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话就像咒语般,他动作轻柔了许多,神情也专注了许多。

看着他表情认真的侧脸,家悦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了,夕阳余晖洒落在他身上,就像为他镀了层金光般,格外耀眼好看。

他的睫毛好长,唇形也好漂亮喏。

要是某家杂志举办什么“最想亲吻的男人”的排名,他一定是第一。

唔……就是这么漂亮的唇,曾经吻过她耶。

家悦不自觉地傻笑开了。

“在笑什么?”结束了处理烫伤的必备措施后,沈非收拾好东西,注意到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在笑。

“哈?”她慌乱地挪开目光,赶走先前脑子里萦绕的画面,“我有在笑吗?”

“没有吗?”他放开双手,分别撑在她身体两边的梳理台上,身体微微前倾,“那说个好消息让你笑。”

“什么?”不会是想说他答应她的辞职要求了吧?拜托,这对她来说一点都算不上是好消息。

“我通过试镜了。”

“刘教授的那部电影?”

沈非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我就说吧!如果像你那么变态的人都不能胜任,那教授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了!相信我,从前期开始我就有参与一块讨论这部戏了,它一定能让你更红!”她忘情地开始滔滔不绝。

因为太开心了,还忍不住用力抱住近在咫尺的沈非。

他弯着唇,调整了个更方便她拥抱的姿势,揶揄道:“怎么你好像比我还开心?”

“呃……”家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猛地放开他,往后坐了坐,“我……我是你的助理嘛,为你开心是应该的。”

“可是我记得某人今天早上刚辞职了。”他好心地提醒她。

家悦感到心里咯噔了一下,试探性地问:“所以……你批准我的辞职了?”

“是啊。我向来很尊重别人的选择,虽然说你没有提前说一声是不太对啦,不过朋友一场,我也不计较了,明天我会交代小锦再去招个助理。”

就这样答应了?甚至没有一丝的舍不得?

难道看不出她根本就不想走吗?她只是在期待,只是想寻找存在感,只是想证明自己在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个位置的……哪怕这个位置并非是她想要的。

“还敢说你不在乎我。”他将她眉宇间所有的失落尽数收纳于心底,目的达成,终于敢自信地得出这个论断。

“我……我哪有在乎。”可惜家悦依旧在嘴硬。

“真的吗?你放心,我不喜欢勉强别人,我只要一句话,如果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立刻答应你的辞职要求,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从今以后,我们各行其道。哦,当然了,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义不容辞。”

家悦咬着唇,心里的感觉明明那么强烈,却说不出口。

他等了片刻,耐不住了:“算了,既然这么勉强就别说,我懂了。”

语末,沈非直起身,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啪。

她忽然猛地擒住他的手腕,豁出去了:“我喜欢你。”

沈非第一次觉得这句他听腻了的话,也可以如此悦耳。

他顿住脚步,侧过脸颊,静静地看着她。

“你拿到这个角色,我会那么开心,是因为你的一切我比你更看重;我不喜欢你和Edie在一起,因为我会妒忌会难受;我讨厌你手臂上那个纹身!之前不想承认,是因为你的态度让我觉得你根本只是耍着我玩,我不想成为那种送上门的女人……”

他旋过身,没等她把话说完,蛮横地把她禁锢在怀里,低下头,唇带着碾压之势袭向她。

近乎疯狂的吻,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强烈。

她就快要透不过气了,却不舍得停下,耳边是他粗重的喘息声,这扰人心痒的声音和他的唇一起渐渐下滑,从她的唇角游弋到耳际、脖颈、肩胛……

“嗯……”细碎的噬咬惹得她嘤咛出声。

可想而知,这婉转的呻吟对沈非来说就像催化剂般,他的手掌开始游移。

家悦做好了所有准备。

而他,却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她愣愣地发问,疑问脱口而出,来不及经过大脑过滤。

期待的口吻让沈非失笑,心头也跟着发甜,他用掌心轻贴住她的脸颊,安抚般的细吻落在她的唇角:“去你房间继续。”

家悦的脸颊因为他这句话迅速变红。

见鬼的,她是有多迫不及待啊,这里是洗手间耶!

******

都说娱乐圈是瞬息万变的,家悦却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和娱乐圈的男人谈恋爱也会这么瞬息万变。

她就像被沈非在蜜罐里泡了整整一晚,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能让这个无数女人都想得到的男人静静守着她醒来,替她准备挤好牙膏的牙刷,为她做早餐,甚至是对她承诺以后不拍激情戏、不传绯闻、不再和其他女人有超乎工作范围的关系。

……是不是幸福到连老天爷都会妒忌呐。

老天爷确实妒忌了。

家悦至今都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天早上,沈非接到林锦的电话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临走时只交代她记得去医院看烫伤。

三天了,她的烫伤都快好了,可沈非就像人间蒸发了般。

她找不到他,他家里的门没人应,手机没人接,去他工作的地方得到的回答永远是“非哥啊?他刚走”。

该死的!她该不会是被玩了吧?

他和柳庭该不会还有个赌中赌吧?比如,除了让她为他卖命之外,还包括主动献身这项特殊服务?

所以,他彻底赢了,她彻底没价值了?

好吧,她会不会想太多了?

可是不能怪她啊,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本来就会患得患失,更何况,她爱上的又是个距离自己那么遥远的男人。

就好像地上的野草恋上夜空的璀璨繁星,是不是差很多?

所有的忐忑在她终于联系到林锦后告一段落。

“事情有点复杂呢,我们见面聊吧。”

电话里,小锦是这么说的。

然而在约定的餐厅碰面后,他却坐在那儿半晌都没能憋出一句话。

“你说话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在躲我是不是?”家悦忍不住开吼了。

这样放下身段地纠缠一个人,甚至还要牵连到他周边的朋友,对于家悦来说还是第一次。

很丢脸是不是?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顾虑会不会太掉价。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嗯,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确实是你。所以,你还是暂时给他点空间吧。”

林锦的回答狠狠地把家悦从云端推落。

不管先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当亲耳听见后,她还是瘫软地靠向沙发椅,抿着唇,良久都说不出话。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他躲你是因为……因为我前几天收到消息,有人爆了则新闻给我朋友的杂志社。好在那边和我关系不错,所以没有刊登。但是很明显,爆料的人不会不知道那家杂志跟我的关系,我怀疑这个行为只是个警告,还会有后续。”

“什么新闻?”家悦蹙眉,暂时没能想到这和沈非躲她有什么关系,但从林锦的表情来看,这不是普通的新闻。

“说沈非曾经有性病史。”

“怎么可能?!”她失控大叫,惹来不少侧目后,才压低嗓音:“这种新闻太扯了吧。”

对面的林锦脸色很凝重,垂眸犹豫了会:“他真的有过。”

家悦傻了,许久后,才稍许拉回了些神,“别闹了,他只是不想跟我再有牵扯嘛,不需要找这么烂的借口。你告诉他,有话直接说就好,没必要这样自毁前程。他可能不知道,刘教授可以接受艺人任何丑闻,唯独这种脏病,那是他的大忌,因为他儿子就是因为性传播染上艾滋死了。如果爆出这种新闻,他的角色绝对保不住。”

“这些沈非很清楚,他那么崇拜刘导,又怎么会不知道刘导的事。我刚才说的所有事都是真的,你用下脑子好不好,沈非如果要甩开一个女人,需要那么大费周章?”

“可是他……他……”他怎么可能曾经有那种病史?!

“这就是他最近不想见你的原因,包括你在内,所有正常人在听说那种病之后,都会用‘脏病’这两个字来形容。可是你幼儿没有想过,有很多人染上这种病都是被动的。我记得我跟你提过,他曾经前往世界各地帮助那些饱受战乱和饥荒困扰的孩子。他会染病,就是因为在某地恰好赶上当地战乱,他为一名被流弹所伤的平民输血,因为那里的医疗条件太差,而被传染。严格来说他受害者。所幸的是,他隔天就回美国,察觉到不对劲后及时医治了。”

家悦用了很久才把林锦的话消化掉。

尽管之前经过调查就知道那篇杂志上所报道的,关于沈非帮助那些孩子的事是真的,但她没料想过他为了做这些事,付出过多少代价。

战乱、饥荒、疾病……那段时间,他就相当于扛着棺材在活吧。

她听说过很多人为了帮助那些医疗环境落后地区的人,在输血的过程中染上了疾病。

而刚才有那么一刹那,她就和普通大众一样,带着异样的眼光来看待那些人中的一员——沈非。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问道:“爆给杂志的料是不是还包含了沈非曾经的诊断书之类?”

“确实有差不多的东西,所以那种有真凭实据的爆料,真的有可能会毁了沈非的事业。到时候就算公开他染病的原因,怕是也没多少人会信。”

“你应该知道是谁爆的料吧,是不是元修?”她太熟悉这种打击对手的手段了,这是她以前惯用的,而能做得比她更彻底的,恐怕只有元修。

果然不出所料,林锦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家悦喝了一大口水,强行让自己平静,“你帮我转告沈非,最近我不会去打扰他,但也请他对我有点信心。我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彻头彻尾地去爱,无论他是好是坏,在我眼里,他都是无法超越或替代的。”

******

仅仅只是让林锦转达几句于事无补的安慰,这显然不是常家悦的作风。

而元修就是太过清楚家悦的个性,所以从爆出消息的那天起,他就在等。

终于,把她等来了。

“能不能放过沈非?”她双拳紧握,站在化妆间的门边,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

那种不想浪费时间跟他有过多纠缠的神情,让元修觉得心如刀割,他惬意地靠坐在沙发上,交叠起修长双腿,冷笑道:“难得来找我,就没点其他的事说吗?”

“你觉得呢?你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沈非,我根本不会来找你。”

一语中的,元修无从反驳,他就是太清楚她的个性,才会出此下策:“他就那么重要?”

“对,很重要。”她毫不犹豫地做出回答。

元修发誓,他原本并不想玩太大,只不过想给沈非一个警告而已。

但是,常家悦的态度彻底把他惹火了:“既然那么重要,那你求我啊。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

——砰。

明摆着的故意刁难,元修都还没说完,眼前的女人突然屈膝跪下。

这行为让他愕然了许久,他所认识的常家悦有一身傲气,就算曾经喜欢着他的时候,也绝不会低头。

可是现在,她却为了沈非跪着求他。

“我求你放过他!”

“常家悦,你给我起来!”元修承认,他没有那么爱她,爱到非她不可,但他却真的心疼她。

他的低吼,她充耳未闻。她就这样动也不动的、死死地瞪着他。

“呵。”他偏过头,无奈地干笑,“是不是只要我放过他,你什么都肯做,那回到我身边也可以吗?”

“不可能。”

果然还是常家悦啊,该坚持的原则绝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放弃。

“你也看到了,我爱他,真的很爱。我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唯独不包括把自己给别人。”因为他说过,他不需要他的人牺牲色相替他争取任何东西。而她,应该已经彻彻底底是他的人了吧。家悦抿了抿唇,继续道,“我是了解你的,你不会喜欢身边有个心里只有别人的女人。我吃饭的时候会想他,工作的时候会想他,晚上做梦说不定还时常梦见他,娱乐圈就这么大,哪天如果你跟他交锋,我也一定会偏袒他。一个这样的经纪人,你还要吗?”

这番话,惹出了元修的苦笑:“难怪别人都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能伤你最彻底。你赢了,这样的经纪人我确实不会要。”

家悦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

Shit!有话不会一次性说完啊!

“你那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不要的东西,不代表别人可以拥有。”

“想怎样?”

“离开沈非,我就放过他。”只要常家悦不帮沈非,那他才会有希望和沈非一较高下吧。

毕竟,谁也不会希望把一个那么了解自己的人,留在对手身边。

“好。”

她答应得太爽快,反而让元修没法相信了。

“有些话我要先说清楚。我会离开,而且什么时候走、走去哪,都不会让他知道。但如果他有什么事,我一定会让你输得更惨。”想要搞垮元修不是没办法,只不过她毕竟为这个男人付出过满腔热血,不到万不得已,她下不了手。

至于离开,她可以不告诉沈非,但是不代表不能告诉林锦吧。

又或者,以沈非的能力,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他若是想找,定能找到。

“好,成交。”元修打消了顾虑,起身走上前,不怎么温柔地把她拉起,“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只是送一程而已。”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很清楚,从今往后,他和家悦恐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她会永远都不想见到他吧。

“随你。”她也没再扭捏。

如果家悦知道,沈非刚好也来这家电视台录影,又刚好在停车场目睹她上了元修的车,她抵死都不会心软让元修送。

这男才女貌刺眼的一幕,就这样映入了沈非眼中。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车内,面无表情,目送着常家悦上了元修的车。

直到那辆车驶离停车场,他回过神,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看向林锦:“不是说时间来不及了吗?还不走?”

“你……你不用跟去看一下吗?我怕家悦是为你做傻事。”倒是林锦毫不掩饰担心。

“她看起来像吗?”

林锦无话可说了。

确实不像,虽然和元修一路无话,但她上车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搭个顺风车而已。

以她的个性,哪怕有一丝的不情愿,也会放在脸上吧。

这一点林锦清楚,沈非自然更清楚。

******

家悦没有回家,在自己家门口和元修道别后,她立刻打车赶去沈非家。

意料之中,他家里没人。

她屈膝盘坐在他家门口的阶梯上,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等他回来。

她想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元修答应不再闹了。

还想要亲口让他知道,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他曾经染上过什么病,只要他愿意以后为了她让自己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甚至……她贪心地想问他,可以为她放弃多少?

她腻了,对于这个娱乐圈所有的黑暗腻烦透了,她想离开,可如果他还身在其中,她一定永远都不舍得走开。

等拍完教授的那部电影后……他会愿意为她隐退吗?

就像曾经为了不让Edie尴尬,在事业起步的关键时刻洒脱地去往世界各地做公益,整整消失了一年多。

这一次,他能不能为她做得更多更彻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