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妍记得,他还说:“除非你做好了一切准备。”

嘉妍跪在沙发上,膝行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沉默着。

纪琛内心变得无比的柔软,低声告诉她,“没事,家里那点儿破事,心情不太好。吓到了?”他捏了捏她的脸。

嘉妍摇摇头,又抱了抱他,迟疑着、犹豫着,开了口:“我准备…好了。你要是能开心点儿,我都可以的。”

纪琛愣了下才想明白她说的什么,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拍了下她后脑勺,“我特么又不真是个畜牲。”

嘉妍往后缩了缩,无辜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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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琛把嘉妍塞回了房间,叮嘱她,“锁好门。”

嘉妍犹豫了会儿,还是没锁。

纪琛也没有进来。

第二天纪琛公司有事,嘉妍就在家里复习功课,到了晚上才见到他,他好像很疲惫,揉着眉心,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洗了澡过来陪嘉妍看了会儿书。

嘉妍拿着课本,被他抱在怀里,平日里再吵闹的环境都能看得下去书的人,这会儿却有些走神,最后干脆放下书,扭过头去轻轻抱住他。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仿佛在纪琛身上烧了把火,他眸色渐渐暗沉下来,拥着她亲吻,颇有些自虐的意味,最后喘着粗气,感受着某处越来越涨疼的感觉,他红着眼咬了她脖子一口。

哑着声音,没头没脑说了句,“哥哥真的是太疼你了。”

舍不得碰你一下。

嘉妍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觉得他好像不是很舒服,那种感觉怪怪的,最后只是舔了舔他的嘴唇,轻声说:“我要是和你一样大就好了。”

那样我就不是在读书了,不是一无所有,不是无知又脆弱,可以替你扛一些事情,可以和你结婚,给你一个家。

保卫战

第二天有课, 纪琛晚些的时候送嘉妍回了学校。

临走的时候, 嘉妍把一张卡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两个人站在校门口, 入了冬,风刮在脸上有些刺, 嘉妍缩着脖子, 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是她从暑假到现在做兼职攒下来的钱,还有奖学金什么的。

林林总总, 有三万。

纪琛凝视了她一会儿, 嘉妍先垂下了头, 不自在地说:“反正, 放在我这里,也没有用。”声音闷在围巾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小孩, 还是一样的固执。

纪琛最后也没拒绝,收了, “行, 哥哥先替你收着,不过以后不要再做兼职了,以后有你还的机会。好好学习。”

嘉妍重重点了点头。

松了口气。

不想一直欠着他,总觉得欠着他,就没办法平等地谈恋爱。

想和他,靠得近一点,各个方面。

之后好多天,嘉妍忙着复习, 因为住在宿舍,晚上想和他视频都不太方便,于是就不怎么联系了。

嘉妍不是那种很黏人的女孩子,纪琛大约年纪大了,除了偶尔逗逗她,也很少缠着她。

年龄差太多,所以相处起来需要磨合的地方就多。

总之,不常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那种相对冷淡的人。

陈小宁经常感叹,“你们这样不行啊,这哪像谈恋爱。”

嘉妍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是总会冒出来那个念头,如果自己再长大几岁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和他,像是隔着一个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他在做什么,她不懂。

而她的世界,又乏味单调,不足说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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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门考完收拾东西离校的时候,是秦凯来接嘉妍。

嘉妍断断续续见过他好几次,知道是纪琛的朋友,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的,秦家和纪家是合作伙伴,所以两家也有来往,相比两家不咸不淡的关系,倒是纪琛和秦凯两个人关系更好一点。

秦凯开了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不显眼的地方,步行到嘉妍的宿舍楼下接她,他带了一个长起来野性又性感的身材很好的女人,介绍道:“我女朋友,我怕我单独来接你,纪二要三分钟给我一电话,这狗谈了恋爱,一点人性也没有。”

嘉妍配合地笑了笑,点点头,“你们好。”

秦凯的女朋友和上次见到的不一样,好像他换女朋友挺频繁的,而且介绍的时候一点也不感觉到尴尬。

嘉妍虽然笑着,心里却有些担忧,纪琛说她考完来接她的,两个人在这边过年。

“纪琛…在忙吗?”上车的时候,嘉妍有些迟疑地问了句,心里却在想,如果只是忙,不至于也不告诉她一声。

秦凯知道瞒不住,收起了轻松的表情,换成一脸凝重,“纪伯伯车祸,凶多吉少,纪琛赶回家了,纪氏要变天,他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所以可能暂时顾不上你。”

对于嘉妍来说,这些是突然发生的事,就好像一个难以接受的噩耗,但对纪琛来说,这是一场早就埋下伏笔的迟早要爆发的冲突。

只是这冲突来得早了点儿,他还没能完全做好准备。

纪伯恩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就算没有这次车祸,估计也没几年了。

所以纪琛一直没有办法理解,他为什么非要执着地娶赵诗音。

那个女人无论有多好,可终究野心过于大了些。

纪琛和纪言的关系也谈不上好,没有纪伯恩在中间横着,两个人迟早要爆发。

而赵诗音和纪言又是一伙的。

纪言又有外公家做后盾,纪琛无论如何,根基都太浅了些。

但他不能不争。

从十四岁开始,他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无论是出国也好,在公司历练也好,他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集团,如果要他潇洒的放弃,几乎是要抹杀掉他十多年的努力和经营。

还有,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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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妍大致听了一遍,大概明白了,也不太懂。

这不是她能插手的事,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等着纪琛厮杀结束。

她又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自己是二十九岁,而不是十九岁就好了。

她这时候,真的像个小朋友。

无能为力。

嘉妍带着行李住在了纪琛在B市的小公寓,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她住在别墅,纪琛好几个月都不回家。

嘉妍生日纪琛都没能回来,只过年那两天,纪琛来看了她一趟。

好像也就一个月没见,他瘦了好多,整个人线条愈发凌厉了。

一见面,他就拥住了她,然后把她横抱起来,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噙着笑问她,“想哥哥了没?”

嘉妍明知道他只是耍贫嘴,依旧乖巧地应了声,“嗯。”

很想他,很多次都梦见他。

有时候还会做那种梦,醒过来的时候就发懵,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想过那种事,怎么一直做那种梦。

后来得出结论,大概是他经常乱说话。

纪琛愣了愣,旋即又自责起来,他破事一大堆,倒是冷落了小朋友。

他把她搁在沙发上,压着亲吻。

嘉妍有很多话想问,最后也只是沉默了,纪琛这时候恐怕也不需要徒劳无畏的苍白安慰。

只微微仰着头,回应他,两个人从沙发亲到卧室,纪琛的衣服都散得七零八落,最后低头看了下自己敞开的衣襟,取笑她,“这么热情?”

嘉妍平复着呼吸,把他衣襟重新掩上的时候,纪琛笑了笑,放开了她,“别闹,再闹我可收不住了。”

嘉妍小声说了句,“那就…别收了?”

“哟,胆子这么大?”纪琛捏着她的脸揉了揉,最后沉下声音,“你还小,不急。”

嘉妍低声“哦”了声。

瞧着她有些失落的样子,纪琛失笑,但也没继续,默默平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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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一起待了三天,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在家里腻歪,纪琛经常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接电话打电话,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高,回到屋子里,又是一副正常的样子。

两个人经常腻在一块儿亲热,纪琛总是很有分寸地在即将要失控的时候停下,有时候还会拍拍她,叫她回自己屋里待一会儿。

纪琛订了票要走的这一晚,嘉妍没听他的话,他要她回屋,她还是固执地待在他身边,迟来的任性一样,抱着他的腰不说话。

怕一醒来他就走了,怕他再也不回来了。

其实嘉妍挺怕的。

他太有分寸了,对她也始终是保护大过占有,让嘉妍总觉得,他随时抽身想要离开。

嘉妍黑沉沉的眼珠凝着他,纪琛最后投了降,抱着她去床上躺了会儿,只是最终也没干什么。

倒是被她折腾得浑身燥,生理反应强到靠意志没办法平复,起身去了浴室。

嘉妍盘腿坐在床上呆着,听见他在浴室待了很久也没出来,忍不住过去敲了敲门,“你怎么了?”

纪琛真要气萎了,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说,“你再招我,我就把你捉进来帮我了。”

额,嘉妍猛地反应了什么,默默走开了。

回去自己房间躺到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了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原来…他也…啊…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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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琛算是陪她过完了新年,走的时候塞了个大红包在她枕头底下,亲了亲她的额头,叫她不要起来,然后自己走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嘉妍才慢慢揉了揉眼,有些酸涨。

嘉妍对过年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以前在家里,都是吵架声,每到过年就吵吵嚷嚷,全是尖酸刻薄的话,耳朵眼都是疼的,十几年的时间,练就了了一身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自动屏蔽特异功能。

也就和纪琛待在一起的这两年,她才对新年有了一点喜爱。

纪琛走了,嘉妍把红包拆开来看,厚厚的一沓,还有他的一张照片,之前嘉妍一直问他要,想放在自己钱包里来着。

照片却是两个人,很久之前了,在别墅里,那天秦凯过来,送了一架相机给纪琛,纪琛正和嘉妍在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忽然秦凯举了摄像头,纪琛偏头挑眉,嘉妍手顿了顿,表情有些愕然。

秦凯把相机递过去给纪琛看,“怎么样,不错吧?”

纪琛偏头瞥了眼,“凑合!”然后看了眼嘉妍,笑说:“这小孩还挺上相。”

从小到大没怎么被夸过的嘉妍,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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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嘉妍自己一个人过的,手机里倒是收到了许多的祝福短信,上了大学之后,倒是认识了很多人,虽然不是很熟,但勉强算得上朋友。

陈小宁则是唯一走得比较近的朋友,也发了红包给她。

嘉妍一一回了短信,然后回了红包给陈小宁。

陈小宁是本市的,知道她是个孤儿,特意问了她要不要新年去她家过,“来吧?我爸妈人很好的,我还有个弟弟,小帅哥,特逗,我家里亲戚不多,也不怎么走动,我自己也无聊,你来陪陪我?来不来?”

嘉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不了,谢谢你啊小宁。我想多看看书。”

“靠,你怎么这么拼。”

嘉妍抿着唇说:“我想提前毕业。”

追一追纪琛。

陈小宁从小到大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上了大学之后才发现牛人辈出,自己这种完全就是普通的稍微努力点的人罢了,完全够不上“学霸”两个字。

像嘉妍,完全是那种悟性特别好一点就透一学就会还特别拼的那种。

B大实行学分制,提前修够学分,加上其他条件,是允许提前毕业的。

于是整个寒假,嘉妍都在读书和教授发邮件请教问题中度过。

本来嘉妍还很不好意思打扰教授,但教授很热情地给她解释了,甚至还提问了一些问题,后来演变成了邮件讨论。

很快就是开学。

纪琛寄了开学礼物给她,一个抱抱熊,十八岁生日礼物也是一个熊玩偶,嘉妍走的时候因为带不走还觉得很沮丧。

她把这个带去了寝室,陪她睡觉。

没有问纪琛怎么样了,想来不会太好过,爸爸去世了,虽然没什么感情,但纪琛对纪伯恩,也谈不上怨恨,反而没了纪伯恩,和纪家的许多矛盾,顷刻间没有了缓冲剂,一下子就爆发了。赵诗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遗书,遗书上冠冕堂皇列了一大堆,但大致意思是公司股份留给纪言,名下不动产一部分捐赠,一部分留给儿子和赵诗音,留给纪琛的,折算折算,寒碜得很,股份只拿到很少,和纪言没办法争。

下头人都是跟风倒,纪琛就算留在集团,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赵诗音在镜头面前流了不少泪,私底下大把大把捞钱,纪言放任她不管,纪琛由起初的愤怒,已经转为如今节节败退的漠然。

这一场保卫战,纪琛输得有点儿惨。

报道铺天盖地,嘉妍只能从那些密密麻麻真真假假的消息里窥探到他的凶险和不容易。

一边心疼一边痛恨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大?

崩塌

纪琛保护嘉妍保护得密不透风, 这才让她免于被赵诗音那条疯狗咬到。

代价就是不太能经常和她联系。

嘉妍并不太在意这些, 她有很多课程要上, 提前毕业的条件十分苛刻。

她几乎没有多少闲暇的时间。

拉锯战进行了近一年之后,纪琛知道自己再也翻不了身后, 适时抽了身, 拿到手的钱,不过区区几百万。

纪言卖制药公司的时候, 纪琛用这些钱托人买了下来。

他自己名下的四家公司也都被迫转手了。

赵诗音脏手段不少, 本身又是学法律的, 钻起空子来驾轻就熟, 纪琛周旋很久,才没被她套进套子里,最后也没捞得着什么便宜就是了。

临走的时候纪言只送了纪琛一句话,

-好走,弟弟。

纪琛也笑了笑, “再见, 我的好哥哥!”

有些人,注定是没办法和解的。

其实他不讨厌纪言,纪言对他也说不上坏,但这辈子注定没办法做兄弟。