的也是,凡事自有因果。

这佛像最后到了朱元手里,想必佛祖也是冥冥中不想保佑这样的恶人,他没有再说话,转过了头。

朱元便没有再耽误推门出来。

苏付氏急忙带着绿衣水鹤迎上来,见她捧着一尊佛像,不由得怔了怔。

之前从朱家急着出来,却不急着出城,原来是为了先来这里要这座佛像吗?

可是朱元根本就不是迷信神佛的人啊。

杨玉清也有些诧异,却也并没有多问,只是对朱元说:“朱姑娘,留在朱家周围观察的兄弟传信来,说是朱家已经派人出来找你了,我们现在是回去吗?”

“不回去。”朱元言简意赅:“你驾着这辆马车,引开朱家那些人的注意力,而后再赶来跟我会和。”

真不跟朱大老爷和盛氏一起上京了?杨玉清反应过来,追了两步就问:“那朱姑娘是要去哪里?”

朱元看了向问天一眼,微微笑了:“去给向家讨个公道。”

向问天被点到名字,有些诧异的直起身来,看了杨玉清一眼,再看看朱元,顿时有些懵,等到回过味来,他便急忙追问:“朱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等了这么多年,可是希望却越来越渺茫,现在朱元却说,给他讨回公道?

他给朱元办事算一算,总共也才一个月不到,朱元就说能给他讨回公道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朱元扬了扬手里的佛像,冲着杨玉清看了一眼,见杨玉清反应过来急忙走了,便对向问天道:“走吧,先去给你收个利息。”

苏付氏不明白,上了马车便问朱元:“元元,你到底是做什么?咱们要去哪儿啊?”

“去找一个人,盛氏是枝繁叶茂的大树,咱们便只能先从枝桠处下手了。”朱元靠在引枕上望着盒子里的佛像,缓慢的伸出手将盒子盖上,轻声笑了一声。

手里沾满了鲜血的人,现在想要回头请求神佛庇佑了,这世上的事哪里有那么简单?

她缓缓摸了摸盖子底刻着的名字,面上的神情一点一点冷下来。

苏付氏觉得她情绪不对,伸出手接过盒子来仔细看了一眼,有些诧异的念出了那个名字:“冯宝嘉?”

冯宝嘉是谁?

冯宝嘉是上一世朱元的噩梦。

她原本以为世上的女人表达厌恶的方式都该是盛氏那样,连跟你说一句话都嫌脏了舌头,可是冯宝嘉让她见识到,什么叫做嘴巴会杀人。

这个女人挺狠的,怪不得跟朱曦是表姐妹。

同样面甜心苦,手辣心黑。

她嗯了一声,见苏付氏还是不大明白,便轻声说:“我答应了替向问天讨回公道的,现在不能拿盛家怎么样,却总得让他安心,所以......”

所以就要劳烦盛家的另外一个女婿先倒一倒霉了。

苏付氏明白过来,却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冯宝嘉是盛家的外孙女,为什么王姑娘会替她求佛像?”

“王嫱本身跟他们没什么交情,广济寺在湖北出名的灵验,所以冯家求到了孟家门上,孟符答应了,王嫱也就顺手做了个人情。”朱元将盛着佛像的盒子交给绿衣,眉头紧皱,心情不是很好。

苏付氏却忍不住怔住了。

朱元救王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将来会遇见向问天,就已经提前跟王嫱要了这座佛像了?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也太邪门了点吧?

何况她总觉得朱元说是要替向问天去收什么利息是假的,真实缘故是只怕这些人本来就得罪过朱元,朱元是去收拾人的。

不过没关系了,苏付氏在心里这样想,反正事情对于朱元来说不会比住在后山一辈子被当猪养更糟糕了,那就往前走,总归是一条不同的路。

正文卷 一百二十二·报仇

出了青州城,空气便忽然似乎清新起来了。

路边开满了黄色的不知名的小花,山上有开的晚的桃花还未凋谢,田野里满是金黄的大片的油菜花,如同是一副叫做春天的长画卷,慢慢展开在了眼前。

苏付氏心里堆积的那些郁闷一扫而空,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好春光缓缓勾了勾唇角,握住朱元的手,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朱元抬起头,也冲着她笑了笑,见苏付氏开心,她想了想:“姨母,以后等到我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就找个地方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