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昨天晚上杨玉清回来跟姑娘说了些话以后,姑娘和杨玉清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原来老爷竟然这么做了吗?!

老爷真是太狠了!

他这么一做,等于是断了朱元的生路,就是毫不迟疑的在让朱元真的去死。

一个没有身份的人,等同于流民。

而没有户籍没有身份的流民,以后该有多艰难?

朱元就算是想回朱家,只要朱正松一口咬定朱元是假的,真的朱元已经死了,也回不去了。

......

朱元沉默了片刻,紧跟着又笑起来:“这挺好的。”

什么?

锦常皱了皱眉头看了朱元一眼,心里有些不明白这位朱姑娘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叫做挺好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宗族和家庭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啊?

别说她只是一个女的了,就算是男的,脱离了宗族,被家族所不容,能做的事也都是非常有限的,几乎前途就算是彻底毁了。

何况朱元还就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楚庭川却没有取笑只是有些可惜似地:“那岂不是浪费了朱姑娘这么好的命格了吗?”

绿衣看了他一眼。

什么好命格?

姑娘的命格好吗?

大家分明都说姑娘的命格是主刑克,命很硬的啊。

朱正松也拿这个当借口冷落姑娘把姑娘扔回老家的。

为什么小皇子不担心姑娘以后怎么办,反而只是说可惜了这个命格呢?

“不会浪费的。”朱元面色镇定,看不出被抛弃被死亡的恐惧和惶恐,垂下眼睛笑了一声:“这个命格挺好的,以后正好用得上,殿下,以后我们,京城再见了。”

楚庭川立在原地,看着风吹动朱元额前的碎发,直直的看着她问:“不知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正文卷 一百五十章·没了

锦常有些摸不清楚这位朱姑娘的心思了。

费尽心思接近五皇子,从襄阳府一路到南昌,靠着楚庭川这棵大树,朱元可是一连干掉了一个藩王加上一个知府。

这么好的大腿,他还以为朱元会一直紧紧的抱住的。

再加上现在朱元可已经连朱家的女儿都不是了。

虽然朱家的家世有些不够看,可是架不住人家朱家有个厉害的姻亲加上族里人才辈出啊,好歹算是个世家名门。

朱元如果连这个身份都没有了,又不靠着小皇子,她还打算去京城?

锦常在心里切了一声。

倒不是瞧不起朱元,而是人真是该有自知之明。

本来就爹不疼娘不爱的,还得罪过一堆的人,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呢?

屋外便是龙虎山的长廊,底下是万丈悬崖和松涛阵阵,云雾弥漫中,锦常见楚庭川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信封里交给了书林,不由得便问他:“殿下,这位朱姑娘......咱们不会在京城见不到她了吧?”

楚庭川看了他一眼,面容隐在层层迷雾里看不出表情:“为什么这么说?”

锦常在楚庭川跟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见他问,很自然的便笑了一声:“殿下怎么还明知故问呢?朱姑娘再能耐,也是个女人,她能做的事有限的很,再说,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顾公子......”

锦常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楚庭川牵了牵嘴角没有再说话,正好此时张真人身边的道童出来说张真人已经见完了贵客,锦常便立即退在一旁,侍候楚庭川进了张真人的院子。

说起来,他们在这外头还等了许久,锦常有些不满,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贵客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叫张真人不顾楚庭川的身份叫楚庭川等了半个时辰。

让楚庭川等了半个时辰的顾传玠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一面朝山下走,一面往悬崖上的龙虎山道观看了一眼,转头问底下人:“怎么样了?”

“回公子的话。”底下的人拱了拱手,咳嗽了几声老老实实的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查过了,可是这回跟朱大人进京的并没有朱大小姐。”

顾传玠的脚步顿了顿,哦了一声挑眉问:“没有?”

上一世这个时候,正是朱元进京的时候了才对。

可是为什么这一世朱元竟然没有跟着朱正松回京?

想到朱元在襄阳的所作所为,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来。

是啊,如果朱元当真已经不是上一世的朱元,自然就该知道自己身处的是何种险境,看她的模样,分明跟从前截然不同。

赶路到城里已经快要傍晚,顾传玠在酒楼里喝了口茶,等到底下的人安排好了房舍,沐浴更衣后便继续追问朱元的事:“那朱大小姐如今人在何处?”

虽然在察觉出朱元来路不对之后一度很想杀了她,可是顾传玠到底是没有下手,想起张真人的那席话,顾传玠冷冷放下手中的杯子,眉头紧皱。

改变天命之人?

这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他跟朱元两个人已经是异数了,那张真人所谓的能够改变天命的人,自然也就只在他们两个之中。

他目光沉沉,底下的人不敢耽误,把查清楚的事都跟顾传玠说了。

顾传玠的脸色便越发难看。

没错,肯定是了,要不是经过上一世的事的朱元,怎么可能做得出让朱正松和盛氏吃这么大亏的事?

而且还把盛氏一度逼得差点儿走投无路。

这样的性子......

他手指点在桌面上,那人见他催促,便急忙又道:“自那之后,朱家安静了一阵子,朱大老爷带着新夫人上京了,途中才发出了告示,说是女儿被山贼所杀......”

山贼所杀?

骗谁呢,顾传玠嗤笑了一声。

听李名觉传来的消息还有打探来的情报,朱元手底下可是有了一群土匪。

有那群土匪在,朱元还会被普通的山贼所杀?

他可不信一个做了十几年王妃的人会连几个土匪的命脉都控制不住,反受其乱。

那么也就是说,朱元当真是把朱家得罪狠了,朱家宁愿放弃如此有利的一个棋子,也要宣布她死了,将她逐出家门。

顾传玠在心里摇了摇头。

为何都重新来了一遍,还是如此不长脑子呢?

解决问题有很多种方法,可惜朱元只懂的用最笨的那一种。

襄王、孟家到如今的朱家,她是当真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这样没有分寸的到处得罪人......

“查到她到哪儿了吗?”顾传玠面无表情搁下杯子,一面有些心不在焉:“准备一下,我要去拜访冯大人。”

随从没动。

顾传玠有些不耐烦瞥了他一眼,冷声问:“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准备准备,我要去拜见冯大人。”

现在还不是跟盛家翻脸的时候。

既然来了南昌,当然得去冯家拜拜码头。

随从有些紧张的张嘴想要说话,忍不住却打了个嗝儿,急忙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的说:“不......公子不必去拜访冯大人了......”见顾传玠满脸不耐的转过头来,随从急忙补充:“冯大人因为放火烧人家的客栈,已经被扣在大牢里了,就等着到时候押解进京,送往大理寺呢!”

什么?!

顾传玠疑心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世界变化太快,他跟不上了吗?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而已,他就在山上住了一段时间,冯世泽就好好的进牢里去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管到冯世泽的头上。

烧人家的客栈又是什么鬼?

不说这行为有多奇葩不能理解吧,可是冯世泽就算是烧了客栈,也不至于要进大牢吧?在南昌都坐了这么几年的知府位子了,竟然还连这么小的一件事都遮不住,以至于上头的层层官员都不给他遮掩,也要把他给送进大牢去?

这不合常理嘛。

他来了些兴致,重新又坐下来了,问:“怎么回事?”

正文卷 一百五十一·又是

随从擦了擦自己额际上冒出来的冷汗,这回倒是说的挺顺溜的了:“这也是咱们下山之后才收到的消息,听说是知府大人家里出事了。”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麻烦,随从尽量的把事情说清楚了,啧了一声就道:“这种后宅的私事原本不该露出来的,可是冯家却好似是漏风的风车一样,半点秘密都藏不住了,短短两天时间,这些事现在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冯大人家里有个......登徒子,又有个敢给亲生父母下毒的女儿,冯大人自己为了消灭罪证,竟然还私底下谋害陈老爷子,想要纵火行凶,幸好陈老爷子命大,事发当晚并不在酒楼当中,不然恐怕要丢了性命......”

顾传玠懒懒的抬起眉头摇了摇头。

有趣,有趣。

冯家竟然也有一天会遭到这样的算计。

陈均尧的遭遇他倒是也略知一二,知道上一世陈均尧最后是郁郁而终,死后还是因为无钱下葬而被当地知县给上报了内阁。

这样一代名将,最后却死的如此凄惨,在当时很是叫人扼腕。

可是这一世陈均尧竟然找来了南昌,而且还讨回了公道。

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一环扣一环,借由陈家的事打开了冯家的缺口,而后挑起冯家自己的争端,又设下圈套引诱冯世泽上钩,最后竟然让冯世泽如此倒霉?

顾传玠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朱元。

可是随即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会是朱元的,朱元就算是有让冯世泽去烧客栈还抓了个正着的本事,她也控制不了南昌官场。

官场上的关系可不是凭借一身医术就能搞定的,就如同他也是重生而且得知先机一样,许多事情还不是一样根本不能任性?

朱元没有那个能耐驱动南昌官场对这件事视若无睹甚至落井下石。

到底是谁?

随从啧了一声很是感叹:“公子,说起来小皇子是出来瞧病的,咱们还差点儿在龙虎山碰上了,谁知道,小皇子竟然在来山上之前还先处置了冯知府呢!”

楚庭川!?

顾传玠怔住,不可置信的看了随从一眼,立即打断他追问:“你说什么?!是小皇子出手?!”

怎么可能?!

楚庭川这个人惯会装柔弱,在大家都以为他必然是没什么用处了的时候却笑到了最后,这就是个笑面虎啊,在没对盛家出手的时候,谁能想到他竟然不是真的病弱呢?

为什么他提前对付了冯家?!

顾传玠还在追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边朱元已经出了城。

苏付氏直到出了城门才松了一口气,放松的靠在引枕上给朱元缝制衣裳,见朱元在马车里检阅之前写好的信,她又忍不住问她:“元元,咱们现在该往哪儿去?”

朱正松对外宣布朱元已经死了,那也就是说,现在朱元的名帖还有路引,都已经无法再用。

这分明就是让朱元自生自灭逼死她的意思。

虽然苏付氏也不觉得当朱家的人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可是毕竟是一件麻烦事,她很是担心。

“这没什么。”朱元查阅完,将信装进信封从窗口递出去交给杨玉清,抬头看着苏付氏狡黠的弯起了眼睛:“姨母不知道,有些人的脸皮向来是很厚的,有时候读书人才最不要脸,很快他就会跪着回来求我了。”

求我。

朱元冷冷合起书本,目光冷淡毫无温度。

从她重新睁开眼睛那一刻起就已经发誓,会让朱正松匍匐在她脚下。

从今以后,朱正松的人生将反复的在不断打脸当中度过。

苏付氏还是不大明白,放下手里东西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姨母还记得我曾经救过王嫱吗?”朱元笑了笑:“刚才我给王姑娘寄了封信,想必有王太傅帮忙,朱正松是很乐意放下之前对我的怨恨,回来求我回去的。”

本来这个人就是见利忘义,见风使舵的好手。

苏付氏若有所思:“王太傅......”

对付朱正松和盛氏,威逼是不大可能了,那么也就是说,王太傅手中有让朱正松给朱元低头的好处?

她摸了摸朱元的头有些感叹:“你这个孩子,说你有一万个心眼也不为过了。我原本想着劝你,若是可以,不如就跟我一道回去找父亲他们......”

杨玉清将信鸽放走回来复命,一边还不忘记告诉朱元:“姑娘,我们的人说,咱们出城之前,在城里见到顾公子了。”

顾传玠。

朱元笑了一声垂下头拍拍自己的膝盖重新坐起来:“不必管他,我们先赶往白河庄。”

她吩咐完,摸了摸睡着了的绿衣的脸,轻声跟苏付氏说:“姨母,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虽然我也很不喜欢朱家,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是要顶着这个姓氏的,那里有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乐不乐意要不重要,可是原本该属于她母亲和她的东西,就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再说,朱景先还在京城。

朱元闭了闭眼睛。

之前杨玉清一直在外头忙活,就是因为朱元叮嘱他安排好去白河庄的事宜,现在听见朱元这么说,他笑了起来叫朱元放心,又忍不住捅了捅向问天的胳膊:“你瞧见了没有,姑娘什么都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真是神了,朱元也不知道当真是如此邪门能未卜先知,还是算计人心的本事登峰造极,冯世泽愣是从只是管教不严治家不当,到现在成了个阶下囚。

这可都是朱元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引诱冯世泽从高处跳下坑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