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弋火冒三丈,指着安以然大声吼:“你说我是人是鬼?就是想着我送死是吧?可惜了爷爷我是九命身,哪那么容易死?呿!你个白眼儿狼,你竟然就那么跑了?你真那么跑了,好歹我们是一起上山的,你就算远远看着也不至于让人那么伤心啊?跑就跑吧,好歹你该在山下等着我吧?你竟然等都不等,转头就走?我是那么不招人待见啊?好歹我也是个人不是?”

安以然惊诧良久,是人吧,是人就好,虽然恐怖了点,但是是活的。

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是不大敢接近霍弋。毕竟是被狼咬了,万一有什么病毒感染到他身上,就跟那些科幻片演的一样,他被病毒入侵,变成狼人怎么办?

“我,我没想走,我就是去叫人来救你。我等了你碍,可你很久没下来,我都跑下来了怎可敢一个人再上去?所以,我只是想去找人。”安以然岔岔的说。

说实话,是她做得不对,一般这种情况吧,他们还同生共死共患难才对,可她扔下他跑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也真是,太无情了点。

顿了下,觉得不应该,可忍不住又为自己解释说:“我要不先跑,我们两个人都得死。这样二选一的情况下,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吧?再说了,你这不是活着下来了嘛?我要没跑,兴许不能帮你,还会给你添麻烦,我也是考虑过的。”

霍弋那脸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当然,被血染了也看不出来。

双手鹰爪一般在她面前比划,狠狠的咬牙道:“死丫头,我恨不得掐死你!”

他后面安排的精彩内容多着呢,她竟然就那么跑了,白费他心思。安以然往后躲了下,跳开两步,腆着笑说:

“别掐,我给你叫救护车还不行吗?我真没想丢下你不管的,你信我碍。”

好吧,她变坏了,学会说谎了。可她坚信这是善意的谎言,实在是看见霍弋那双已经要喷火的眼睛她怕呀,这好难得从狼口逃生捡回一条命,如果被他盛怒之下掐死了,那她挂得也太冤了吧?自我安慰道:一个小谎救条人命,功过相抵。

安以然刚掏出手机,救护车已经到了。安以然愣了下,转头看霍弋:

“你打的电话?”

“不然我是坐这等死吗?”霍弋吼了她一句,心里又低咒了声,该死的,来这么快,差点就穿帮了。

安以然撇撇嘴,好吧,秉着对他那点见死不救的愧疚,不跟他计较。

霍弋上车后,安以然迟疑着不肯上,霍弋抬眼瞪她说:“你要敢不上来,我就把你今天见死不救,忘恩负义的恶行公诸于众,我让你上报。”

“碍,你…”她又不欠他的,本来要山上的是他,跟她没关系,有没有她,他都是要上去的,怎么弄得现在好像这事情都是她的错一样。

碍,算了,他刚经历过生死大劫,脾气躁是在常理中,不跟他计较。上车前,拉着医生低低说了句:“医生,我觉得你们得给他打一针狂犬疫苗。”

那医生装束挺奇怪,但也不是不合理,就是穿了白大褂外加带了面罩,所以医护都是。愣了下看向安以然,目光怪异。安以然不好意的笑笑,又低声说了句:

“可不能说是我说的,不然那个人会把我撕了的,别不相信,他就有那么坏。”

穿白大褂的医生总算点了下头,安以然爬上车,坐在一边。霍弋那火儿还没消呢,抬眼瞪她,眼里是满满的恨。安以然捂着着眼睛不看他,本来就不是她的错,能不能不要这么怨恨?她也不想好不好?那样的情况下,谁都会想着自救啊。

医生拿着针管上来,还真要给霍弋来一针。霍弋起先还没在意,可那家伙二话没说直接撩开霍弋胳膊上的布条子说:“打一针,防病毒。”

霍弋一听,立马弹坐起来,一脚踢向白大褂火帽三丈,怒吼道:

“去你妈的防病毒!爷爷我天生免疫,跟我滚下去,别来爷爷面前碍眼!”

安以然这时候赶紧出声道:“你凶什么凶啊,本来就应该打一针的,这也是以防万一。那些动物身上都有病毒的,你不想自己死于非命,你最好配合医生!”

“谁让你多嘴了,滚一边去!”霍弋怒吼道,转脸扫了眼注射针头,身体一个寒颤。有些人他不怕刀子砍,却怕小小的针头,而霍弋就是这类人。

“你,麻溜儿的给我滚蛋,别惹得爷不高兴!”霍弋又踢了白大褂一脚,这次却踢了个空,白大褂已经闪开了,拿着注射器,推压着里面的空气,一滴药水从针尖上冒了出来,形成一滴晶亮的水珠。

笑道:“一针而已,保证药到病除。”

声音清润,安以然愣了下,下意识的抬眼看向白大光,她怎么觉得这声音这么耳熟呢?不会又是她见过的吧?最近她似乎总是遇到旧识啊。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她能认识什么医生啊?大概是男人的声音都差不多吧。

“要不要我帮忙?我帮你按着他?”

安以然比划着说,她认为这针是必须得打的,要不然往后忽然狂狼病发作了,在他身边的人那可就遭了,她这是为了大众生命安全着想,必须得打。

白大褂点头,“这样最好,你压着他胳膊不让动,我动作会很快的。”

霍弋狠狠瞪着白大褂,两人眼神在空中当即打得昏天暗地不可开交:

你明知道我不是被什么狼咬,你要敢给我扎针,回头不拧断你脖子!

白大褂:放心,葡萄糖而已,不是什么药物。还是,其实你怕打针?

霍弋双眼吐出,赤红一片:齐风,你敢动手试试,那只手打的我就卸你哪只。

白大褂眉上一挑:嘿,我不怕。

转身,对安以然说:“小姐,麻烦你帮病人按着,切记,千万不能让他动。”

“嗯,好,我会尽力。”安以然点头,卷起袖子,伸手抓了一块布包着手,她还是很嫌弃霍弋血迹斑斑的一身,哪里会用手去接触。

包着手朝霍弋按去,霍弋怒吼道:“死丫头,你敢!”

安以然扑过去压着霍弋,抬起膝盖直接压上他胸膛,那姿势,呃,真是不太雅观。不过她这时候并没在意,压上霍弋的同时伸手往霍弋脑门儿上一拍,恶狠狠的出声道:“霍弋,你给我老实点儿!不然我让你扎两针,不信你试试。”

顿了下,又回头看白大褂,问道:“医生,扎两针也没关系的吧?”

白大褂异常的配合,眼里闪露雪亮的精光,当即接话说,“没关系,这疫苗效果好着呢,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多打几针也是可以的。”

霍弋气得脸色铁青,直直瞪向白大光,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似地。安以然直接无视他,姑娘如今怕是除了沈祭梵以外,谁都不怕。伸手又朝霍弋脑门上拍了一下,恶声恶气道:“你听见了,你要是配合就打一针,你要是不配合,哼哼…”

“死丫头,你给我记着…”霍弋狠话还没撂完,安以然那又是一下往他脑门儿上拍去,拍得还挺过瘾,那是把霍弋羽毛球在拍了:

“闭嘴!”安以然瞪他,回头再看向医生说:“我觉得需要给他先打针镇定剂。”

这姑娘倒是很会支配别人,白大褂一听,点头:“对,这样也可以。”

姑娘惊讶,出声道:“碍,你怎么都没点儿主见啊?”

“你们都给闭嘴!臭小子,你要敢在我身上添个针孔儿,看我不把你胳膊卸了!”霍弋狠狠吼出声,安以然扭头瞪着霍弋,觉得这人脾气真是太臭了,怒道:

“碍,我们都是为你好,你别总把别人想的那么坏心。你以为我们是在整你啊?你知道病毒有多可怕吗?不识好的家伙,要不是我心里有点愧疚,我才懒得管你!”霍弋撑起身要反抗,安以然直接往他胸膛上坐去,一坐,霍弋当场内伤。

“嗷--”霍弋闷声而出,心肝脾胃肺直接受到波及,沉声痛呼道:“死丫头,你到底多重…给爷起开去,内伤!”

安以然埋着声双脚踩着霍弋破烂的衣服,双手压着他胳膊,忙里偷闲回了句:“我不重啊,你忍忍先,你放心,内伤了正好医生在,觉不会死的。”

转头再看向白大褂说:“你快点啊,是扎胳膊上吧?”如果是扎屁股上,她想她应该回避比较好,她没有要占谁便宜的意思。

“嗯,哪都行。”白大褂一撩袖子,准备上阵。

安以然额头已经沁出一层密密细汗,听了这白大褂的话倒是愣了下,这医生,有点随便哈。不过,兴许人家是技术高到扎哪都成呢?

霍弋最终被扎了一针,针尖扎进血肉里那瞬间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似地,刺痛在脑中无限扩大再扩大,清清楚楚感觉到针头扎破皮肉往血肉里深入的过程。狠狠咬牙:他么这是在要他的命啊!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霍弋那短短几秒钟真就是生不如死了,脑中把安以然和齐风的脸一遍一遍的放过,想着往后怎么讨回这笔血债。只是,这厮似乎忘了,这一切不都是他自找的?害人终害己吧,这就是现世报啊。

白大褂拔了针头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颇为满意的点头道:

“嗯,很好,我能肯定,他明儿就能生龙活虎的一准比以前更能蹦。”

安以然在白大褂拔针过后也立马跳开一边,听着白大褂的话呵呵笑着,医生该做预言家了呀。白大褂拿着注射器扔给安以然,说:“拿去玩儿吧。”

安以然抱头躲开,捡着注射器又丢还给他,说:“不要不要,我不玩那个。”

她也怕得很,刚看霍弋打针她就已经浑身毛骨悚然了,哪还敢再拿着呀。再说,她又不是小孩子,拿着那玩意玩儿,像话吗?

白大褂看霍弋黑沉着脸慢悠悠的坐起来,心里一抖,立马转身跳下车,“嘭”地一声合上车门。敢整老大,这事儿没完呢,先逃命再说。

车子开动了,安以然坐得远远的,霍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看。安以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回来,润了润唇瓣,试着为自己辩解说:

“碍,你别小气行不行?我们是为你好,只是打一针预防而已。你也要对自己负责啊,那些动物可不是一般的动物…别那么瞪着我,好像我犯了大错似地。”

霍弋一双眼睛跟点了把火似地,亮得扎眼,目光锐利,直直扎向安以然。良久才咬着脸上肌肉说:“死丫头,我要掐死你!”

说着就朝安以然扑了过去,安以然一惊,不是吧…压根儿来不及想任何,黑影已经直面扑来。安以然当即抱头鼠窜,早知道就应该给他来一针镇定剂了。

“霍弋,你这个小人!我是为你好,你不识好人心,小人,小心眼儿,你不是男人嘛?你一大男人跟我小女子计较,你还要不要脸啊,啊…滚开…”

霍弋一把抓着安以然,红着眼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握着她双肩的手直往脖子上卡。安以然哪会那么蠢把脖子伸给他掐?推他的双手立马转道改成抱住他,脑袋往下面一缩,当下往他腋下钻去,紧紧抱着这厮堪比女人还细的腰,两人就跟干架的似地,她大半力气都往他身上撞了,霍弋一个没站稳,“嘭”地一声儿直接砸在了车厢内。闷哼痛呼,两人都给砸得头晕眼花。

霍弋怒红了眼,卡不到她脖子,翻身把人压下面,又连着几个翻滚,左右撞在车厢上,看准了势头狠狠撞着她。安以然被撞得血气翻涌,谋杀,谋杀啊!

车子停下,很快车后厢门打开了,白大褂就察觉不对嘛,怎么后面跟打仗似地,车子都快被掀翻了。门一打开,傻眼了。脸色抽了下,阴阳怪气的说了声:

“哟呵,遍体鳞伤了还不忘那事儿呢,打扰了啊。”

白大褂这就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啊,眼睛骨碌碌的盯着人两人瞧,不想走,精彩大戏来着,得好好观摩观摩,他还没见过老大的现场版。

霍弋同安以然的姿势,实在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正好翻滚在地上,霍弋在上头,安以然脑袋还被夹在霍弋胳膊下面,露出一张憋得通红快要窒息的脸出来,腿也刚好踢在霍弋腰臀上。本来是打得不可开交,可外人眼里那就是激情四射啊。

都没想到门会突然间打开,两人都一愣,安以然总算抓住机会从霍弋身下钻了出来,连爬带跑的往外爬,直接跳下车。白大褂伸手扶了一把摇摇欲坠的人,安以然顺手抓着白大褂连声的咳,脸上涨红的色儿很不正常。

“疯子,肯定是病毒发作了…”一边干呕着边断断续续的说,白大褂莫名,往里头瞅了眼,霍弋已经坐了起身,低声说:“干架呢这是?”

“他要掐死我!”安以然怒声吼道,白大褂眼里满是笑意,好在他躲得快,这要是他后面,合计现在脑袋已经搬家了。

安以然说:“你快点给他打镇定剂,我感觉他很不正常,像要发疯了。”

白大褂点点头,朝里头问了句,“您是要配合我们打针还是自己安静?”

霍弋怒声一吼:“滚!”

白大褂点头,“嘭”地合上门,转身对安以然说:“他选择自己安静,镇定剂是能冰冷安静下来,可这东西不是随便能注射的,乱注射只会对病人造成影响。”

安以然咧了下嘴,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吧,她多心了。不过她倒是确定了一件事:霍弋怕打针。

“我自己坐车回市里,医院就不去了,他会自己联系他身边的人,你们不用担心。”安以然说着就要转身,她可不想再搀和进去,那就是个疯子嘛。

白大褂愣了下,立马抓住她衣服说:“不成不成,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这是医院规定的程序。再说,他好歹也是个病人,总不能血迹斑斑的去给自己办入院手续吧。就算是个陌生人,你也不能丢下病人这么走,何况你们还是朋友。”

安以然哑然,顿了顿连连摇头:“不是朋友不是朋友,是陌生人…碍,好吧,陌生人也不能这么扔下他不管,毕竟伤得那么重。”

“那你坐前面去吧,我看病人情绪不太稳定,确实不好当面再刺激他。”白大褂说得有板有眼就跟真的似的,安以然连连点头,她就是不想跟疯子呆一块啊。

龙泉山上有野狼出没,这事儿安以然回去后跟家里人说,谁都不相信,安以欣直接指着她鼻子一通好说,直把她说得哑口无言。

安以然觉得委屈:“我是真的看见了的,个头半人多高,是真的,还把我朋友咬伤了,现在还在医院里。好吧,你们就算不信我说的,可我朋友是真真正正躺在医院里啊,医生也诊断说就是抓伤,还打了疫苗…碍哟,你们怎么不信呢?”

安父安母对望一眼,这孩子啊,还是太单纯了,野狼?要说在戈壁大漠里发现还有几分可信度,这里?倒是照顾了安以然的情绪,没说话。

安以镍也笑笑,夹了块肉放在安以然碗里说:“信,我们信,改天有空去医院看看你那位朋友,毕竟是跟你在一起时候受的伤,表示表示也是应该的。”

“好啊,”总算有一个信了,立马点头,可点头之后又摇头说:“不要了,还是不要去看他,跟他都不是很熟,而且那人特别烦人,还是不要了。”

安以欣冷眼看她,搁下筷子冷声道:“安以然你多大的人了还满口胡话?你那德行就是从小养成的,虽然是无关紧要的话,可这样行为实在太糟糕。”

安以然表情僵在脸上,看着安以欣,抿着唇不说话。饭桌上瞬间有些尴尬,良久安以然放下筷子认真重复道:“我说的是真话,我没说谎!你不要总冤枉我!”

起身拉开椅子进了房间,外面安父也放下筷子,顿了顿道:“以欣,你那脾气也该改改了,说话别总跟吃了火药一样,你妹妹心眼小,你是姐姐,让着她点。”

“我让着她点没关系啊,我已经在学着接受她,做错了什么我也都没说,可爸,她就算做错了我说两句都不行吗?您觉得我是哪里说错了?还是爸爸你相信龙泉山有狼的事?这种话三岁小孩都能分辨得出,我们不指出来是纵容她的瞎编胡造,这样的行为不在一开始就阻止只会变本加厉。瞎编乱造没什么关系,就算说话不靠谱,那也得有个度!”安以欣义正言辞的说道,本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有人反对,当然要据理力争,本来她也觉得这事上自己没错。

安以欣话说得没错,都赞同,可还是觉得她过了些,一时间都没说话。

安母没说话,毕竟不是自己生的,若是以前,安母铁定已经开始煽风点火了。可现在不一样,也看清了如今这个家是靠谁撑起来的。大抵也是真的看淡了不少。这大半年的时间她就跟重生了一样,看清了很多事,跟安父从来没有这段时间这么亲密过,当初强求的现在都得到了,一辈子也算圆满了。

对安以然不是有别的心,是觉得跟安以然直接的相处还是有些尴尬。毕竟当初怎么对人家的她自己清楚,说话都尽量说好的,这时候自然不会再说。

安以镍沉默了下说:“以欣,不是说你说得不对,而是你话有些过,换个说话方式就不会闹成这样?委婉一点说嘛,以然是你妹妹,不是你的下属。”

安以欣推开面前的饭碗,沉下脸子扔了句:“你们就护着她吧,人半点没长进,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你们以为这是为她好那就继续这么做吧,我才难得管。”

安父心里闷了口气,家里孩子就跟祖宗似地,说话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怎么,当他死了吗?推开身前碗筷,转头看了眼安母道: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说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自己就十全十美了?”

安母脸色有些白,这是安父在这半年时间里第一次给她下脸子。安以镍看不过去,低沉喊了句:“爸,脾气天生,你能怪得了妈吗?”

安父看了眼安以镍,转身也回了屋。安母那就是颗玻璃心啊,婚后虽然不受丈夫宠,可也是人前人后拥护着的,没受过气。夫家没落,不离不弃跟着,这段时间夫妻感情是好了,她也不怨了,可今天,竟然为了孩子数落她。

孩子们长成什么样,能是她一个人的错?他当父亲的就没一点责任?出息了就是他的功劳,出差错了,就该她挨骂。

安以镍坐近安母,安以镍倒是安家人中变化最大的一个,以前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君子,走哪都将排场,如今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会为了公司的事亲自上门求人,三次五次都成,也肯放下态度卑微的听别人吩咐。也不那么讲究,甚至啤酒肚都出来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倒是真真正正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对家里也比以前上心,当初他就觉得自己是安家的长子,要什么家里都该给他。为他做事,那就是天经地义,没想过家里人分毫。现在是真上心每一个人,父母,妹妹,都看在眼里。

拉着安母说:“妈,爸那话只是说习惯了,顺口说的而已,你别往心里去。难道就因为爸那一句话你就要全部抹擦他对你的好吗?以然性格不好,以欣性格也不行,她们两从小到大就是对头,你见过她们好好说过一次话吗?姐妹哪有隔夜仇的?是我们自己把事情看得太大了,太紧张这样的关系。”

顿了下再说:“以然的事啊,还就只有以欣说她才听。虽然脸上不待见,可以欣的话,小妹都是听进去了的,也都记着。如果以然有什么不对,黑白脸都得有人来当。我们都太敏感了,其实以然并没有那么小气。”

安母眼眶泛红,良久才说:“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跟你爸说去,别一有事儿就拉着我说,弄得跟我犯了多大错似地。”

安以镍伸手抱了下他妈说:“还是我妈大度!”

安以镍的变化,安母是最看在眼里的,毕竟安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一边对安氏破产耿耿于怀,一边又感激着这次变故,如果不是这次变故,安家这个貌合神离的家怎么会有同心协力的一天?

安以镍松手的时候说:

“妈,我今年三十三,可我却觉得我才二十三,感觉像刚毕业一样,这半年才是我真正的人生。妈,我感谢您,感谢爸,感谢两个能干的妹妹,感谢这个家!”

安母眼眶有些湿,拍拍他的手,点头,“行了行了,妈知道了。”

安母起身,看了眼女儿们的房间,两孩子是对门,叹口气说:“我去看看以然那孩子,难得和好的一家人,别因为这么点小事又心生隔阂了。”

安以镍点点头,安母进了了安以然房间,安以镍转身推开了安以欣的房门。

没多久安以镍和安母前后从房里出来,屋里一片安静,大概十分钟左右,安以然和安以欣的房门竟然奇迹般的同时打开。

对门啊,同时打开看到对门的人,那在置气后是挺尴尬的事儿。

到底是安以然心软,僵着脸低声说:“对不起,我错了。”

安以欣倒是愣了下,还想着怎么开口来着,话竟然让安以然先说了,很想把态度放软,可习惯养成了。冷冰冰的出声道:“谁要你道歉了?”

安以然愣,“我都已经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安以欣吸了口气,看她,半响才道:“不怎么样,让你别总跟傻帽儿似地往外面跑,自己又没本事还一个劲往外面冲,总有一天会惹出大乱子来,到时候别想让家里人出面。”

安以然一口气给堵在胸口,气得不行,半晌嚷道:“你说句好话有那么难吗?”

真是太伤人心了,有她那么说话的吗?

安以欣觉得她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转身进屋,“嘭”一声甩上门,独留安以然一个人靠在门口挤眉瞪眼生闷气。

安以然觉得这事情不能这么算,第二天就往医院跑了。

安以然一进病房就冲着他大声嚷嚷:“霍弋你赶紧起来,跟我回家,你跟我爸妈说你就是被狼抓伤的,我们是真的遇到野狼了。你起来,你要给我作证,我说的他们都不信,还要带着医生开的证明…”

大概意思就是要霍弋跟她回家做证人,由此看来,姑娘其实也挺执着的一人。

霍弋手脚都被包得厚厚的,脖子固定,手固定,腿固定,整个儿一木乃伊。

安以然一通吼完觉得气氛不大对,站在霍弋床前跟他大眼瞪小眼,不出三十秒,证实了她的预感。

“哗--哗--”连着几声帘子在轨道上滑动的声音响起,原本一间单人标准间的病房在一面帘子拉开后变成了一间偌大的套房,是套房没错。

这倒不是问题所在,头大的是,站了两排身形高大的男人,沙发上坐了不少人。怪不得屋里有些缺氧,这么多人呼吸,能不缺氧?

实在太丢人了,安以然当下欲盖弥彰的双手捂着脸,赫然道:

“你有客人,那就算了吧…我想我来得不是时候,那我先走了。”

转身开溜,霍弋微微动了下手,离得最近的人立马侧身拦住她。霍弋慢搭斯里的开口说:

“他们不信你?”

安以然立马转身,点头,一个都不信她。

“这很简单。”霍弋目光扫向另一边的人说:“翔子,把报纸给她带回去。”

霍弋这人就是狐狸精变的,脸长得像,脑子也精得跟狐狸似地。报纸都给准备好了,那叫翔子的年轻人把早就压在一边的报纸递给安以然,又赶紧推开。

安以然有些怔愣,上报了吗?翻开报纸,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对啊,这么大的事,肯定会上报。霍弋,你好好养着,我得空了再来看你。”

抓着报纸头也不回的跑了,本来她跟霍弋不是很熟,在她那儿,霍弋自然是连朋友的程度都没达到,当然不会为他多停留。

霍弋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人,微微拧了下眉,坐起身,一把扯了手上的石膏套子,冥思苦想,他怎么觉得这事儿是自己被设计了?跟他预期的结果差了不止一丁半点儿。

他本来是要来一场英雄救美,让小白兔把他当救命恩人看来着,就算不是救命恩人,至少也得是英雄吧。可事情一再跟他的设定出偏差,伸手刮了下下颚,难道是他水平下降了,连只小白兔都搞不定?

安以然捧着报纸兴奋了一天,总算到了下班时间,回家头一件事就是把报纸拿出来,脸上满是得意:

“爸妈,今天的报纸你们看了没?野狼的事登报了,看吧,我没说谎对吧?”

安父安母愣了,安母摇头,她没看报纸。倒是安父有些疑惑,他看了报纸啊,没发现哪有野狼的新闻。

“哪家报社的?哪一版啊?”安父问了句。

“没看吗?就是京都早报啊,你看,还好我带回来了。”安以然把报纸拿出来。

106,奋发图强 自甘堕落

还是头版新闻,安父仔细看了两遍,除了头版新闻外,倒是跟他早上看的那一份不出半分差错。

莫名的看了眼安以然,安以然笑着看他,安父点头:“是,是有这么回事。”

“嘿?”安母那也明显也上心了,凑上前去,拿着报纸认真看着,那照片拍得真真儿的,“还真是野狼啊?”又抬眼望向安父笑道:“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儿都有,野狼都出现了,住那附近的人可真得小心了,这畜生可是会吃人啊。”

安以然连连点头:“是啊,可凶了,我朋友被咬得满身是伤,医生说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我看见他那时候吓我了一大跳呢,满身都是血。”

安母听得一愣一愣的,倒是深信不疑了。安父一边微微皱了眉,觉得这事情真是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子怪异。无论是这件事还是那份报纸,都蹊跷得很。

安母看了报纸又扔开,怕晚上恶梦。安母撒手,安父又接着看,还是不大信啊,反复拿着报纸确认,是京都早报没错啊,可这头版怎么跟他看的就不一样呢?

安母已经起身了,边往厨房走边说:“以然啊,先把汤喝了再吃饭啊。”

“哦。”安以然顿了下,起身跟着走厨房去边问:“妈,汤里是不是加什么料了?我这段时间一直闹肚子。也没乱吃东西啊,想了想就喝汤了。”

安母头也没回的说:“大概是何首乌吧,你姐姐说你头发掉的厉害,让我给你补补,老那么掉,别到时候头发都掉光了,那可真是难看死了。”

盛了汤,吹了吹,端给安以然,安以然赶紧接住,安母再说:

“我去中药店问了,那个老中医是妈的朋友,他说药物还是少吃的好,倒是建议买首乌炖汤,每天喝,坚持下去还能补气。头发能长得又黑又亮,我看你这段时间,头发掉的是少了,看来是真的有点效果。”

安以然微微皱了下眉,真有效果吗?头发是好像没掉得前段时间那么厉害了,她还以为是她最近生活作息规律了的原因,原来是这个汤的功劳啊。

“妈,谢谢你。”安以然矫情的说了句,顿了下忍不住又问:“可是,怎么会闹肚子啊?是不是没洗干净,还是跟别的食物相克了?”

“没有的事,你爸洗的,他能洗不干净?应该是放多了,首乌就通肠胃的作用,没吃过的人一开始吃有这样的反应是很正常的。再说,闹肚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多闹几天习惯就好了。”安母等着她喝完好准备晚饭。

“碍…”安以然拧着眉头一口干了,她还能说什么啊?安母是为她好,多少是她妈的一片心,闹肚子也忍了吧,总不要伤了老人家的心才好。

空碗递给安母,说:“妈,要不要我帮你啊?我帮你洗菜吧。”

“行了行了,让你爸进来就是,你出去吧,累一天了,休息去,你不是大晚上还在涂涂画画?现在画去,白天要上班,别总那么晚睡,电费也不便宜。”

安母推着她出去,又喊安父。安以然本来挺感动来着,可听到安母后面那话,心里不乐意了,小声嘀咕道:“能费多少电啊,灵感那个东西要夜深人静才有嘛。”

安母抬手作势要敲她,安以然脖子一缩,立马开溜:“我什么都说,画画去。”

安父乐呵呵的看着跑进屋去的安以然,进了厨房,边说:“别管她的,她那也是搞创作,晚上大家都睡下了她才能静得下心去。”

安母没接话,倒不是介意安父为安以然说话,是总算感受到一家人的感觉了。

晚上大家都睡下了,安以欣推开安以然的门,安以然坐在地上画漫画。漫画的稿费收入对她来说就是一笔意外之财,开心之余也感激着每一个支持她的读者。工作再累,每天点开网页看有无留言已经成了她的生活习惯,不管再晚再累。

“你怎么总坐在地上画?冬天也这样?”安以欣抬脚踢开铺了满地的画稿,走了进去,在她床沿边坐下,目光淡淡的扫过她正在走动的画笔。

大概还是因为不是本职的原因,安以欣是真没觉得画漫画有什么出息,她眼里那就是小孩子捣鼓着玩的玩意,上不得台面的。国内也有不少有点名头的漫画家,可那也是万人之一,要想靠画那个劳什子漫画出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是个人爱好所向,安以欣即便心里有意见,也没多说什么。

“还不睡?”安以欣坐了好大会儿,安以然没抬眼也没说话,所以又开口问。

安以然心里介意着呢,介意安以欣进来时踢开了她的画稿,好歹那是她的作品,怎么能被她随意踢来踢去?进来时候说一声,她会给她收拾路出来的啊。沈祭梵那么孤傲的人都不会这么糟践她的画,进她屋子都会等着她捡开路才进,不会像这样直接踢开就进来。其实,当事人心里是很介意的。

安以然大度,那是没把事情放心里去,她不介意。可其实她是顶小气的一人,只要碰触她在意的事,那是真的没办法无动于衷。以前她自己也以为自己是个挺淡然的性子,反正十几二十年了,一直都这么无悲无喜过来的。可近一年多来,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她是个挺自私挺小气的人。

听见安以欣问话,安以然还是出声,不乐意出声呗,生闷气呢。

安以欣有些上火,俯身抢了安以然的画夹,带着火气说:“你哑巴了还是聋了?没听到我跟你说话吗?安以然,你看看你这性子,真是…”

“碍,我怎么样爸妈都还没说话用得着你来说吗?你不说以后都不会再管我的事吗?真是的,谁稀罕你管了呀?你看看我的画都成什么了,就因为你这一动,我今晚上还得熬上半小时重画。”安以然也是真有点火了,皱着眉嚷嚷出声。

安以欣在抢她画夹的时候太突然,安以然笔下没注意,画夹一被拉动,笔尖停在画纸上拉出老长一条墨线,长到整篇画纸,分外清晰。是铅笔能擦掉没错,可那已经在画纸上拉出很深的纹理了,就算能擦掉画稿也是白费,必须得重画。

能不生气嘛?安以然气鼓鼓的瞪着安以欣,可惜她到底不是暴力女,不然早跟安以欣打起来了。安以欣脸上冷冷的,大概也意识到有点过分了,没说话。安以然夺回画夹,撕了画稿准备重新画。

动作幅度有点大,旁人眼里,那就是撒气来着。

安以欣顿了下,冷声说:“行了,不就是一张画吗?多画当练手了。”

安以然差点就想说,她工作的时候都不喜欢被人打扰,难道别人就喜欢吗?真是高高在上惯了,老这样不尊重别人的劳动,难道就只有自己做的事才算正事,别人做什么都胡闹吗?画漫画也是,做策划也是,没一样安以欣能看得上的。

想了想,还是算了,一家人才和和气气的过日子,这要是闹起来,谁都不安生。到头来为难的还是只有父母,安以然想,就算这来之不易的家好了,不闹。

“明天让大哥给你买张拷贝台吧,以后像这样出错的时候,直接拷贝着来,要快很多。不然每天多重画两天,你还要不要睡觉了?”良久安以欣才低低说道。

安以然手上铅笔顿了下,拷贝台是做动画的人必备的工具,可好在她现在只是画漫画,不用画运动规律,所以买拷贝台倒是多余了,用不上。

“反正我也用得着。”安以欣顿了顿,接了句。

安以然一听,高兴了,多一个人用就不算浪费,仰头应话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