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突然玩起默契了,很一致地回应给戚玄一片沉默。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虚掩的门缝中流泻出,将这份静谧对比得愈发诡异。

戚玄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了阵,试探性地问,“你们在吵架?”

“没有!谁有空跟这种脑袋被门夹的女人吵架!”隋尘的反应很大,撂完话后,故意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包厢里走。

“你给他灌火药了?”戚玄把询问目标转向了盛诞。

她咬唇收回瞪着那道森冷背影的视线,气呼呼地鼓着腮,终于说话了,“没有!火药也是要钱的,谁要在这种脑袋被门夹的男人身上浪费钱!”

我勒个去,果然是吵架了。

得出结论后,戚玄犹豫了下,决定暂时把这事搁一边,先把和盛诞之间的账算清楚。

于是,他抬起手,照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地拍去。

“吼!很痛耶,干吗打我啊!”是嫌她还不够倒霉吗?

“谁让你不接我电话,下次再敢不接,见你一次打一次。”

“……你要不要搞得好像黑社会大哥一样啊,江湖气好重哦。”真实的,好歹是偶像明星,也该有点偶像包袱把。

“对你这种死没良心的就该这样。你说说你对得起我吗?人家知道我没事,好歹都会打个电话来恭喜问候,这一整天我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就没有一通是你打来的。我没事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吗?不替我开心吗?你其实跟我有心结是不是?”

“你很爱计较耶。”到底是谁没良心啊,那些人除了会恭喜问候还会怎样哦?他最煎熬的那几天是谁陪他的哦?是谁掏私房钱照顾他三餐哦?

“好啦,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戚玄掐了掐她的脸,不逗她了,“过来,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盛诞在他的拉扯下走进了包厢,瞥了眼正被谢淼拉着闲聊的隋尘,碰上他一贯的冷眼后,她憋着气别过头。

向来不太擅长交际的她,在这满屋的陌生人面前就觉得无所适从,只好紧跟着戚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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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灯光迷眩,烟雾凫绕,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身影借着庆祝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热闹着。

从以前开始,这样的聚会隋尘就很少会刻意去融入。

他没有考虑过这样会不会扫别人的兴,可是今天,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很刺眼。

“唉,我听说你哥回来了?”

身旁沙发往下一陷,谢淼的话随之传来。

“嗯。”隋尘不想说话,懒懒地应了声,视线始终定定地落在某处。

“啧啧,怪不得要借酒烧愁了。”说着,他很体贴地替好友把刚喝空的酒杯注满。

“嗯。”他继续心不在焉地低哼。

眼看着他手中的杯子转眼又空了,谢淼皱眉,“我拜托你喝慢点不好不。喏,我先说清楚哦,就算你喝醉了,也别指望我会把杜言言叫来,我宁愿牺牲自己辛苦点把你扛回家,反正今天屈默也在。”

“嗯。”

又是“嗯”?他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啊。

谢淼后知后觉地醒悟了,他歪过头,抬起手在隋尘面前晃了晃,没反应。

“喂!”索性又推搡了他一下,还是没反应。

他困惑地顺着隋尘的视线看去,那是包厢角落的小吧台,有戚玄还有平时和他来往比较密切的几个艺人,当然还有盛诞。

也不知道戚玄说了什么,忽地那头就爆出阵阵笑声,其嚣闹程度足可盖过房间里的音乐声。又当然了,笑得最夸张的就属盛诞了,她几乎笑得直不起身,撑靠在戚玄身上,还不停跺脚。

这画面……在扫一眼身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隋尘……谢淼恍然大悟了。

原来压根就跟杜言言扯不上关系?

谢淼顿时像打了鸡血办激动了,本还打算阻止隋尘喝闷酒,现在他索性发下手中的扎壶,兑过绿茶的酒喝起来不给力,换成纯酒才更有好戏可看,“唉,别说兄弟不疼你,想喝就喝吧,多喝点。”

虽然感觉到他的转变很蹊跷,但隋尘没有多想,很听话地一口灌下他刚帮忙倒上的纯酒。

“啧啧,小麋鹿和戚玄看起来还挺般配的。”谢淼惬意地把背靠向沙发,状似无意地说了句,眼见隋尘的脸部线条愈发绷紧,他更来劲了,“说起来,前几天你让我去小麋鹿家替他们解围时,我就觉得这两个人不对劲了。麋鹿来开门的时候,脸红得就像个番茄,哎呀,真该拍下来给你看看,你绝对没见过她那么害羞的样子。”

“会吗?她在我面前常会害羞。”

……拜托,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吗?谢淼翻了翻白眼,忍着亢奋情绪,继续火上浇油,“那是不同的好吗?人家在你面前害羞,纯粹因为你是前辈,会觉得不好意思很正常啊。”

“戚玄也是她前辈。”

“发展出噶宁德前辈就不一样了。唉,你想想,那天晚上孤男寡女,戚玄刚好又是最脆弱继续温暖怀抱抚慰,一定会干柴烈火啦。”

“……是吗?那恭喜。怎样,关我什么事吗?”

哎呦,开始语无伦次了。谢淼更加卖力了,“怎么不关你事,当然跟你有关。我看你还是干脆去告诉媒体,就说你和麋鹿分手了,别让人家小两口爱得那么偷偷摸摸了,你这种占着茅坑又不拉屎的行为,很龌龊啊,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多好一姑娘,大好青春,你怎么忍心让人家为你和杜言言的畸形爱陪葬?”

谢淼的话音越来越轻,到最后他索性安分地闭嘴了,因为他成功达到目的了。

身旁那个多年来在人前始终维持淡定的男人,不淡定了。

隋尘蓦地站起身,过大的动作让酒的后劲也一并苏醒,他皱眉轻甩了下头,撑着墙站稳后,举步朝着不远处走去,目标明确。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停在了盛诞身后,猝然抬手环住她的纤腰,把那个小的前俯后仰的女人老进怀里。

事实证明,隋尘果然是个冷场王。

他的突然造访,让先前气氛和乐的小吧台顿时陷入静默,甚至连整个包厢都明显比刚才安静了许多。

盛诞全身僵直,感受着那股热烫体温从自己脊背氤氲开,她不敢有任何动作。

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和隋尘认识至今,在没有任何巧合发生的状况下,有过的最亲密接触了。他就这样从背后拥着她,坚实的胸膛牢牢地紧贴住她。

只是……记录这东西是随时有可能会在一天之内不断被刷新的。

贴背拥抱算什么,隋尘用实际行动中证明,他的尺度完全可以无下限。

他侧过身,横插在她和戚玄之间,修长指尖插入她的发丝,顺势紧扣住她的头,稍一施力,蛮横地把她拉近,唇瓣贴在她的耳边,低喃:“我醉了,陪我回家。”

盛诞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她只觉得在偏低的空调温度下居然还在不停冒汗,手心、背脊、脖颈,只在一瞬间,就被一层薄汗裹覆。她呆若木鸡,任由自己被他禁锢在怀里,给不出回应也忘记了推逃。

“各位各位,不好意思啊,这家伙醉了,他一醉就会习惯性地发骚。我和屈默送他们回去,免得一会儿扫兴,你们玩得尽兴点。”兴冲冲赶来欣赏好戏的谢淼,及时地替他们打了圆场,顺势朝着屈默使了个眼色。

那头的屈默愣了愣,显然是没会意,眼见谢淼抓起盛诞往外走,他才后知后觉地赶紧上前扶住隋尘。

见状,戚玄回过神追到了包厢外,“你们先把他送回去吧。等结束了,我来送盛诞。”

“别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俩在向媒体放烟雾弹。里头那么多人,要是看见盛诞连隋尘醉了都不管,明天传出去,他们两个都有麻烦。”谢淼觉得自己这个理由编纂得太无懈可击了。

戚玄犹豫了下,“那我陪你们一块送……”

“不、不用了,你今天是主角呢,就这样走了不太好。进去玩吧,我没关系,三水哥他们会送我的。”这次还没等谢淼开口,盛诞倒是抢先。

虽然跟戚玄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可是要他丢下里头那一众人,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也好,到家了给我电话。”戚玄妥协了。

“知道了啦,我很像妈妈耶,超罗嗦的。”她笑着埋怨。

倒是那头的谢淼差点就晃神了,难得见到那么配合往虎口里钻的羊,他没办法不怔忡。

唉,看来他刚才刺激隋尘的那些话也不全是胡扯,至少有句说对了。

多好一姑娘啊,大好青春,的确不该为隋尘和杜言言的畸形爱陪葬……她简直就是为了把隋尘救出火坑而来的!

一直到坐在了屈默的车上,盛诞脑中都还是一片混乱。

她无法克制的想着他的拥抱、想着他那张在她耳廓停留过的唇、想着他灼烫的气息,这些念头占据了她整个思维,甚至让她忘了还在和隋尘冷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意念太过强烈,刚才分明醉的连路都走不稳的隋尘,一上车后,就突然伸手,再次把她拉进怀里,还不忘用力把她的脑袋按在他胸前。

“喂、喂喂!”不同于刚才的震惊,这一次盛诞只错愕了片刻,就回过神,尝试着挣开他。男女力量悬殊,让她的所有力气都化作徒劳,她改为用嘴抗议,“放手啦!你是不是想把我闷死!”

他用力的按压动作已经让她够呛了,在加上扑鼻气味里那股独属于他的气息,盛诞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就真的离窒息不远了。

“你同意休战我就放。”他薄唇动了动,抓紧机会谈条件。

“好啦好啦,休战。”盛诞很快就弃械投降。

“以后都不准玩冷战。”

“我尽量……”感觉到他的手又是一紧,她无语凝噎,“不玩不玩了。”

“乖。”

乖你妹啊!你倒是松手啊!

尽管所有要求都被满足,可是更让隋尘满足的是怀里有她的真实感。

他上瘾了,只稍稍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便于她呼吸,却并不打算让她离开。

“三水哥,比帮我把他的手抓开好不好?”她无奈了,挥着手向副驾驶座上的谢淼求救。

“你就从了他吧。”谢淼语重心长地转过头,很聪明地意识到,对付盛诞必须得用骗的,“唉,老实跟你说吧。杜言言去日本找他的事,记者收到风声了,最近又有媒体试图想要旧事重提。刚好这家夜店附近经常有记者蹲守,你就当是再帮他一次,如果被记者拍到你们这么亲密,那以后一定不会再有人揪着他和杜言言不放了。”

“那我的清白谁负责啊,我以后还要嫁人……唔!”>皿<见鬼的,他干吗又突然加重手上的力道啊.

“我也知道这样让你很为难,可是只有你能帮他啊。隋尘平时那么把你当朋友,就算把工作档期延后,也要帮你训练;就算是人在日本,还不忘指使我和屈默过来帮你解围。你就看在这些事的面子上,委屈下吧。将来等你想嫁人了,三水哥帮你介绍好男人。”

话都让他说了,还说得她满腹愧疚,好像不帮这个忙就是恩将仇报。盛诞撇了撇嘴,认命地不再挣扎了,可是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醉啊?”

“应该是吧。”这个问题,其实连谢淼都答不上来,刚才在包厢里看起来是还挺正常,或许隋尘本来是打算装醉把这女人拐走,可惜洋酒的后劲还真就上来了。

嗯,只能说醉了也好,通常他只有喝醉的时候才比较……呃,算是比较真性情吧。

“为什么连醉了都不忘演戏啊?”这人到底是有爱演。

“哦,本能本能……”

本能?盛诞微微扬起头,从她的视线看去,刚好是他弧度精致的下颚。

他闭着眼,呼吸均匀,靠在车窗上,像是睡着了,只是那双手仍旧是紧扣着她不放。

还真是很本能呢。

这么本能地顺着一个女人的意思,竭尽所能隐瞒关系,爱得偷偷摸摸也丝毫不觉委屈;这么本能地保护一个女人,即使对方心里还住着别人,爱到伤自尊都不放手。

盛诞闭上泛着酸涩的眼睛,轻吐出一口气,放任自己溺毙在他怀里。

对于他的本能,她有些生气,又有些……想要就这样紧贴着他的胸,钻入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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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默的车缓缓驶出停车场,就在离它先前的停车位不远的地方,一辆黑色商务车的车窗慢慢关上。

车后座的男人收回目光,沉默半晌,看相偎在身旁的杜言言,“她是谁?”

“一个小模特。”倒是杜言言,目光依旧紧锁住那辆车离开的方向。

“最近和隋尘传绯闻的那个?”

“嗯。”她点头。

“人怎么样?”成律问得很刻板,就像个家长般。

杜言言掩饰住神情中呼之欲出的不屑,佯装出一脸担忧,“我听圈内的朋友说,她为了抢代言宁愿被厂商潜规则,我担心她接近隋尘的目的只是为了想要红。”

闻言,成律挑了挑眉,对于杜言言的话,他没有流泻出太多情绪,“他那么挑食,能让他动心的女人不会太差。”

“隋尘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女人!”

她条件反射般的低喊,让成律好笑地反问:“你看起来很激动。”

“我……我……”她支吾着,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很快,她又重拾冷静,“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照实说。”

“其实之前隋尘有说过喜欢我,当时我很震惊,可能说了些伤害他的话。我告诉他,我只是应为很爱你,所以爱屋及乌地把他当做亲弟弟那样照顾,还劝他好好找个女朋友,别再对我有那种悖伦常的想法,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他。”说着,她自责地垂眸,“没多久他和那个小模特就闹出绯闻,有段时间几乎天天上头版。我怕……他只是为了气我,才故意这样。”

“我知道了。”漫长的故事只换来成律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这完全出乎了杜言言的意料,也彻底与她的目的背道而驰了,“成律,我知道你答应他再也不会插手管他的是,可是这次不同,娱乐圈的女人不是好惹的,我怕他会玩出火。”

“我知道了。”

仍旧是这四个字,连口吻都如出一撤,不温不火。

杜言言意识到她不能再说下去,会玩火自焚。

盛诞后知后觉地开始怀疑起一个问题……她是不是被整了?

“哎呀,我突然接到电话,我和屈默还有工作要做,没办法照顾他了。小麋鹿,隋尘就拜托你了。”

才刚把隋尘扶到家门口,谢淼就冷不丁地大叫。

“有么?”屈默迷惘地看向他,认真回想了许久,记不起有任何未完成的工作。

“有,当然有。”

谢淼的眼睛宛如抽筋了般不停地眨着,眨完左眼换右眼,如此反复,屈默总算愿意配合,“那就有吧。”

……-_-‖

什么叫“那就有吧”,要玩这种莫名奇妙的游戏,也敬业点吧。

怎么着也该事先串通下,至少不要让她看出那么明显的破绽啊。

说什么突然接到电话,好歹也意思意思掏出手机讲两句吧。

怎样,是彻底把她当傻子吗?!

“喂、喂喂喂!”等盛诞默默在心里发泄完不满,回神后,发现谢淼和屈默已经回到了电梯里,还微笑着朝着她挥手道别。

她想冲上前按电梯键,不让那两个人有开溜的机会,可是彻底把重量压在她身上的隋尘导致她寸步难行。

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她无能为力的看着电梯门关上,旁边显示屏上的数字一层层地下降。

“过分,太过分了,帮忙把人扶进去能耽误你们多久的时间啊!怎么也该送我去拦车吧,外面在下雨耶,我没带伞啊!诅咒你们被困在电梯里!诅咒你们回去的时候一路被红灯卡死!诅咒你们以后天天有做不完的工作……你不要乱动,这样我没办法开门啦。”骂着骂着,她的全部精力又一次集中到了隋尘身上。

握着从他身上搜出的钥匙戳了半天,总算进入了它应该有的轨道。

好不容易打开门,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把隋尘往里拽。

“你能不能配合点哇,不要一直往我身上压啦!走开啦,我还要关门……”

“让那个脑袋被门夹的女人关。”

他是真的醉了吗?骂他的时候口齿怎么就能这么清晰。盛诞欲哭无泪,紧磕着牙关迸出话,“我就是那个脑袋被门夹的女人!真是够了,我知道自己很笨,不需要你这样一遍遍的提醒!”

反正他醉了,那就趁势把憋了大半晚的烦闷发泄出来吧。

盛诞闭着眼吼得畅快淋漓,可当睁开双眼时,高涨的气焰瞬间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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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认输退让就此打住的那个人是她?

-_-|||就凭隋尘睡着了。

喵了个咪的,她煞有介事像个傻子一样做了那么久的思想斗争,情绪跌宕起伏地挣扎纠结,好不容易做出决定,心一横,豁出去,双腿紧紧圈住他的窄腰,准备毫无保留地交出自己时……他丫的睡着了!

“吼……”盛诞衣衫凌乱,一身激情过后才会有痕迹,叉腰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睡得无比香甜的男人,深吐出充满怨气的叹息。

她没有在期待原本即将会发生的事,真的没有!

生气只是因为觉得自己似乎又被他耍了!

隋尘说得很对,她就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热能感应的自动门,来来回回被夹了无数次。

越想她就越气自己的可笑行径,只想赶紧毁灭证据,把自己拾掇干净,离开这鬼地方,自欺欺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反正这房间里只有她和一个睡醒之后可能什么都不记得的男人,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说了算。

这已经是盛诞仅剩的微不足道的愿望了,残忍的命运之手连这都不愿意满足她。

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好,把床上的男人安置妥当,门外突然传来了钥匙声。

叮叮当当的,在一片寂静中,听起来真是该死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