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隋尘轻按下遥控器,电视画面变成一片漆黑。

关了电视后,屋内的寂静越发明显,盛诞舔了舔唇,看着隋尘面无表情地低头吃饭,与先前无异,他还是会帮她布菜,替她盛汤。

只是,气氛变得好诡异。

“那个……”盛诞启了启唇,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隋尘打断。

“你喜欢富二代?”

“什么啊,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也不认识我,昨晚我只是在洗手间门口遇见他,他说有一通很重要的电话要打,可是手机掉了,问我能不能借他用一下,这就能算作恋情曝光?”盛诞显得很激动,不是欲盖弥彰,而是真正气愤。

人家借完手机之后就走了,他们甚至都没有不必要的交谈。下次是不是有人在夜店问她时间,又会谱出一段新恋情!

“是吗?”隋尘似笑非笑地哼了声。

很古怪的表情,盛诞难以判断他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可他稍后的话给了盛诞明确回答:“你也的确该恋爱了,戚玄怎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盛诞清楚记得之前他也曾想把她推给戚玄。

原来不管经历过多少事,人的心境都不会有太大改变,当初听到他的提议时觉得讽刺又好笑,好像自己对他而言就是个急于丢开的包袱。现如今,还是一样的心情。

默然了片刻,她眨了眨眼,总算挤出了该有的反应:“你也觉得戚玄不错吗?其实这个问题我也认真考虑过耶。不过来日方长,也不急,随缘吧。”

这不能算撒谎吧,盛诞是真的很认真地考虑过和戚玄的事,只是早就有了结论——他们不合适。

哎,可惜不合适,不然或许她会很幸福,少很多烦恼。

她兀自陷在自己的纠结里,没能察觉到隋尘神情间的变化。

没错,他的眼睛暗了,是他每次生气时的标志性特征。

提出这个试探性的问题时,隋尘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最近的他们走得那么近,就算真的已经在一起了,也不是不可能吧。然而,有心理准备是一码事,接受事实是另外一码事。

哪怕她说的只是认真考虑、只是随缘,他依旧有股掀桌的冲动!

“你怎么了?”

面前的女人带着一脸无辜发问,他沉了沉气,从牙关间挤出两个字:“没事。”

“那你干嘛把筷子掰断?”

“……它不够听话!”

他是在说筷子把?是在说筷子没错吧?为什么她会觉得全身发寒?

盛诞不知道那一晚她和隋尘算不算不欢而散,总之,那则新闻之后,他始终冷着脸,话也很少。提议要送她回家,她拒绝后,他更是当面直接把门甩上了。

再回想起之前开门迎接她时的隋尘,只能说,简直判若两人!

然而,盛诞没有时间去烦恼这些问题,隔天一早,森哥就气急败坏地杀来她家,劈头就是一句责问:“你和那个夏临风是怎么回事?”

-_-|||又是这个天杀的问题。

她只好无奈地把昨晚对隋尘解释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当然,口吻不至于那么唯诺。

听完后,森哥不发一言地在她客厅里踱步,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各种应对方案在他脑中罗列筛选,最终,敲定了一个方案:“没办法,像夏临风那种富二代,你最好是别扯上关系,会影响你的形象。我最近会让你和戚玄在工作上的交集更多点……”

“你要我和戚玄炒绯闻?”森哥,这个方法很烂啊,算是以毒攻毒吗?

“不是炒绯闻,你们两个什么事都不用做,反正关于你们到底是朋友还是情人,媒体向来比较爱猜测,那就让他们去猜好了,能冲淡你和夏临风的事。”

“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啦,那个夏什么?他会澄清的。”

“澄清有用吗?”任森扫去一道瞪视,真是的,都出道那么久了,想法怎么还那么天真,“更何况人家根本没澄清,有媒体给我看过今晚要发的稿子了,他虽然没说和你交往,但是跟人家说你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子,他一直很欣赏你!”

“=口=!!!!”怎么可能?他们完全不认识,她努不努力,他知道个屁!刻意讲得好像很熟一样,是什么意思?

“你也好歹清楚一下自己现在的人气,虽然不至于特别红,但出场费什么也已经很高了,我只要再多帮你接几场大牌秀,等之前谈好的那部电影开拍,你的地位就又能迅速往上窜一个等级了。现在人家都在说,明年的最佳女模特十有八九就是你了。会有人想要借你炒作也不离奇,尤其是那种一下子蹿红的歌手,他已经不能再顶着某某企业太子爷的头衔炒作了,歌迷会腻,怎么也得有点自己的东西。”

世风日下了呀,居然有人找她炒作,这位夏太子也忒不会挑人了。

“对了,还有件事。”任森突然灵光一闪,却又欲言又止了片刻,想了想,还是说了,“我今天跟记者通电话的时候还听说,隋尘要开个记者会,说品牌发布会的事,还有……他要跟媒体宣布他和杜言言分手了。”

“哦,什么时候宣布?”

“明天。”

“这样啊,我明天没有什么公开活动吧,应该过几天才会被记者问到,没事,我会应对的,不会乱说话。”

盛诞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任森觉得相当不平静,“你不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她早知道会这样啊,盛诞茫然地眨了眨眼,才想起来:“不是啦,是因为我爸昨天给我打过电话,有说起过隋尘可能会宣布和杜言言分手。”

“还好还好。”任森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见过隋尘了。”

“是见过。”对于自己的经纪人,盛诞觉得不需要有任何隐瞒,毕竟除了她父母之外这才是帮她挡掉最多灾难的人。

闻言后,任森愕然了,怔了许久才找回声音:“你们……你们两个该不会又……”

“什么事业没有,只是朋友。”

“……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是谁要死要活还闹失踪?”

“这次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盛诞说得很轻,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可惜,任森毫不留情地泼下冷水:“怎么保护?你遇见他,就像老鼠遇见猫。”

“森哥没有看过‘猫和老鼠’?Jerry每次也都把Tom整得很惨啊。”不要看不起人好不好!

“你也知道拿动画片举例哦,童话故事里美人鱼还能长出双腿、白雪公主被毒死了还能诈尸、莴苣姑娘的眼泪还能让王子复活……现实吗?现实吗!”

字字句句很有道理,盛诞扁了扁唇,她和隋尘不是童话故事,她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根本就忘不了隋尘?”

她不说话,迟疑须臾,坦率地点了点头。

“哎……”意料之中的答案让任森发出沉沉一叹,有些人真的就像是上辈子欠了对方的,这种莫名其妙的缘分,他知道很难用常理解释,“我还是那句话,你的私事我不插手,但是你要公私分明,不要再因为感情受挫就连事业都想放弃。”

“嗯。”盛诞乖顺应声,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做到……

娱乐圈每天依然上演着各式各样的新闻,盛诞仍旧是其中之一。

经由森哥的刻意安排,她和戚玄一起工作的机会很多,几乎每天都能碰见他。

像森哥之前预料的那样,他们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像平时那样最简单的相处,媒体依旧能幻想出各种故事。

于是,她和戚玄的绯闻甚嚣尘上。

每一晚,隋尘忙完后,都会给她一通电话,像朋友那样地闲聊,但弯子绕得再大最后他总会若有似无地问起她和戚玄的事。

盛诞始终都没有正面回答,像对待那些记者一样,留足了想象空间。

她承认自己有小小的私心和报复心,想到以前每次因为他和杜言言的事而难受,就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她不把话讲清楚,隋尘也会难受呢?哪怕只是一点点。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盛诞时常会想这样的暧昧到底还要玩多久。

她的耐心从来都不是隋尘的对手,可是下一次憋不住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再如同上一次那样率先表露心意了,她会离开他,会找更适合的男人,会在彻底遗忘他的时候再若无其事地和别人提起这个曾经的“好朋友”。

但是起码现在,她还有耐心玩。

想着,盛诞瞄了眼墙上的钟,快九点了,戚玄的节目快开始了,她迅速打开电视。

当然不是为了看戚玄,是因为今天戚玄专访的嘉宾是隋尘。

她从冰箱里抱出一大桶的冰激凌,重新窝回沙发上时,节目已经开始了。

那两个她很熟悉的男人正在寒暄,看起来很融洽,还刻意拿之前开车互撞的事调侃。

“你说,我们有没有不和,到底有没有?”戚玄表情很夸张地冲着他吼。

隋尘淡淡抬眸扫了他眼,郑重其事地回答:“有,有心结。”

“是吗?”戚玄挑眉哼了声,转头看向摄像机,“谁请他来的,不知道我跟他有心结吗?这么不合作的艺人怎么采访啊!”

“是你请我来的,烦了我很久,不停叫我baby,还夸我比你帅。”

“……喂,最后一句我没说过哦。”

“不好意思,不小心把潜台词说出来了。”

“我原谅你,baby。”说着,戚玄站起身,走到隋尘所坐的嘉宾沙发上,大大咧咧地坐下,“今天刚好趁大家都在,你跟观众朋友们解释下,那天到底为什么要撞我。”

“油门太滑了。”

“隋尘,说实话。”

“你车后面贴着的标语字太小了,我想凑近看清楚……”

“说实话!”

隋尘像是被逼到无奈了,只好诚恳地把脸转向镜头,语速很快地说道:“我们打赌一百元,看谁的车比较耐撞,纯属娱乐。哦,哥哥们是在示范错误的决定后果有多严重,电视机前的小朋友们不要学。”

“噗!”这一声喷笑来自盛诞。

很明显,这两个家伙是事先套好词的,不用问了,这么瞎的理由,一定是戚玄想出来的。

虽然理由是假的,可是盛诞能感觉出他们之间融洽的气氛是真的,看来是冰释前嫌了。

可是盛诞的想法很快就被颠覆了,这样相亲相爱的氛围没有维持太久,当话题聊到隋尘的自创品牌时,冷不丁地走调了。

最初还是很正常的,戚玄很循例地问了句:“对了,你的新品发布秀在哪一天?”

“圣诞节。”

“咦,为什么?”

“因为圣诞对我来说有特殊意义。”

盛诞不知道隋尘是不是刻意这么说的,但是似乎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想到谐音,就算是想不到的,人家节目组后期也提醒了。

没错,在隋尘说这句话的同时,旁边蹦出个偌大的特效字幕——圣诞?盛诞?傻傻分不清楚……

她蓦然一愣,感觉到电视里的戚玄似乎也愣了愣,不过很快就笑开了:“哦~圣诞,真巧,对我也有特殊意义耶。”

“是吗?”

“怎样,只准你过圣诞节吗?”

“你不太适合过。”

“不适合就更要过呀,过着过着就会适合了。”

火药味正浓,盛诞有一下没一下地挖出冰激凌往嘴里送。

不料,门铃突然响起,吓得她反射性地打了个冷颤。

门铃声还在继续,盛诞慢慢回过神,放下冰激凌,没有多想便跑去开门了。一般会在这个点来找她的,只有陆依丝和戚玄。

可是当房门打开,看清门外的人之后她怔愣了许久。

结果……还没等对方开口说话,她率先抢了白:“你等等!”

话音刚落,盛诞立刻关上房门。

隋尘错愕地瞪着面前那扇打开又关上的房门,碰了一鼻子灰,还没搞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是不肯见他吗?可是之前不是说好了可以做朋友的吗?

每天通电话的时候,她的口吻虽然还有些疏离,但起码已经没有明显的排斥了。

难道说她还没闹够,只能接受经常通电话的普通朋友关系?!

去他妈的朋友!来这里之前隋尘已经想好了,不管她有没有准备好,总之他是受够了看她游走在其他男人身边。

想着,他掏出手机,拨通盛诞的电话,等待片刻后,没有人接。他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对着冰凉的门唱独角戏:“给我开门!不然我就用踹的!我……我只是想要借个厕所……”

房门“吱呀”一声再次在他脸上的冷漠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木讷。

没错,就是木讷。如果说,几分钟前来给你开门的女人穿着全套长颈鹿花纹睡衣、短发扎着洋葱瓣、嘴上沾着冰激凌的残留物、带着黑框眼镜、标准的宅女模样,而几分钟后当她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时,一袭豹纹性感睡裙、短发微卷、双眸光彩逼人……能不木讷么!

“你……”他抬了抬手,还是没能适应盛诞那么迅猛的变化,甚至没时间去思忖她这么做背后的意义。

“你怎么来了。”没等他把话讲完,盛诞又一次抢话。

闻言,隋尘顿了顿。怎么来了?他没有考虑过,但绝不可能是真的为了借厕所。想了会,他说出来最想说的理由:“想你了,想见你。”

依旧还是这句话,所不同的是,曾经他每一次这样说,都是盛诞不远千里飞奔过去给他见;而现在,轮到他自己上门了。

呆滞了些会,她震回神,忍着笑意问:“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陆依丝告诉谢三水的。”

果然是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盛诞也没有继续扭捏,顺手将门开大,身体往一边侧了侧,“进来吧。”

“没有遇见记者吧?最近那个谁谁谁被传得了忧郁症有自杀倾向,就住我家楼下,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有记者在社区大门口蹲着。其实人家哪有忧郁症啊,人家不要太健康哦,吃的比我还多,昨天晚上还来我家搜刮冰激凌呢……”

盛诞絮絮叨叨地说着,锁上门后又检查了遍,确认无误,跟着匆匆忙忙地跑去把客厅落地窗的窗帘全都拉上。

种种神经质的行为让隋尘不爽地拧起眉头,他有那么见不得人?就算是被记者拍到他在他家,又怎样?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还犯法了?

“哦,原来楼下那些记者不是在盯你啊,早知道我上来的时候就不跟他们打招呼了。”隋尘惬意地往沙发上一倒,报复性地说道。

果然,盛诞背影僵了僵,很紧张地回眸瞪他:“你跟记者打招呼?真的假的?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耶,你莫名其妙跑来我家还要跟记者通报?!”

他不发一言,挑了挑眉。倒还真想跟记者sayhi,可惜楼下别说记者了,连半个鬼影都没。

“我就说嘛。”见状,盛诞猜到了这只是个玩笑,松了口气,在三人沙发的另一头坐下,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继续说:“我就说你那么怕绯闻的人看见记者明明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可能还跟他们打招呼。”

隋尘没有搭腔,现在到底谁比较怕被记者看到?

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视线,不经意瞄到了电视屏幕,饶有兴致地哼了声:“在看戚玄还是看我?”

“……在看电视。”

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显然不是隋尘想要的,他转过头,目不转睛地逼视着她,良久,发出一声妥协的轻叹:“小麋鹿,差不多了,闹够了就该回来了。”

“回哪?”她心间一颤,却又不敢放纵自己想太多。

“回我身边。”

如果是以前,当向来只会冷言冷语的隋尘说出这种话后,盛诞基本就已经没抵抗力了。

可是人家不是说吃一堑长一智吗?盛诞没有那么容易放低自己了,她歪过头,试探性地问:“是不是你每次空窗期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是什么让她有这种想法的?

隋尘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她犹豫了会还是乖顺地挪到了他身边,他将她搂进怀里,“听说你的生日是三月三十,星座是白羊座,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一只泰迪狗?好像连名字都想好了是不是?叫藏獒?幼稚!”

“喂,关你什么事,又没让你送。”她不太明白隋尘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距离她生日还早着吧。

“还听说你最讨厌吃的食物是香蕉。笨蛋,香蕉是水果。最喜欢吃的是水煮鱼,对吗?我上次煮的还不错吧,特地跟川菜师傅学的。”

“是很好吃呢……哎?”她转眸,定睛端详起隋尘。难道那次他是特意学来煮给她吃的?

“听我说完。”他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后,有些心猿意马,为了让自己能正常思考,隋尘别开视线,自顾自地继续,“我知道你不喜欢高跟鞋,当时送你,是因为想看你穿我送的东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实在很想把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行头全包了,那样即使你工作时不得不站在其他男人身边,我也会觉得这是我的女人。”

“我也知道你爱橙香拿铁,不是美式半奶无糖;知道你很好养,不挑食,就算吃葱也没关系。可是我认识她五年了,难免会残留下一些坏习惯,我以为只要有你在,那些习惯迟早会被替代。没想到当我发现习惯改变的时候,你已经不在身边了。”

“这些……也是陆依丝说的?”她的喜好,她的小心思,全都被摊放在了台面上,尴尬之余,盛诞居然觉得心窝发烫。

“不是,自己感觉到的,只是找不到机会说。”他笑了笑,把她搂紧,享受着那份踏实。

闻言,盛诞不合时宜地狐疑挑眉,因为惊讶,话音不自觉地上扬:“你连我的星座、生日愿望、爱吃的东西都能感觉到?”

“那些吗……看你的采访,看你粉丝后援会官网,看你的公开资料,不就知道了。”

这么简单就知道了?她是有多透明化啊!盛诞噎了噎,不敢置信地斜睨他,这家话还真是做了不少功课啊,可是刚才他们正在讨论的是关于空窗期的问题吧!他在扯开话题?以为这样她就会被弄迷糊掉?

盛诞用力转过身,单腿盘起垫在身下,直视着他:“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你填补空缺排遣寂寞的工具,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无奈地舔了舔唇:“是想告诉你,我主动去了解一个女人,记录她的所有喜好,甚至为了讨好她刻意去学。你觉得随便找个人填补空缺排遣寂寞,需要这样?”

盛诞顿时失声。

当然不需要,他是隋尘啊,恐怕随便招一招手,会有很多人排着队愿意替他排遣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