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被指责被拖拽被恐吓了许久,这年轻男人的情绪终于是崩溃了,此前说话文弱的他,这一句爆发竟也有了点震耳欲聋的架势——

“你们有没有点欺人太甚?!是,我是个外地的,但外地人就该被你们看不起侮辱吗?从头到尾一点不听我的解释,我没你们想的那么无耻!我是离婚带了个孩子,可我没觉得我孩子是拖油瓶,我也没想过走捷径骗钱,我甚至为了孩子也没考虑过再婚,我就想勤勤恳恳赚点小钱过点安分的小日子。”

“比起你们来说,我是个穷人,可你们别把穷人想的那么低贱,我陆峰没有到为了钱去找个六十岁老太太骗婚的地步!没那么厚颜无耻!”

这叫陆峰的年轻男人咆哮完,仿佛用尽了自身的能量,一下子垮了下来,他看向宁婉和傅峥,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两位,给你们添乱了,但还希望你们能帮忙调解下,让这家人别再为难我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也是受害者?”两兄弟恼了,“还没骗婚?难道是我妈这个六十的逼你结婚的不成?”

“对,你妈逼的。”

郭建国一听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几乎立刻把拳头举了起来:“你不想活了是吗?当着面骂我?!”

陆峰急了:“我没骂你,我是说,结婚这事,真的就是你妈妈王阿姨逼我的啊!”

别说郭建忠郭建刚两兄弟,就是宁婉看来,六十老太强逼二十六岁小伙结婚这种事也够匪夷所思不可置信的,以至于此前自己从没想过这种可能,然而事实或许比连续剧显然还狗血——

“真不是我想骗王阿姨结婚,是……是她以死相逼一定要和我领证结婚啊!”

陆峰这句话,仿佛一个惊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劈得外焦里嫩起来。

郭建国郭建忠脸都涨红了,极度的震惊后就是下意识的反驳:“你放什么屁呢你!”

“对啊!而且你一个年轻男人,不想结婚怎么还能被我妈那种六十岁的人威胁?现在都婚姻自由了,我妈也六十了,不可能存在什么大了肚子逼婚的事,还能有什么让你吓得要连夜逃跑?别在这儿放烟雾弹了!不想结婚不结就是了!还能逼婚吗?!”

陆峰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尴尬地顿了顿,才豁出去般解释起来:“我和王阿姨是邻居,她那房子设施其实有点老了,平时少不了下水道堵住或者灯泡坏了的事,我看见了就都会顺手帮个忙,一来二去也认识了,我工作也忙,偶尔加班起来还会把娇娇麻烦她带一带,她有什么需要跑腿买的,我也都顺手给买了,看她腿脚不便,平时没事也帮她扫扫地打扫下卫生,把她家里垃圾清一清,可我就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个长辈当成个邻居啊,我……我也是个正常人,我怎么会对比我妈妈还大的长辈产生感情啊?”

“所以王阿姨和我提出要和我结婚时,我就拒绝了,我以为她开玩笑的,结果没想到她说,如果我不同意,她就说我……说我强奸了她!”陆峰闭了闭眼,像是不想回忆一般,“她说,她一老太太,又得了癌症,没多久日子了,也不在乎名声了,反正平时我常常出入她家里,只要她一口咬定我强奸了她,我就百口莫辩了,不会有人相信我的……”

“我劝了她好久,甚至跪下求了她,可她还是坚持一定要和我领证,说不办婚礼不公开,也不会影响我名声,就偷偷领个证就行,如果我不肯,她就说我强奸,还要以死明志吊死在我家门口……”

陆峰讲到此处,表情也是一脸惨淡:“我……我真的是没办法……我是个外地人,在容市其实也没待多久,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认识的人给我能出出主意,这种事又实在没脸开口和同事求助,一来二去,只想到了先答应下来同意结婚稳住王阿姨,再连夜打包行李带着娇娇就准备跑……你们要不相信,我可以给你们搜我带的行李箱,真的就只有我自己的东西,没拿过王阿姨一分一毫。”

郭建忠彻底被惊得沉默了,只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盯着陆峰,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只是陆峰说的这么硬气,甚至不怕搜行李,那如果真有心骗婚骗财,确实根本不至于连夜逃跑……

“我真的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其实我工作上刚得到升职了,要不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也不会这样,不信你们可以去我公司打听,我真没必要拿这种事撒谎……”

只是郭建国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怎么可能……我妈怎么可能会这样逼你结婚啊……她……她是得了癌症身体不太好,但脑子很清楚的啊,没什么毛病啊……怎么会……”

宁婉飞速地看了傅峥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她相信傅峥已经get到了她的暗示——果然如她所料,王丽英老人思维清晰,根本不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此前不过是这两兄弟想要让老人无法领证结婚胡乱找的借口而已。

只是虽然老人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而要和陆峰结婚听起来却完全不是出于忘年恋,反而是陆峰被胁迫了,这就有些魔幻了……

“老公!妈来了!妈来了!”

也是这时,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郭建国的老婆搀扶着王丽英老太太就走了进来。

郭建忠郭建国一下子像是有了主心骨:“妈!这男的我们给你带来了!你来了正好,他正在那儿大放厥词说什么是你逼他结婚的呢!”

陆峰一见老太,语气也很焦急:“王阿姨,求求你就说真话吧,我和你真的什么也没有,我不贪图你的钱和房子,如果是哪儿得罪你了,我给你赔不是,求求你别为难我了,我真的没钱没背景什么也没有的一个外地人,只想好好过日子。”

郭建国郭建忠两兄弟知道陆峰刚才的一番解释,但郭建国的媳妇不知道,一听这话,立刻就要叉腰吵架,一下子办公室又变得吵吵嚷嚷鸡飞狗跳,宁婉无法,只能又掏出了杀手锏提溜出了自己的扩音喇叭,这下闹剧才终于被按下了暂停键。

见眼下有了短暂的平静,宁婉一点时间不敢浪费,赶紧走到了王丽英老太太的面前,简单说了陆峰的主张,然后询问道:“王阿姨,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婚姻不是儿戏,婚姻也需要双方的自愿同意,一方胁迫的婚姻,就算登记领证了,事后被胁迫的一方也是可以申请撤销的……”

宁婉本想给王丽英讲讲这里边的利害,然而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王丽英就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甩开了自己儿媳妇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陆,该说真话的是你,我们俩明明是真心相爱的,你怎么能因为别人的看法就反悔呢?还编了什么理由说我强迫你!我们结婚了一家三口好好过不是很好吗?娇娇我给你带,你和孩子的户口也可以落在我现在这房子里……”

陆峰百口莫辩,见到老人如此情绪崩溃,整个人看起来也快崩溃了:“王阿姨,我们什么时候相爱的啊!”他捶胸顿足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我们俩还有感情啊!”

结果王丽英一听这话,更歇斯底里了:“你这是要始乱终弃了?苍天啊!我王丽英怎么就遇到这种男人啊!你要不和我结婚,我就上你老家去!让你爸妈给我做主!”

陆峰一听这话,彻底崩溃了,自己父母还没王丽英大,自己又是个封闭小村子来的,到时候村里有了这些谣言,自己爸妈还怎么继续生活下去,一想到自己从来谨小慎微,作为一个一穷二白的外地人来容市打拼活的战战兢兢,平日里也乐于助人,从没做过什么坏事,结果到头来竟然被这么赖上了,一时之间也悲从中来,心里只是后悔,他当时要是不多管闲事,见了邻居王丽英老人有为难之处也视而不见就好了,两人从没熟悉过也从没来往过,就不会牵扯出这档子事了……

陆峰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愤懑,不仅自己被王丽英莫名其妙逼婚,还结结实实挨了王丽英两个儿子一顿打和言语羞辱,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陆峰一下子情绪失控,一个年轻小伙子竟然也红了眼眶哭起来——

“王阿姨,你就放过我吧!”

结果一来二去,这对峙没进行下去,两位当事人竟然都情绪失控了,一个嚎啕大哭,一个默默流泪,各执一词……

这眼看着宁婉再怎么想查清真相,也是进行不下去了,只能安抚了两位当事人,让两边暂时达成了临时和解,陆峰领回了自己的行李和女儿,郭建忠郭建国两兄弟一家则把自己的老母亲给带回家……

等人走光了,办公室才恢复了久违的安静,然而宁婉和傅峥两个人显然谁的心情也安静不下来。

没想到被宁婉一语成谶,这案子的活儿真的没必要干了。

“虽然一开始郭建红委托我们替她母亲做民事行为能力鉴定,这是法律范畴内的委托工作,可刚才对峙你也看到了,王阿姨那哪里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能有的思维啊?威逼利诱的把陆峰堵得都说不出话来,口齿清晰思维敏捷,所以郭建红这事我们也不用做了,确实如我之前预测,再做这种鉴定申请,也是浪费当事人的钱和精力,等下把郭建红约出来说明情况解除合同吧。”

傅峥挺雷厉风行,没多久就把郭建红约了出来,讲明了情况。

郭建红听完这一切,脸上只剩下真实的惊讶:“我……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

宁婉挺好奇:“你对这事怎么看?”

“料说这么听下来,这陆峰都要连夜逃走了,确实也不是骗我妈结婚,说他对我妈始乱终弃……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郭建红尴尬地继续道:“而如果这个陆峰说的是真的,我妈这是何必呢?她平时教我们最多的就是知恩图报,要这个陆峰平日作为邻居这么帮衬我妈,她应该很感激才是,怎么可能恩将仇报硬逼着他和自己结婚啊?”

虽然这事儿已经和自己无关,但宁婉也挺同情郭建红家里闹出这种纠纷,下意识给出建议道:“陆峰是外人,他到底说的真的假的你们不好评判,但老太太到底什么想法,你们要不还是多和老人沟通沟通,搞清楚这事情,要是老人没说真话,陆峰确实很无辜。”

“可……你也知道,我妈一时半会儿压根不想见到我们几个,更别说和我们细聊了。“

“那正好趁机搞搞清楚,不肯见你们是出于什么误会?如果你妈妈在这小区里有什么要好的老姐妹的,倒是可以去老姐妹那里问问,有时候心事不一定和子女说,未必不会和闺蜜说,你妈妈有什么要好的姐妹吗?”宁婉说到这里,顿了顿,不好意思道,“你毕竟长期生活在外地,估计这些细节也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郭建红笑着打断了宁婉:“我知道的,我虽然刚回容市,也见不着妈,可妈的情况我很担心,之前在小区里也逛了逛,找几个邻里聊了聊,才知道我妈被确诊癌症去化疗之前,喜欢跳广场舞,和广场舞那个领队肖阿姨关系很好的,可惜找了几次没找着她。”

郭建红想到自己母亲的病情,又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红,她和宁婉傅峥走完了解约程序,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这个案子至此算也没有宁婉傅峥再可以插手的事了,宁婉一看时间,忙忙活活竟然一天就这么过去了,都快到下班时间了,她用胳膊撞了撞自己身边坐在典雅地中海蓝塑料凳子上的傅峥:“最近你表现不错,所以我决定给你个奖励。”

傅峥果然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什么?”

宁婉得意道:“本周可以上我家蹭饭的奖励!”

“……”

她看向傅峥:“怎么样?兴奋不兴奋?激动不激动?”

自从上次自己的耳提面命之后,傅峥看起来是被自己重新引上正道了,在宁婉家借住了两晚后,正赶上所里发工资,他便主动搬出了宁婉的公寓,并在另一个便宜的小区租了房,宁婉还特意去看了看房子情况,确认确实性价比还行这才离开。

此刻,宁婉含蓄地抿了下唇角:“虽然现在发工资了,但我知道你除去房租什么的,肯定生活费紧巴巴了,我这周很宽裕,反正我自己做饭,就添双筷子的事,没关系的啦,不用太感谢我哈哈哈哈……”宁婉自我陶醉道,“虽然我是确实真的还不错,你一定要夸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哈哈哈哈……”

“……”

只可惜宁婉如此自我感动,却并不知道傅峥心中此刻的悲凉……

他其实真的并不是很想吃宁婉亲手做的东西……

不得不睡在宁婉家地板上那两个耻辱的夜晚里,傅峥也不得不内心含泪地咽下了口感粗糙的食物,宁婉的厨艺也就刚达到“能吃”的级别,而傅峥对吃是相当挑剔的,这点上可以说他从小是锦衣玉食的典范,长久的饮食习惯让他甚至能分辨出虾的新鲜程度,然而到了宁婉那里,傅峥觉得自己再多吃几次,就要能分辨出虾死的新鲜程度了……

自己为了躲避继续睡在宁婉家地板上的“殊荣”,不得不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问朋友借了一套老破小,假装是自己未来租住的房子,等宁婉“验收”过后,令她相信了自己绝无可能再去找高远,确实“洗心革面”了,稳住了她,这才得以搬回了自己的五星级酒店……

傅峥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不用了吧,这样太叨扰你了,我自己解决就行。”

可惜宁婉很坚持:“没事啦!也不很贵,你放心吧,每天的菜啊肉啊我都是买的前天晚上打折的!很多只要半价的!”

“……”

听完傅峥觉得更放心不下了……

“真的不用了……”

“别不好意思了!”宁婉却三下五除二地替傅峥做了决定,“走吧走吧,下班了,上我家去吧!不然你准备晚上吃什么啊?超市的打折快餐吗?我帮你算过了,你这一周在我那吃晚饭,最起码可以节省两百块,可以买好多日用品了!精打细算过日子!”

傅峥心如死灰地跟在宁婉身后,准备拿出手机给高远发个信息,让这位塑料朋友给自己及时打个电话,然后好假装临时有事趁机溜走。

然而傅峥刚跟着宁婉走到小区门口,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和宁婉的路就被一辆宝马七系给截断了。

第18章

宁婉本来正想着晚上的菜色搭配, 结果一阵尾气后, 一辆豪车停在了自己面前,阻断了前路。

副驾位上,一名穿着贵气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摇下了车窗,看向了宁婉, 语气娇嗔:“宁婉啊, 真是的, 你都在忙什么呢?”对方豆蔻色的嘴唇轻轻开合, “我都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短信了, 你怎么都没看到啊?忙什么呢?”

宁婉抿了抿唇, 没想到施舞竟然这么有毅力堵到了社区门口,只能皱眉回答:“工作太忙了,没顾上看手机。”

眼前这位施舞是宁婉的高中同学,并且可能是所有高中同学里对宁婉最关注的一个,可惜不是什么好的关注, 宁婉高中开罪过她,此后遭到了她极大的报复和排挤,甚至早就已经毕业了都工作了,施舞还是“深爱”着宁婉, 什么事都要强行碰瓷带宁婉一同出场,然后找尽机会奚落嘲讽一番。

此刻,她正挑着细致描摹的眼线, 一脸看好戏般地看向宁婉:“我说老同学, 我可真没想到社区律师这么忙呢!”她佯装出不解无辜道, “可听说社区律师都是接小案子的,虽然收入不高也不是律师里多高大上的分工类别,可应该很轻松啊,毕竟不是大案收费也不贵,怎么宁婉你都忙的没时间看手机了呢!”

表面听起来挺关切,但施舞这字里行间的恶意都快满的溢出来了。

她看向宁婉,假意抱怨道:“算了,你太忙,我这个上市公司的法务反而倒是挺闲的,那就我来找你好啦,我今晚生日宴会嘛,都打了好几次电话发了好多短信特意来邀请你一起去了,你都没回,那我男朋友今天正好开着新车来接我嘛,想起你没买车,下班这个点又难打车,就算看到我的信息也只能坐公交来,那你说公交得多挤呀,所以就特意让我男友载我一起来接你啦。”

又来了。

宁婉简直想要当空翻一个白眼,施舞算是他们高中里家境相当好的典型,因此虽然不学无术但靠家里关系点招进了个还行的大学,学的也是法律,毕业后靠家里关系进了容市一家上市公司的法务团队,自此便开始拼命蹦跶嘚瑟,恨不得什么事都踩上宁婉两脚,一把年纪了,还成天眼皮子这么浅薄这么无聊,也算让人叹为观止。

施舞见宁婉脸色不愉,更是眉飞色舞:“你也是的,女孩子,要学会照顾自己呀,做个社区律师而已,整天忙得看手机的时间都没,那就更没时间谈恋爱了。你看看你,弄这么灰头土脸的,怎么找对象呢?要知道,女孩子的黄金年纪也就那么几岁……”

宁婉早知道了她的套路,看起来是姐妹情深特意约自己参加生日宴,但实际不过是叫自己过去炫耀她的幸福生活顺带奚落打击,这当然不能去。

没钱没前途没对象,这基本是施舞踩踏宁婉的主要路线,宁婉本来都懒得理睬,可今天大概火气旺实在有些不想忍,她看了看身后正隔岸观火的傅峥,决定把这位群众演员拉来凑个数。

“怎么没男朋友呀?这不就是我男朋友嘛。”宁婉换上了营业假笑,一把把傅峥给拽了过来挽进了手里,她顶着傅峥愕然之后变得好整以暇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道,“施舞啊,今晚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一起过了,现在他也来接我了,真的不能去你生日宴了,就祝你生日快乐吧。”

不管怎样,傅峥这个人外形气质上真的基本吊打99%的男人,宁婉看着施舞看向傅峥后从震惊到气急败坏嫉妒扭曲的嘴脸,一时之间也体会到了扬眉吐气的暗爽。

只可惜宁婉到底还是低估了施舞,她咬了咬嘴唇,然后打开车门,径自走了下来:“你这么见外干什么?我和我男朋友都特意来接你了,今晚你就带着你男朋友一起来,不就多一张嘴吃饭吗?还帮你俩节省一顿晚饭钱呢!”

她笑了笑,眼神傲慢地打量了傅峥一眼,然后佯装温和道:“我男朋友今晚为我在心悦酒店包了场,里面的海鲜可好吃了,你们平时没吃过,一定要去啊,不花钱!”

这话说的,简直像宁婉和傅峥是没见过大世面要饭的似的,把宁婉简直气的想打人,结果她没想到,更气人的还在后头——

施舞看了宁婉一眼,又看了傅峥一眼,然后状若同情地叹了口气,凑到宁婉身边,压低声音道:“宁婉啊,我说你这男朋友怕不是因为怕丢脸随便在路上拉的吧?怎么平时从没见你提起有男朋友呢?何况你看你俩怎么都貌合神离的,看着别说甜蜜,都不太熟,我都来接你了,也邀请你俩一起来了,你还死活不去,别不是因为这个吧……你放心,我和你老同学了,不会为这事取笑你,要是你还单身,今晚我就给你介绍几个有钱的朋友认识!”

虽然知道施舞这是激将法,可宁婉怒气冲关之下还是着了她的道,傅峥确实只是自己拉来的假男友,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罩着的麾下小弟,不就是出场应付个生日会吗?还不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指哪打哪!那今晚就让自己带兵出征好好出场,搓一搓施舞的锐气!

“既然你这么诚心地邀请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婉忍着情绪笑了笑,把头就往傅峥身上一靠,“那我就和我男朋友一起来了呀。”

大敌当前,宁婉也顾不得矜持了,她如今靠在傅峥身上,过近的距离,她才闻到了傅峥身上的男士淡香水味,以宁婉贫瘠的形容词难以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只隐约觉得这个味道很高级,带了非常讲究的后调……

实话说,这味道……还挺有魅力的……成熟、稳重、冷感里透着性感,被这样强烈的气息袭击,宁婉都觉得自己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

事发突然,自己并没有时间和傅峥对口径和暗示,只能殷切又求助般地看向对方,好在傅峥这厮还挺上道,在短暂的僵硬和愕然后,他就很快进入了剧本,回手轻轻揽了下宁婉的腰,回了施舞一个漫不经心的笑,那表情,看起来完全像个不可一世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大概因为平时为了面子装有钱人装久了,傅峥这家伙不仅演技娴熟,连台词功底都是一顶一的,他瞥了施舞一眼,用犹如下凡一般勉为其难给尔等凡人布道的态度漫不经心道:“宁婉比较慢热,脸皮也比较薄,不像有些女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肤浅晒恩爱,而且独立女性,本来不依附男性,没必要一口一句‘男朋友’挂着,平时没提起我也很正常。再说秀恩爱死得快,我追宁婉好久才追到,她不想当众亲密,我当然尊重她。”

傅峥露出一个浅笑:“毕竟她不是我的附属物,我才是她的附属物。”

傅峥此刻温柔迷人,宁婉就靠在他怀里,听着这男人低沉沙哑性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突然在一刹那理解了高远。

害,高远这色中饿鬼,没想到眼光确实毒辣,傅峥这种男人,虽然没什么钱,可从品相气质上来说,都是稀有上等品了,难怪他垂涎欲滴,冒死都想潜规则,也不怪他,宁婉晕乎乎地想,平心而论,自己要有钱,恐怕也是要忍不住潜规则傅峥的……

而等宁婉从晕乎里恢复理智,她已经和傅峥坐在了施舞男朋友的宝马七系里,只是刚一冷静下来,宁婉就深切地后悔上了,俗话说的好,小不忍则乱大谋,诚不欺我……

几乎是宁婉和傅峥一上车,施舞就没停过炫耀——

“正好给你们介绍下,这我男朋友杨培,说起来巧,他也是学法律的,现在在天恒所工作,虽然年纪只比我们大一点,但已经快冲par了,创收再努力一把,三年内就能升合伙人了。”

施舞说到这里,意有所指地回头看向傅峥:“宁婉,你不介绍下你男朋友呀?”

“哦,他叫傅峥。”

只可惜一个不想说,一个就越想问,施舞乘胜追击般直接对傅峥道:“哎呀,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傅峥态度镇定自若,惜字如金:“律师。”

“这么巧哦!我们四个岂不是都学法律吗?那傅峥你在哪家律所工作呀?”

“他还没确定去哪家律所呢。”宁婉生怕傅峥露馅,赶紧截过了话头,然后脸部红心不跳地继续道,“傅峥呢,宾夕法尼亚法学院毕业的,在纽约工作了几年,是Weil&Tords的资深律师,要不是因为家里有事不得不从美国回来,这两年也要升par了,如今回国了,就也想先放松一下,虽然邀请他加入成为资深合伙人的offer很多,但他还没确定好去哪家所呢。”

宁婉这番话,真假混杂,傅峥的学历是真,可履历和合伙人身份则是她随口胡扯的。

外所的合伙人比天恒这样的国内小所合伙人含金量可大了不是一点两点,果不其然,施舞一听到这里,眼里的嫉妒都快变成飞刀插宁婉身上了。

而施舞的男友杨培一听到Weil&Tords的名字,没忍住诧异地从后视镜看了傅峥一眼。

宁婉此前并没有多注意杨培长什么样,如今循着后视镜看去,才发现这男的长得倒算是端正,要平日里路上遇见也算个帅哥,但一摆在傅峥边上,就不太够看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话一点不假,如今往傅峥那一摆,杨培原本算得上俊朗的脸,不知道怎么就寒碜了,更主要的其实倒不是容貌长相的对比,让杨培完全被压制住的反而是那种气质,虽然长得还算周正,但杨培看起来不太有底蕴,穿着打扮确实都是牌子货,但炫耀外露的意味太过明显,以至于整个人带了点浮躁的气息,反而是傅峥身上,自带一种安静内敛的上位者气质,如果说傅峥像个顶级奢侈品正牌,杨培就像个低配版的仿牌。

嫉妒和敌意这种东西,并不是女人间才独有,杨培能和施舞走到一起,自然是气味相投,如今在轿车内这么密闭空间和一个气场比自己更强大的男性共处,这好胜心一下子被激发了起来。

他状若不经意道:“你Weil&Tords出来的啊,我有个同学也在Weil&Tords呢!也是纽约office,叫石成,你既然都在那要升par了,肯定认识他吧?他在所里目前是从事什么领域来着?跟的哪个团队啊?”

显然,杨培和施舞一样,都本能的不相信有同龄人能比自己优秀那么多,先入为主就觉得是宁婉在吹嘘……

当然,这也不怪他们……宁婉心虚地想,自己确实是在吹嘘,只是因为这项业务太生疏,一下子吹破天了,把傅峥这人设给造作得太逆天了,眼看着要惨遭当场打脸……这可真是小捧怡情,强捧灰飞烟灭……

宁婉痛苦地闭了闭眼,恨不得自己当场消失,这种问题……Weil&Tords只是自己随口瞎扯的,哪里想得到杨培还真有认识的人在里边……这下完蛋,全面穿帮……

然而让宁婉没想到的是,傅峥比她镇定多了,他只轻飘飘地看了杨培一眼,然后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这个问题:“Weil&Tords里有针对中国市场业务的团队,所以华裔有很多,纽约office就有大约100多名律师,我没空一个一个普通员工都认识清楚,尤其如果他的层级不够高的话。”傅峥笑笑,“不好意思,我确实不认识他。”

宁婉本来觉得自己都死了,傅峥这一番话讲完,她只觉得自己又好了又能行了,忍不住抬头就对傅峥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暗示。

瞧瞧这话,说的多么滴水不漏,既没有露馅,还低调地彰显了自己的身份。

这小子,装逼上确实很有天赋!也难怪自己当初都以为他多有钱呢!看看这个装逼的专业能力!宁婉觉得,傅峥要把这份敬业用到做律师上,绝对能成大事,是个人才。

杨培被堵得没话说,但施舞自然不是这么轻易就偃旗息鼓的,很快,她的表情就又缓和下来,重新恢复了冷静,像是识破了宁婉傅峥的破绽一般,语气再次带上了试探:“宁婉,你男朋友这么厉害啊,做什么法律领域的呀?现在国外经济也不行,也不用迷信外所,最主要的还是要选对从业的法律领域呢!你男朋友选择回国就很对!”

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可如今宁婉也只能骑虎难下佯装镇定道:“商事。”

商事不论在哪儿都是最赚钱的,这口气,宁婉不想输。

“哎哟,这么巧!”结果一听这答案,施舞就打蛇上棍了,“我们公司最近刚准备收购一家美国公司的股权,条款基本谈妥了,准备和境外卖方deal了,但是就在要不要加保险条款上,遇到了难题,宁婉,你男朋友既然是商事领域美国大所都快升par的资深律师,那不如给我指点一下?”

“……”

虽然因为一直想从事商业领域,宁婉专业书籍和案例看了不少,可商事领域的保险法律问题是非常专精的,也不单是课本上看看就能通透的,需要大量实操经验,尤其涉及到境外并购,宁婉虽然很想帮傅峥解围,然而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果然,假的真不了……

宁婉心里做好了遭受施舞暴风雨摧残的准备,努力挣扎道:“傅峥虽然是商事,但是商事也有很多细分啦,保险这块他也……”

“境外并购保险当然是必须的,即便现在双方合作前在协议细节上相谈甚欢,但如果合同中缺少陈述与保证险,交易完成后出现问题会难以追责,尤其境外卖方多数是SPV,当然应该做一个W&I保险条款……”

结果没等宁婉试图解围,傅峥就非常自若流畅地讲解起来,因为语速非常快,稍有不认真听,就根本跟不上他的逻辑,大段的专业术语加上匪夷所思的实操指导,直到傅峥讲完,宁婉虽然一脸了然,但实际并没有听懂……

而施舞则比自己还差多了,她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全然的空白,连装听懂都装不下去了……

高啊!要不是大敌当前,宁婉差点就拍起手来!傅峥!真的是个人才!

搞一点这种英文专业术语,再随便夹杂点乱七八糟看起来很专业又听不懂的操作把人绕晕,根本装逼于无形,唬唬施舞和杨培这种学艺不精的人足够了!

施舞瘪了,但杨培还是不甘,也不知道从哪儿又想出了个刁钻的问题:“面对恶意收购时如果使用毒丸计划,那……”

就在宁婉又开始担忧这个问题怎么糊弄过去之时,傅峥却是抿了抿唇笑笑:“不好意思,我的费率是1200美金每小时,虽然你们是宁婉的朋友,但如果是咨询法律问题或者请教,也都是收费的,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打个折,1000美金吧。”

“……”

像是生怕施舞和杨培气不死一样,傅峥姿态倨傲又欠扁地补充道:“你们也算是同行,平时也最讨厌免费咨询了对吧?”

这下施舞和杨培还能说什么了,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干巴巴地连连点头称是,至此,这场戏总算是告一段落,几个人一路无言,安然到了施舞的生日宴酒店。

好在一到会场,施舞作为主办人和寿星,一下众星捧月,很快招呼这个招呼那个,生日会场里采取的是冷餐鸡尾酒会形式,除了偶尔几个略眼熟的同学或校友外,施舞还请了很多工作后认识的朋友人脉,大部分宁婉并不认识,也没一进场就去社交交换名片,只是拉着傅峥就到人少的桌边先吃起来。

“还好有惊无险!”宁婉吃了个生蚝,松了口气,忍不住又愤慨起来,“施舞说我没吃过心悦的海鲜,对啊,我就是没吃过!”说完,她又泄愤地吃了一个,“好吃!既然来了,我就要吃回本!”

她一边吃一边还要给傅峥拿:“你也吃一点,刚才你的表现太优异了!以后做律师要是觉得没前途,考虑下转行去影视圈吧,你这波颜值,我看可以!”

宁婉对傅峥的表现非常满意:“我和你说,你刚才的临场反应能力真的绝了!竟然什么梗都能接上!我还以为我编得太离谱都给你吹过头了,毕竟我都拿Weil&Tords的名头出来了……”

结果不提还好,一提Weil&Tords的名字,傅峥的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微妙的嫌弃:“为什么用Weil&Tords?不能用Watchtell&Pirkins吗?而且为什么是过几年才能升par?”

宁婉一口牛肉差点噎住,她瞪了傅峥一眼:“你还嫌我吹得不够啊?Watchtell&Pirkins那是美国最顶尖的商事所,top 1你知道吗!吹你从这里离职的也有点太浮夸了吧?而且不说过几年才升par,难道说你已经是美资所的par吗?!”

“傅峥啊,虽然可以理解你艺高人胆大,但演技好也不能太飘,我给你挑Weil&Tords都是有理由的,那算是美国的规模大所,作为法律从业人士,多少也听过名头,但因为又非顶尖大所,人员又众多,所以就算施舞起疑想去排查,估计也查不多出个所以然来,非常适合浑水摸鱼编造履历贴金。”

“你知道造假的艺术吗?还Watchtell&Pirkins的合伙人呢,现在诈骗犯都有职业道德都不会这么说了!”

看得出对自己的教训,傅峥是不大服气的,但最终大约觉得自己说的还是有道理,他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宁婉想了想,刚才还要多谢他帮自己解围,于是放软了语气:“当然你真的思维特别敏捷,刚才施舞问你那个境外并购保险的事,你竟然随口拉了堆术语胡乱一通把她给镇住了!”

大概这次这次的表扬终于到了点子上,傅峥微微抬高了声音,盯住了宁婉:“你说……我是胡乱说的?”

“是啊!不过没关系,反正施舞不懂,毕竟境外保险里的法律知识,水很深,就我这样的资深律师,也就略懂一二而已。”

宁婉咳了咳,想起傅峥毕竟是自己新收的小弟,今天自己都靠小弟来救场,有点没面子,于是努力装模作样般挽尊点评道:“虽然你刚才说的里漏洞百出,不能深究,但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唬住外行绰绰有余……”

宁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番吹嘘生了效,她抬头,就见傅峥一脸微妙笑意地看着她:“恩,你这哪里是略通一二啊……你懂的可真多啊,不过也不能骄傲,境外保险这块,回去还是要多看看啊。”傅峥顿了顿, “毕竟我还等着你教我呢。”

只是虽然是夸赞的话,宁婉总觉得傅峥的语气里带了点揶揄,那说话的调子拉得老长,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看看,肯定是刚才的入戏后遗症。

宁婉没多想,又给傅峥拿了两个生蚝:“这个好新鲜的,平时像我这种消费水平是绝对吃不到的,你快趁现在多吃两个。”

傅峥虽然看起来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但还是很给面子吃了口,只是很快他就又吐了出来,一脸一言难尽:“这生蚝哪里新鲜了?不新鲜,最起码死一天了。”

宁婉直接笑了出来:“行了行了,你别太入戏了,适可而止,别装逼了,现在没人注意我们。”

……

第19章

只可惜很快, 宁婉就知道了什么叫好的不灵坏的灵,刚还自得其乐于无人注意呢, 这很快在各位宾客间周旋完毕的施舞就杀了个回马枪。

“哎哟, 忘了和大家说,今晚宁婉也来了哦。”施舞那做作的嗓音一下子就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宁婉所在的角落来,她故作温柔道, “宁婉呢,可是大忙人,以前我组的局她可都不参加呢, 这次还是我和我男朋友亲自开车去社区门口接她的。”

说到这里, 施舞再次看向宁婉,像是个小姐妹真心为她好一般贴心道:“宁婉你呀,也真是,我也知道你心理落差很大,毕竟以前高中里, 可是学校里的学霸,结果高考没发挥好,就考了个挺一般的学校, 后面求职啊这些自然也受到点影响,但人要学着往前看, 你一直回顾过去有什么意义呢?学校和社会本来就是两码事,你得学着接受。”

施舞顿了顿, 语重心长般继续道:“虽然对你来说, 同学会上看到别人都事业有成, 自己却被律所边缘化‘流放’到社区去驻点,对比之下心里不好受,觉得大家会看不起你,所以之前死活不肯参加高中同学会这些活动,和我们都疏远了,这些我也都理解。可我们都是同学呀,怎么可能会嘲笑你,你要有什么困难的,说出来,我们这些同学,现在也不少人混的有点名头,没准还能给你解决疏通下呢。”

施舞家里挺有钱,在容市也有人脉,虽然在高中时抱团排挤别人横行霸道,同学看着都绕道几分,但毕竟现实骨感,如今入了社会,利益也好金钱也罢,不少同学反倒是自发聚集到了她的身边,如今这来参加她生日宴的的,多数是有求于她的,因此施舞这种明褒暗贬绵里藏针,所有人也只保持了沉默,甚至有几个附和起来——

“怎么不是啊宁婉,施舞人挺热心的,上次我爸心梗要住院没床位,还是施舞给疏通人脉解决的,你有什么困难,说了施舞没准也帮帮呢。”

“是啊是啊,上次买房首付缺了十万,还是施舞借给我救急的……”

如宁婉所料,在场的同学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愣是把这生日宴变成了施舞大型吹捧现场,自然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知道高中时自己和施舞的那点不痛快,没底线的,还会顺着施舞的心意捧高踩低,言语间夹枪带棒地奚落一下宁婉。

结果就这样,施舞还可着劲变本加厉,她看向了在另一边角落里不发一言的一个女生:“宋林霞,你来说说,宁婉这样对不对?”

宋林霞是个很普通的女生,站在人堆里都很少有存在感的那种,她也并不喜欢承受人群的注视,施舞一番话,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施舞有点不耐烦,催促道:“你说啊!叫你来评评理!”

宋林霞仓皇而难堪地看了宁婉一眼,最后垂下了视线,抿紧了嘴唇,怯弱地摇了摇头。

施舞却还不打算放过她:“你没嘴吗?你得说出来,以前高中里,你不是特别喜欢宁婉吗?那你来说说,宁婉对吗?”

这一幕,和高中时候何其相似,宁婉看不下去了:“行了,我错了,是我心理失衡,看见施舞你这么成功,自己这么平凡无奇,不好受,所以一直不来参加聚会,但是圈子不同不要强融,我现在都和你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以后的聚会你行行好也别叫上我了。”

自己这番话说完,宋林霞抬起头,感激又抱歉地看了宁婉一眼,她像是想开口,但宁婉眼神示意制止了她。

一贯硬气头铁的宁婉现如今也在自己面前低了头,施舞仿佛终于获得了满足,也没再纠缠,像个交际花一样笑着端着酒杯飘都了自己男友杨培身边,现场又恢复了一派和谐。

傅峥以往不知道女人之间不带血的厮杀有多么激烈,如今第一次参加这种刀光剑影的聚会,也算是叹为观止,然而被如此当众奚落和踩踏,自己身边这位当事人脸上却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