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爱女儿,只是想到这个女儿竟然对哥哥如此冷淡凉薄,这感觉总不是那么美好的。

现在他们还活着呢,要是以后他们死了,冯琨还是这么疯疯癫癫的,那么冯宝嘉能指望的了吗?

恐怕她只会早早的把冯琨送到地底陪他们。

这个认知实在是叫她心里堵得慌且难过,她不再看女儿而是垂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正文卷 一百三十四·作孽

冷风一吹,冯宝嘉只觉得心肝脾肺肾无一不痛,扒拉着门不肯动,她总算是想起了哪里不对,哭着喊着要母亲听自己解释。

她怎么会毒害父母亲呢?

哥哥的确是个拖累不错,可是爹娘却是她的依靠啊!

她呜咽着痛哭着,从来未曾如此害怕。

当然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子女,只是当需要做选择的时候,更不被宠爱的那个就会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从前她有足够的自信,父母亲不会为了一个疯子哥哥放弃自己。

可是现在却又不同了。

她也知道父母亲对自己好,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她以后能够照顾哥哥,在父母百年之后仍旧让哥哥活的尊贵体面。

现在冯世泽和小盛氏以为她下毒,要是真的如此的话......

冯世泽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冯宝嘉心里愤恨。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该是被朱元吃下去的饭菜,为什么最后会被父母亲误食了呢?

这个扫把星,一进门家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要是被关起来的话,那么岂不是见不到庭川哥哥了?!

嬷嬷见小盛氏头转向里头没有反应,就知道小盛氏是气的狠了,也是,任是谁遇上这样的事儿都免不了要生气的,毕竟吃了一盆子的粪水呢,这些贵太太们一辈子原本也不该跟这个东西打交道的啊。

她低声弯腰去劝解冯宝嘉。

正在这时,朱元走进来,嬷嬷急忙一把将冯宝嘉扯开,对着里头的小盛氏喊:“夫人,朱姑娘来了!”

小盛氏腾的站起来,顾不得女儿伸出手来想拉自己,越过儿女跨过门槛疾步到了朱元跟前,问她:“朱姑娘,事情怎么样?现在我家琨儿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治得好?”

她抛下一开始的矜持,拽住朱元的胳膊猛烈摇晃:“朱姑娘,当我求求您了,你要是能把他给治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冯宝嘉噌的一下蹿过来,满心的火气都集中在了朱元身上:“你滚出我家!若不是你来了,我们家里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朱元敏锐的躲过她的推搡,弹了弹自己的袖子便啧了一声:“冯姑娘向来都是如此的恶人先告状吗?给父母下毒.......这是多大的罪名,多大逆不道的事,冯姑娘都干的出来!你可知道,若不是昨天正好有我在,你父母就已经死了?”

她轻飘飘的看着冯宝嘉,轻声却坚定给她的行为做了总结:“你实在是不仁不义,不孝不悌!”

冯宝嘉尖叫了一声,气的简直要晕死过去。

怎么会?

这种乡间来的小丫头,原本该没什么见识,这种四处讨生活的人,凭什么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话?!

小盛氏面色僵硬的一把扯开了冯宝嘉,猛地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你闹够了没有?到底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冯宝嘉被打蒙了,没想到就连母亲也对自己动手,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片刻,才捂着脸冲了出去。

小盛氏无奈且疲倦的摇了摇头,皱着眉头看了底下的人一眼,示意他们追出去,自己看着朱元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件事不必再提了,她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现在也已经受到教训了,以后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谨言慎行了,还要劳朱姑娘费心教导。”

费心教导?

朱元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谁会费心去教导一条毒蛇呢。

上一世她救过冯宝嘉,可是冯宝嘉从来没有感激过反而还转过头来反咬一口,让她险些被朱曦陷害。

冯宝嘉不止一次的在京中宴会的时候当众讥讽嘲笑她。

这样的耻辱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是并不是。

冯宝嘉变本加厉,在朱正松寿宴的时候,朱曦从顾传玠那里受了委屈回了娘家,朱正松忙着安慰关心朱曦,家里乱成一团,盛氏非得拉着她让她去送走几个相熟的客人。

等她回来,才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

后来是在后花园的湖边乱石上找到的。

找到的时候三岁的孩子坐在石头上面色惨白,身上的衣裳都乱了,头发也被扯得散开,正在哇哇大哭。

她扑过去跟王府的奶娘一起把孩子抱上来,冷着脸要个说法。

好歹是王府公子,哪怕她不在,身边伺候的人手也是众多,怎么就会忽然不见了而且自己跑到后花园?

何况奶娘也说是被人支使开了。

那一次是她头一次摆出襄王妃的架子,朱家有些招架不住,连盛氏被气的摔了杯子也无济于事,最后终于查出来,是冯宝嘉所为。

冯宝嘉将孩子抱去湖边的石头上看乐子,哄着他逗着他往外边走。

可是孩子天生怕水,并不肯动,冯宝嘉便拿着鱼竿戳他,把孩子弄得摔倒在了最外的一个石头上,如果不是她及时找到,孩子就掉下水去了。

哪怕不出事,被惊吓了这么一场也不是好玩的。

她气的要命,当即打了冯宝嘉几个耳光,盛氏疯了似的出来拦也拦不住。

后来盛阁老的夫人和盛氏小盛氏一起登门问罪,襄王那个拎不清的竟然还想让她道歉。

这些旧事朱元都记在心里。

不过这一世冯宝嘉已经没有机会了。

教导?

她没有答话转开话题:“冯公子的事已经不能再拖,再拖下去只怕会更容易生变,到时候便不可挽回了。”

小盛氏没有再顾得上女儿,浑身一震看着朱元急切的追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我已经说过,冯公子的病乃是人为,之前我以为是谁在蓄意报复,可是现在看来......”她看了一眼小盛氏,见小盛氏忽而脸色尸白,就知道她是领悟到了,便摇了摇头说:“吉时被破坏,现在只能另想办法,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做法将冯公子的两魄驱走的人,自己出来,她说出到底是什么门派和如何动手的,这样我也有个方向,才能十拿九稳,否则的话,只怕冯公子就要一直蠢下去了。”

正文卷 一百三十四·闹鬼

一直处于绝望中的人,终于看见一丝希望的时候,哪怕那希望渺茫,她也绝对不会放弃。尤其是事情还涉及到自己孩子的话就更是这样。

小盛氏已经完全无法保持理智。

朱元的话在她脑海里飞一般的闪过,她想起自己昨天晚上中的毒,想起自己吃的粪水时候屈辱和痛苦,心里的怀疑像是野草一般疯长。

是啊,一开始的儿子是没事的。

当年的事发生了以后,陈均尧跟疯了一样的要找冯家的麻烦,幸好她去求父亲和姐姐,最后才压制住了陈家。

为了不让儿子被陈均尧那个疯子所伤,他们把儿子关起来了一段时间。

直到那之后儿子都还没什么事。

好像是从冬天去了温泉别庄休养过后,儿子才慢慢的出了问题.......

而那时候她为了留在京城照顾姐姐,所以并没有跟着去,去的只是女儿和儿子。

儿子回来之后就跟平常不同了,神情呆滞目光发直,叫他也是呆呆傻傻的不知道回应。

现在想想,会不会真的是女儿动了手脚?

女儿向来都怪他们偏心,说是他们只顾着儿子却忽略了她。

他们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只当孩子说的孩子气的话。

可是现在看来,女儿真的孩子气吗?

她都敢下毒了!

小盛氏从自己的思索中回过神来,忽而觉得有些冷,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才抬起头看着朱元,问她:“那朱姑娘有什么办法?”

“有的。”朱元勾起一抹笑,轻声道:“只要夫人舍得。”

舍得吗?

小盛氏问自己,却问不出个答案来。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知道一旦真的查出来是女儿,该要如何面对这手足相残的结果。

可是冯世泽却很快替她做了决定。

男人总是比女人要理智多了。

在他们看来,能传续香火开枝散叶的都是男丁,儿子当然比女儿重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从前他对女儿也足够宠爱,是她自己不知好歹。

何况,现在在他眼里,一想起女儿就想起了昨晚自己的惨状,实在是怒不可遏。

发完了火,冯世泽又交代妻子:“小皇子出去了,说是要去拜访天师的一个道友,虽说之前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可是你再去仔细将底下人都敲打一遍,可别叫人在我们这出了什么差错。”

皇后和恭妃眼见得是把这个皇子当成了心肝儿肉,但凡出了一点儿差错,对盛贵妃和盛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小盛氏应了一声,叹了口气就道:“说起来,宝儿之所以做错事,只怕也有......那次我看姐姐的信并没有避开她,她只怕是知道了,姐姐打算把前头那个原配生下的女儿送给小皇子的事.......”

冯世泽很八年且情绪激动:“所以便能办出如此不仁不义的事来?!你瞧瞧她都做了什么缺德事儿!我差点儿就没命了!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我的官位没了,冯家的前途没了,你们盛家的名声也毁了你知不知道!?这次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查!如果真的跟她有关系,那就当没生过她,要是没关系......”

小盛氏一脸担忧。

冯宝嘉在屋子里拍桌子摔东西,将整个房间弄得一片狼藉。

从出生以来,她就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尤其是竟然还被父母亲都打了,还是当着朱元的面打的!

现在这个时候!

楚庭川都来了的时候!

她愤怒不已,等到晚上了也不要人来守夜,把嬷嬷和丫头都骂了出去,一个人窝在房中生闷气。

父母会如此对她,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觉得有了个朱元来了,觉得儿子肯定能治好了所以有恃无恐?

儿子好了,她这个女儿自然也就可有可无了,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冷笑了一声,拽紧了身边的床幔。

想都别想!冯琨的存在简直就是家里的耻辱,当年的事被说出来的话,那她就再也别想嫁给楚庭川了。

夜里的风有些凉,她的窗户没关,冯宝嘉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窗户一眼,不由怔住了,瞳孔放大猛地往后仰了仰。

什么东西?!

她刚刚看见了什么?!

从来连梦境里也没有出现过的东西,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

冯宝嘉低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会的,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呢?陈信安当天佩戴的那个荷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赤着脚下了床,鬼使神差的朝着窗边走过去,细细看清楚那个东西,不可置信的捂住耳朵尖叫了一声。

真的是!

真的是那个荷包,那个她用来引诱冯琨去了后院,去了陈信安换衣裳的房里的荷包!

份报价吞咽了一口口水,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等到看见荷包不见,听见窗户边传来的拍打声,不由得就转身猛地要跑。

不会的,肯定是在做梦,肯定是气糊涂了,她摇了摇头,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

怎么会这样?!

她拍着门,不断的含着嬷嬷和丫头的名字,可是却无济于事,不由得就懵了,心里的恐惧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有鬼!

不然的话怎么会这样?!

不行,放她出去!

她她不要呆在这里!

屋子里到处都是烟雾,她恍恍惚惚什么都看不到了,被呛得难受,弯着腰捂住嘴忍不住害怕得哭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从前也没有经过什么事,一直都在父母的护持下一帆风顺,要说真正遇上什么不可控的事,那是没有的。

恐惧更多的总是来自于未知。

多年之前的东西现在出现在面前,而且房间烟雾弥漫如同迷雾之中,这已经超出了她认识的极限,她呜咽了一声蜷缩在床边上,连眼睛也不敢露出来。

在外头看着的小盛氏有些难过,忍不住看向朱元。

朱元却面色平静且冷淡,等了等,伸手在冯琨头上拍了几下,一把将冯琨推进了屋子里。

似乎是听见门吱呀打开的声音,冯宝嘉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弹了起来,警惕的望向了门口。

正文卷 一百三十五·旧事

房间里的烟雾越来越浓,冯宝嘉捂着口鼻如同置身梦境,直觉得自己直直的沉进了湖底,面前都市一眼望不到头的水境,想逃也找不到出口。

怎么会这样?

她狠狠的垂下头来捏了自己一把,直觉得钻心的痛。

可这痛并不是让她崩溃的原因------这痛代表的不是梦境是现实的事实更叫她惊恐。

这超出了她的认知,人怎么会在不做梦的情况下碰见这样诡异的事呢?

她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在寂静的夜里跳动的声音,捂住耳朵好一阵儿,才觉得有些眩晕,扶着床柱勉强站起来,想要再去试一试能不能打得开门。

也许一切都是误会,也许是她被父母亲打了,所以太伤心太难过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