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呢?”柳庭挑了挑眉。

“所以想问下柳先生有没有意向和Hugh合作。”

柳庭貌似有些迷茫地说:“不好意思哦,我刚回国,对国内娱乐圈也不是很熟,你口中的那个Hugh……很红吗?”

“Hugh去年刚进军大荧幕就拿下最佳新人奖,公司计划今年替他录制一张专辑,已经在跟几个知名的词曲人邀歌了,没有意外的话,他未来的发展会是影视歌三栖。而且,他的新片会和米导合作,问鼎影帝指日可待吧。”常家悦面带微笑,字字句句都把元修夸赞到了极致。

可面前的柳庭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笔,半晌后,他才停下动作,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办公司右上角的那个监控探头,含笑问道:“他能比沈非更有号召力吗?”

闻言,家悦抑制不住地发出一丝冷笑,对于这位柳公子突然提及沈非,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确切地说,她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帮元修抢沈非的代言。早前就有传言说,这家公司想要把价值千万的代言合约送给沈非。

“号召力这种事,见仁见智吧。但是我可以肯定,Hugh的形象一向很健康,没有任何负面新闻,绝对符合贵公司的产品定位,并且……”她可以瞄了眼电视屏幕上那则正在播放的关于她被绑架的新闻,“呵,Hugh绝对不会做出某些龌龊事。”

“这样啊,那我会好好考虑下。”

说什么考虑,她要的事一击即中啊:“柳先生,我……”

“不好意思,我还有约。”

“那…那就麻烦你认真考虑,不打扰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打电话联系我。”

柳庭哂笑目送着她略显失落的背影,垂眸扫了眼办公桌上的那张名片。

那是张很简洁的名片,白底黑字,除了名字电话,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这种简单素净的风格和之前他所听到的关于常家悦的评论,大相径庭。

“没有意外的话,他未来的发展会是影视歌三栖。而且,他的新片会和米导合作,问鼎影帝指日可待吧……”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某个怪声怪调的嗓音随即响起,听得出,来人在刻意模仿刚才的常家悦,“哎哟我勒个去,这女人还真会自卖自夸啊,就元修那种演技还要当影帝咧,真亏她说得出口。”

“哈哈,最好笑的还是那句‘Hugh绝对不会做出某些龌龊事’吧,论龌龊谁能赢得了他们俩啊。”

没错,这就是柳庭印象中的常家悦——龌龊、卑劣又自负。

而这些评价全都来自于他最好的朋友们,其中也包括沈非。

只是最近,沈非这位最直接的受害人渐渐没了从前的犀利刻薄。

就好像眼下,即使朋友们热火朝天地吐槽嘲笑,他也只是挂着淡淡笑容,不置可否。

倒是身为他经纪人的林锦,回想起刚才通过监视器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感慨:“呐,身为同行人,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还真是拼啊。谁不知道元修就是那种为了红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人,她居然可以为了那种人这么卖命,说不定哪天被卖了还得帮着他熬夜数钱。”

“一个字,蠢死了!”终于,始终保持沉默的沈非终于发话了。

“……是三个字吧。”林锦无奈地提醒。

一旁的柳庭倒是完全没心思计较沈非会不会数数,他饶有兴致地凑上前,调侃道:“可惜啊可惜,你身边就连个蠢到愿意为你卖命的女人都没有。”

“哈,这女人不就是想要有一番作为,在经纪人这一行站稳脚跟吗?比起那个元修,我能更快让她达成目的。只要我开口,她随时都回来为我卖命吧。”沈非不屑地轻嗤了声。

“是吗?”柳庭将信将疑地撇唇,“不如赌一把啊。”

“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赢了,我们家这次的代言合约归你;如果输了,那就只能便宜元修那小子了。”

“……就没有更吸引人的赌注吗?”

对于沈非来说那份代言合约可有可无,这一点身为他多年好友的柳庭自然清楚,只不过合约背后的某些东西他一定在乎。柳庭故意说道:“到手的男主角被抢已经很没面子了吧,如果就连这么份唾手可得的代言都拿不到,还是输给元修那种货色,啧啧……沈非,你不觉得没脸见人吗?”

“好,我赌。”

“为期一个月。”

“嗯哼,逾期算我输。”

……看着他们俩一来一往,林锦的危机意识全数苏醒。

有钱人还真是什么都能拿来赌!可是拜托!他们现在赌的是他的饭碗耶。

“喂喂喂,你们理一下我的感受好吗?常家悦要是来为沈非卖命,那我这个经纪人干什么去啊?!”

“你?你可以暂时去享受悠长假期啊。阳光,沙滩,比基尼美女,要不要?”柳庭微笑着循循善诱。

“我不是这种人!”

“小锦,你太让我感动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假期了。”沈非配合地搭腔。

终于,某人落败了:“唔……小赌怡情,我…我,我押柳庭赢!庭哥,押对了能不能再多个比基尼美女二十四小时贴身随行?”

“你那么有眼光,当然没问题。”柳庭赞赏地拍了拍林锦的肩。

达成统一战线的俩人相视片刻,齐齐发出奸笑声,迫不及待地盼望着好戏开场。

******

“经过本杂志记者多方调查了解到,之前某周刊披露沈非娈童一事纯属不负责的假新闻。报道中所刊登的那张照片,实为沈非在美国时,与一位孤儿的合影。沈非因扮演Hero这一拯救世界的角色而名声大噪,期间他曾收到过一封来自孤儿院的信,一位孩子在信中说希望他能再次化身Hero帮他找到父母。为此沈非亲自前往这家孤儿院看望那个孩子。同样身为媒体人,在此呼吁各位同行不要再做这种虚假报道,影响孩子的健康成长。据悉,多年来沈非一直默默进行公益事业,更曾抛下事业,跑遍世界各地帮助那些因战乱和疾病而流离失所的儿童……”

这是一篇很普通的澄清报道,字里行间都透着那位记者偏袒沈非的主观意识,其中真实性有待考证。

就是这篇报道让常家悦忙了一整天。

因为一封近乎可笑的信而亲自前往孤儿院,这听起来也太离谱了。

可她花了一整天通过各方渠道调查求证后的结果却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照片的来源没有捏造,沈非也确实放下过事业跑遍世界各地做公益。

不是有一堆记者跟着拍照报道的虚伪公益,而是在没有任何媒体的情况下,和几个朋友费尽心力将物资运往那些需要帮助的地区。战争前线、艾滋病高发区、抑或是那些很落后的非洲国家,他全都去过。

而那段时间确实他最为当红的时候。

家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得知这一切后的震惊。

她在SHINE的会议室里呆坐了许久,第一次无比赞同同事们对她的评价——不择手段、卑鄙无耻。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千方百计弄到那张来路不明的照片,甚至没有考虑过会给那个孩子以后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影响,那只是个无辜的孤儿啊。

“怎么了?我听Annie说,你在这坐了很久,出什么事了吗?”

在这道极为好听的话音响起的同时,一股温暖环住了她的双肩。

家悦木讷地侧了侧脸颊,瞥见元修正浅笑着从身后拥住自己,她略微回过神,摇了摇头。

见状,元修微微挑起眉梢,很快便发现了摊在她面前的那本杂志。

“你该不会相信这些吧?”他了然地弯了弯唇,意识到这个女人需要好好哄哄了。

“我查过了,这些都是真的。”家悦不着痕迹地挣开他,转身,认真地强调。

“查?”元修好笑地哼了声,“别闹了,我跟这个女人才认识几个小时而已,怎么可能把她带去我家,摆明了就是这些小明星想借着绯闻炒作上位嘛,我也不是第一次被利用了,你什么时候笨到会听信她们的一面之词了?”

“……你在说什么?”一番话让家悦一头雾水,她察觉到了眼下这鸡同鸭讲的局面。

那头的元修也感觉到了部队,拧了拧漂亮的墨眉,戳了戳杂志上的某篇报道:“你不是在为这篇报道不开心呢吗?”

听他这么一说,家悦才留意到,就在沈非那篇报道的旁边,是元修的绯闻。

一张偌大的照片率先映入她的眼帘,照片里他亲昵地搂着一名刚出道没多久的女星。

如果是之前,她或许会无条件地相信元修的话,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捕风捉影而已。

可是在查证过沈非的事情后,她不得不相信这家杂志的权威性。

尽管如此,家悦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打算合上杂志,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偏偏,元修忽然在这个时候敏感了。

在家悦合上那本杂志前,他骤然伸出手,压在了原本摊开的那一页上,狭长的凤眸慢慢地眯起,许久后,他用微凉的嗓音问道:“你在看沈非的新闻?”

“是……是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当然要关心下。”她回得有些心虚。

“关心到甚至没有注意我的绯闻?”他的口吻间已经透出明显的不悦。

她不想撒谎,所以干脆避重就轻地反问:“呵,你在吃醋?”

“难道我没有身份吃醋吗?”他嗤出冷笑,用她以前常说的话来堵她。

“呵,你当然有,只不过记得你自己的身份是可以,但我也不希望你忘了我的身份。”家悦很不客气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隐藏着男女朋友的关系合作了那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已经达成公私分明的共识。”

元修往后退了步,拉开距离,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常家悦。

这个几年前他知根知底的女人,现在变得越来越陌生,或者该说,当他们的关系从普通的经纪人和艺人转变成男女朋友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反而陌生了。

公私分明吗?他从来不是这种人,因为一开始他爱上的就是常家悦的价值,这一点元修从来不否认。

问题在于,现在的她似乎逐渐失去了那种让他砰然心动的价值。

“你能这么想最好。”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道,“那就好好学习下人家的危机公关。”

“嗯。”家悦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不可否认,这种时候爆出让沈非被指责为娈童的照片背后的真相,绝对是他的团队开始进行危机公关了。

不幸的事,人家爆的是事实,而她之前爆的却是污蔑。

这种有真材实料的爆料,要她怎么学?

会议室外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唤回了家悦的神。

她和元修几乎同时转头看向门边。

是元修的助理Annie,她淡淡地扫了眼家悦,客气又疏远地点了点头算是问好,随即便把视线拉回道了元修身上:“你交代的事我已经……”

“谁允许你进来的,没看到我正在忙吗?”没等她把话说哇,元修便低喝打断。

别说是Annie了,就连家悦都被他莫名其妙的怒喝吓了一跳。

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立刻稳住情绪,清咳了声:“我还有个通告要赶,有事的话,边走边说。”

道完别后,家悦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然后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把目光集中道那本杂志上。

之前受到牵连的那个孩子在美国,应该不至于被国内的新闻影响到吧?

只有这么想,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至于沈非……啐,谁会对一个绑架自己又爱动手动脚的男人产生愧疚!

更何况,想要把元修扶上影帝之位,并让他稳居国内首屈一指的一线男星之列,就必须和沈非斗下去,她没的选。

糖醋鲤鱼、麻婆豆腐、蟹粉狮子头、盐焗鸡……

满满一桌的色香味俱全,囊括了八大菜系,简直堪称现代版满汉全席。

在一番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后,沈非才记起自己的身份,优雅地抹了抹嘴。

“吃饱了?”林锦微笑发问。

“哎,七八分吧。”某人则回以一声惋惜浅叹。

虽然说这些大厨的手艺无可挑剔,但也或许就是因为太完美了,沈非总觉得缺了抹记忆中的家常味。

可惜,他的经纪人没空伺候他挑剔的味蕾,自顾自地直切重点:“吃饱了就来谈下正事。”说着,林锦把一本杂志甩到他面前,“沈二爷,据说您答应让这家杂志做二十四小时跟拍专访?”

“啊,消息传得还真快呢。”沈非全然无视了经纪人口吻间的不悦,悠然自得地翻阅起那本杂志。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媒体想要对你跟拍专访?公司全都帮你拒绝了。现在倒好,你居然答应这家,还免费!要公司怎么跟其他媒体交代?”

沈非皱眉考虑了下:“就说沈二爷患有间歇性脑残呗。”

“……残你妹啊!这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这篇报道咯。”说着,他敲了敲那篇就娈童传言替他辟谣的报道,“多么公正严明的杂志啊,我欣赏。”

闻言,林锦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拜托,这篇报道是我们家公关撰写的,那家杂志的编辑甚至懒到一个字都没改耶,你又不是不知道,欣赏个屁啊……”

林锦的长篇大论沈非充耳未闻,他颇为得意地又将报道看了遍,自言自语般地问道:“喂,小锦,你说那个女人看完这篇报道会有什么反应呐?”

“我怎么知道。”怎么又是那个女人?林锦回得很不爽。

“好期待哟。”

“她会有什么反应呐我就猜不到了,不过她为之卖命的那个男人是一定不会让你这样赚尽美名的。所以,等着接招吧。”

“这种时候可以不要提那些煞风景的人吗?”沈非放下杂志,抛去一道斜睨,本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突然不识相地响起,他只好瞪了眼林锦算是发泄余下的不满,无奈地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杂音响了许久,才传来说话声,听起来很急促:“喂,喂喂,是沈非吗?你是不是沈非啊?叫沈非听电话。”

“你哪位啊?”

“你别管我是谁,总之,沈非的经纪人现在在我手上,想要她活命,就带一百万来见我……”

“啐。”沈非忍不住嗤笑了声,瞄了眼安然无恙坐在自己跟前的林锦,“我说,现在诈骗集团都这么不用脑吗?大家都这么忙,我拜托你专业点好不好。经纪人?你要不要跟我的经纪人聊聊家常啊,我可以把电话给他听,没关系的。”

“怎么可能……”那边似乎没料到沈非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些会。

沈非隐约听见他凶神恶煞地低吼:“死女人,你叫什么?”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想要听清楚“死女人”的回答,可是声音实在太杂乱又太微弱。

倒是电话那头的男人没多久后又吼开了:“不管她到底是你的谁,反正这个叫常家悦的女人在我手上,不想让她死就乖乖听话!”

“常家悦?!”沈非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个女人就没点新鲜招数吗?论起假装绑架这种事,他好歹也算是祖师爷级的人物,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有意思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刚想挂断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凄厉的喊声。

“放……放手!别碰我!走开,走开……阿修,救我……”

——咔。

还没等沈非回过神,电话被抢先挂断了。

他木讷地看着手机眨眼。

阿修?是指元修吗?如果这一切只是常家悦设的圈套,她应该会在电话那头喊他的名字才对吧?为什么会是元修?

还是说,她这次真的成了受害者,甚至也和他一样没料到绑匪会打电话给他?

“怎么了?”眼看着他的眉头越拧越紧,林锦察觉到了不对劲,关切发问。

而沈非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空理会他。

“沈二爷?沈非!”

“……啊?”直到林锦耐不住破口大叫,他才猛地惊回神,犹豫了片刻后便做出了决定,“帮我打电话给柳庭他们,就说我有急事要他们帮忙,老地方见,立刻。”

在不确定事情的真实性前,沈非没办法去拿一条人命做赌注,即使对方和自己有过节。

换言之,就算这只是个圈套,那也刚好……他正愁着找不到突破点唔笼络常家悦为自己卖命呢。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要有收获,总得做出点牺牲吧。

******

这实在是个要素质没素质、要纪律没纪律、要计划更没计划的绑匪团伙。

倘若这只是常家悦的计划,那沈非真的很想说:麻烦多花点钱请些有素质的群众演员吧!

搞什么啊,传说中的绑匪前前后后给他打了五六通电话,声音越来越慌乱,赎金要求也越来越没头绪。

他们最后索性不负责任地扔下一句:“你…你快来接她,我们绑错人了!”

在沈非的催促下,柳庭开着车一路狂飙,停在了绑匪所说的一栋废弃集装箱仓库前。

一系列的混乱之后,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沈非热血地冲下车,柳庭忍不住摇下车窗叫住了他:“喂,你真的要去吗?哪有那么乱来的绑匪,摆明了就是在请君入瓮嘛。”

“当然要去。”沈非停住脚步,回头冲着他眨了眨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呐。”

“OK,赌约取消,算我输了,行不行?”玩归玩,柳庭还不至于看着自己的兄弟往火坑里跳。

“嗯?”这话让沈非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梢。

他理了理外套,颇为风骚地走到驾驶座旁,弯下身,撑着车窗凑上前,“啧啧,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呐。看不出你竟然那么心疼我……”话音未尽,他伸出手,用力将柳庭的头拉到胸前,蛮横地乱蹭,“小庭庭,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放手!放!手!我等下还有约会,不要破坏我的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