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啊,虽然你在我这儿,我肯定会教教你,但之前也确实有点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正式带教你,毕竟带教是要负责任的,以后你出去搞砸案子了,还不是我的锅?一报名讳,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我这多没面子,在法律圈里还抬得起头吗?”

“……”

“所以我其实也经过了强烈的内心挣扎,最后看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所以恭喜你啊傅峥,通过了我的考验,我现在正式宣布我成为你的带教律师,以后出去江湖行走,就报我宁婉的名字就行了!”

宁婉说的其实没错,傅峥这样还在实习期的律师,并没有正式取得执业证书,不能独立办案,如果不挂靠一个有执业资格的律师,根本什么都不能干,而作为带教律师,虽然可以指使实习律师干干打杂的活,但同时也是要承担责任的,实习律师要是办案中捅出了娄子,自然是执业律师去扛的,所以权利义务其实挺对等。

虽然傅峥也懂这个道理,但是他这辈子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人这样语重心长吩咐他打杂,甚至还恭喜他获得了打杂的机会……

自己堂堂一个高级合伙人……

而宁婉似乎还没意识到不妥,她拍了拍傅峥的肩膀:“行了行了,知道你心里激动,可把你高兴的,整个人都愣住了,虽然我也知道对你而言一入行就有我这么靠谱正派的带教老师,确实是震撼性利好消息,但也大可不必这么兴奋到失了智,收一收脸上呆滞的表情,先把垃圾倒了吧。”

“……”

“对了!倒完垃圾回来的路上给我带杯咖啡!要拿铁!中杯!”

“……”

第16章

半小时后, 宁婉捧着热拿铁, 心情非常舒畅, 倒是傅峥, 看起来面色不太好看,宁婉只能宽慰道:“一开始办案子就这样,很多细节注意不到,和我的缜密思维一对比, 你也不用觉得就相形见绌了,跟着我学学, 都会上手的, 来, 打个电话把郭建红单独约过来了解下情况。”

虽然大概是对比自己傅峥内心不由的有些自卑,但他这总体看起来还是个心态不错的人, 板着脸还是打电话把郭建红约出来了。

也是挺巧,郭建红正在这附近,没一会儿就赶来了办公室。

“两位律师,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宁婉也不绕圈子,开诚布公道:“关于你母亲的事,就想确认下,她目前的状态确实是神志不清难以分辨是非和自己的行为吗?”

“是的, 我的哥哥嫂嫂都这么说,说妈确诊肺癌晚期后, 整个人受打击很大, 变得疑神疑鬼的, 也不配合治疗……”

宁婉打断道:“你亲眼看见你母亲的状态了吗?”

郭建红这下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以来在外地工作,也是之前听说妈确诊了癌症,才赶紧辞职收拾了行李彻底搬回容市的,但我回来以后,妈好像状态已经不对了,死活不肯见我们,几次和哥哥嫂嫂一起上门,都被她赶出来了。”说到这,郭建红的眼眶有点红,“也是我不好,平常不在她身边,没能好好关心她,才让她隔壁那个骗子有机可趁,现在挑拨的妈宁可和他亲近也不和我们这些儿女亲近了……”

宁婉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的预感恐怕没错,郭建红果然并没有真的和她妈妈见面聊过,也根本不知道她妈妈的真实状态。

“你说我妈要是真的找到个老伴,就算五十来岁,比她年轻个十几岁,我也都是没意见的,她一辈子操劳,晚年要是有个人陪着说说话照顾着,也挺好的,可现在这……这男的才二十六岁,我妈都六十了,这男的比我还小三岁,你说这……”

郭建红开了个头,越说越伤心:“虽然医生也说,我妈这种肺癌晚期,估计也就一两年,时间不多了,可我总不能看着我妈就往火坑里跳被人骗啊!”

“这男的我见过,长得还挺周正的一个小伙子,虽然离婚后带了个孩子,但也有个朝九晚五的工作,想找个年龄相仿的一婚姑娘都有可能,怎么就找着我妈了呢?我妈辛苦一辈子,给我两个哥哥结婚都买了房子车子,也就剩下自己现在住的房子这么一套写她自己名字的了,这可是她养老治病傍身用的,要被心术不正的人骗了,那可怎么办?我两个嫂嫂又都是厉害的,本来都指着分这房子了,要这房被别人骗走了,那两个嫂嫂指不定怎么对我妈呢,以后别说照顾她了……”

说到这里,郭建红脸上也露出了痛苦和羞愧:“也怪我自己不争气,都近三十岁了,结果成家立业一样也没成的……”

宁婉也没摆出律师的架子,就像拉家常一样一边安慰郭建红一边又聊了几句,只是虽然看起来是闲聊,和律师的工作内容相去甚远,但傅峥却发现,没一会儿,靠着宁婉这些闲聊,他们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个家庭的情况——

郭建红的妈妈叫王丽英,今年六十,以前是农村进城务工的,靠着勤劳努力一步步带着全家走上了小康的正轨,但生活条件上去了,思想觉悟上却没有,还带着农村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坚信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不可以分家产,老人给自己两个儿子都全款买了婚房和车,但对女儿却是什么也没给,还要了一笔彩礼补贴给两个儿子,匆匆催着女儿郭建红嫁到外省了,而因为彩礼问题,郭建红的婚姻一直就埋下了雷,偏偏婆家也是同样重男轻女的,她婚后生了个女儿,自此争吵不断,后来老公出轨,小三肚子大了,就选择了离婚,女儿也判给了她,她学历不高,一个人在外省,一边打工一边养女儿,过的也挺艰辛,这么几年下来一分钱存款也没有。

“我爸去世后,我也不是没想过早点回到容市,怎么的也能照顾照顾她,可我妈不想见我。”郭建红抹了抹眼泪,“她觉得女人离婚这是丢人现眼的事,叫我别丢人到她门前来……可现在她这样了,我想着不管她怎么骂我,我也要回来……”

“你别急,我们先去拜访拜访你妈妈,帮你看看她的健康状态,再做下一步打算。”

郭建红自然一脸感激,只是有些犹豫:“这要收费吗……”

宁婉笑笑:“不收费。”

她说完,又安慰了郭建红几句,才把人送出了办公室。

郭建红一走,宁婉就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希望未来我生孩子能生个女儿。”

傅峥因为她这莫名其妙的话皱了皱眉:“什么?”

“还是女儿好啊,女儿才贴心,生儿子有个屁用,要是找了两个厉害老婆,那以后别想着好好养老了,就等着你早点死了分你钱呢。”

结果宁婉的话,傅峥却不认同:“郭建红说的,你就全信了?”

“我信啊。”

傅峥看起来有些无语:“律师最忌讳的就是偏听偏信当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是号称自己是资深可靠律师吗?这都不懂?”

“我当然懂。”宁婉转头看向了傅峥,她用笔敲了敲桌面,“你没听出来吗?王丽英一辈子重男轻女,只给儿子婚房,女儿什么也没有,这家人的相处模式也早就固化了,郭建红本人也被洗脑了,这家人的理念就是女儿是不配得到任何财产的,所以王丽英名下这最后一套尚未分配的房产,郭建红自动排除了自己可以分的资格,都默认老人死后这是两个哥哥的囊中之物,那么也就是说,对房子有没有多增加一个来历不明的‘配偶’来,在意的都只有这两个哥哥,毕竟只有他们的利益将受到影响,自动放弃财产继承的郭建红和这套房、和这个二十六的陌生男人是不存在利害冲突的。”

宁婉眨了眨眼睛:“所以我信她,她不可能撒谎,因为没动机。”说完,她看了看傅峥,“傅峥,你以前语文学的不行吧?阅读理解题里让你分析深层含义和暗含信息,你肯定都不及格吧?”

“……”

“你看,我的推断基本没错,郭建红并不了解母亲情况,真以为母亲是脑子糊涂了,才委托我们申请鉴定,但两个哥哥显然隐瞒了,所以一说宣布无民事行为能力需要司法鉴定,就缩了,因为我猜测,他们妈妈根本清醒的很,我们的申请鉴定工作可以叫停了,别浪费当事人的钱了。”

不得不说,傅峥来了以后,宁婉这自我感觉越来越好了,难怪有人好为人师,这教导别人的感觉,竟是该死的甜美,宁婉一下子还真的有些飘飘然,看看,比起傅峥这种菜鸡,自己简直是个满级大佬。

只是她刚准备带着傅峥去走访一下第二春的老太太,办公室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本该在总所朝南大办公室里坐着的合伙人高远,竟然屈尊出现在了社区办公室的门口,此刻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打量。

要是往常,宁婉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自从傅峥说出了高远的真实嘴脸,此刻宁婉再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鬼鬼祟祟。

高远见两人都在,整了整衣襟,然后一脸道貌岸然地走了进来——

“宁婉,傅峥,你们都在啊,我正好路过,中午一起吃个饭吧?你们选,想吃点什么?”

还正好路过呢!宁婉心里只想冷笑。

没想到高远这淫贼竟然还挺锲而不舍,毫不掩饰自己对傅峥的垂涎,如今竟然追人追到社区来了!

一想到这,宁婉没忍住看了眼傅峥,身边的男人身高腿长气质斐然,虽然家道中落但容貌贵气五官长相偏向奢华,是真的帅,堪称人间极品,高远色心不死也算可以理解。

算了,该来的跑不掉,就算这次自己能替傅峥拒绝,但高远只要没死心,总能找着办法堵傅峥,这次幸而自己在,下次要是自己不在,傅峥一时鬼迷心窍没能坚持底线,岂不是要酿成大错?!

宁婉负责任地想了想,如今正好快到午饭时间,自己何不带着傅峥赴会,大吃高远一顿贵的,再一举斩断高远的淫邪之心?

高远今天确实是路过悦澜社区,他去了趟附近的法院,回所的路上突然想起很久没和傅峥联系了,又给傅峥打了个电话,只可惜一如既往的又是忙音,虽然社区确实挺忙,但高远没想到竟然忙成这样。

此前高远本来约了傅峥吃饭,结果中途被宁婉拉走了,自此后傅峥竟然没影了,自己多次打电话也都是忙音,而想着曲线救国从宁婉那打探打探,结果高远给宁婉电话,结果也是一样的,都是忙音,没完没了的忙音,以至于高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两个人给拉黑了。

当然,这也不过是高远幽默的瞎想,他历来为人正派业务能力也好,对待下属更是平易近人,是所里德艺双馨的典范,怎么可能遭人拉黑呢?

宁婉和傅峥一个两个都没接自己电话,想必是社区的工作太多了,自己作为正元所的高级合伙人,平时顺路关心一下同事请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只是……

高远没想到是这样的吃饭……

平时一向为人挺体贴的宁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选了一家人均三千的西餐厅……而更让高远心痛的是,点菜的时候,宁婉也是丝毫不手软,只点贵的不点对的,拼命下死手,以至于高远捧着自己滴血的心,忍不住揣测宁婉最近是不是生活或者工作上受了什么刺激,让他有些犹豫要不要问,忍不住瞥眼看了傅峥一眼妄图从他那儿得到点暗示。

只是高远不知道,自己这一眼,到了宁婉眼里,就成了另一番景象——

这死色狼竟然还敢光明正大地看傅峥,看起来自己是时候先下手为强了!

“高par啊,有一件事我要和你汇报。”宁婉清了清嗓子,振聋发聩道,“傅峥已经是我的人了。”

大概是事发突然自己没来得及和傅峥对台词,傅峥端着酒杯的手晃了晃,里面的红酒差点就洒了出来。

而高远的反应,则激烈多了,他本来正抿着一口红酒,听见这话,大概是过度激动,一下子都差点喷了出来,礼仪全失。

他咳了半天,表情微妙地看向傅峥:“什么?这才几天?你们之前不是关系不太行吗?”他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怎么已经睡一起啦?!”

看看看看,果然是淫者见淫,尽想到这些黄色废料。

宁婉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傅峥最近决定跟着我在社区好好混了,也正式拜我为师了,以后就是我罩着的人了。”

“哦哦……”

高远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又用淫邪挑逗的目光试探般地看了傅峥一眼,这色鬼,可真是贼心不死。

没办法,宁婉只能咳了咳,简单直白道:“所以高par你不能和我抢人啊,我难得收个徒弟。”

高远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地看向了傅峥:“你跟她拜师?”

傅峥大概面对高远这种高级合伙人还是有些心里发怵,表情一时之间也有些尴尬,沉默了很久,才顶着压力般沉重地点了点头。

高远像是压惊一样地开始喝红酒,但竟然脸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模样,一边喝酒一边眼神则又黏糊糊地往傅峥那儿飘,傅峥都说了跟自己了!这淫魔还不死心还妄图试探傅峥吗?!

结果高远果然没死心,他看向宁婉,继续含蓄追问道:“可宁婉,你当初不是对傅峥……有些不亲厚吗?”

看看,这贼人果然准备用自己当初告状那件事来挑拨离间自己和傅峥的关系了。

但宁婉能让高远如愿吗?必然不能啊。

她抿了口茶水:“我深入了解了下,傅峥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有时候会有点优柔寡断,面对霸权和强压会有点扛不住退缩,也会遭到资本主义糖衣炮弹的侵蚀,偶尔也会软弱也会摇摆甚至想要随波逐流,但整体而言是个三观很正的人,也还是自尊自爱的,不会为了点捷径就出卖自己的灵魂……”

照理说自己这话下去,高远应该心下了然了才是,然而高远竟然一边听一边又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傅峥,仿佛宁婉说的和他认识的不是一个人一般。

好在这次傅峥挺绷得住,他面无表情神态镇定自然地切着牛排,稳得很住,完全没有理睬高远那意味不明的眼神。

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靠着这么一份工作糊口,称了宁婉的心,她恨不得当场就把高远给骂一顿才好,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人竟然还不死心!

不一会儿,傅峥起身告辞表示要去一下洗手间。结果傅峥走后没多久,这厚脸皮的高远竟然也表示要去厕所了。

宁婉看着高远屁颠颠明显跟着傅峥而去的身影,心里止不住的懊悔,傅峥这家伙空长了年纪,人却天真单纯的要命,自己刚才就该提醒提醒他!

如今他出门落了单,不正好被紧随其后的高远寻到了机会吗?这男厕所又是作奸犯科最好的理想温床,偏偏自己一个女的又不能进去,那一旦傅峥被高远堵在男厕所,再锁上个门,那……那岂不是高远想对傅峥做什么就做什么……

何况傅峥本来就是去上厕所的,这上厕所自然要拉开拉链吧,可万一这拉了拉链正尿尿,结果身边就探出个高远,眼神奸邪地望向傅峥的那啥,再然后,高远那双罪恶的手就伸向了……

光是这么一想,宁婉就头皮发麻冷汗都要下来了,脑海里已然浮现出傅峥惨遭蹂躏后梨花带雨寻死觅活的模样……

不能让这种阳光下的罪恶在自己的面前发生!

此刻其实昂贵的食材已经上来了,但宁婉完全无心用餐,再也坐不住了,当即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壮胆,然后就直奔了男厕所门口。

果不其然,傅峥没出来,高远也没出来,可两人这都进去快十分钟了!也不知道傅峥是不是已经惨遭不测了……毕竟要是快的话,十分钟已经够了!

也怪自己不好,尽想着敲高远的竹杠,找了这么贵一家店吃饭,以至于店里除了他们一桌,根本没别人,这男厕所里也不可能有别人了,傅峥是羊入虎口了!

宁婉在男厕所门口来回踱步,最终灵机一动有了计较。

高远觉得今天的宁婉很奇怪,今天一顿饭,自己不经意几次抬头,都发现宁婉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而自己一看她,她又装作若无其事般地移开了视线,简直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是她对傅峥的态度,按理说没多久前才态度激烈上自己这儿实名举报呢,结果今天竟然对傅峥露出了老母鸡护崽的模样,甚至还莫名其妙说了一堆话,傅峥优柔寡断为人软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高远认识傅峥那么多年,深知傅峥的为人,这几个字丝毫和他没关系,说了要造人设,难道就造了这么个人设吗?

看着自己眼前镇定自若的傅峥,高远不仅感叹,这可真是能屈能伸,但傅峥越是这么乖巧安静如鸡,高远心里就越是替宁婉捏一把汗,这小子阴损的很,这如今为了好好潜伏在社区,都忍辱负重到这样了,以后可都要宁婉成倍清算回来的……

傅峥出门去厕所的时候,高远立刻跟上了,在餐桌前,宁婉总是不让他有机会和傅峥说话,害的高远只能靠着在厕所和傅峥接个头,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还没切入主题,结果就在自己正开闸放水的时候,突然就听到男厕所门口一声大吼——

“地震啦!地震啦!”

高远来不及细想,求生欲和下意识使然,急急忙忙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得多好就乱步跑出了男厕所,他身后,傅峥却还在慢条斯理地洗手,但都这种时候了,高远也来不及顾及什么友谊了,毕竟自己和傅峥这种单身的不一样,可是有家有口的。

结果等高远提着裤子跑出男厕所,却发现门外一片安宁,没有震动,没有嚎叫,甚至没有该有的混乱,几个服务生正端着菜走过,脸上一派镇定……

也是这时,高远才回过味来,不对劲,这事不对劲。

这明显根本没有地震。

而如今冷静下来细细想想,刚才那声大吼似乎声音也非常熟悉。

高远飞快地转身扣好了皮带,皱着眉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发现了犯罪嫌疑人——

这站在男厕所前走廊的一根柱子后面往厕所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可不正是宁婉吗?也是这时,高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声大吼,就是出自宁婉的杰作。

这下高远不乐意了:“宁婉,这哪儿地震了啊?!你搞错没有!”

虽然自己对宁婉平时印象一直不错,但她最近真的是有点飘了,神神叨叨莫名其妙的,而宁婉接着的回答更是加深了高远的观点。

她顾左右而言他般回避了高远的质问,只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眉心,然后毫无诚意地解释道:“这个,高par,我最近可能操劳过度一直有点偏头痛还有点神经衰弱,刚才突然就一阵眩晕,眼前连地面都好像扭曲了晃动了,一下子就以为是地震了……”

还偏头痛?刚那么中气十足的大喊,能是偏头痛神经衰弱的人喊出来的吗?

高远一想起自己一个堂堂合伙人,结果刚才别说拉链差点没来得及拉上,就是尿尿都没尿尽,匆忙拉拉链的时候还差点把自己那什么给卡住了,就气得不行,但此刻冷静下来想想,事出有妖,宁婉今天这么不正常,是不是……

高远看向宁婉,发现她此刻也正偷偷摸摸在打量着自己,而他此刻回想,其实从今天一开始,宁婉对自己的关注度就密集到不正常,该不会是……

电光火石间,高远觉得自己悟了。

只是宁婉压根不关心高远悟不悟,她只想保护傅峥免受高远这个淫贼的骚扰,因此之后的饭,宁婉几乎是情绪高度紧绷,幸而中途高远接到个客户电话,急着赶回所里,买完单就匆匆走了,只留下宁婉和傅峥继续慢慢享受这顿昂贵的美食。

高远一走,宁婉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傅峥,见他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岁月静好的模样,忍不住就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傅峥啊,你不能再这么傻白甜下去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早就对你起色心的高远啊,这次他也在,你就不过该刚才一个人冒险去男厕所,你看看,果然他跟来了吧!”

说到这里,宁婉压低了声音:“刚才在厕所,他有没有趁着你不备对你那个……”

傅峥本来正在姿态优雅地咀嚼一块切小的牛肉块,结果听到宁婉这句话,大概是回想到厕所里惊魂的一幕,情绪过分激动,当场咳得差点上气不接下气来。

“对不起啊,我不该问这么细……”宁婉有些自责,赶紧给傅峥倒了杯柠檬水,“来来,喝一点,缓一缓,幸好我机灵,高远前脚走我后脚就跟着来了,想到在厕所门口嚎了那么一句,等高远出来时我看了时间,距离他进去也就才一会儿,那个时间很短,估计还来不及他实施侵害……”

傅峥就着宁婉的手里的杯子喝了口柠檬水,虽然一张脸还是涨的有些泛红,但总算缓了过来,宁婉从他脸上的表情推断出自己的猜测没错,不管怎样,因为自己的及时出现,傅峥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害。

这个认知让宁婉松了口气,但接着又忍不住对傅峥耳提面命起来:“你别觉得自己每次都能这么好运,每次都能遇到我这种见义勇为不畏强权的人,男人吧,尤其长成你这样的男人,得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你自己也是学法的,难道还不知道男人在这种事上比女人还弱势吗?”

此刻,傅峥大概是终于心情平静下来,听了宁婉这话,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有些不解:“什么?”

“我国目前的刑法里,强奸罪不保护男人啊!”

“……”

宁婉翻了个白眼:“强奸罪,是指违背妇女意志,你是妇女吗?你不是!所以万一高远真的对你下手了,你也只能自认倒霉,撑死就是个强制猥亵,所以你真的要上点心,保护好自己了!”宁婉又摇了摇头,看向傅峥,“知道了吗?”

傅峥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宁婉盯着他,手臂环胸,静等一个答案。

最终,傅峥不敌宁婉的视线压力,眼神复杂地看了宁婉一眼,然后终于像是憋一样的蹦出了一句“知道”。

宁婉看了傅峥一眼,忍不住有些心累,觉得自己像是个带孩子的老母亲,为了他的贞操问题可是操碎了心,结果当事人明显这个重视程度还不够,下次是时候给他再好好科普下刑法里性犯罪这块了……

碍于工作,高远这顿饭除了白花钱之外,一自己没吃上什么,二八卦也没打听出什么,本意是想来探听下宁婉和傅峥冰释前嫌的真相的,结果一来二去这目的一个也没达成,倒是被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只是虽然他急于和傅峥分享倾吐,然而傅峥的手机还是怎么也打不通,直到高远换了个办公电话打过去,傅峥才接了起来。

高远一时之间也没顾及这些细节,在感情方面,他不是个经得住压力的人,当即就和傅峥哀嚎上了——

“傅峥,我完了!”

结果对自己的求救,电话那端的傅峥表现出了极大的冷漠:“哦。”

高远有点郁卒:“你都不问问我出什么事了?”

“你出什么事了?“

“……”高远噎了噎,然后开始长吁短叹起来,“我和你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但可能我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发现,可就算我这样装疯卖傻,只要宁婉憋不住了找我坦白,我也不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那时候怎么办……我肯定是不可能背叛我老婆的,那难道把宁婉开除吗?可她只是爱错了人啊!年轻人走错一步路就给她这样的灭顶打击似乎也不太像一个公正的上司所为……”

……

傅峥被宁婉耳提面命教训了一个小时,又是给他科普性侵的刑法罚则又是给他上思想教育课告诫他要自尊自爱,接到高远电话时正有些头晕目眩,因此对高远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话也并没有太上心,面对高远的倾诉,他尚未彻底理清思路,只抓住了“背叛老婆”这个重点——

“你怎么了?你精神出轨喜欢上别人了?”

结果迎接他的是电话那端高远抬高声音气急败坏的否认——

“怎么能?!我这种对老婆情比金坚的男人,这个世界上都少见了,所以才会引起别人的垂涎和关注,用这样忠贞不二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只是和我简单共事过的同事!”

“……”傅峥揉了揉眉心,“所以?”

“所以当然是别人喜欢上了我!”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一样,高远压低了声音,“傅峥,宁婉好像看上我了,我可怎么办啊!现在她还没主动找我表白,所以我也不好先找她聊,就很尴尬啊!”

傅峥愣住了,他皱了皱眉:“什么?”

“宁婉看上我了!我怕她可能最近就要忍不住告白了!”

傅峥简直匪夷所思:“你在开玩笑吗?”

高远的语气一本正经:“是真的,我今天就发现了,她对我很特别,一直盯着我看,不论什么时候我眼神扫过,都能和她交汇,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她今天都有点那种吃醋的意思,就是死活不让我和你讲上话,总是插嘴打断,然后你看,我去个厕所,她都忍不住跟过来,还说什么‘地震来了’,现在想想,是不是为了让我从厕所早点出来,为了能早点看到我啊?”

“……”傅峥努力平静道,“高远,我觉得你想多了。”

可惜高远一点也听不进去,越分析越觉得处处都是铁证:“我肯定没想多,现在回想,很多细节就都说得通了!我去完厕所回来路上,想和你并肩走,结果她就一直要插进来,一定要站在我和你中间,我看了几次,好像都有努力踮脚妄图把你遮住,大概是不想让我看你,而是想让我的眼里只有她?”

怎么可能,傅峥有些不忍心,宁婉一个小时前还在实名辱骂高远是淫贼呢……看他也多半是为了盯着他是否有不轨行为……

电话的那头,高远还在愁苦,以至于傅峥不得不无情地打断了他:“你放心,宁婉就是世上的男人都灭绝了,也应该不至于喜欢你。”

“啊?”

傅峥抿了抿唇,下意识道:“她的三观洁癖有点强,道德标准比较高,对你应该已经没兴趣了。”

在她眼里都是色中饿鬼了,还看上呢。

高远一听炸了:“我怎么了?你这意思是我不道德?”

“……”傅峥想了想,平静地补救解释道,“哦,不是你不道德的意思,是她不会接受自己做小三的意思。总之,你放心,她不会喜欢你的,不仅你已婚,就算你未婚,她也不至于在身边有更为优秀参照物的前提下舍近救远。”

“哦……”高远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傅峥的拉踩的话中话,倒是突然想起了别的,“对了,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啊?怎么打你手机都不接的?”

傅峥脸不红心不跳镇定撒谎道:“没有,我和你的关系这么铁,怎么可能拉黑?你想多了,高远,作为朋友,我觉得你最近真的想太多了,情绪不太稳定,要好好做人,适度加大点工作强度,把时间充分用起来,一分钟闲暇也不要有,乱想对精神不好。好了,不说了,挂了。”

第17章

告诫过傅峥, 旁敲侧击过高远后, 宁婉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带着觉得完成了一件大事, 第二天到社区办公室上班, 只觉得神清气爽世界和平。

自从摊牌后,傅峥的态度就非常端正, 宁婉刚到就发现他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 她推开门的时候, 傅峥正在接听咨询电话, 磁性冷质的声音好听又低沉,分析条理分明逻辑清晰, 给出的建议也深入浅出不再如刚来社区时那么不接地气法言法语, 而是能让社区没有法律基础的居民也简单易懂。

公正地说,虽然傅峥作为律政新人,年纪确实有点大了,但他的学习能力挺强, 上进心也足, 举一反三一点就通,倒确实是个可塑之才,主要态度认真, 对社区这些小的咨询也能很上心,这很难得。

等傅峥挂了电话, 宁婉就没忍住, 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傅峥的肩:“傅峥啊,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虽然在正元所里排起来赚的不算多,但是至少糊口是够了,反正我有一口肉,你至少有一口汤……”

只可惜宁婉的大哥宣言还没发表完,就被一阵嘈杂的争执声给打断了——

“你妈的兔崽子,比我还年轻十岁,就想着勾搭我的老娘骗钱了?我吃的盐比你喝的水都多!”

伴随着粗犷的嗓门和喊叫,郭建忠就阔步走进了办公室,紧跟其后的,是他的大哥郭建国,他这次没穿西装,就穿了个套头衫,整个人一下子就都变了,没了中规中矩衣服的包装,身上的匪气便流露了出来,那骂骂咧咧的声音正是出自他的口,而令宁婉目瞪口呆的是,郭建国手里还提着个人,他一边骂一边就用力拽了拽对方的领子,简直像是拖拽一样把人给强行拉了进来。

被他这么粗暴拽着的是个面容年轻戴个眼镜的男人,看起来挺文气,身材纤瘦,完全不是郭建国这种腰圆膀粗中年人的对手,他被郭建国掼倒在地上,大约是在挣扎中连眼镜镜片都碎裂了,此刻形容狼狈,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我说了很多遍,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

郭建国举起了拳头:“你这个白斩鸡死到临头了还嘴巴硬不肯说真话,是不是要打一顿才服帖?”

傅峥皱了皱眉站了起来:“这里是社区律师办公室,不是寻衅斗殴的地方。要闹事出去。”

他的声音低沉,莫名有一种自带威严的效果,郭建国郭建忠刚才还很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但两个人显然怒气未消,还狠狠瞪着那个年轻男人。

“傅律师,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们这是来举报诈骗的,喏,就眼前这男的,想骗我妈和我妈结婚呢,你看看他,我妈就算六十了,怎么可能看上他啊,就一小白脸,都不像个男人!估计只知道甜言蜜语哄骗老人!”

郭建国说完,郭建忠便补充道:“律师啊,这骗子我盯了几天了,今早结果鬼鬼祟祟收拾了东西带着他的拖油瓶女儿就往火车站跑,我怀疑他是不是偷了我妈那的东西或者已经骗走了老人的钱想跑路了!所以把他一路扭送过来,想让你们给我们做个人证,我们带去报警!”

郭建国冷哼了声:“怎么不是,我就说呢,哄着我妈也不怕害臊,一个30岁不到的男人要娶一个60岁的老太太,搞半天原来这骗子也没想真结婚,就是用这个由头骗钱!骗了就跑!”

这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搞了半天,原来眼前文弱的年轻人就是他们口中骗婚自己六十老母的骗子……

郭建国这下抓了人来,得意洋洋:“现在我就让我媳妇把我妈找来,当面对峙,让她看看这男人的嘴脸,不是说好要结婚了吗,结果这不骗完钱就跑了?他随身的行李和他那小拖油瓶我都让弟媳妇看着呢,等我妈来了,就能查出家里到底丢了啥了,那时候我就报警,让警察好好查查这个小偷!一个外地人,能是什么好货?”

可面对他们的指控,年轻男人显然不服:“你们真搞错了!”他焦急道,“你们快点放我走让我去看娇娇,她还小,要是睡醒发现爸爸不在,要害怕要哭的!”

郭建忠冷哼一声:“放你走?你一走还不是带着钱都跑了!”

年轻男人急了,他扶了扶碎掉的眼镜:“我说了,我没有拿你们家的钱!”

“没拿钱?那你跑什么啊!你不是在容市有个稳定工作吗?之前还打听买房落户的事呢吗?装得挺像啊,你既然这么想长期生活在这,跑什么呢?”

“我跑是因为我不想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