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沈非体贴地松开了他,魅惑地扬了扬嘴角,“我不打扰你约会,你也别打扰我约会。就这样,在这里等我。”

“你那哪是约会啊……喂,喂喂,沈非!”这一次,不管他喊得多大声,沈非就是走得头也不回,背影还特潇洒,柳庭忍不住翻着白眼跟后座的其他好友感慨道,“沈二爷就是沈二爷,名不虚传啊,居然还真担心起那个女人了。”

与其说他们家沈二爷实在担心常家悦,倒不如说,他只是好奇心被勾起了。既然人都已经到了,没道理做只缩头乌龟吧,怎么着也要看看这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在通往那个集装箱仓库的途中,他已经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也许在某个集装箱里有一堆和那个女人相熟的媒体,正拿着相机如狼似虎地等待着他。

又也许她大发善心没想玩那么大,只不过想扳回一城,此刻正悠闲地坐在某个角落,喝着咖啡品着蛋糕,端着胜利者的姿势等着对他冷嘲热讽。

再也许……

总之,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那个垃圾堆后面的集装箱里见到这样一幕。

常家悦蜷缩在幽暗的角落里,原本颇为端庄的发髻散乱开,身上的职业裤装已经看不清本来的模样,说是衣不蔽体也不过分。

他用手机灯光照了她许久。

而她像是根本没有发现他一昂,只是把自己包成一团,不停地颤抖。

“你怎么了?”沈非凑上前,蹲下身,皱眉打量了她些会,轻声问道。

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他不死心地继续:“常家悦?没事吧?我说……你好歹说句话啊?”

她仍旧是瞪大空洞的双眼,呆滞地看着前方。

直到沈非伸出手尝试地推搡了她一下,常家悦才总算有了反应。

还是相当大的反应,她整个人猛地一颤,像是被电击道了般,又往角落里缩了几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别碰我,求你…求你……”她双唇微微蠕动,轻颤,用细若蚊吟的声音哽咽着哀求。

绑架未遂所以强奸?!

这是沈非率先想到的可能性,虽然并不了解常家悦,可是通过仅有的几次碰面,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所表现出的强势,绝非是小事能打垮的。

可如果事关大部分女人都很在意的贞洁,那就很难说了。

现在显然不是刨根究底的最佳时机,他识相地选择噤声,脱下外套,强行按住她,替她披上。

确认她不会走光后,才用力将她拉起,离开了这个潮湿又阴暗还散发着阵阵恶臭的集装箱。

一路上,她始终低着头。

他也不发一言,紧握住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仓库。

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后,靠在车边吸烟的柳庭略微松了口气,很快,他便意识到了常家悦的不对劲。

“她怎么了?”等到他们俩全都上车后,柳庭系好安全带,准备开车,但又忍不住好奇。

沈非耸了耸肩,算是回答。

“该不会是被……被、被强奸了把?”见状,柳庭做出大胆假设。

“嘘。”沈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这个反应就像是对柳庭的猜测做了肯定回答般,于是乎,车上众人默默地朝常家悦投去同情的目光。

“请不要胡乱臆测!我没有被强奸,我还是处女!”总算从惊恐中缓过来的家悦,恢复了几分气势,她攥紧双拳,闭眼咬牙开吼。

……车子里静了须臾。

“噗!”

随即,就是一阵阵的喷笑声。

“乖,喝口水,没事就好。”沈非率先收住笑意,好心地把矿泉水递给她,“至于你是不是处女……嗯,不用喊的那么大声,我们不是很有兴趣知道。”

家悦脸颊刷地红了。

她赌气地别过头,故意无视沈非递来的水,狠狠抿住嘴角,沉默地看向窗外。

天已经黑了,郊区沿路连盏路灯都没有,这是种让人心惊的黑暗。

回想这短短几个小时的经历,她仍旧心有余悸,抑制不住地发颤。

******

原本只是个很平凡的傍晚,目送元修和Annie离开后,她又看着那本杂志发了会呆,最终决定想办法联系那个孩子所在的孤儿院试试。虽然没能和那家国外孤儿院直接通话,但也辗转得知那个孩子被保护得很好,确实没有因为国内的新闻而受影响。

她决定舒服多了,还打了电话想去陪元修赶通告的。

然而,才刚到达停车场,那些绑匪就出现了。

和上次一样,面包车、一群蒙面人、以及迷药。

所以,她惊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该死的沈非,是有多幼稚啊!要玩几次才够啊!

可结果,事态的发展远远超过了她上一次被“绑架”的经验。

用来安置她的地方不是之前的酒店休息室,而是肮脏的集装箱仓库;沈非没有出现,只有两个始终蒙着面的绑匪看着她。

她听到其中一个绑匪打了通电话,还以为是元修,慌忙间开始呼救。

再后来……

“该打的电话打完了,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哎,这娘们得罪了什么人啊。哥几个混了那么多年,头一遭听说这种要求。”

“管她得罪谁了,难得长得那么漂亮,那边又说要我们想碰就碰别客气,上呗。”

“你上还是我上?”

“猜拳吧。”

人生可不可以再荒唐一点?!

家悦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两个男人在自己面前,通过猜拳来决定由谁来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

她甚至还抱着一丝侥幸,猜想这会不会是沈非计划的一部分,故意想吓她。

但很快,当那两个人猜拳决出胜负后,她的期望也幻灭了。

他们是来真的……

家悦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拼死抵抗,可她心里也清楚,对方是两个大男人,她根本不可能逃得过。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集装箱的门被拉开。

趁着那两个人停下动作的间隙,她害怕地躲到了角落里。

模糊间她似乎听见后来进来的那个人在破口大骂:“你们在做什么?我交代过多少次,不准伤害她!活腻了是不是?!”

“不是,是你们的人说……”

“给我滚出来说!”

集装箱仓库里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门口微弱的月光,家悦看不清来人,而对方的声音又明显是刻意伪装过的。

对话结束后,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后来,绑匪也好,那个神秘人也好,都没有再回来过,直到沈非的出现。

想着,她不自觉地拉回目光,看向身旁正在闭目养神的沈非。

直至这一刻家悦才发现,她的手一直被他包裹在手心里,始终没有松开过。

她有些尴尬地抽回手,尽管动作很轻微,但还是吵醒了身旁的男人,他眼眸斜了斜,淡淡地扫了她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那个……”得知他确实醒着后,家悦颇为不自在地出声,“谢谢。”

这突如其来的道谢,沈非没做出什么反应,倒是驾驶座上的柳庭一惊一乍地嚷开了:“哎哟,难得哦,你居然没有怀疑这起绑架是我们家沈二爷策划的。”

“我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家悦没好气地扫了眼驾驶座。

想起了度假村里和柳庭的那一面之缘,原来他和沈非是认得的?呵,那之前自己这样跑去推销元修,还真是蠢透了。

说不定事后柳庭还会把她的蠢相当笑话说给沈非听。

“就是嘛,讲道理的处女才比较讨人喜欢嘛。”完全察觉不到她不爽眼神的柳庭,还在自得其乐地发表调侃。

“你……”

家悦启了启唇,刚想呛回去,沈非忽然开口了。

“她没那么讨人喜欢,是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是谁做的。”

她沉默了。

沈非转眸冲她笑了笑,确认道:“说不定你还见到了那位幕后主谋。”

她继续抿唇不语。

“怎么样,那个主谋帅不帅,不用说了,一定比我逊色。哎哟,不要那么扫兴嘛,发表点感想什么的啊。”

“……懒得理你!”

她冷冷丢下一句话,又一次转开了视线。

所不同的事,这一次家悦是因为心虚才不敢直视沈非的眼睛。

他猜对了,她是真的见到了那位主谋,更确切地说,是那个后来及时出现,阻止事态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的人。

在那个人领着两个绑匪离开时,她借着月光匆忙一瞥。

那张脸……那个她为其卖命若干年的男人……她绝不会看错。

只不过家悦宁愿自欺欺人地觉得,是她看错了,是她幻想过度了,元修怎么可能对她下狠手,这么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究竟有没有好处,隔天的娱乐头条给了她最好的回答。

******

——此前元修经纪人被绑架一事,终于有了眉目。有目击者向记者提供了当日的照片,照片中被圈出来的那位就是元修的经纪人,可以隐约看见她衣衫凌乱、狼狈不堪,而在她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前和元修抢米导新戏男主角的巨星沈非。据悉,警方已经请沈非协助调查……

新闻还未播完,家悦就关掉了电视。

她挑眉将手中的遥控器甩落在沙发上了,斜眸看向沙发一角悠闲架着长脚的元修。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元修若无其事地回道。

“究竟懂不懂,你心里清楚,如果你想要否认,我也没证据逼你承认。只不过,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家悦不打算咄咄逼人去追讨一个结果,因为这个结果她已经有了。

“呵……”元修歪了歪嘴角,发出一丝凉笑,“你是打算为了这个男人跟我翻脸吗?”

“我们确实该到此为止了。但是,我不为了任何人,我为我自己。”

“好了,别闹了。”意识到事态发展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估,元修适时服软,倾身拉住家悦的手,想将她拉到身边。

他以为,这只不过是和之前的一样的一次小争吵,只需要放低身段哄一下,常家悦就会被融化。

但事实证明,他自视过高了。

家悦漠然地拨开他的手:“不好意思,我没办法继续替一个宁愿牺牲我,也不愿牺牲事业的男人服务。”

“这由不得你来选,我们的经纪约要到年底才结束。”软的不行,元修只好来硬的。

却没想到常家悦比他更强硬:“那我辞职。”

辞职?

确实,他只是跟公司签约,与她个人无关,倘若她辞职了,他也无可奈何。

问题是,以他对常家悦的了解来说,他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种决定:“你有多希望成为炙手可热的王牌经纪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你辞职,我敢保证,以你之前的名声,不会有公司敢用你,你的事业也就毁于一旦了。”

家悦眯起眼眸,骤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变得好陌生。

“我早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这么做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这算什么?算是承认了那起绑架的确是他策划的吗?

心里有了认定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曾经,为了他的演艺事业,家悦耍尽了各种手段,这些年来,因为她而一蹶不振的艺人也不在少数。

是报应吧,终于轮到她了。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强人,我一直以来在经营的事业不是经纪人,而是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她深吸了口气,赤裸裸地剖开了心事。

这番话成功地让元修失了神。

他几乎已经记不清家悦上一次说爱他是什么时候了。

还以为通过这些年的相处,他们早就达成了共识,各取所需的共识。

她可以让他红,同样的,他若是红了圈内人自然都知道那是谁的功劳。

这种关系无关情爱,他也一直觉得常家悦不需要他的爱,所谓的男女朋友,只是给彼此订下的无形契约。有这层听起来很亲密的关系在,就不会轻易背叛对方了吧?

嗯,这是他的想法,原来他完全想错了。

“家悦,我……”他试图想要说些什么弥补。

“算了,别说了。”常家悦却没有再给他机会,“保重,我祝愿你有朝一日能赢过沈非。”

说完后,她没有再做逗留,抓起随身的包包,转身就走。

就连撞到了刚踏入元修家的助理Annie,她都只是稍稍顿了一下而已。

“家悦姐,这是Hugh这几天的行程,家……”倒是那位助理像是丝毫都没察觉到不太对劲的气氛般,还是像往常一样,追上前想要向常家悦汇报工作。

“别追了,让她去。”元修瞥了眼门边,冷着声喊住了自家助理。

“可是……”

“你过来。”他哂笑,冲着Annie招了招手。

助理推了推架着鼻梁上的眼镜,听话地走到他跟前,低头不语。

“Annie,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啊。是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想碰就碰别客气’这种话是你转达给绑匪的吧?”

“我…我只是以为……以为你讨厌家悦姐,所以才……”

“你知不知道家悦差点出事!”他突然提高了嗓音,一改先前的温和。

“对不起,我……”

“要不是因为你那句话,我就不需要现身去阻止!她也就不会认出我!现在好了,逼走我的经纪人,你满意了吗?还待在这干吗?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我很快就能成为经济人了,就算家悦姐走了,还有我啊。”Annie终于鼓起了勇气,把一直以为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或许元修自己没有察觉,其实一直以来,他眼里只有常家悦。

不管Annie怎么努力,他都看不见。明明她那么拼命地要成为一个经纪人,明明常家悦能做的事她也能做到,明明……她对他的喜欢丝毫不亚于常家悦……

眼见元修慢慢眯起了双眸,她不敢再看他。

感觉到它噙着一丝寡淡笑意,一步步挨近自己,她紧张得手心都在不停冒汗。

还以为终于能让他正视自己了。

结果……

元修顿住脚步,身体微微前倾,在她耳边呵了口气,低语:“于公于私,你想要取代她都差得远呢。”

“滚!”

******

家悦抱着一大箱杂物,茫然地站在警局门口。

杯子、仙人掌、Lucky笔……这一堆林林总总的东西,就是她这些年来为元修卖命所留下的痕迹。

她递完辞呈后,只用了十分钟就把办公室里的所有物品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